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知道,他在正式出道之前,曾经熬过多么绝望的两年。仅仅两年,他就好像变了个人,他能感觉到,他的心脏上有了一个缺口,不大,但一直在那里,不会痊愈。
    那是他留不住的心上人,他不为人知的自卑和痛苦,和永远也没法满足自己的苍白少年时代。
    他的喜怒哀乐从缺口中流出,渐渐把他变成一个冰冷无情的人。
    哪怕后来能在新闻上看见陆家的消息了陆嘉川没出道的时候,也凭陆家大少爷的身份上过报,但新闻里的那个人不是他记忆里的男孩,陆嘉川成了一个完完全全的陌生人。
    可能当陆嘉川在娱乐新闻上看见他时,也是这种感觉吧。
    老朋友渐行渐远不是稀罕事儿,同学这么多,谁的生活里没几个后来失去联系的老同学?
    祝以临越发忙碌,连新闻都不看了。
    他没想到,他和陆嘉川竟然会有今天这种发展。
    早知道掰弯陆嘉川这么容易,他何必蹉跎那么多年?简直浪费生命。
    但祝以临也不得不承认,他如今是有了地位,才有底气说容易,身份和钱不是谈恋爱的必需品,但不能没有,否则会在交往的过程中欠缺勇气。
    连承诺都给不起,谈什么真爱?
    他现在除了有点担心陆嘉川之外,一点也不在乎陆家会变成什么样,所以当陆嘉川在微信上跟他抱怨的时候,祝以临安慰得很不走心。
    陆嘉川感觉到了:哥哥,我怎么觉得你在幸灾乐祸呢?
    没有。祝以临说,你遇到这种事,我担心还来不及。
    陆嘉川发来一个委屈的表情,对他说:我有时会想,如果当初我没回家,我们是不是不会分开这么多年?联系不上你的那段时间,我特别后悔,但现在不后悔了,为了达成目标,我不得不做出一些改变,包括暂时的牺牲和失去,还好我们又见面了,我没有因此失去你。
    祝以临已经收工了,他提前告知了程解世,今天晚上会带陆嘉川去见他,程导同意,顺便也约了其他演员,所以今晚算是一个小型的主创见面会。
    地点是程解世的家。
    祝以临离得远,把地址发给陆嘉川之后,就先行一步,现在已经在路上了。
    祝以临盯着微信,仔细琢磨陆嘉川这段话。
    他想达成什么目标?
    哦,陆嘉川好像对他说过他们刚重逢那天,陆嘉川说,他喜欢的人过得比他好,他想功成名就,亲手给她一个好的未来。
    他还在惦记那个女的?
    祝以临皱起眉,隐隐觉得这段话有点微妙,每一个字都微妙,但他一时间不知道该从哪儿开始发问。
    他们现在在谈恋爱啊,虽然不是那么纯粹的恋爱关系,但也够暧昧了,再发展发展,未必不可以做真情侣。
    可陆嘉川怎么这么不自觉?
    就算他心里的那个影子还没忘掉,也没必要对他提吧。
    祝以临的好心情凉了一半,严肃地说:陆嘉川,你是不是忘了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陆嘉川似乎有点茫然,啊?什么关系,我们不是在谈恋爱吗?
    祝以临道:原来你知道啊。
    陆嘉川:
    怎么了,哥哥?陆嘉川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假傻,你怎么突然不高兴了?我说错什么话了吗?
    祝以临心口一梗,一字一顿地打出我会吃醋几个字,又忍不住删了。
    他想,陆嘉川可能是觉得,他们现在的恋爱是随便谈着玩玩,为了缓解寂寞,拉近关系。之前还说过,因为他们足够熟,分手也不会有麻烦。
    祝以临忍了,他应该再耐心一些,既然陆嘉川能被他渐渐掰弯,那么和他日久生情也不是难事,好友变情人、包括爱和欲的界限,有时只在一念之间。
    祝以临回:没有,是我的问题,我刚才有点太敏感了。
    陆嘉川很小心:因为哪句?你跟我说,我改好不好?
    没事,不是你的错。祝以临转移话题,你出门了吗?几点能到?今天晚上人可能有点多,但不用紧张,都是好说话的人,我会帮你介绍。
    陆嘉川不接他的话茬,执着于上一个话题:我究竟说错了什么?你有意见不要瞒着我。
    祝以临的手指顿了顿。
    陆嘉川继续发消息:你不要生我的气。
    祝以临还没回,他又发:我很心慌,哥哥,你不高兴的时候我喘不过气,怎么办?
    祝以临也喘不过气了,他迟早要被陆嘉川撒娇的本事溺死。
    第17章 吃谁的醋
    程解世虽然由于经常亏钱拍片,拉不到投资,但程导本人的生活过得很滋润,他在鸿城有一套豪宅,分上下两层,上层是他的家,下层建得跟博物馆似的,摆满了和电影有关的珍藏,都是他的心肝宝贝。
    祝以临先到门口,但没进院子,他在外面等了陆嘉川一会儿,人都差不多齐了,陆嘉川才姗姗来迟。
    祝以临嘱咐谭小清去自由活动,晚点来接他,然后带陆嘉川进门。
    他们经过一楼的博物馆,上二楼的客厅。
    程解世听见祝以临的脚步声,老远就开始喊:哎,大明星可算来了!我就说吧,他这人架子特大,能拖,但从不迟到!
    祝以临玩笑似的说:才七点五十九,不是约的八点吗?我不仅没迟到,还来早了。
    呸。程解世唾了声,笑骂,早了一分钟算给我面子?我谢谢您了!
    祝以临勾唇一笑,脱掉大衣,然后接过陆嘉川的外套,两件一起亲手挂在衣架上,亲密得一点也不避人。
    餐桌已经摆好了,桌上坐了六个人,《红衣》的导演程解世,编剧何菲,监制邬金洪,演员宋婵、姜凌,还有一个祝以临不认识的女人。
    全桌的人都看着他和陆嘉川,对他们的关系各有猜测,心照不宣。
    落座后,陆嘉川客气地和在座的各位打了招呼,虽然客气,但不怎么热情。
    祝以临发现,陆嘉川对外挺冷淡的,隐隐有点傲慢。
    这不算毛病,祝以临不在意,别人更没资格在意,而且也都不意外,陆少爷的大名和光辉事迹没人没听说过,本来也不对他抱有期待。
    程解世指着祝以临不认识的那个女演员,给他介绍:赵思潼,我挖出来的好苗子,去年的鸿戏艺考第一,是你同校师妹。
    祝以临顺着程解世的目光看过去。
    赵思潼长得很漂亮,娱乐圈里没有不漂亮的女明星,但她属于顶尖儿的漂亮,和别人比也不会落下风。而且很清纯,双瞳剪水,神情怯怯的,看得出不太适应这种饭局,一颦一笑十分拘谨。
    听程导的话,她管祝以临叫了声师哥,声音也很好听,有一种天然不做作的嗲,娇滴滴的。
    祝以临应了一声,心想,果然是好苗子,特别适合演《红衣》的女主角,本色出演就可以。
    他打量着赵思潼,陆嘉川突然在桌子底下轻轻踢了他一脚。
    祝以临收回视线,不解地看了陆嘉川一眼,后者脸色凉凉的,眼神微恼。
    祝以临反应过来了,压低声音:你不至于吧?
    陆嘉川用鼻子出气儿,嗤了一声。
    祝以临:
    刚才他们在路上聊完微信,陆嘉川还对他撒娇,乖得让人不忍心说重话。这会儿酸气冲天,竟然给他甩脸色,说好的乖弟弟呢?脾气还挺大。
    祝以临想笑。
    但这里毕竟人多,他不方便和陆嘉川打情骂俏,这顿饭的目的是大家互相熟悉一下,聊聊正事儿。
    这是程解世的习惯,程导推崇体验派的表演方式,为了使主演们更入戏,他有时会在戏外用点小手段,故意帮演员模糊表演和现实的界限。
    但祝以临在多数情况下是个方法派演员,他不喜欢把自己幻想成角色本人,他更擅长从他的角度去理解角色的内心,达成共鸣,然后披着角色的皮,表达他自己的情感。
    但方法是死的,人是活的,祝以临的原则是只要能拍好,怎么拍都行。
    一顿饭吃下来,多半时间在聊剧本。
    现在演员阵容基本确定了,唯一没定准的是陆嘉川这个角色。
    祝以临知道,程解世顾及他的面子并且指望星颂投钱,不会直接拒绝陆嘉川,但程导也不是一个愿意为钱折腰的人,否则不会一直亏钱拍片,搞得自己越拍越穷。
    他一方面信任祝以临,一方面又不太信任陆嘉川,犹豫了半天,还是想让陆嘉川试镜。
    人都来了,再重新约试镜时间太麻烦,大家都忙,没必要。
    不如就地取材,将就着演一下。
    祝以临问:可以吗?
    陆嘉川点了点头,在他的注视下起身离席,进了趟洗手间,回来后整个人清爽了不少。
    陆嘉川走到客厅中央。
    程解世给他递剧本,让他自己随便挑一场戏,其实这算是为了给祝以临面子进行了一定程度的放水,他大可以顺势选一场简单的来演,很容易及格。
    但陆嘉川没接剧本,他说已经提前背过了。
    这一点令程解世非常意外,瞬间对这位名声不好的大少爷有改观了。
    陆嘉川道:有人和我对戏吗?
    祝以临刚要说话,程解世按住他,指了指赵思潼:小潼去,你俩搭一场,你也背过剧本吧?就演雪夜送药那场吧小潼哭着给男主送药,男二拦着,不让她进。
    赵思潼听话地站了起来,想寻个道具。
    程导相当喜感,给她盛了一碗番茄牛腩汤,叫她捧着,假装是药。
    赵思潼故意用力揉了揉眼角,把眼睛弄红了,然后酝酿好情绪,眼眶中蓄满了泪,走到陆嘉川面前。
    《红衣》是一部古装戏。
    时代背景是王朝末年,各方战乱,匪寇四起,女主角柳长歌继承父业,成为了镇山镖局的新当家,刚走马上任就接到一笔惊世大单她要护送一个人,从江南到漠北,运镖成功,可得黄金万两。
    这个人就是男主角,手无寸铁,但心机万千的盛无风。
    乱世中运镖艰难,但祖传的招牌不能砸,为了护好这一趟镖,柳长歌花大手笔,请来了许多高手。
    而雇主盛无风拥有无尽财富与无边寂寞,活着的唯一乐趣就是害人,他亲手把这些高手一个个坑害了,并在柳长歌孤立无援的时候,趁虚而入,勾引了她,日夜与她睡觉,哄得她死心塌地,几乎忘了自己是谁。
    柳长歌身边有一个爱慕她许多年的青梅竹马未婚夫,就是陆嘉川要饰演的男二号,方玉春。
    方玉春看穿了盛无风面具下的本性,多次阻止,但女主角鬼迷心窍,得知真相后依旧不知悔改,方玉春忍无可忍,决定杀了盛无风,一了百了。
    但是,这一单从南到北的生意还没做完,盛无风不能死,否则柳家镖局的百年招牌将毁于一旦。
    方玉春忍了又忍。
    隔壁的狗男女白天赶路,晚上夜夜笙歌,他几乎被逼疯。
    终于,有一天夜里,盛无风把柳长歌弄得死去活来的时候,方玉春的心也死了。
    他不顾一切,提刀冲进门。
    看见衣不蔽体的未婚妻,方玉春僵硬了几秒,只片刻的犹豫,他就被盛无风拽到床上,稀里糊涂地搞了一夜三人行。
    但满足他欲望的人不是他一直喜欢的柳长歌,而是他想杀的那个祸害。
    盛无风深情地对他说:你长得好像我死了的心上人。
    然后一直缠着他,他越是拒绝,盛无风越是犯贱,玩腻了柳长歌似的,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他身上,他满心的仇恨与暴戾都被激发出来,并在与盛无风过夜的时候,付诸于性暴力。
    盛无风对此甘之如饴,他越痛恨,盛无风越能得到满足。
    柳长歌对此一无所知。
    现在要演的送药这场戏,就建立在微妙的三人关系之上。
    陆嘉川入戏很快,他挡在赵思潼面前,台词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他得了风寒?他死不了,不用喝药。
    赵思潼比陆嘉川矮了一个头,抬头哭诉的时候楚楚可怜:方哥哥,他不会武功,身子弱得很,你让我进去吧。你为什么这么恨他?若是因为我,是我对不住你,你要怪就怪我吧,何必将他日日夜夜囚禁在马车里,他受不住的!
    方玉春面色阴寒,一语不发,看向柳长歌的眼神带了几分怜悯和讥讽,还有他自己不愿意承认的羞愧与尴尬。
    他不想让他一直爱慕的女人知道,他也成了盛无风的床上客。
    这是一种复杂的感情。
    剧本中没有明写,方玉春最后变心了吗?他也被勾引了吗?还是没有变心,只沉迷于悖德的欲望,混淆了爱和欲。
    剧本中不下结论的内容只能靠演员自己理解。
    陆嘉川显然理解为方玉春变心了,他爱上了那个令他痛恨的男人。
    所以表演的时候,陆嘉川在对赵思潼的情感处理中加上了一丝不由自主的敌意,他对女主角没什么耐心,不愿意像以前那样哄她了,她越哭,越令他厌烦。
    他察觉到自己的心态变化,心里就更痛恨,更见不得女主角哭。
    几段台词对下来,陆嘉川的表现令在场的所有人意外,包括祝以临。
    他实在没想到,陆嘉川会演的这么好比他预料中更好。
    程导相当满意,转头跟编剧说:这段还可以再改改,把女主的哭戏删掉,改成他们吵架怎么样?
    编剧点了点头:我回去想想。
    祝以临招呼陆嘉川回来坐下,亲手给他倒了杯水:你怎么这么会演?你学过吗?
    没有。陆嘉川摇头,不让他松开水杯,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低声说,可能是天赋吧,为了和祝以临先生更般配,我怎么能不会表演呢?
    祝以临笑了一声,抬头一看,赵思潼正看着他们,撞上他的目光,她连忙收回视线,本来就局促的状态显得更局促了。
    其他几人互相都熟,各自聊着天,只有赵思潼一个新人,不尴不尬地坐在那里,不知道跟谁搭话。
    程解世对她道:小潼别吃太多,为了上镜更好看,你得减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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