秦筝道,同你随行的兄弟们对你十分恭敬,自你进来,他们连眼睛都不敢往里瞟了。明明东西都卸下了好一阵子,愣是站在外面,好像要等着你发话才敢有所行动,这趟镖我猜定是以温兄为主导,大家只听你的吧。
    秦筝觉得温庭云有些古怪,这才观察的比较细致,不过他表现出来的并无恶意,秦筝才对他有一说一。
    温庭云听他这么一说,抬头对着门外睨了一眼,有点不满意门外人畏畏缩缩的样子,冷声道,除了酒,其他东西也都摆放好,弄完进来就是。
    而后他换了个温和的笑脸,看着秦筝,陈兄尝尝这酒。
    秦筝听他话,为表诚意当即灌下满杯,结果被辣得嗓子眼冒火,止不住地咳起来,这咳咳咳怎的这么烈咳
    温庭云拍了拍他的背,药酒是烈。
    秦筝闻言砸了砸嘴,确实有些奇怪的味道,药酒?!
    温庭云道,治喜脉的药酒,虽然无法挽回,聊胜于无吧,陈兄放心饮下就是,我不会害你的。
    秦筝已经知道他给自己号脉可能看出了点什么,既然不点破那就顺杆子聊,我倒没疑心过你要害我,只是和温兄萍水相逢,你如此大方,我实在有些不好意思。
    温庭云两手往地上一撑,看着他道,既然陈兄不好意思,我有个法子,他抬头又看了看四周凋敝破烂的摆设,莫名其妙地点了点头,这是个遮风避雨的好地方,兄弟们走镖辛苦,陈兄若不嫌弃,容我们在此地留宿几日可好,这就当还了我人情,那只茶杯可不便宜呢。
    秦筝当然说好,不好他也拿不出东西赔,只是温庭云这留宿几日也未免太奇怪了些,摆明就是冲自己来的,还故意找一些让他心里舒服的说辞,既然没有恶意,留下也无妨,反正如今秦筝没有任何武功傍身,随便会点三脚猫功夫的人都能把他弄死,温庭云既然没动他,定然也会找到机会跟他表明来意,他便等着就好。
    虽然这里不是我家,不过你们愿意在这留宿,我当然是欢迎的!秦筝搓搓手道,大侠光临,蓬荜生辉啊!
    温庭云被他这么一说,捂着肚子笑做了一团,倒是门外的人听见他这么笑都惊出一身冷汗。
    走镖的兄弟交头接耳起来。
    听见了么,九爷竟然笑成这样,完他娘的了。
    不会发生什么事吧,陈大俊还喘着气么?
    活着呢,俩人聊得挺好的,你说九爷这是在高兴还是发脾气?
    谁知道啊,等老谷主接过来,又多了个难伺候的人。
    哎,我瞧着九爷这喜怒无常的疯病是越来越严重了,往后咱们可更要小心行事,别惹了他丢了小命。
    众人神色肃然,如临大敌,屋里的秦筝倒被这一笑弄的放松下来不少,想到这么多人留宿,连口吃的都没有,于是拍拍衣服起身道,我这没有吃的,这样吧,我去镇里讨点吃的来,要是招待不周请见谅啊。
    温庭云伸手拉了拉他的衣服,叫他坐下,不用,陈兄等着一起吃就是了。
    秦筝低头一看,温庭云像个小孩似的扯衣服角,扯了就不放,眼巴巴地望着他,他莫名心里一软,只好又坐下来。
    原来卸货的兄弟们不止抱了酒下来,还在门外架起了炉灶,锅碗瓢盆一应俱全,连厨子都有,砍柴烧水炒菜分工明确,叮叮咚咚忙活一阵后,饭菜香飘进了庙里。
    秦筝咽了咽口水,感叹起来,如今走镖还要自带厨子和炉灶,真是辛苦。
    温庭云笑而不语,拍拍手,门外之人听闻抬着饭菜鱼贯而入,见没有能用的桌子,便在地上铺了层油纸,愣是摆了十几道样式不错色香味俱全的佳肴。
    秦筝喜出望外,他好久都没有吃过这么好的饭了。
    众人摆好了饭菜和碗筷,又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秦筝见这么多菜居然只是给他俩准备的,有点不好意思吃,叫他们都进来吧,山里夜来风大,挺冷的,大家坐在一起吃暖和。
    哦。好吧。温庭云有点不情愿,但还是同意了,唤了众人都进来。
    虽然他是同意了,可门外的人进来后特别自觉地坐在了对面,一个挤一个,挤不下就换第二排挤,温庭云泰然自若的坐在秦筝旁边,他们两人周围全是空位,楞是没人敢靠近。
    既然都进来一起吃了,不愿坐过来也无须强求,想来平日温庭云是个雷令风行的人,下属惧怕也是有的,秦筝这便欢欢喜喜地开吃了。
    席间众人吃得安静,只听得见温庭云捻着一双筷子,指指这盘,指指那盘,跟饭店里的小儿似的介绍菜名,还一定要盯着秦筝夹了菜吃进去才罢休。
    温庭云抬着碗也不怎么吃,看着秦筝吃得开心,关切道,辣度够不够?
    秦筝点头,唔够了,在南疆能吃到这么辣的着实不容易,咳你们不会连辣椒都是自己带的吧?
    温庭云道,当然,这破地方哪有这么香的辣椒,陈兄觉得好吃就行,别噎着。
    他拿起手边的茶壶倒了一杯茶推过去,又道,尝尝这道酸辣土豆丝。
    秦筝尝了一口,回味无穷,泡椒地道,连醋都是上好的永春香醋,好吃!
    温庭云睁大眼睛,陈兄好厉害的舌头,连醋都品得出是哪里来的?
    秦筝疑惑,唔这么好的醋,不会也是自己带的吧?
    温庭云点点头,再尝尝这个,水煮牛肉。
    秦筝这才发现,满地佳肴,没有一个不是辣的,他吃着倒是开心,但瞅见对面默默低头吃饭的大汉一个个都大汗淋漓,辣得面红耳赤,然而没人敢吭声。
    既然大家不爱吃辣菜,怎么还做这么多辣的,辣椒还自带?邪了门儿了,秦筝自恋地瞎想,总不会是给我一个人准备的吧,我这是出门踩了哪家的狗屎遇到这么多福星。
    秦筝放下碗,不好意思地道,这位兄弟怎么面露难色?可是遇到什么事了?
    被秦筝询问的人叫周礼,他埋头苦吃,辣的一双眼睛被眼泪汪得睁也睁不开,不小心揉了一下更是跟瞎了一般,支支吾吾道,没有没有,多谢大俊兄弟关心,好吃着呢,好吃着呢。
    秦筝见他眼泪汪汪的样子,哭笑不得,怎么哭了呀?
    温庭云冷着脸看过去,道,你委屈什么?
    周礼倒吸一口凉气,扒了好几口饭道,不是委屈,是是小的能跟大俊兄弟和主人同桌而坐,感动得流泪。
    秦筝:
    温庭云干巴巴道,哦,擦干眼泪快点吃,吃完出去收东西。
    众人听话地加快了吃饭的速度,秦筝瞧着他实在辣得不行,端着茶杯要过去,喝口茶缓缓吧,吃太急了小心噎到,呛进去会更难受的。
    周礼感激的抬起头,却见温庭云扯着秦筝的衣角,有些委屈道,这是我倒给你的。
    秦筝脚步一滞,走也不是坐也不是,道,我瞧着他实在辣得难耐,那我,再倒一杯给他吧。
    温庭云道,我倒给你的只能你喝,他们有他们的,不用管。坐下吃,我夹给你。
    秦筝被半拖半拽地拉回原地,捧着碗被温庭云夹了一堆菜,摞起来饭都瞧不见了。
    喂猪也不过如此。
    许是嫌对面人多碍眼,要跟秦筝说什么还不好说,温庭云低着头催道:要喝水自己上外头喝去,别吵着陈兄用膳。
    这哪是催饭,简直催命,众人捧着碗筷屁滚尿流地退出去了,临了还贴心地把门给掩上。
    人都走了,饭也吃了,该坦诚相见了吧。
    秦筝放下碗,给温庭云也倒了一杯茶,温声道,温兄大费周章来此地与我作陪,又赏了这么一顿好饭吃,现在可不可以跟我说一说了,我们从前可是认识?
    温庭云接过茶舍不得喝,盯着杯子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隔了一会儿才说,陈兄何出此言?萍水相逢未必三生有幸,一定非要认识过才能待你好吗?我觉得你人好,想亲近亲近也不可?
    被这么一夸,秦筝脸上有些热,不知道见了一面哪里就看出他好了,而且亲近这种词也太难为情了些,还好四下无人,不然他的下属听见他这么说,可会联想到些什么乌糟事去。
    秦筝不想继续打哑谜,人家都找到他家里来了,真要做什么他也跑不掉,便开门见山道,如你所想,秦筝就是我。
    第7章
    自报家门后,秦筝等着温庭云表明来意,可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对视良久却无人接话,最后还是秦筝先败下阵来,移开眼道,我知道你已经猜出来了,既然我也承认了,温兄不妨直说了吧,找我所为何事,或者需要我帮你做点什么吗?
    秦筝说完这句就有点后悔,他除了讨饭卖艺,还能给别人做点什么?客套也客套得太不自量力了些,希望温庭云明白他在瞎客套,不要当真才好。
    温庭云歪头道,你不问问我的来历就要帮我做点什么?秦兄对人一向如此毫无防备之心的吗?
    秦筝没想到他这个恶名传千里的人亲口承认站在温庭云面前,对面的人还能如此平静,甚至还有点责怪他不多加提防,真是贴心得让人莫名好奇,便道,恐怕温兄也不方便暴露身份,所以我不问,你想说自然会说的。
    秦筝瞥了一眼放在温庭云身边的刀具,继续道,不过,七刀门只是江南一个以走镖营生的小门派,我武功虽废,却认得那把刀并非俗物,非是寻常刀客能拿得动的,要么是我孤陋寡闻不知七刀门如今也有能人配得上这样的凶刀,要么就是温兄不是七刀门之人,我可猜对了?
    温庭云听他有理有据的分析,笑道,我确实不是七刀门的,你还看出了些什么?
    秦筝摸摸下巴,温兄能借七刀门作幌子,那必然是门主敬重,或者门主畏惧之人,能驱策一派之长,温兄高就之所一定是江湖上如雷贯耳的大门大派吧?
    温庭云摇摇头,江湖上无人知晓温庭云,我是籍籍无名之辈,秦兄才担得起如雷贯耳四个字呢。
    此话若是别人对着秦筝说,必然是讽刺,可温庭云在茶楼和说书人一番争辩,处处维护自己,此时由他讲出来,秦筝莫名觉得是说的真心话。
    发自内心的赞美,他以前是很受用的,现在脸上可绷不住了。
    秦筝有些脸热,此前在拍案惊奇多谢温兄处处维护,可你我并不认识,如今为我说上一句话,一不小心被他人听了去,恐怕会给你带去不小的麻烦,中原武林也许有人还会想把我抓出来,你
    温庭云打断他,不是也许,秦兄的项上人头值五千两,若是抓到活的,能拿一万两。为着这悬赏,多少人改行当了赏金义勇,翻山越岭地要把你给找出来呢。
    自己竟然是个行走的万两白银,简直难以想象万两白银整天为饭发愁,吃上顿没下顿,还好之前不知道自己如此值钱,不然也许哪天熬不住就把自己给卖了呢。
    秦筝愕然,抓了抓自己五千两的脑袋,道,我这么值钱?那温兄可否透露一二,谁向天下群雄发了这样的悬赏?
    温庭云笑容淡了些,道,少林武当丢了东西 ,都说是你勾结魔教偷了去,武林正派一向是同气连枝的好兄弟,两位老大哥要寻你,这事又是广寒山庄闹出来的,银钱当然是广寒山庄在暗中支持了。
    秦筝心里一凉,悠悠道,是师父在悬赏我。
    温庭云露出一抹讥讽的笑意,此人不配为师。
    秦筝突然抬起头看他,这人果然知道些什么才找上门来的,便道,我奸杀了师妹,残害了师母,偷盗宝物,罪无可赦,师卫庄主即便当着众人面将我千刀万剐也是应该的,他没杀我让我苟活至今已经仁至义尽了,不是他不配,是我不配。温兄是不是对外面传言有所误会,他们说的都是真的,站在你面前的人,是个穷凶极恶的坏人!
    秦筝十分平静地宣布自己恶名昭彰人神共愤,温庭云每听他说一句,脸色就差一分,等他说完立马抓住了他的手腕往自己怀里扯过去,抹下袖子细看。
    广寒山庄剑道有一路专修童子功法,练此功法者手腕内侧会有类似守宫砂的红痣,可这是广寒不传之谜,非庄主亲传弟子并不知晓。
    温庭云不但知道此功,还知道他练了,秦筝心惊不已,暗暗揣测他是不是处子之身这件事难道也成了江湖传闻,那岂不是传着传着就成了不忍耳闻的艳情轶事。
    秦筝有一种被人验身的窘迫感,一点一点地妄图扯回自己的手腕,却被温庭云死死的扣着。
    秦筝竟然有点害羞,温兄你怎的对一双讨饭的手这么感兴趣呀,别看了,今天我还没沐浴了,小心弄脏了你。
    秦筝倒不怕他看出什么,当时从后山被丢下来前,他早就拿刀把红痣连皮带肉地剜了。
    温庭云看着他手腕处硕大一个结痂的伤疤,神色古怪道,痣呢?!
    秦筝也不掩藏,没了。
    也不知是看错了还是怎的,温庭云听见没了以后脸色变幻无常,像是怒极气极但努力克制着,咬着后牙道,怎么没的?
    秦筝神色自若,都是男人你说呢?这是守宫痣,没了就是就是没了嘛。
    温庭云一把扯过他,力道大了些,扯得秦筝一个踉跄差点撞个满怀。
    温庭云压着火气,你自己挖的是不是?
    秦筝低头看脚,啊?哦
    温庭云见他这表现,火气登时要压不住了,秦筝你替人背黑锅,是恨不得把自己卖得干干净净,生怕别人怀疑不是你干的?!
    秦筝抬头对视,我替谁背黑锅了,我没有!
    他调整了姿势,始终还是矮温庭云一节,便也不挣扎了,只是不卑不亢道,就是我干的,你不用怀疑,你到底是谁啊,大老远跑到这里发疯,我跟你很熟吗,用得着你为我伸张正义吗,何况没有正义可言,我就是声名狼藉的秦筝本人!不管你我以前是不是认识啊,人都是会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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