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瘦的男人眉头蹙紧,有些松动。
    可刚刚电话已经打出去了,另一家陵园也已经联系好了,直接返回不大好。
    正犹豫,就听见背后响起说话声,是一个青年人正在讲电话。
    陈岭听到吴伟伟说的时候,有点不敢相信居然这么巧合,他向工作人员点点头,去了旁边。
    我现在就在屏山,而且你说的客户,我可能刚刚跟他擦肩而过。
    吴伟伟啊了一声:你一个人去屏山了?
    放心不下,来看看。陈岭又扫了眼四周,现在太阳已经升起来,阳光翻过隔挡的山头照下来,将白色的墓碑照得有些刺眼。
    吴伟伟赶紧问:有发现吗?
    陈岭说没有,你说的新客户姓袁,叫袁什么?
    吴伟伟:袁永祥,他打电话的时候说,是江盛行江先生介绍来的。听他的语气很着急,恨不得马上就将坟给迁了,还说要自己就在现场,想先把他母亲的骨灰盒取回去。
    陈岭握着电话,看向那个身材高瘦,面容严肃的带着隐隐怒意的男人,我知道了,我去劝一下。
    见新客户挂了电话走回来,工作人员欣然迎上去,把手里的没开的矿泉水递上去:先生先喝点水吧,不知道你开车来没有,如果没有,我们可以派车送你回去。
    不用。他谢过对方的水,没有接,而是朝袁永祥的方向走去。
    工作人员一愣,以为他是想去打探墓地的问题,一着急跑起来:陈先生,你走错了,那不是出去的路。
    胖老板听见着叫喊转身一看,心里骂了声娘,心说这人一定是刚刚听到他们的谈话了。
    好好的生意,眼看着就要黄两个,他心里十分郁闷。
    胖老板挡在白色小径上,笑呵呵的看向走近的青年:先生,请问有什么事吗?
    陈岭点了点头,同样也笑着说:我找袁先生。
    袁永祥微愣,站了过来:你找我?
    对。陈岭绕开胖老板,伸出一只手,我叫陈岭。
    袁永祥没想到世界上竟然有这么巧合的事,原来你就是意识到陈岭跟胖老板是同行,他止住话,改口道,老江跟我说起过你,说你年轻有为,为人正派,还跟我说只要把事情托付给你,可以放一百二十个心。
    胖老板听得云里雾里,却不好插话。
    他再次将目光投落到陈岭身上,忽然觉得有点熟悉,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人。
    陈岭对袁永祥打了个手势:袁先生,先借一步说话?
    这边请。袁永祥跟江盛行有过合作,私下也有来往,江盛行的话他绝对信得过,只是经过刚才胖老板的一番说辞后,他对迁坟的事多了几分迟疑,寻思着要不要再看看。
    哪知道陈岭开门见山道:你母亲说觉得冷,是因为这块地阴气过重的缘故。
    袁永祥没料到对方会直切主题,错愕了下,照我的意思,肯定是想马上迁的,可刚刚那老板说
    我只是一个建议,你若有别的打算,就当我刚刚的话没说过吧。陈岭故意表现得极为冷漠,反倒让袁永祥品出几分高人风范。
    他忙说:我没有别的打算,今天特意带了人来,马上就迁!
    陈岭制止道:袁先生,今天日子不好,忌迁坟。这种事情最好还是要慎重,否则恐有后患。
    可袁永祥苦闷的哎了一声,陈先生,不是我不想等,而是我们家经不起折腾了。
    陈岭问:除了被托梦,还有别的事?
    有,要没有事情逼着,我哪能这么着急。袁永祥想起那些事,心里发冷,烦躁。
    他取出烟盒抖了一根出来,想起对面还有另一个人在,他夹了根烟在手里,问:介意我抽烟吗?
    陈岭摇头:你自便。
    袁永祥没有立刻点烟,而是给陈岭派了一根。
    谢谢,我不抽烟。陈岭温声拒绝,脑子里却想起了老祖宗,都没见过他抽烟呢,当然,抽香也没见过。
    不赌博,不抽烟,武力值高,听话。
    对了,最近还越来越黏人。
    前四项绝对加分,就是最后这一项陈岭沉默,好像搞反了吧,明明他才是期盼着能跟对象黏糊撒娇的那个啊!
    袁永祥把烟收起来,出声打断了陈岭的思绪:我母亲是三天前下葬的,喜丧,死前没有任何病痛。母亲死后当天上午,我把她送去了殡仪馆,停放了半天,第二天一早就举行了悼念仪式。我来本打算将母亲就葬在殡仪馆附近的陵园,是屏山陵园的业务员找到我,说他们这里风水好,老人下葬后会荫庇后人。我改变注意,将她送了过来。
    开始的第一天,家里没发生什么怪事。可是第二天一大早起来,我妻子突然说她在家看见了我母亲。
    陈岭还会在第一时间保持着严谨的科学态度。
    他问:会不会是眼花看错了?
    袁永祥以为他们这一类人,都会先入为主说有鬼,闻言愣了几秒才否认:我妻子起初真的以为是看错,便走了过去,结果我母亲的身影越来越清晰,然后,然后她转过了头
    袁永祥没有亲眼看见,但从妻子的描述,母亲那张脸青白无色,十分恐怖,而且还对妻子做出恐吓,扬言要杀了她。
    可据他所知,母亲生前与妻子的关系很好,没有任何矛盾。
    即便是母亲真的死不瞑目,魂魄回归,也不该是这幅局面才对。
    陈岭听完思忖片刻:会不会有什么你不知道的事情?
    袁永祥愣了愣:不会吧
    陈岭说:人死后魂魄会自动归于地府,直到第七天回魂才会归家来看望生前的居住地。除非是死前心存怨恨,否则你母亲的魂魄不可出现在你家里。
    袁永祥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脑子里却忽然想到一件事。
    看他神色莫名,陈岭道:你想到任何疑点都可以说出来。
    我不知道这个算不算。袁永祥说,我母亲死的时候,她她脸上是带着笑的,很浅的微笑,让人觉得安详,可是又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陈岭:令尊高寿几何?
    袁永祥道:八十六。
    陈岭:八十六还能没有病痛,说明你平日将你母亲照顾得很好。
    我父亲早逝,是母亲把我拉扯大。她一个女人,靠着摆小摊儿把我供到了大学毕业。袁永祥笑了下,眼神发苦,我今天的一切成就跟她都是分不开的,她待我的好,我这个当儿子的哪怕是下辈子都无法回报。
    看得出,袁永祥对他母亲的感情很深。
    既然这样,陈岭就觉得奇怪了:袁先生,一般来说,身体都会停放三天或者七天。冒昧问一句,你怎么第二天就把人下葬了?
    是我妻子说她害怕,而且我们也没有太多亲戚前来吊唁。
    袁永祥垂下眼,用力吸了一口烟,声音沙哑,带着几分对亲人的怀念,我其实也是希望母亲早日入土为安的,在询问过青玄观的道人,确定多停放和少停几天放对逝者和后人没有影响,我就在火化后将母亲送到了这里。
    陈岭看着他的眼睛,突然道:袁先生,你没有说实话。至少,你有事情瞒着我。
    袁永祥没想到青年会如此敏锐,僵了一下。
    他掐灭了烟,疲惫地闭上眼睛,说:是,着急把人火化还有一个原因是,我觉得害怕。母亲的笑就像是画上去的,太刻板,而且入殓师怎么揉按,她脸上的肌肉始终僵在那儿。我还听见殡仪馆的人私下讨论,说从没见过这种脸上带笑的尸体。
    对了,这才该是那么早火化的真正原因。
    否则作为一个对母亲心怀感恩的孝顺儿子,不可能同意在第三天就火化。
    陈岭仔细看着袁永祥的脸,神情里的哀伤不似作伪,袁先生,除了袁太太在家里看见你母亲,还发生过别的事吗?
    有。袁永祥低头,双手干搓了几下脸。
    他再抬头,脸上背上的情绪褪去,整个人的疲惫感轻了不少:我妻子听到我母亲要杀她的话后,吓得尖叫。我听见声音赶到楼下时,她正拼命地往柜子里钻,嘴里喊着不要杀我,我没有对不起你
    袁先生的母亲生前没有遭受病痛,儿子也很孝顺,一般来说,这样一位喜丧过世的老人,是不会找回来的。
    除非是有人背着袁先生对他母亲做过坏事。
    陈岭琢磨着袁太太嘴里喊的那几句话,他挑了下眉,继续安静听着。
    我当时把她从柜子里拉出来,安抚了很久她才冷静下来。袁永祥想起什么,忽然打了个冷颤,声音的起伏变小,带着一种僵硬感,我那时候并不觉得妻子真的看到了我母亲,以为是老人过世的事让她太害怕,以至于自己吓自己产生了幻觉。
    结果当天晚上,我妻子就出了意外。
    第125章 微笑镇03
    我跟妻子作息规律, 每天晚上大概十点半的时候就上床休息了,昨天夜里也是这样。
    因为妻子早上受到惊吓的缘故,她一整天都魂不守舍, 战战兢兢,到了夜里睡觉也不敢关灯。袁永祥捏了捏手指, 脸上露出明显的恐惧, 大概是十一点,快十二点的样子, 我妻子说她想喝水, 我便陪着她一起下楼去倒了杯水上来。到二楼走廊的时候, 我妻子突然站定,她说她听见了嘎吱声,就像是摇摇椅的椅子腿碾压过地板的声音。
    你家里有?陈岭问。
    有。袁永祥说, 我母亲生前最喜欢躺在遥遥椅上,透过落地窗看外面的风景。
    他垂下头,心里焦躁不安, 又想抽烟。
    陈岭看出来了,低声说:抽吧, 不碍事。
    袁永祥客气地说了声谢谢, 点了根烟吸了一口,香烟味很好地安抚了他的内心, 我当时其实也听见了,只是没想那么多, 以为是外面传来的声音。听妻子说了之后才确定, 那声音好像真是从一楼传来的。
    陈先生,不怕你笑话,我当时也有点害怕的。就让妻子先呆在原地, 我一个人下楼去查看
    袁家的别墅四周平日里是有灯光的,可那天夜里,袁永祥觉得窗外很黑,微薄的月光照进来,在地上描绘出一个模糊的椅子轮廓。
    袁永祥记得,随着他慢慢走近,嘎吱声越来越大。
    当他绕过客厅的罗马柱,来到落地窗前时,摇摇椅正剧烈的前后摇动,就像是有人坐在上面似的。
    嘎吱,嘎吱,每一下都打在他的心上。
    他甚至觉得,自己好像看见有一位老人正坐在上面,回头冲他和蔼一笑。
    袁永祥用力揉了揉眼睛,再定睛一看,什么也没。
    而摇椅的摇动幅度也慢慢变小,最后竟然停了下来。
    袁永祥看着静止不动的摇椅,浑身发冷,屋子门窗紧闭,也没有看见保姆的身影,椅子是谁弄得摇晃起来的?他打了个冷颤,快步往回走。
    就在他脚踩上楼梯,准备往上走的时候,妻子突然出现在二楼的栏杆上。
    她疯狂的尖叫着,神色惊恐地抓着护栏,仿佛没发现自己就在二楼,抬起脚踩下去,直接从二楼翻了下去。
    好在,妻子掉落的地方正对着沙发,刚好起到了缓冲作用。
    人落下去后从沙发上滚到了地上,脑袋磕在了桌角上,当场血流不止。
    这会儿,已经陷入沉睡的保姆和司机惊醒了,他们从一楼靠里的佣人房匆忙出来,看到瘫在地上的女人吓了一跳,跟袁永祥一起,小心把人抱起来,送去了医院。
    那是一家私立医院,平日里袁家人有个大病小病全在这里治疗。
    因为这里的医生医术好,环境好,医院即便收费高昂,依旧人满为患。好在,袁家常用的那间单人病房还空着,坐了精细的检查后,妻子就被送进了病房。
    袁永祥让司机帮忙送了洗漱用品和简单的衣物过来,打算守夜。
    大晚上的又是惊吓,又是意外,他很累,抱着胳膊没多久就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被一阵异响惊醒,猛地睁开了眼睛。
    病房内光线昏暗,看不清晰,只觉得妻子的床头好像站了一个弯着腰的人。袁永祥吓坏了,心脏咚咚直跳,直到妻子尖叫声起,他才回过神,倏地坐起来按开了病房里的灯。
    妻子躺在床上哀嚎,双手死死捂着脑袋,嘶喊道:又来了,她又来了!我的头好疼,她故意在折磨我!
    袁永祥连忙跑过去按下呼叫铃,然后将妻子捂着脑袋的手拿开,顿时骇然。
    妻子的绷带还好好的包在头上,只是不断地有鲜血渗出,雪白的绷带在他的注视下,迅速被染成了鲜红。
    值班医生和护士很快就赶到了,医生拆开绷带后一看,表情错愕。
    这伤口怎么缝合得好好的伤口,竟然重新裂开了,缝合线也被拆了。
    最诡异的是,如果他没记错的话,病人刚进医院时伤口是没有这么大的。
    袁永祥就在病房里没有离开过,自然也看到了这奇怪的画面,人是他从地上抱起来的,伤口的大小他自然清楚,而眼下,妻子额头上的伤口明显比之前大了一倍,像是被人给活生生撕开的!
    没办法,凌晨四点,妻子再次被送进了手术室,重新清创缝合。
    事情结束,重新住进病房时天已经亮了,袁永祥没有心情再睡觉,给公司打了一个电话,推掉了今天的全部会议,打算在医院守着。
    好在,后来没再出什么事,就是我太太不肯回家,也不愿留在医院。如今搬去了她娘家留下的老房子里住。袁永祥讲完故事后,长长吁了口气,将心里的压抑的东西全给吐了出去,只觉得松快无比。
    那头,胖老板焦急的搓着手,不知道这两人在那儿讲什么,生怕是在说自家陵园的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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