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筝有些窘迫,面对一个十二岁智力健全的男孩子,他是怎么编出这么弱智的话来哄人的。不是说人长大了就成熟了吗,温庭云干嘛还老记着自己诓过他些什么。
    想起那条粉裙子秦筝一阵恶寒,温庭云不会都要报复回来吧,他赶紧寻思了下自己还说过些什么智障话,有没有比将来有可能被逼穿裙子还窘迫的事情。
    秦筝握拳在唇边,低低问道,我还说过些什么
    吃耳屎会变哑巴。
    秦筝愕然,哈??
    吃鼻屎会聋。
    秦筝表情越来越扭曲,还、还有呢?
    温庭云忍笑,还有穿裙子别人就认不出你身份来,会变透、明、人!
    秦筝咽了咽口水,觉得自己是个智障。
    温庭云见秦筝不敢说话了,颇为得意,道,我可都当真了,你是不是要说话算话呀?他把手臂抬到秦筝眼前晃了晃,噘着嘴催他快点吹气。
    秦筝叹了口气,硬着头皮把温庭云的纱布拆了下来,看见那条血口子还是有点触目惊心,心疼地吹了几口气,抬眼看着他,舒舒服了吗?
    温庭云憋笑,很舒服。
    秦筝突然想,还好当时只是骗他吹吹就好,没说舔舔,不然今天可完他妈蛋了。他赶紧把伤口又包起来,正色道,我身份暴露了,荒庙是铁定不能待的。
    嗯。回去收拾下东西慢慢走,没事。温庭云扫了一眼空无一物的茶台,道,哥哥这借力打力的功夫暂时可以吓唬住他们。只是不知道卫冰清得知你武功已然恢复的消息,是为你高兴还是更狠得下心去。
    提起卫冰清,秦筝心里一片荒凉,他也闹不明白师父到底对他留有什么态度。
    难道这次是狠下心要赶尽杀绝了么?
    秦筝揉了揉自己的手腕,道,放走岳秋思,他回去一定打小报告把你和我在一起的事捅出去,我担心他们之后寻你麻烦。
    温庭云手肘顶着床榻,无所谓道,我出身地藏神教,他们没事也要找事,哥哥瞧今天这阵仗,不就是冲着我来的么。是你中途出手暴露身份,不然他们并不知道你真的在这里。
    秦筝一想确实如此,如果他们是冲着心法和秦筝本人来的,不会丧心病狂到埋下火/药这么决绝,肯定要保全心法完好才是。
    恐怕是在国师府门口被少林寺的高僧看见了,可是他们怎会下这样的黑手
    温庭云道,怎么不会?来的人除了广寒剑法被你识破,可还有哥哥熟悉的其他招数?
    秦筝回忆起来,还真有,算下来也有四五个门派掺和其中,大大小小不一而足。
    三巨头在前,其他门派听令行事倒也不奇怪,不过看来挑选的人都是精兵强将,能和你耗这么久绝非等闲之辈。
    秦筝发起愁来,那这么说,往后来的人只会多不会少,且知道了他人在这里,又被吓唬了一顿,会招来什么大能都未可知。
    温庭云把他拉到自己身边坐好,严肃道,勾结魔教的罪名,你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干脆将计就计,跟我回去吧?
    秦筝瘪嘴,我不留在国师府是怕连累他,不跟你回去也是一样的。
    温庭云道,外人那叫连累,内人咳,自己人就没有连累这么一说。反正我们是一条贼船上的了,哥哥想下都下不去!
    秦筝听他这话,明明被自己拖下水好像还很高兴似的,谁知道打打杀杀还会来多少,有啥可兴奋的呢,我们还是先回去把东西收了,走一步是一步吧。
    温庭云心道,让他跟自己回去也不急于一时,反正现在也是天天能见到,天长日久总会成功,便也不纠缠,靠在榻上养起神来。
    一路颠簸,三个时辰后马车回到了荒庙,守在庙里的人一见有人挂彩,神色紧张起来,见温庭云身上缠着纱布更是匪夷所思道,谁竟然能伤得了谷主?!
    苏耽摆摆手,散了散了,收东西去,明天一早就出发,咱们去洛阳!
    周礼颇为期待,洛阳?这几日正要办武林大会,听说要选个什么盟主出来!
    苏耽白了他一眼,选出来干什么你没打听?
    周礼道,没打听,不是三五年就选一次么,这么巧给我们赶上了!
    苏耽凉凉道,选了盟主,正好誓师,接下来就是剿灭魔教余孽,你还乐呢,人家要弄死你你还上赶着看戏!
    周礼大张着嘴巴,后脑勺被人拍了一下,温庭云从身后走过将他拍开,幽幽道,就是这么巧,难得出谷一趟,带你们看热闹去。
    秦筝也跟着下了车,见大家聊什么正起劲,好像方才一番腥风血雨没发生过似的。
    温庭云温声道,哥哥进屋歇会儿吧,我一会儿就进来,你帮我换药。
    那小伤不用换苏耽话说了半句,被温庭云一记眼刀生生止住,忙改口道,换!从头到尾重新包扎一遍,最好把伤口周围擦拭一下,哦对了,泡个澡更有益于恢复!
    他十分做作地对秦筝抱拳道,大俊兄弟,我们谷主就拜托你了!
    温庭云满意地眯起眼,看向秦筝。
    秦筝只好点点头,好的我记下了,那我在屋里等你哦。
    等秦筝进了屋,苏耽盯着温庭云那垂涎三尺犹不足惜的眼神,咳了一声,我要去煎药了,谷主来一趟药房吧。
    温庭云回过神来,跟着他去了药炉边。
    大谷主收到战帖,三月后举兵应战,无忧谷是主力。这次召集众谷主一方面是排兵布阵,另一方面,他们要我把秦筝给找出来。
    苏耽吓得手一抖,秦筝在你手上这事儿马上就传的人尽皆知,你这意思,不止正道会来找咱们,就连地藏神教也
    温庭云轻描淡写道,他们知道了我也不会把人交出去,大敌当前,谁要想先内斗我也奉陪。
    苏耽放了些柴火,慢悠悠扇着扇子,道,这些年老三明里暗里给你使绊子不说,大谷主二谷主都纵着他,九爷风头过盛,如今赶上了正道大举讨伐之际,我劝你收敛收敛锋芒。盛极必衰的道理你懂吧?
    温庭云抱起手道,你的意思是,怕外敌还没把我怎么样,窝里斗就先下我一城?
    苏耽有些担忧,老三那人阴毒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想你死在我前头。从前对不起你的是我,你既往不咎,也念我点好,这无忧谷交给你我也没什么不放心的,就是苏耽难得这么严肃认真的说几句话,我不想看着你作死,让自己一点退路都没有。
    温庭云笑笑,我没有作死,往后更不会了。
    苏耽眉毛一挑,因为秦筝?
    嗯。
    温庭云想都没想地应着,这个人在他心里藏了七年了,现在好不容易从一个虚无缥缈的思念变成真实可触的大活人,好像那些经久不衰的念想也逐渐发酵变了味,又酸又甜,浮在心头酥酥痒痒地折磨着他。
    折磨成了一种渴望,羞于启齿却按捺不住的渴望
    只是这些非分之想他暂时不敢告诉秦筝,除了仗着小时候那点情谊去索求亲近之外,更近一步的任何举动,都暂时是个奢望。
    他不敢。
    苏耽明了,深吸一口气,打算把疑问问出口,是我错觉么,怎么你看他,眼神不正常。你别笑我老不正经,我就是觉得奇怪,这不像个弟弟对哥哥的态度,倒像是
    温庭云脸色一沉,你少试探我心思!
    苏耽有些郁闷,别啊,说几句又急了,好歹可怜可怜我刚才掏心掏肺跟你说那些话。
    你这几年说的类似的屁话还少吗?不就是怕我不管你死活,犯不着老装可怜吧。温庭云不耐烦了,煎好没有,快点,我要进去喂药了!
    苏耽小心地倒出一碗,端给温庭云,沉声道,我没有十全的把握医好他,你威胁我也没用。现在告诉你是希望你有个心理准备,将来他有个万一但求老天保佑下你这位哥哥吧。
    温庭云端药的手一僵,眼神黯淡下去,他只是低低嗯了一声,转身去了庙里。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资瓷。鞠躬!!
    第29章
    秦筝进屋看了一圈, 可谓家徒四壁,实在穷得叮当响,除了温庭云硬塞进来的东西之外, 没什么值得他带走的。
    原本连站都站不稳的烂茶几, 他拿个破碗垫着桌脚,这几日修修补补倒是勉强能用。卖艺时用竹子雕的几个简陋巴乌放在桌案上, 就只有这个讨饭的家伙他舍不得丢下,其他东西还不如留在这里给其他叫花兄弟们行个方便。
    心口一阵烦闷之感袭来, 秦筝赶紧坐下喝了一口酒, 顺着灌满嗓子眼直到食道的辛辣之感褪尽之后, 胸闷心慌才稍微好些。
    身体的毒可以用这个方法暂时压制,心里的
    秦筝仰天长叹,一直都是他在赎罪, 赎那些他都不知何时欠下的滔天大罪。一直都是他在承担,承担莫须有的骂名。事到如今居然还是不能尘埃落定,连翘的话他确实做不到左耳进右耳出。
    母亲的身份是师父亲口告诉他的,他来不及问清楚母亲就撒手人寰了,可东西确实丢了, 师妹尸骨未寒, 没名没姓更没影儿的魔教之人按照师父的话说已经一走了之, 逍遥法外。
    而这根插在正道长达二十多年的暗桩, 就这么被弃了。
    秦筝自小就很听卫冰清的话, 从来没有质疑过半分。他没有见过父亲,这才把师父当成了亲爹一样去敬重, 甚至师徒恩断后也是为着这虚无缥缈的父子情,他依然心甘情愿地用自己的方式去偿还。
    秦筝越想越发惆怅,太平日子大概是到头了。
    温庭云端着药碗进来,见他呆坐着一动不动,便自顾自在他旁边坐下,舀了一勺在唇边抿了抿,温度恰好,便伸了一汤匙到秦筝嘴边,张嘴。
    秦筝想得入迷,叫张嘴就张嘴了,一股温热的汤水灌到嘴里顿时苦得他皱起了眉头,回神发现温庭云竟然在给自己喂药,连忙去接药碗,我自己来吧,怎么能让你做这种事。
    温庭云用手背把他挡开,张着嘴道,啊
    秦筝看他一脸认真地非要伺候自己这个根本没病的病人,煞有介事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打算把曾经自己怎么照顾他的都依样画葫芦还回来,于是也就懒得推拒了,一口一口给温庭云喂着。
    喝完了一整碗,苦得倒胃,秦筝开了酒壶想混点酒味把药味下点下去,被温庭云一把抢了过去盖上,刚喝了药,再喝酒会把药性冲淡的,哥哥缓缓再品吧。
    居然还管起他喝酒来了,罢了,那我给你换药吧,那个我帮你卷卷袖子好了。
    秦筝正要去卷袖口,温庭云旁若无人地直接把上衣给全部脱了,他潇洒地把衣服往地上一甩,赤着上身让秦筝楞了一下,视线控制不住地在他坚实的臂膀上流连起来。
    温庭云身上的皮肤和他脸一样白净得很,秦筝想了下捏脸的手感,估计捏身上的肉也应该又滑又嫩。又见他腰腹肌肉紧实,平时肯定没少花功夫训练才能这般棱角分明,凹凸有致。
    秦筝眼睛都看直了,不由自主地感叹出声,年轻真好
    温庭云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笑了出来,说得像是自己七老八十了似的。
    若是从前倒还好,现在可真是不一样了。秦筝一边给他拆纱布,一边着手上药,道,人家都说年过二十五人生就走下坡路,现在想想可真是准得可怕。他自嘲一笑,我这何止是下坡,简直是掉到洞里。
    人家说的那是身体状况一日不如一日,哥哥要是难过自身处境,没事,掉到洞里我能把你捞起来。温庭云头一撇看着天顺其自然道,然后扛回去当个压谷夫人。
    调皮!尽瞎说。我是男的!男的怎么能当夫人呢!秦筝觉得他又开始犯幼稚病了,有些好笑,道,不过话说回来,子卿也到了娶妻的年纪了,可有钟意的?
    秦筝一边说,一边照苏耽说的给他擦伤口,顺便还用掌根在四周揉了揉疏解肌肉酸痛,揉得温庭云舒服地眯起眼来。
    温庭云想了想道,我这种人,谁会愿意跟我?指不定哪天就被那些秃驴道长们砍死在山野乡间了,没人愿意过守寡的日子吧。
    秦筝叹道,也是,终日打打杀杀的总归不好,不过男儿先立业再成家也无妨。等过几年没准地藏神教和武林正道没这么多摩擦了,就能安享太平日子。那时候再考虑也无妨。
    哎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年纪渐长就会操心起家长里短来,之前问曲尘婚事,他竟然也迟迟未娶呢。
    秦筝无心之言,温庭云一听,面露不悦道,哥哥关心他娶没娶妻做什么!
    秦筝有点莫名,既是朋友,当然关心他终身大事啊。瞥见温庭云瘪着嘴,他补充道,我也同样关心你的啊你这人真是,怎么一提曲尘就瘪嘴,怎么倒像是吃他醋似的。
    秦筝说完也觉得这确实是像吃醋,但凡跟曲尘沾上边,温庭云情绪就特别不好,但是秦筝不解,大男人犯得上吃个大男人的醋吗?而且他都三番五次强调了曲尘是故交,奈何温庭云就跟炸毛的猫似的,见人就龇牙,一言不合就打架。
    温庭云垂下眼,理直气壮道,我就是吃醋。是我先找到你的,那别人就没机会了!
    秦筝依旧当他是孩子气,一边把他里衣拉好一边道,好好好,你先找到的,别人没机会。
    正在此时,门扉被轻轻叩响,来人禀报派去追踪连翘姑娘的人回来了。
    温庭云盘腿坐在床铺上,随便抓了件衣服披着,对着门外道,叫贺迟进来说。
    秦筝识趣地起身准备回避,被温庭云一把抓着,哥哥不用走,你也听听。
    秦筝哦了一声,在他旁边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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