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曲皱眉,听叶芳说:但他来的时候,我忽然觉得舒服了好多。
    聂曲沉吟:这样啊。
    叶芳左右看看,小声问他:聂哥,宋姐呢?怎么一直没见到宋姐?
    聂曲抬一抬眼皮,说:不知道。可能去别的地方了吧。
    而在他们讲话的时候,季寒川已经抱着宁宁,走到礼堂门口。
    两个船员守在那里。离得近了,海腥气又开始变浓。见了季寒川,其中有一个船员张一张口,仿若想说什么。但季寒川已经很熟悉打断别人说话这一技巧,此刻轻巧插话过去,让船员咽掉说了半声的字眼。
    季寒川:我女儿困了,还是先回去休息。
    船员微微眯起眼睛,眼珠浑浊。季寒川与他对视,露出点笑,仿若没有看到对方脸上的不对。
    这时候,宁宁也转过脸,看着船员。
    她身上是先前船员拿来的衣服。如若真有沉船,那这身裙子,也一定随着轮船葬入大海。在看清她正脸之后,船员慢吞吞地动作。他点一点头,抬手,去握木门扶手。
    这时候,忽而听到季寒川问:前两天,我还见到一位小兄弟,说他姓宋
    他讲到一半,停了下来。
    船员转头,这眨眼功夫,他已经不止是眼睛浑浊,连脸颊都多了一块破口。破口周围皮肤泛白、像是轻飘飘的,一块被发到极致的面团。季寒川又听到水声。
    季寒川面不改色:我在甲板上遇见他的,多半也是头等舱乘客但也说不准,我看你们船上楼梯通道,也不是一直有人守着,兴许是从二等舱上来。总归,你们能不能帮我找人?
    船员开口讲话,季寒川觉得自己面前的完全是一条鱼,会吐水、带着腥味,说:韩少说的人,还有什么特征?
    季寒川琢磨:宋好歹是一个大姓,自己讲话又留了余地,总不至于那么寸,整艘船上,只有宋和风一个姓宋的。
    口中回答:十几二十岁,年轻,漂亮。
    嗯,就算真那么寸,也能找下一步借口:都说了,是对方自称,那没准他韩少是无辜被骗。
    至于为何找人,这两个词出来之后,就有了解释。季寒川不介意船上多一点关于自己的风言风语。
    船员眼皮颤动,像是明白了什么。
    半晌,缓缓点头。
    第39章 船员
    眼见韩少从门口从容离开, 几位玩家对视一眼。
    到这时,韩秀和聂曲已经意识到:舞会不会没有止境地进行下去。
    但这毕竟是第二天,他们也说不好, 这场舞会,会以怎样的方式结束。
    可韩秀经历过近二十场游戏。她虽然还能面不改色、与NPC们谈天说地, 但心中已经有了很多不好的联想。在发觉季寒川离开时, 她心中一动,觉得:对啊, 如果是NPC, 就能正常离开
    问题在于, 要如何伪装呢?
    她视线落在眼前说话的NPC身上。要说的话,无非是给自己身上弄一点水。眼下是舞会,有酒, 有其他饮料。做到这点,倒是不难。
    在韩秀思量的时候,季寒川站在木门之外。
    一门之隔, 就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他出来,才觉得原来不知不觉间, 自己的嗅觉还是有些被同化。走廊通风不好, 按说可能有些憋闷。但即便如此,空气仍然比礼堂内清新些许。
    他转头, 门外也有两名船员守着。季寒川含笑,向他们点点头, 说:辛苦。
    而后视线在木门、以及木门边缘迅速转了一圈。
    他回忆着自己来时, 这扇木门是什么模样,而后得出确切结论:上面的水渍,扩大了。
    季寒川在心里记下扩大的范围, 而后很自在地踱步离开。一面走,还一面轻轻与女儿讲话。小姑娘其实并没有瞌睡这一概念,但她趴在爸爸肩上,像是一同完成着一个壮举,于是很严阵以待。等到拐过一个转角,那两个船员消失在视野之中,才兴奋地和爸爸邀功,问:我表现得怎么样呀?
    季寒川笑一笑,看她头顶那两个自己上一轮游戏中扎起来的小揪揪,说:嗯,很好。
    宁宁就问:我们现在做什么呢?
    她很自然,说了我们。季寒川觉得:可能在上一局游戏我失忆之前,我和宁宁经常有类似的行动。
    她是游戏里被人忽视的影子,而从上一局地下廊道中的情形来看,她可以触碰到一些游戏设定,却不多。在地下举目看身处黑暗时,宁宁说,她看不清;可后面季寒川要挤进那片粘稠空气里,也是她出现,说不能去。
    季寒川想:也不一定。或许宁宁的视角始终和玩家一样,但她背后那双眼睛,能看到更多。
    他抱着小姑娘,说:先数数从这里回我们房间,有多远。
    宁宁应道:嗯!
    她与季寒川一起,数着季寒川的步子。季寒川身高、腿长,只是抱着女儿,没有迈太大的步,只是七十公分。
    每步大小相等,从礼堂走到房间门口,步数和每步距离相乘,就能算出一共距离多少。
    宁宁掰着手指,算了半天。季寒川好笑,在心里画了个三角:从这里到礼堂门口,并非直线。但说到底,只是再做一轮计算。
    他想:如果舞会真的三点结束,之后或许又会恢复白天的正常样子。到时候,可以去看看,礼堂门上的水渍在不在。
    如果不在,说明水痕只会在舞会期间扩散。那自己的时间还很长,要到许久之后,水渍才会蔓延到房间。
    但也说不准。上一局里,吴欢腿上的焦痕在进入会议室后,开始快速蔓延。而这一局中,水渍的扩散,或许也有什么额外事件触发。
    他估量了一下明天要做的事,随后觉得,如果白天、黑夜,全然是两个世界,那白天找不到的东西,到这里,或许能有一个结果。
    这样想,季寒川看一眼时间。离三点还有四十分钟。
    来得及。
    他问宁宁:我们是去张爷爷房间看一看呢,还是下楼看一看,或者去甲板上看一看?
    说是来得及,但多半只够去一个地方。
    宁宁细声细气,回答:外面有雾。
    言下之意,是觉得外面危险。
    可季寒川听了,愉快地决定:那就去外面。
    他原本就只停在房间门口。这会儿转身,要继续从走廊向前。可这一刻,季寒川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叫他:韩少。
    他眼睛眨了眨,再次、并不意外地,嗅到腥味。
    季寒川转头,看着自己背后的船员。船上一共有三位数工作者,一部分负责轮船行驶,另一部分负责为船上乘客提供服务。这晚之后,他见到的,都是第二种。
    眼前这个,更是很熟悉,正是先前来叫他、又给宁宁拿裙子的人。但说起来,在季寒川进入礼堂后,就没再看到他的踪影。
    此刻,船员说:我听人说,韩少是带韩小姐回来休息。
    季寒川笑一笑,说:这丫头,回来以后又说不困,要去甲板上转转。
    船员沉默地看他,听季寒川信口拈来,道:小朋友就是这样,没长性。你有了孩子,也会知道。
    宁宁揪揪爸爸的衣服,有点委屈:明明是你说要去甲板的!我没有想去!
    而船员忽而开口,说:这样啊。
    他抬手,袖子上滴落一串水珠。
    对季寒川做了一个指印的手势,说:我带韩少去吧。
    季寒川客气道:太麻烦你了吧。
    船员:不麻烦。他看着季寒川,眼睛里都像是要溢出水,与两小时前的模样大不相同。
    季寒川看了,心中又有计较。他跟着船员往前,手臂上仍然抱着宁宁,口中问:这么小心,难道是甲板上有什么东西,不能给我看吗?
    船员一顿。
    海腥味更浓了。季寒川这句话出来之前,就明白,自己八成不,是一定,会触碰到那个让船员醒来的点。但转念一想,别说以今晚来看、船上人的醒来,其实有一个不算漫长,但也足够玩家反应的过程;即便船员真的发生什么变化,他也不会忧心。于是便放心大胆地试验。
    此刻,季寒川闻到这点味道,觉得足够了。
    他话锋一转,熟练地:也对,我带着小孩,小朋友爱闹。侧头,对宁宁说,你就在甲板中间走走,不要去旁边看,掉下去怎么办?
    宁宁更委屈:我怎么会掉下去!
    季寒川就笑:嗯,宁宁不会掉下去。
    这样几句话,船员身上的气息再度平复。季寒川觉得吧,他们这样来回切换,大约也挺累的。
    三人一人两鬼走上甲板,这时候,是两点半。
    船员:韩小姐既然要睡,也不要在外面待太久。
    季寒川放下宁宁,缓缓看着轮船周身的雾。像是有什么东西,鲜明地把轮船与雾分隔开。雾在船侧,却不会上船。
    他点一点头,半蹲着,对女儿说:好,宁宁就在这里看看。
    宁宁答应了。她原本就不是活泼好动的小孩,此刻难得与季寒川、邵佑以外的人讲话,倒是新奇的心思更重一些。在季寒川看船周的时候,她抬头,对船员道:哥哥!
    船员低头看她。
    宁宁不在意船员身上的水,腼腆地笑一笑,说:之前爸爸说你是叔叔,但我觉得你是哥哥呀。
    她身侧,季寒川眼皮一跳:嘴倒是挺甜。
    口中闲闲道:宁宁,你叫他哥哥,那他就要叫我叔叔了。
    宁宁啊一声,顿时显得为难。
    而季寒川把女儿放在船员身边,就很放心地要往船边围栏走。先前,他说的是宁宁不要乱跑,自己倒是不受什么限制。
    口中则说:晚上雾也太大了,好像没有留意其中的不对,我之前听张叔叔说,船长经验丰富、在海上活了几十年
    船员低低地嗯了声。
    这时候,他的声音明明还很远。
    可在季寒川走到围栏前两米处时,他的声音忽而又很近,几乎贴在季寒川背后,道:韩少,不要往前走了。
    季寒川回头,看着他。果然,人就在自己背后,半米地方,水汽扑面而来。
    他微微拧起眉尖,切换到脾气暴躁的韩少状态,冷笑,道:跟这么紧,还真把自己当狗了?
    船员盯盯看他,季寒川先一步问:宁宁呢?
    船员一顿,道:韩小姐在那边看鱼。
    季寒川:鱼?
    他觉得船员就是一条鱼。
    眼下,船员的脸颊微微抽搐,像是要浮出两条须
    季寒川饶有兴趣地看他,问:对了,之前一直没有问。你们船上那么多人,也不是所有船员都相互认识吧?
    船员愣了愣。
    季寒川看他愈发苍白、浮肿的面颊,闲闲地,露出一个笑:哎,我就随便问一下啊。如果你失踪了,有多少人能发现呢?
    讲这话的时候,他的语气又缓和下来,没有先前的变脸,好像只是寻常聊天。
    而船员听了,张嘴,却不会说话。嘴巴里冒出咕噜咕噜的水声。
    季寒川在心中权衡:要把这一个东西解决掉,倒是简单。
    但接下来还有十几天。
    如果解决眼前的船员,会给后面带来变故。
    季寒川倒不是不能处理,但对于自找麻烦的情况,还是有些敬谢不敏。
    他还有其他事要做。
    这样想,季寒川又侧头,去看船边的雾。
    雾色浓重,莫说能见度了,完全像是一片深色的毛玻璃。而这样毛玻璃做成的盒子,严丝合缝地扣在船上。
    遮住海面,遮住星光、月色。
    水声愈重,季寒川啧了声,还是很嫌弃的样子,却手插上口袋,往甲板内侧走。
    身后,像是有什么东西滑溜溜的,在木板上擦过。
    而季寒川没有回头。
    他一路走到方才宁宁在的地方,果然在那里见到了小姑娘。宁宁身前,则是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铁桶。见季寒川回来,她很兴致勃勃地抬头,对季寒川说:爸爸,有鱼!
    季寒川看一眼:这鱼好小。但很眼熟,嘴边有两条触须。
    想到这里,他忽而笑一笑,问宁宁:饿不饿,要不要烤了吃?
    第40章 三点
    宁宁犹豫:能吃吗?不能吧?
    而这时候, 季寒川身后又是那个船员,说:韩少,这个不能
    季寒川皱眉, 厌弃地说:闭嘴。
    船员停下,季寒川又冷笑, 道:你是不是真的认不清自己的身份?
    他知道, 在游戏第二天,船员一定有许许多多不能做的事。需要玩家主动打破现状、言语之间透出这会儿情况不对的意思, 他们才能从眼下的人皮中挣脱。可如果玩家从善如流, 用船上身份里该有的样子仗势欺人, 那这些说不上是死是活、是人是鱼的东西就只能受着。
    季寒川喃喃说:回头我就和张叔叔讲一句,把你辞了。
    韩川是张老板世侄,是个嘴上亲近、实则没什么关系的身份。但说到底, 他身后的船员,也仅仅是无名小卒。如果这样一个小卒毫无道理地得罪韩少,那等待他的, 当然是失去工作、重新回到贫穷落魄的家。
    逻辑是这样,只是这会儿, 双方心知肚明:哪有什么家能回呢。
    于季寒川, 是:玩家会离开,船员会刷新。
    于船员, 则是另一重心思。
    恋耽美

章节目录


我有了逃生BOSS的崽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肉肉屋只为原作者江色暮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江色暮并收藏我有了逃生BOSS的崽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