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筝笑笑,柔声道,分开多年,子卿也长大了。如今你行事自有自己的判断,我不甚了解,可是我信你。
    鬼使神差地,秦筝翻过手背,撑开掌心和他十指交握,恳切道,除了你,我还能信谁?
    被他满满地握着手,指尖彼此摩挲的那种触感有些暧昧,让温庭云心里发起痒来。
    信我就好。温庭云坐近了些,欺身压过去抱着他,下巴抵着肩窝,低沉的嗓音在秦筝耳边响起,你不要再觉得自己一无所有,小时候我经历过也害怕过,明白是什么感受。
    幸好有你,他又抱紧了一些,摸着秦筝柔软的长发,缓缓说,我希望哪一天哥哥想通了,愿意什么都告诉我,愿意让我帮你不管是拿回清白之名还是走出是非之地,你也能这么想,幸好有我。
    温存难得,信任不易,许是看了太多炎凉心灰意冷久了,秦筝被这样抱着是真的有些贪恋的。
    被人护着想着,被人牵肠挂肚,被人倾心相待,被极尽温柔地抚摸头发,他软绵绵地就被一阵困意袭来。
    还心想所谓温柔乡,哪里只说是女子才有,眼前这个比自己高比自己壮实的男人,温柔起来也要把他化成水了。
    万事皆清明恐怕等不到了,就是当下,他心里已经默默念着。
    幸好有你。
    于是和荒庙那次有些唐突慌乱的拥抱不同,秦筝主动抱了过去,回应着对方的缠绵,没有谁再开口,身体也没有再发生让人尴尬的奇怪变化。
    倒是一颗冷了许久的心,因为温庭云,不但热了,还炙烤出别样的情绪,隐隐牵引着秦筝去靠近和依赖。
    他暗自想,老天始终待他不薄,拿走了他所有的一切,却还了他一个苏子卿。
    幸好
    当晚秦筝累得没心情去泡温泉,温庭云看着他睡下才走的。
    回屋安排了各路人马,调查的调查,找尸体的找尸体,还急信召了兵马过来府中戒备,忙到后半夜才睡下。
    次日,二人各自梳洗完毕,还和傅严一同用了早膳,席间秦筝冷着一张脸,吃了几口摔摔筷子就回屋去了,傅严同情地看了几眼温庭云,不好多嘴,尴尬地吃完早早去梅庄侯着。
    等傅严走后,一辆马车早已经在苏府后门等了许久,一白色的人影倏地闪到了车轿中。
    正是秦筝。
    只不过他回房换了衣服易了容,收拾齐整才悄悄上车和温庭云会合。
    怎么样,看不出我是谁了吧?秦筝把素白的斗篷拉了下来,朝他挤眼睛,这易容术还是师娘教的呢,当初学的不好,就怕起皮穿帮。
    我看看起皮没有,脸伸过来些。温庭云捏着秦筝下巴左看右看,还戳了戳脸蛋子,啧了一声,道这面皮没有哥哥好看。
    秦筝哭笑不得,越丑越好,混在你身边不会引人注意,走吧。
    马车轰隆隆碾在石板路上,朝梅庄去了。
    梅庄在洛阳城边东南角,庄主金毅疏酷爱梅花,早年在金府内外移植了许多品种的梅树,每到春冬两季,朱砂梅嫣红如血,宫粉梅娇艳欲滴,金钱绿萼莹白里点缀着些许嫩绿,让整个金府姹紫嫣红芳香四溢,引来百姓竞相观赏,人人拍手称奇,金毅疏也就把金府改名为梅庄了。
    马车停在了梅庄特设的马厩门口,二人步行过去,还未看见大门,已见人山人海,排成长龙把入口挤得水泄不通。
    梅庄是洛阳赫赫有名的武林世家,权势地位非同小可,多少名门子弟想和其结为姻亲,可又听那金家小女生的天姿国色却刁蛮任性,非要亲自下场以武选婿,闹得沸沸扬扬,所以看热闹的人比参加比武招亲的人多出了两倍之数。
    易容之后的秦筝不过一张长相平平的脸,混迹在人群之中很难引起谁的注意,可是温庭云修长高挺地站在一边,劲服修身,眉眼凛冽,一把弯刀别在腰间,不笑的时候冷酷得像个厉鬼邪神,尤其引人注目。
    灼灼目光追在二人身上,甩都甩不开去,百姓看个热闹,兴奋起来还指指点点,更有甚者完全不顾及地盯着他看,姑娘也有爱美之心,看见长得俊极了的公子哪还管他是不是哪个道上的厉鬼邪神,咯咯咯地捂嘴羞笑。
    早知道也给你做一张假皮贴一贴了。秦筝低着头瓮声瓮气地说,要是你比武招亲选媳妇儿,应该比金芝语排场还大,恐怕还在排队就能打得热火朝天。
    温庭云一听,差点笑出来,勾着头闷声道,好主意,我要真摆擂,哥哥一定要来参加,打得过你我才要,打不过就你看着办吧。
    畴昔村口的周小胖我都打不过,你要以我为标杆,恐怕后宫三千都不止了。秦筝自暴自弃地说,苏府不够住,你得修个半个洛阳那么大的宅子才够住了,不然挤得慌!
    温庭云一边轻轻扯着他的袖子以防被挤散了,一边道,你若功夫还在,定没人能赢你,也就不会有什么三千佳丽,宽心吧。
    他突然搂着秦筝,凑过去道,别说三千,三万我也不稀罕,有你就行了。
    ?秦筝斜眼有些莫名。
    进去吧。温庭云抬手一挡把人群拨开,伸了一只手去他宽大的斗篷里把秦筝的手牵上,大摇大摆地进了梅庄大院。
    各家坐在自己桌上,听人报名号便上台领教,秦筝他们甫一坐下,就差点被一个被从擂台上踹下来的人给砸到了。
    秦筝弯腰去扶,那人站起来后不太客气地把他手打开,秦筝看清他的脸后,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就是这么巧,扶到个熟人,还是曾经恨他恨得牙痒又敢怒不敢言的熟人。
    没想到不可一世嚣张狂妄的徐大公子,被人一脚踹下了擂台,屁股朝天地滚到他面前,好生丢人!
    秦筝掐着大腿肉才忍住了笑意,做作地问道,公子可有哪里不适?方才那一脚可不轻呢,伤了腚可不是小事,马虎不得,我家小公子略懂岐黄之术,公子要不要号个脉再走?
    作者有话要说:
    拿手机码的不知道排版会不会有问题,万一我没注意又被口口口了提醒我我会修文哒!
    谢谢资瓷,笔芯!
    第43章
    徐大公子睨了一眼秦筝, 看向他口中所指略懂岐黄之术的小公子,眼神落在他腰间的刀上,顿了顿, 冷哼一声道, 不必了,告辞。
    秦筝笑笑没有挽留, 抱拳送走他。
    落座后温庭云靠过来,不怀好意地盯着那人背影, 不屑道, 你让我给他号脉, 说辞我都想好了,本想说他痔瘘已久,这么摔腚恐会雪上加霜, 久而久之因痔溃烂流血不止而亡。
    秦筝一口茶喷了出来,笑得直咳,痔瘘亏你想得出来。
    原本想吓吓他的,谁知道他谢都不知道谢一声转头就走,究竟是哪家的大小姐这么大脾气啊?
    秦筝拿手帕擦了擦嘴, 说, 这人叫徐之明, 是北胤宫宫主的长子, 天之骄子嘛, 向来要气派强势些。早年我和他打过些交道,北胤掌法确实名不虚传, 他年纪轻轻就已能使出六成的功力,很不错了,在咱么这些年轻一辈里确实耀眼,加上宫主对他偏爱有加,早早就把他定为掌门人选。有这样的出身和家世,徐大公子行事做派也就比其他人随性得多。
    哥哥委婉懒得骂他,不过我听出来啦,这人嚣张过头目中无人,又半点不识礼数,肯定得罪了不少人。温庭云看了一眼台上比武得胜的剑客,觉得灰溜溜揉着屁股回座的徐之明有点可笑可怜,说,掌门继承人输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剑客,这下丢人丢大了。
    秦筝也觉得奇怪,道,方才讲到北胤掌法他已习得六七成,可是很多年过去,还是这六七成竟毫无进益。再是懈怠修炼也不至于输给这位小兄弟啊,当真奇怪。
    这话所言非虚,习武之人剑法刀法输个一招半式实属正常,但比武又不仅仅只在招式,根基是根本中的根本,徐之明习武多年,底子足够夯实,怎的会落人下风导致惨败。
    活该!北胤宫主去年突然派人清缴其管辖范围内的赌坊,害我亲自出马去收拾残局,才把那边儿的生意给捋顺了。这人坏我好事,我讨厌他!
    温庭云嘴巴一撅,翻了个白眼,幼稚得把秦筝逗笑了,九爷乃生意场上老手,何苦跟这些人计较!宽心宽心。
    秦筝学着他手下人故意拍马屁腻他,温庭云眯眯眼不予置评,桌子下的手又悄悄牵了过去。
    秦筝觉得人多难为情,两个大男人躲在桌子下面搞这些小动作有点暧昧,正想抽手,突然身边坐下了一个人。
    他回头一看,笑容僵在了脸上。
    怪不得周围叽叽喳喳许多人窃窃私语,南疆丘池国国师驾临,可不是件稀罕事么。
    曲尘面无表情地在他们那桌坐下,等着随侍给他沏茶,脸色阴沉,盯着温庭云不说话。
    国师大人又不请自来,金老庄主家院子这么大,你就找不到张空桌非要在这跟我挤?温庭云没好气地赶客,瞟了一眼坐在他旁边的秦筝,微微有些焦虑。
    他人呢?曲尘目不斜视,冷冷问道。
    就坐在旁边的秦筝:
    发现曲尘被易容术糊弄住了,温庭云不焦虑了,然后开始装傻,吹着茶碗里的几瓣梅花,问道,谁啊?
    你拘着他可问过他愿不愿意?把人交出来让我带他走,在我府上好吃好喝地住着,比跟着你过刀口舔血的日子要强。
    嘶九爷犯浑的毛病又要发了,蹙眉道,我没拘过谁,他跟谁走是他的自由,你哪只眼睛瞧见我强迫他了?国师大人不是我说你,你这么劈头盖脸的来要人,活生生像是我偷了你家米让你揭不开锅了,至于吗?
    台上又丢下来一个人,掌声雷动间,比武擂台已经进入白热化阶段,可秦筝觉得看人打架还没有听面前俩人斗嘴好玩,他也不吭声,安静如鸡地坐在一边低着头听着。
    被偷了大米的国师眼睛微眯,有些愠怒,说,正邪不两立,大战在即,你忍心让他卷入是非不得安生?
    我能保护他,不劳你费心。他打算炫耀一番气一气曲尘,扬起眉毛道,你不知道吧,他是我哥哥。当弟弟的为他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都是应该的,毕竟是一家人不分彼此。这些事理该由我做,而不是交给你一个外人!
    他眉飞色舞的小模样,像极了宣示主权站在领地里嗷嗷吼的小狮子,不过曲尘也算见过世面的人,虽然生气也没表露出过多不满,平静地说,结交在相知,骨肉何必亲,何况你又不是他亲弟弟,话别说得太满,以他的为人,断不会让旁人所累。
    温庭云顿了顿,低声道,哥哥什么为人我比你清楚,我只是不明白,你三番五次纠缠不清非要他跟你走是不是太不讲道理了些,你图什么啊国师大人?国师府无事可忙闲得你只能围着他转,你对他究竟安了什么心思?
    曲尘瞪了他一眼,有些气闷,又莫名看了看旁边不发一语的秦筝,想着是温庭云的亲信,要说什么也无妨,于是转过脸坦然道,我要这个人。
    什么?
    什么?
    秦筝和温庭云同时开口,匪夷所思地看过去。
    曲尘心平气和地重复了一遍,我要这个人,这就是我的心思。
    秦筝脑子有些乱,还在想这个要字是不是他以为的那个意思,如果是那可太直白了,当着苏子卿的面被一个男人开口说想要,他有点想钻去桌子底下。
    温庭云先是哑然,毕竟从第一次见到曲尘开始,他就觉得这个人看秦筝的眼神过于炽热了些,甚至秦筝和他的友谊也让他有些嫉妒,但明明白白从他口里得知他的真实想法,还是犹如晴空霹雳。
    刚宣誓完主权,就有人说我要你这块地,这不是摆明要跟他杠上吗
    更可气的是,曲尘不知道秦筝在场,所以坦坦荡荡表明心意也没什么好顾虑的,温庭云就嘴软了许多,他最多只能哥哥长哥哥短,再进一步怕秦筝难以接受据他于千里之外。
    他娘的好气呀!
    桌子底下温庭云郁闷得死死抓着秦筝的手,一不小心都把他抓疼了,而秦筝还在云里雾里匪夷所思没回过神来。
    丘池国主要是知道你有龙阳之好,恐怕这国师之位就要拱手让人了。我奉劝你还是趁早断了这念头!温庭云咬牙切齿地说。
    我早就同国主坦白过了,他知道。曲尘特别平静,嘴角挂着笑意,丘池国向来崇尚平等,婚娶非是男女才可,男子和男子结亲一样能得到天巫祝祷,所以我才一定要带他回去,即便他不接纳我,仅作为朋友,也算最好的安生之地。
    这下秦筝没什么听不明白的了,他偷偷看着曲尘的侧脸,实在想不通他何时对自己有了这种心思,之前问他婚娶之事,他低头沉吟,我有倾心之人,除他以外我谁也不要。
    秦筝哪里想得到,满腔深情的肺腑之言居然就是对他说的。他心道,曲尘到底有什么想不开的,位高权重要什么有什么的人,自己沦落成了个沿街要饭的,顶着昭昭恶名,图啥啊?就算是年少懵懂时萌生的情愫也早该释怀了吧,总不至于五年前他就
    温庭云被噎得不轻,瞟见秦筝有些茫然的神色还以为他在害羞,当下更是怒火攻心。
    就在此时,梅庄的宋管家提溜着裤脚,走上擂台,抬手做了三次噤声的手势,而后满脸和气地朗声道,即将进入擂台赛初赛最后一场对垒,胜者方可进入下一环节,与百人挑战者一决胜负,取得最终胜利的,便可与庄主千金进行最后对垒。
    台下大部分看热闹的人都只是想见一见传说中沉鱼落雁的金大小姐,听见金大小姐要最后才出来,都有些等不及了。
    宋管家朝着四面八方恭敬地拘礼,继续客气道,诸位英雄豪杰齐聚于此,梅庄不胜荣幸,下面我将公布最后一轮比试者名录!
    人群安静下来,秦筝他们三人注意力也被吸引了过去。
    便听宋管家念道:
    胜义堂西北分舵舵主马少渊!
    对阵尾音拖得很长,宋管家缓缓展开手中名册。
    广寒山庄掌事大弟子宿涵!
    随着一声沉闷的鼓点,人群鸦雀无声,目光纷纷落在上台的二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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