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有个弟弟?碰完表格,陈又涵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长长地舒了口气。
    看了眼时间,凌晨1点,回去可以倒头就睡。
    是的,今年高考。
    你们岁数也差挺多的。陈又涵道。
    也。
    顾岫心念一动,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敏感了。
    差10岁。他答道。
    陈又涵笑了笑:他跟你没话聊吧。
    那我跟小屁孩也没话聊。顾岫不服输。
    跟你聊你听得懂吗。陈又涵话里有若有似无的嘲讽,漫展,动画,二次元,游戏,考试,球赛,NBA,暗恋,夏令营,你能听进去几个?
    听不懂。顾岫心服口服地说:所以他的确不怎么爱搭理我。但我一清华学霸也不爱搭理吊车尾好吗?
    有道理。陈又涵冷淡地点点头,我对象既比我小十几岁又是学霸。
    顾岫心里山崩地裂
    操,这话聊劈叉了。
    老板,其实是这样的,他小心翼翼地找补,你以前的那些年纪也都挺小的,处对象归处对象,这些东西不妨碍的。
    陈又涵掐灭烟起身:他不一样。
    寂静的山路上,火红色法拉利轰然驶过,又一脚刹车,缓缓地退了回来。
    车窗降下,露出一张浓妆艳抹的脸。
    陈又涵?
    凌晨两点,思源路。
    叶瑾刚跟朋友飙完车回来,乍一看到这眼熟的帕拉梅拉,还以为自己见了鬼。
    你怎么在这儿?
    陈又涵车停在路边,人靠车站着,长腿交叠,正拢着掌心低头点烟。听到叶瑾的声音,他抬起头,眯眼吁出一口。
    这么巧。
    巧什么?叶瑾哭笑不得,这我回家的必经之路!倒是你半夜三更的出现在这里干什么?
    陈又涵垂下手弹了弹烟灰,漫不经心地笑:想你了不行?
    虽然知道这狗男人又在瞎撩,叶瑾还是没忍住脸颊烧了起来。
    客气了。她开车门下车,我看你是想我给你多介绍几个小明星吧。
    看不起人啊。陈又涵低笑,玩小明星还用找你牵线?
    叶瑾一想也是,打开小挎包,从里面掏出一个薄荷绿的烟盒,熟练地弹出一支细烟,借个火。
    你抽烟?陈又涵的确有点惊讶,按起打火机。
    看不出来?叶瑾笑了笑,低头凑过去深深地吸了一口,而后弹了弹。她的动作很熟练,有种妩媚而洒脱的感觉。
    藏得挺好。
    别告诉小开。叶瑾道。
    乍一从叶瑾嘴里听到叶开的名字,陈又涵心头忍不住一跳。
    他没救了,焦头烂额忙到凌晨一点,不回去睡觉反而着了魔中了蛊似的跨越大半个城区来思源路兜风。兜你妈的风,兜屁的风,兜操。
    知道了。陈又涵随口应道。
    有点热,叶瑾甩了甩头发:来都来了,我看你多半也是睡不着,跟我回去喝个酒吧。想到陈又涵开了车,改口道:喝茶也行,看你。
    陈又涵没那么没分寸,听凭任性开车到这里已经离谱,要是敢大半夜登门,明天陈叶两家就能联合登报喜结连理。
    不去?不去也行,叶瑾上车,声音在夜风中显得飘渺:小开病了,你明天来看看他吧。
    陈又涵站直身体,从嘴里取下烟:严重吗?
    不严重,叶瑾笑笑,可能失恋了,梦里也掉眼泪,把我们瞿女士吓得想请人来跳大神。
    陈又涵仿佛无形中挨了一闷棍,站不住,往后靠回车子上,再说话时嗓音发紧:他那么小,不应该谈恋爱。
    叶瑾笑着长叹一声,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哪有什么理智?喜欢就是喜欢了,十七岁的喜欢会记一辈子的。
    陈又涵仓皇地扶住车门,烟从指间掉下,心脏仿佛被捅了个对穿。
    叶开,你十七岁喜欢的第一个人,可不可以告诉我是谁?
    第24章
    叶开睡了两天。
    他在学校里时很抗拒睡着,梦里有他不能控制的画面。
    反复回到那个瞬间。
    你不会也喜欢陈又涵吧?
    他看你跟看小孩子一样。
    你喜欢他?他把你当弟弟,你这样他可能会觉得恶心。
    你懂喜欢是什么吗?喜欢要接吻拥抱上床的,你可以想象陈又涵在玄关就吻住我的样子吗?
    伍思久俯在他耳边,讲话语气轻而魅惑,末了,他轻佻地拍拍叶开的肩膀,像掸去一片灰尘:别做梦了。
    叶开大汗淋漓地挣扎,梦见他和陈又涵在西湾的海边走着,又梦见那条吃了野猪的蟒蛇肚子鼓鼓地躺在潮湿的岩石上。
    一眨眼,变成他躺在地上,被一条艳丽的毒蛇缠住了。
    陈又涵走进叶开的卧室。
    床铺宽而厚实,羽绒被看着便很轻柔,叶开深陷其中,脸色苍白而双颊驼红,眉眼紧闭,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
    房间里打着空调,他不应该热成这样。
    说是发烧,但怎么看都像是受惊过度的样子。瞿嘉为他掖了掖被角,今天再不醒就去医院了。
    陈又涵脚步放得很轻,对瞿嘉道:我陪他坐会儿。
    瞿嘉看他一眼,没有拒绝,只点点头。
    门被无声地合拢,陈又涵俯下身,手掌轻轻地从叶开额头抚下,抚摸过他颤抖的眼窝和睫毛,顺着挺翘的鼻梁往下,停留在紧抿的双唇上。指腹轻轻地捻过,灼热柔软的触感尚未消失,陈又涵一惊,仿佛从某种着魔的状态惊醒,狼狈地抽回了手。却在这个时候听到叶开在梦里含糊地呢喃了一声。
    心跳漏了一拍。
    依稀像是自己的名字。
    叶开?他拨开叶开的额发,指腹一遍一遍地描摹着他的眉骨。
    叶开深陷梦魇,无知无觉。
    陈又涵垂在身侧的指尖微颤,更深地俯下身,更温柔地凝视他,心里有两股势力激烈得缠斗着,末了,是哪一方缴械投降了。他低下头,嘴唇轻轻碰了碰叶开的额头。
    免不了自嘲,陈又涵,你什么时候连偷亲这种做贼一样的事情都干得出来了?
    他转身欲离去,手却被一把抓住。
    那一下抓得他心跳重重失速。他几乎是仓皇地转过头,看到叶开的瞳孔空洞而茫然地睁着,像水洗过的黑曜石。
    你醒了?
    叶开浑身都绵软无力,但还是吃力地用尽一切力量抓住他
    他眉头痛苦地锁着,掌心烫得吓人,手指用力到指节发白:别走。
    陈又涵冷静下来,与他手掌交握,仔细端详他:小开?
    叶开开始哭,是那种无声的哭,表情毫无变化,眼泪就那么从眼尾滑落没入鬓间。
    我是你弟弟吗?他问,嗓音嘶哑,好像被烧着了。
    陈又涵直觉他不对劲。他应该立刻叫医生叫护士叫瞿嘉叫保姆叫一切人,但他好像被魇住了,竟然没有出声。
    叶开又问:你是把我当弟弟吗陈又涵。他唇角一瘪,开始颤抖,继而真正地哭了起来。
    陈又涵兵荒马乱,俯在他身前不住地擦着他湿漉漉的眼睛:不是,不是的叶开,我没有把你当弟弟。他根本不知道、也不敢细想叶开为什么这样问,也无力深究这个答案会什么会如此不假思索地出现。他只是不停地用大拇指抚摸着叶开消瘦下去的两腮,重复地说:对不起小开对不起,我没有把你当弟弟,从来没有。
    叶开崩溃地呜咽,惊动了门外守着的护士。她推开门疾冲过来,陈又涵松开手,不着痕迹地后撤一步,看护士摸了摸叶开的额头,道:他做噩梦了,你出去吧。
    瞿嘉闻风赶来,见叶开又哭了,脸色一沉,不客气地看向陈又涵:你怎么他了?
    陈又涵心想,偷亲了一下算吗?
    没等他回答,瞿嘉便冷冷地下了逐客令,火速安排把叶开送往医院。本着双管齐下谁也没碍着谁的实用经济主义思想,她一个电话打到某位大师那里
    嗯,对,做梦,梦里总哭,是不是被什么东西缠上了?供长明灯是吗,好。什么?哪个菩萨生日?没问题她像谈生意般利落,带着不容分说的强势,一通电话便安排好了一切。陈又涵让在一边,看叶征把叶开抱上车。
    不知是医院的作用还是某菩萨冥冥中的庇佑,亦或者两者皆有,叶开终于在星期一上午醒来了。这次是真真切切的清醒,绝不是梦游般的假醒。他一睁眼便看到了陈又涵,见他倚在窗台边在刨苹果,很耐心,低垂着侧颜,好像在和那根将断未断的果皮较劲。
    叶开静静看了两秒,发出些微动静,惊动陈又涵。
    醒了?陈又涵扔下刨了一半的苹果,打开水龙头洗了洗手,擦干后才走向叶开,帮他把病床升起,又在他腰后垫了两个柔软厚实的枕头。
    叶开一眼扫过茶几,很虚弱地调侃:你给它们军训呢?
    一连十数颗苹果排成一排连成一线,排头的都泛黄了,氧化得没法看。
    闲的无聊。陈又涵心想,你要再不醒,我就开始雕兔子。
    叶开笑:你无聊就挥霍它们?容易吗长那么大那么甜。
    他这下确定叶开的确是清醒得不得了了,给他倒了杯温水,看着他喝下,才问:好端端的怎么病这么重?
    做噩梦了。叶开轻描淡写。
    他穿着医院的病号服,淡蓝色竖条纹,宽大无形,衬得他整个人的轮廓都很消瘦,有一种马上要支离破碎的脆弱感。
    那你妈给你请大师算是请对了。
    大师?
    瞿嘉恰巧推门进来。她先是嗔怪地瞪了眼陈又涵,意思是我儿子醒了你居然不第一时间按铃?又在床沿坐下,捋了捋叶开的额发,捧着他的脸:宝宝,你吓死妈妈了,再不醒妈妈就要去捐钱盖寺庙了。
    这兴师动众的,叶开只能顺水推舟:我我可能撞到什么不干净的了。
    我就说!瞿嘉拍大腿,恨当初不一早就把长明灯安排上。
    天翼选址前曾经找风水大师算过。那儿前身是个民国师范名校,遗址至今还在校内保留。算过风水,依言如何建怎么建,一瓦一木都很讲究。但哪所校园都免不了什么灵异传说,瞿嘉早就想着是不是再去香港请大师来重新实地堪舆下。
    家里人陆续都进来,陈又涵站得越来越靠边,看到叶开被大家很用心地关爱着,他笑了笑,转身出门。
    关门的时候抬眸想再看他一眼,叶开却刚好也在看他,还对他笑了,那意思好像在说等下再陪你。
    谁陪谁啊。陈又涵关上门,靠着走廊雪白的墙壁发呆。
    谁需要人陪便是谁陪谁。绕他妈口令呢。
    陈又涵自嘲地扯松领带,认命了。需要陪的人是他。
    叶征第一个出来,与他寒暄:没走啊。
    陈又涵站直身体,点点头。
    叶瑾第二个出来,见陈又涵坐在长椅上,斜他一眼:你今天很空嘛。
    陈又涵回:刚在手机上开完例会。
    叶通第三个出来,陈又涵趴在走廊窗口想事。年轻人身姿挺拔仪态却潇洒,叶通很喜欢。
    陈又涵余光瞥见他,恭恭敬敬打了个招呼:爷爷好。
    多开解开解小开,他有心事呢。拍拍他肩膀。
    剩瞿嘉。真能聊。
    陈又涵看一眼手机,过一分钟又看一眼。顾岫发过来一份文件,救命似的打开,结果是个再简单不过的人事变动公告,气得语音骂:这种事也要来找我?
    顾岫看着OA上的签批流程陷入了茫然。
    终于瞿嘉出来了,见陈又涵还在,吃惊道:陈总,今天公司没事是吗?
    全集团休假一天。陈又涵吊儿郎当地回。
    瞿嘉噎得没话,听到病房里叶开笑了一声,瞪陈又涵一眼,风风火火地走了。
    陈又涵推开病房门,叶开应付得累了,半靠半躺着,忍不住笑:你放谁假呢?
    我放自己假不行吗?陈又涵在床沿坐下,手插裤兜架起二郎腿,瞧着不像是陪床的,而是收费陪聊的,计费一到立刻走人的那种。
    感觉怎么样?他问。
    好多了。
    头发长了,这周本应该去剪,被病一耽搁,过长的刘海垂下,略微遮住了他眉眼。
    碍事。
    陈又涵伸出手,用指尖拨了拨他的额发,心里柔软得一塌糊涂。叶开感官迟滞,但总觉得隐约又闻到属于他的味道,来自那摘了腕表的有力的手腕。他想起梦里唯一一个好的片段,是陈又涵低头亲他。亲也不亲嘴,很绅士地亲他的额头,有一种友达以上恋人未满的含蓄。虽然含蓄,但在那艳丽恐怖的梦境中,这一幕还是让叶开死死抓住不愿撒手。
    叶开眨眨眼:又涵哥哥,我做了一个梦。
    嗯,梦什么了?
    叶开嗓音沙哑:我梦到你偷亲我。
    三十三年的人生中,陈又涵从没有如此狼狈过。他怔愣,按捺住心虚尴尬的本能反应,漫不经心地回道:我没事亲你干吗。
    那谁知道,叶开低下头,说不定你把我当伍思久了。
    我是瞎了吗把你俩搞混。陈又涵无语,屈指想弹他额头,半道良心发现改揉他头发,如果梦到我亲你了,那我亲的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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