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原鑫在口香糖盒子里待得并不好过, 外面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盒子东倒西歪的来回晃动。即便是当了鬼, 仍旧摆脱不了那种难受的晕车感。
    他难受的敲了敲盒子, 扯着嗓子喊:外面出什么事了吗?
    吴伟伟听见裤子口袋里微弱的声音, 手里的动作一顿,没事。
    他语气平稳,动作很急。
    零点刚到, 鬼门便开了,大概是受至阴之地的影响,四周的游魂全都聚集了过来。
    亏得他陈哥临走前留了一沓符, 否则这会儿他怕是已经被鬼怪啃得只剩骨头架子了!
    吴伟伟将最后一张符攥在手里,戒备的盯着面前企图强行上身的厉鬼。
    厉鬼大概是在幽冥受够了折磨, 浑身戾气弥漫, 怨气盘旋在他的脸上,使得原本该是青白色的脸血肉模糊, 像是有一根根的虫子在下方蠕动。
    吴伟伟打了个哆嗦,强装镇定地威胁道:七月十四是东岳大帝仁慈, 命幽冥大开鬼门放你们出来享受人间血食的, 而不是让你们到阳间为非作歹。你最好马上离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厉鬼尖声笑起来,视线在活人身上打了个转, 贪婪地伸出猩红的舌头。
    若是能夺舍,这身体就是他的了,换而言之,他将拥有几十年的阳寿!就是地狱也奈他不何。
    吴伟伟心头一惊,立刻明白过来对方的打算,心里骂声娘。
    真他妈的倒霉,好死不死碰见这么一只贪婪的东西!他深吸了口气,鼓足勇气,大喝一声将符纸飞了出去。
    符纸所展现出的威慑力,与施术人的能力和灵气相关联。吴伟伟道行低微,符纸也就轻飘飘的,还没落到厉鬼脸上就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
    吴伟伟:
    厉鬼笑得更狂了,他舔了一圈溃烂的嘴唇,舌头沾上的碎肉也不在乎,猛地朝着目标冲了过去。
    活人的气息离得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他心里喜悦到了极点,只要一想到能摆脱令他生不如死的地狱牢笼,他就止不住的激动。
    指尖触上活人的身体,穿透衣服,碰到了温柔的皮肤突然,他腰上一紧,被什么东西给卷了起来!
    厉鬼低头一看,那是一条布满了暗红色咒文的黑色长鞭!
    还没反应过来是谁攻击了自己,灼烧般的疼痛袭来,按程度,不亚于地狱烈火的焚烧!
    吴伟伟抬头一看,惊喜道:陈哥!
    陈岭点了个头,胳膊往后使劲儿,厉鬼直接被拖着往后走。
    他忍痛挣扎,翻身想去抓鞭子,却感觉到脚下一阵剧痛。
    一条德牧咬住了他的小腿,嘴里低吼的声音令鬼毛骨悚然,他脑海中空白一瞬,嗓子几乎破音:狱,狱犬!
    没人发现德牧眼底一闪而过的红光,只见它收紧嘴,厉鬼那条腿上立刻涌出黑浓的血。
    陈岭趁着对方愣神的功夫,掏出符纸丢了过去,将他稳稳定在原地,留给跟上来的阴差。
    他收起鞭子,揪住德牧后颈厚实的皮毛质问:咽下去没有?多脏啊,吐出来。
    德牧准备舔嘴的动作一顿,正想耍赖皮,突然蹲坐的笔直。
    陈岭皱了皱眉,凑近,从大狗圆溜溜的眼睛里看见了一道影子。
    江域也不知道在远处站了多久,见青年看见自己才施施然走过来,目光带着几分严肃,对德牧说:放你上来之前我怎么说的。
    德牧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脑袋垂了下去,也不知道用了办法,把那恶心的黑血真给吐出来了。
    陈岭看它吐舌头怪可怜的,瞪了男人一眼:你凶它干什么。
    德牧很会顺着杆往上爬,眼神可怜巴巴地往青年怀里蹭。
    江域薄唇一抿,白皙的指尖重力摩擦,打了个响指。德牧像是收到指令,一下子退回到之前的位置上坐得笔直。
    服从性太高了,看得陈岭目瞪口呆。
    他摸了摸狗头,好奇地凑到男人跟前:放它上来前,你跟它说什么了?
    让它听你的话。江域声音冷淡,手里的小动作却不少,手伸过去攥住青年的手不放,大拇指也不老实地,摩挲着青年的指腹。
    陈岭看了一圈四周,没有挣开,抿着嘴唇低了低头。
    耳后传来轻咳一声,李鸿羽慢悠悠地从学校里走出来,打扰一下二位。
    陈岭慌忙抽回手,脸上有点红。
    他吸了口气,扭头看向斜后方,怎么了?
    李鸿羽指了指学校的东北方向,我刚刚去那边查看了下,那地方有两股不同的阴气在对撞,街上不少游魂都在往就那地方去。不过好在,有阴差大哥在附近,他们暂时不敢轻举妄动。
    陈岭知道他的话还没说完,安静等着。
    李鸿羽接着说:七月十四鬼魂太多,光靠你我几人根本不可能摆平,所以我已经通知了局里派人增员。
    怕陈岭以为自己是想抢生意,他急忙补充一句:你放心,单子还是你的,我们不会插手。
    陈岭:可以。
    荣莘这块地非同一般,后续工作繁琐。
    除了要守住九阴之地通往外界的洞口,还要在七月十四后对这里进行全面驱邪,那些被困在九阴之地中,没有冒过头的游魂也得一并超度才行。
    李鸿羽和陈岭达成了一致,唇角不自觉的勾出笑意,想起刚刚看到那一幕,他难得露出几分真挚,温声说:我刚刚其实已经看见了,你不撒手也没关系。
    想了想,他又说了一句:你说的男朋友就是江先生吧?他的道行我看不出,但肯定不是一般人,你跟他在一起一定受益匪浅。恭喜恭喜。
    陈岭被恭喜二字臊得脸上更红了,硬着头皮说:谢谢。
    吴伟伟将贴得满身的符纸终于撕了下来,他一边叠符纸,打算二次利用,一边问:谢谢什么?
    陈岭想,既然人已经收了,若是还让老祖宗这么一个金大腿没名没分的跟着自己,也太委屈了。
    他说:明天你就知道了。
    看陈哥这架势,是有大事要宣布啊,吴伟伟识趣的不再多问,而是珍惜的把符纸揣进兜里,然后将口香糖盒子递了过去。
    周原鑫没被放出来,落入陈岭手中的下一秒,就被抛给了阴差。
    范小舟不是新死,早没了回魂夜到家探亲的待遇,她哭哭啼啼的跟阴差说,能不能在去地府之前,回家看看父母。阴差生前也是有爹妈的,立即答应下来。
    陈岭就想着,一个是送,两个也是送,不如让阴差大哥帮忙也带周原鑫回家一趟。
    只有心愿彻底了了,他的怨气才能消除,安心去地府等待投胎。
    别说是江域在场,就是江域不在场,青年的话也是圣旨,必须答应。
    他将口香糖盒子捏在手里,像是拖猪狗那样拖着陶志勇还有些懵懂的魂魄,招呼着范小舟一起消失在了薄雾中。
    阴差一走,围绕在校园四周的阴魂越来越多。
    保安室里今天没有人,保安们也知道今晚日子不好,全都缩进了临时的宿舍里,只偶尔才轮流着派人出来巡逻。
    陈岭跟李鸿羽大摇大摆地从正门进去,跑向当初周原鑫上吊的位置。
    那地方被火和浓烟烘烤成了黑色的,一片枯败,耳边是呜呜的类似于大风刮过的声音。
    李鸿羽皱了皱眉:这地方和其他地方不太一样,阴气好像很浓,可是又没有太强烈的负面气息。
    因为这里是九阴之地。陈岭低声说。
    李鸿羽愣住了:你确定?
    陈岭点头:江域说的,不会有错。
    李鸿羽:为什么听起来像在炫耀?
    陈岭没注意到他脸上古怪的情绪,继续道:之前听周原鑫提起过,说曾听见有个声音蛊惑他去自杀。你说,会不会和九阴之地有关?
    九阴之地只是阴气浓重,自称地界,本身应该没有蛊惑人心的力量。李鸿羽对九阴之地的了解十分粗浅,几乎和陈岭不相上下。
    他皱了皱眉:会不会是幻觉?或者是被困的其他鬼怪在作祟?
    陈岭不确定:难说。
    思索片刻,李鸿羽道:等特调部的人赶到,我会将这件事报告他们,然后将学校彻底清扫一遍。
    好。陈岭默了默,看着不停往这边涌来的鬼魂,神色越发凝重,你用铜钱线把这一圈封起来,我用符纸加持。
    李鸿羽点头,反手抽出背上的铜钱剑,拆封开后将一头甩至墙头。陈岭则将身上仅剩的七张黄符全掏了出来,清一色全是破邪符。
    有话说,阳始于一,生于三,合于五,小成为七,大成为九,故七为阳数之稚,九为阳数之究。
    七张破邪符刚好可以布下一个北斗七星形状的,阳气丰蕴的小型阵法。
    再加上李鸿羽的铜钱阵,应该足够撑到他的同事们赶来。
    两人动作麻利迅速,李鸿羽的罡步刚踩完,陈岭的符纸就贴到了墙上,黄色的符纸散发着淡淡金光,衬得上面的朱砂鲜红如血。
    做完这一切,两人严阵以待的守在阵前,谁也没说话,专注的眼神仿佛要把墙壁戳出两个洞来。
    李鸿羽到底是在发呆,还是在寻思九阴之地,陈岭并不知道,他只知道,这么大一块地方,应该不可能只有江域一个人发现才对。
    瞟了眼身旁突然被派来的李鸿羽,他问:被派来这里之前,你们组长是怎么跟你说的?
    李鸿羽没作他想,实话道:小师叔,哦,也就是我的顶头上司,说他感应到西北方向有异常,派我先过来查看一下。然后我就顺着阴气找到了荣莘中学。
    也就是说,你小师叔并不知道九阴之地?陈岭反问。
    应该不知道吧。意识到陈岭的态度有些奇怪,李鸿羽问,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陈岭说,我就是随便问问。
    一墙之隔,江域背着手站在墙头下,即便收敛了气息,那些鬼怪仍旧不敢靠近,全都绕着他经过。
    这可苦了吴伟伟,他双手抱着胳膊,被一阵又一阵凉风吹得直打喷嚏。
    实在忍不住,背过身去擤了把鼻涕。
    江域看了他一眼,这里阴气重,身体若是感到不适,可以去其他地方等。
    不用,我能忍得住。吴伟伟知道,江域在这儿可不是当背景板的,而是在护法。自己虽然天赋不够,但学习绝对不能落下,否则会越来越跟不上别人的步伐,越来越菜。
    江域看在陈岭的面子上,勉强将吴伟伟划为了自己人的范围,掌心翻转,与掌心上方画下一道符篆,拍到了吴伟伟肩上。
    吴伟伟紧跟着就感觉到一股热流传遍全身,那些凉风也开始对他绕道。
    他咧嘴傻笑一阵,对江域说:谢谢江哥。
    江域微微颔首,继续专注的注视着前方。
    大概十二点四十左右,特调部的人终于到了。
    清一色的黑色商务车停在校门口,下来的人各个都是西装领带。哪怕是到了夜里,他们也要仪表完美。
    陈岭怀疑这些人是不是都有强迫症。
    看着逐渐走来的人,他小声问李鸿羽:你们大夏天也西装领带,不热吗?
    李鸿羽老神在在道:心静自然凉。
    陈岭嘴角一抽:那你解开西装外套做什么?
    李鸿羽:
    陈岭故意逗他:看来你静心的本事还不到家。
    李鸿羽嘴角动了动,无奈似的说,其实着装是上面的要求,说我们特调部勉强也算是公务员,必须时刻注意仪容仪表。
    陈岭露出怜悯的眼神,真的好惨啊,还是自由职业舒服。
    说话间,特调部的人已经走至面前。
    打头的,是特调部一组的组长李道玄。
    李鸿羽恭敬地喊道:小师叔。
    李道玄微微点头,唇角的笑意若有似无。
    这是一张天生带笑的脸,举手投足,字里行间都透露着一份温和:这位就是你之前提起的小朋友?
    李鸿羽顺着小师叔的目光看向陈岭,有些不好意思:嗯,这就是陈岭。
    李道玄抬手打了个手势,除了本组组员,就连跟着一起来的二组和三组的也纷纷听令,开始行动,很快就接替了陈岭和李鸿羽的位置。
    陈岭跟着李鸿羽,也喊他一声小师叔。
    李道玄十分受用,笑着说:鸿羽对你十分欣赏,说你天赋极高,为人善良,今日一见果然是个面善坚韧的孩子。
    陈岭被夸得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尴尬道:小师叔过誉了。
    李道玄仍旧笑得如沐春风,抬眸看向那面被熏黑的墙壁,鸿羽的朋友也是我们青玄观的朋友,有空的话,你可以带朋友和家人去青玄观坐坐。
    李鸿羽这才想起,认识这么久竟然都没邀请陈岭去自家观里走一走,顿觉失礼,我们青玄观在青玄山上,风景秀丽,山青水清,山脚下还有一座上千年的古镇,若是有空,一定要来看看。
    有空我一定去。陈岭是个慢热的人,不太习惯热情好客的小师叔。
    既然特调部的人已经到了,他也没必要再留下来,又客套几句,拜托李鸿羽联系警方处理昏迷的金校长和陶志勇的尸体后,便告辞离开了。
    一连离开好几天,再回到昱和山,陈岭发现自己竟然有种奇妙的新鲜感。
    即便隔着浓稠的夜色,也能依稀看见一带山脚下的碧绿青草。
    那些细短的草芽,比他之前走时长高了不少,应该有手指那么长了,若是连成一片,远远望去定是赏心悦目。
    吴伟伟也有些惊讶,昱和山可真是大变样,明天一早我就带大仙上山去逛一逛。想起那口被拔除了死气的潭水,他又道,顺便去看看潭水有没有变得更清澈。
    陈岭收回落在窗外的视线,举手抻了个懒腰,休息休息,还有唐四平的事情要处理。
    连续忙活了一周,陈岭和吴伟伟一回到小院,连澡都没洗,倒头就睡。
    赵迅昌早在他们进院门的时候就醒了,只是没出声,等到外面安静后他才趿上拖鞋,背着手走出去,正好碰见江域刚替人盖完被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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