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岭也不知道听没听见他的话,蹙眉走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吴伟伟不敢打扰他的思路,轻手轻脚的把他陈哥叠好的西装放进盒子里,盖上盖子。
    来了。陈岭突然开口。
    吴伟伟一愣,正想问谁来了,就听见楼道里有细微的说话声。
    那两个取电脑的?!吴伟伟紧张地看向陈岭,陈哥,咱们现在跑吗?那两人跟居委会大妈一对话咱倆就露馅儿了。
    我出去,你在房间里待着。陈岭快步走出去,抬眸就看见已经走到门口两个戴眼镜的,穿着格子衬衣的男人。
    抢在两人向大妈问话前,陈岭突然高喊一句:你们来啦!
    大妈茫然:谁啊这是。
    陈岭拉着两人就往屋子里推,推进去后才回到门口,对大妈说:我们同事。我已经给人事部打过电话了,已经联系到了黎放的家里人,所以公司又给派了两人过来,想着提前帮忙把东西打包好。
    你们想得真周到。大妈信以为真,收把收吧,我下楼去给你们找几个纸箱子回来。
    辛苦阿姨了。陈岭嘴甜得不要不要的,等大妈一走,他轻轻合上大门,转身回到那间窄小的屋子里。
    黎放的同事也是程序员,一高一矮。
    两人没听见陈岭在客厅里对居委会大妈说的那些话,以为两人是黎放的家人,主动向吴伟伟攀谈起来,问他有没有看见过黎放的电脑。
    吴伟伟一拍脑门,还真看见过,在客厅的茶几下面。
    矮个子向陈岭点头问候一下,出去拿笔记本,高个子留在屋子里,对吴伟伟说:你们是黎放的家里人吧,公司里还有他的遗物,方便的话,你们去取一下吧,否则明天就会被丢进垃圾桶了。
    公司留三天时间取遗物看似已经很够意思了,高个子拿着笔记本进门,开机,检查里面的资料和编辑到一半的代码。
    吴伟伟做不了主,转头去看陈岭。
    陈岭这才说道:好。
    矮个子点点头,目光扫向高个子,检查好了吗?
    有开机密码,暂时打不开。高个子合上电脑,打算回公司再想办法破译。
    你们这就回公司?陈岭征求道,我们能和你们一起吗,去给黎放收拾一下东西。
    可以。矮个子率先走出去,陈岭跟在后面,高个子和吴伟伟落在最后。
    在谁也没发现的情况下,一枚五铢钱沿着墙角线滚动,在陈岭穿过门框时,一个蹦跶落进了他垂落在腿侧的手心里。
    软件公司规模不算大,统共三十多个人,而项目组就有十个员工,占据整个公司三分之一的人口。
    进了公司,高个子把陈岭带到黎放的办公桌前。
    就是这儿,你慢慢帮他收拾吧。说完就走,过了一两分钟又折回来,在办公桌上放了一个小纸箱。
    陈岭每样东西都收拾得很仔细,生怕有遗漏的。
    他站在地上收拾办公桌上的,吴伟伟就蹲下来,收拾柜子里的东西。看陈哥找得到那么仔细,他再傻也知道了,那是在找纸玫瑰。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陈哥为什么否认了他离奇的猜想,因为打从一开始,陈哥的方向就是纸玫瑰和冥婚。
    只要找到纸玫瑰,就能证明,黎放和小凡都是死于结冥婚,死于那朵艳丽的,鲜红的纸玫瑰。
    两人把办公桌上的东西,就连一张废弃的便签纸都一并装进纸箱,而他们想找的东西,却像是故意藏起来似的,始终不见踪影。
    陈岭推了把箱子,问坐在隔壁桌的高个子,你见过黎放的纸玫瑰吗?
    你也知道?高个子惊奇道,就这么点小事他也要跟家里人说吗?
    陈岭吐出一口浊气,点头说:那东西很重要。
    我不知道在哪儿。高个子说,黎放太宝贝那纸花了,我总共就只见过一次。
    陈岭追问:他什么时候拿到那朵玫瑰的?
    高个子狐疑的看着他,他都跟你说了纸玫瑰的事情,难道就没说别的?
    没有。陈岭说,纸玫瑰上有黎放的死亡线索,如果可以,麻烦你仔细跟我说一下。
    高个子一听,脸都白了,看了眼四周埋头敲键盘的同事们,对陈岭打了个手势,你跟我来吧。
    办公室里人多嘴杂,说话不太方便。
    高个子带着陈岭和吴伟伟上了顶楼天台,上面种了花草,摆着桌椅等,还立着太阳伞,是午休时员工们最爱来的地方。
    拉开太阳伞下的一张凳子坐下,他道:玫瑰是黎放在十字路口捡的,我亲眼看见的。
    陈岭:什么时候?
    五天前,也就是黎放死的前一天吧。高个子说,就在公司前面一个路口,当时是早上八点多,来来去去的上班族很多,谁都没有弯腰捡那东西,除了黎放。
    五天前,也就是小凡出事的第二天。
    陈岭捏着手指,严肃的点了点头,然后呢?
    然后他就把花带回了办公室。说到这儿,高个子用力皱眉,显然对黎放随地捡东西的行为不太喜欢,我们家乡有个说法,地上的东西,尤其是红包、红纸、钱这些最好不要捡,所以我对这个比较敏感。黎放当时就跟着了魔似的,非要把纸花插在墨水瓶里。
    墨水瓶?吴伟伟惊讶,那还不得染成黑玫瑰。
    没有,为了那纸玫瑰,他特意把新买的墨水给倒掉了,然后才把玫瑰插进去。这也就罢了,他还把玫瑰摆在正前方,埋头伏案时,他抬眼就能看见。抬头用电脑时,垂眸也能看见。除此之外,中午午休去食堂用餐,他也要带上那朵纸玫瑰。
    高个子顿了顿,问:你们说他是不是疯了。
    陈岭摇了摇头:黎放这么宝贝的东西,家里没有,办公桌上也没有。你知道它去哪儿了吗?
    我怎么会知道。高个子摆摆手,忌讳道,那东西没了更好,光是看着就觉得邪门儿,怪嗖嗖的。
    吴伟伟嘶了一声,强身靠前,怎么邪门儿了?
    具体我也说不上来,反正就觉得怪。
    总得发生点什么才会让你有这种感觉吧。
    听见吴伟伟怀疑的语气,高个子心里不服气,气冲冲的说:黎放说他要结婚了,说家里有人在等他,还说等婚礼定下来就请我们喝喜酒。这还不怪?公司里谁不知道他是单身。
    行,我们知道了。陈岭起身,今天谢谢你。
    高个子情绪稳定了一些,摇了摇头,大家好歹同事一场看他死得那么惨,大家最近心情都不太好,不瞒你们说,有人说黎放是撞鬼,有人说他是因为工作压力过大。不管到底是因为什么,年纪轻轻地就没了,总归是场遗憾。
    这些话一直盘旋在吴伟伟的脑海中,隐隐开始明白,陈岭当初说的那番话,如果能尽早阻止,许多惨剧是可以避免的。
    看着一个劲儿往前冲的陈岭,他加快步伐,同时开口把人叫住:陈哥,你慢点,我们现在去哪儿?
    陈岭手里抱着那些遗物,神色严峻,纸玫瑰消失了,它一定藏在某个地方等待被下一个人捡起。我们必须把它找出来,否则还会有下一个受害者。
    第62章 纸玫瑰07
    北城有两千多万人口, 要找一个不知道自己即将自杀的人如同大海捞针,得借助其他力量才行。
    给李鸿羽打个电话,把我们的线索告诉他, 看看他能不能让特调部的人帮忙一起把下一个受害者找出来。陈岭脸色很差,眼睛里有怒火和着急。
    吴伟伟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立刻就拨通了李鸿羽的电话, 三两下就把事情交代清楚。
    李鸿羽:我现在汇报上去。
    吴伟伟催促:那你快一点,第一个受害者死后的第二天, 黎放就捡到了纸玫瑰, 第三个人很可能已经把纸玫瑰带回家了。
    然后那个人会像小凡和黎放一样, 被邪术影响,沉浸在虚妄即将到来的婚礼中。
    李鸿羽:我知道了。
    他没有多说废话,挂掉电话后就将事情报告了上去, 一组组长让他稍安勿躁,然后致电所有人,召开全体会议, 不到半小时,所有人都被分派出去, 同时他们还联络了警方, 希望可以有更多的人去寻找。
    直到下午太阳快落山,李鸿羽那边依旧毫无消息。
    陈岭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昱和山, 赵迅昌知道两人累惨了,早早就把饭菜准备好, 两手抱胸坐在石桌前。
    听见脚步, 他抬头,笑容和善:回来啦。
    陈岭有气无力的点头,目光扫过那一大桌子菜时, 人立马精神了。
    他弯腰,盯着菜盘子边缘的草书,问:师父,你做的?
    赵迅昌知道小徒弟看出来了,也不装模作样了,把手从胳膊里拿出来,你江域派人送来的。
    四菜一汤,都是本地某知名菜馆的招牌菜。菜馆是会员制,目前的主厨是曾经御膳房大厨的第八代亲传弟子,手里握着一本不外传的秘方菜谱。具体是真是假不知道,但网上把这家菜的味道吹得很牛逼,陈岭被蛊惑,老早以前就想去吃的,奈何门槛太高,进不去。
    连手都顾不上洗了,坐下来,拿起筷子就往嘴里夹菜。
    普通的一道白灼菜心当真做出了不普通的味道,蔬菜的清香和被鸡汤汆过所弥留的鲜香混合,咸淡适宜,张嘴咬去,清脆爽口。
    看陈哥吃得香喷喷,吴伟伟也忍不住了,一手揉着咕噜叫的肚子,一手拿起勺子大口喝汤。
    赵迅昌看得心疼,一天没吃东西?
    中午一人吃了碗面,下午加餐一人一个冰激凌。陈岭嘴里塞着东西,说话含糊不清。
    赵迅昌给小徒弟夹菜,完了又给吴伟伟加了块儿肉,进了一家门,就是一家人,不能厚此薄彼,让吴伟伟觉得自己是个外人。
    他道:不是去古玩城吗,香炉呢。
    陈岭被噎了,梗着脖子拍拍胸口,喝了口汤顺下去后,才褪下肩上的背包,从里面取出一个被报纸包裹的香炉。
    赵迅昌将报纸拆开,露出一对嵌在香炉两边的兽耳,拇指蹭了几下,挑眉道:不便宜吧。
    不是什么太老的货,三千块。陈岭往嘴里扒了口米饭,咀嚼两下道,我看款式方方正正,挺适合江域。
    正在吸溜粉丝的吴伟伟傻了眼,这话怎么听怎么怪,可现在肚子饿,填饱肚子要紧。
    于是继续埋头苦吃。
    赵迅昌笑而不语,意有所指道:还挺舍得。
    听出师父言语间的揶揄,陈岭不太自然的调整坐姿,捏着筷子的手紧了几分,江域对咱们不也挺好的,给他买个好点的,不是应该的么。
    应该应该,你高兴就行。赵迅昌有些欣慰,又有些忧愁,小徒弟对江家老祖宗的态度变咯,以前嫌弃又排斥,还说人家是老祖宗。
    现在倒好,分他的烧鸡去孝敬未婚夫,还掏腰包给买小香炉。
    其实这也没什么不好,男孩子嘛,终于动了春心有了要谈恋爱的趋势,可赵迅昌就是觉得失落,总感觉小徒弟有一天会跟着那老东西跑得远远的,自己想见一面就难了。
    哎。不自觉的叹息出声,赵迅昌浑身僵硬,为了不让小徒弟看出什么,他十分自然的接了一句话,香炉是不错,可这也用不着花一整天的时间吧。
    陈岭把香炉收起来,往碗里盛汤:师父,老城区出事了。
    什么事?赵迅昌讲究养生,晚上吃够七分饱就不吃了,他放下筷子,认真地看着陈岭的脸。
    出了两起自杀的案子,我觉得跟冥婚有关。吃完饭我就走,陈岭低头喝了口绿豆汤,从食管一直到胃部浸润着一股清凉。
    他放下汤勺,抬头对赵迅昌说:顺便带点家伙事走,今晚是第一个受害者的头七,我想守在对方家里,等她回来的时候问一问她出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冥婚?赵迅昌笑出了声,是讥笑,是讽刺,这年头还有人信,真是迂腐。
    吴伟伟一知半解,小声问:陈哥,什么意思?
    置办冥婚的人脑子不清楚的意思。陈岭说了一句,抿了抿嘴,绿豆汤清甜,低头又喝了两口。
    吴伟伟吃饱喝足,揉着肚子问:为什么脑子不清楚,若是早死,没有婚娶,死后会留有遗憾。在世的亲人也是不想下面的人心有挂念才这么做吧。
    人死后,没有仇怨的都会受到幽冥感召,自动前往地府。留有挂念和不甘的人,是不会前往地府的,作恶的会被道士收,不作恶的熬不过阳间阳气的灼烧,迟早灰飞烟灭。你给死者许诺弄一个媳妇或者老公,难道不是让他更加留恋阳世?
    是这么个道理,吴伟伟又问,那万一是死者没有离开,自己要求的呢?
    死人和死人才能做夫妻,活着的人和死人做夫妻的结果只有一个,被阴气缠身,成为一个死人。陈岭的嘴唇抿出一条不悦的直线,眉心隆起褶皱,如果这是死人自己要求的,你觉得,善良的鬼会要求家人帮自己找活人结冥婚吗?这是已经有了歹念,成恶了。
    是啊,就像一个善良的人,绝对不会不顾当事人的意愿强取豪夺一样。
    一个善良的鬼,又怎么会忍心接连害死两个人,只为满足自己的私欲呢。
    吴伟伟心惊不已,情绪复杂,这世间的人、鬼、精怪果然都是有好有坏,没有绝对。
    正想感叹一句,忽然发现陈哥呆住了,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两眼发直,时不时瞥向赵迅昌,欲言又止的样子。
    知道这是私下有话想说的意思,吴伟伟主动站起来,拍拍被食物撑得鼓胀起来的肚皮说:我出去遛一圈。
    陈岭嘴唇抿了抿,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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