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这辈子的二青,给他帮了几个小忙,可能那条蠢蛇现在还没意识到,但只要它跟赵奇秋待在一起,就能分走该它得到的那一缕功德,对它的改造出狱很有帮助。
    而在上辈子,赵奇秋摸索了将近两年,才熟练运用了看管囚犯的金箍,慢慢胆子越来越大,用监狱里的犯人来抓外面的凶犯也就成了日常,一旦习惯,就不想回到从前肉搏的日子了。
    此时赵奇秋在雪白坡道上疾驰,所过之处视线越来越高,诵经声被摩托的轰鸣掩盖,彻底成了耳旁风,大约行驶两分钟,赵奇秋在其中一道门前停下。
    放下摩托车脚架,赵奇秋一转身的功夫,原本白色的门已经变了颜色,整个六边形都被橙色涂满了。
    黄、橙、红、黑,代表了犯人的等级,眼前这个橙色的牢房,自然不是看起来的这么阳光灿烂。
    今晚还有很多要忙,赵奇秋不想耽误,六边形的橙色牢门波光荡漾,渐渐透明起来,赵奇秋大步走进去,哗啦一声响,仿佛石子投入水中,四周压力陡增,果然像是进入了水下,听什么都像隔着一层。
    明月高悬,四周是一片野地,荒草丛生,寒风刺骨,更平添一股凄冷的森然。
    荒草沙沙摇摆,赵奇秋没多观察,顺着浓烈的腐臭味走了不远,看见一片乱葬岗。
    地面上影影绰绰,堆满了尸体,根本下不去脚,赵奇秋就站在远处等着。
    《面壁居》中有一段,孟熹之乱,杀人如麻。讲几百年前平定一个叫孟熹的反贼时,官家株连当地平民,进行了血腥屠杀。
    赵奇秋从前不了解,总觉得杀人如麻这个成语是一个夸大的形容词,但慢慢做了一些功课后,他意识到,杀人如麻也可以很谦虚的说明一个事实。比如眼前这满满当当的乱葬岗,或许就是过去某段黑暗历史中的一片影子。
    月亮升到正中,前方乱葬岗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赵奇秋静静等着,只见地面上有东西动了,很快,挣扎着缓缓爬起来了一个人。
    有一就有二,也没过多久,乱葬岗上立起一片林子。
    赵奇秋听到它们相互交谈,窃窃私语,带着惶恐的道:怎么办,它要来了,怎么办?
    一个重复另一个的话,一时它要来了的声音响成一片,都不太聪明的亚子。
    终于一声尖啸突破重围,道:它来了!
    空气霎时间凝固,变得悄无声息起来,只听扑扑闷响,所有在乱葬岗中摇曳的身影都在同一时间倒下,仅仅一眨眼,赵奇秋看到的情景就和来时一般无二,腐臭味蔓延在空气中,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赵奇秋已经收到了信号,知道是犯人过来了。
    抬眼望去,只见远处莽莽荒草如同摩西分海一般向两边倒去,俨然是一个庞然大物钻了过来。
    赵奇秋突然意识到什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这双手比上辈子小了太多,视线也变低了叫他升起莫名的紧张。
    终于,在屏息等待中,一个蜷缩的影子从荒草中钻出来,赵奇秋看着它如同在观察周围一般停顿片刻,等它终于确认四周安全,它缓缓直起双腿,再展开上身,接近三米的巨人站了起来。
    赵奇秋好久没看到它这幅尊荣了,不由咽了口吐沫。
    这个东西瘦的皮贴着骨头,导致跟人极为相近的双手仿佛张牙舞爪的树杈一般。
    在它挺直身体的瞬间,月光照在它人类身体上,以及那颗异常的头颅。
    狭长突出的吻部,布满脏污的毛发,粗壮的颈部,喉咙间发出呼哧的喷气声。
    它走的很慢,给人极大的压迫感,直到它走到空地的亮处,赵奇秋才从它的脸上看到一双有点熟悉的眼睛,上下开阔,眼尾狭长,深黑的眼珠如果不是反射了月光,就几乎融进了四周的毛发中,透出全然野兽的神色。
    到空地上似乎让它很不自在,很快它就重新弯下了腰,膝盖几乎碰到地面,爬行着到了横七竖八躺着的尸体旁边。
    它在死人堆里打转,小心翼翼的埋头翕动着鼻子,仿佛在视察这一顿大餐的质量。
    终于,赵奇秋看到它用属于人类的手抓住了一颗头颅,金光一闪,另外一样东西吸引了赵奇秋的注意,只见那细瘦如柴的两只手腕上分别套着两只金箍,目光再移到它的两只脚踝,也是如此。
    它研究够了,低低吼叫一声,朝着手里的东西缓缓张大嘴,逐渐露出狰狞的利齿,像是饥饿了无数天那样,喉咙频繁的滚动,口水从他的齿间不断滴下来。
    终于,它再也无法忍受饥饿,猛地发力,快如闪电的咬了下去。
    瞬间金光大作,只听清脆的破碎声响,嗷呜一声惨叫,赵奇秋闭上眼,接下来几分钟,耳边都充斥着接连不断的凄厉哀鸣,这夜色下的抛尸地,从天空到地面,被念经文的声音萦绕,堪称无死角立体声豪华音效。
    等一切平息下来,赵奇秋从阴影处走出去,那人形怪物已经浑身焦糊、破破烂烂的蜷缩在地上,不亚于刚从十八层地狱走了一遭。
    四肢的金戒圈重新出现,光洁如新的表面上六字箴言若有似无的浮现出来,随着时间流逝,渐渐也隐匿其中。
    赵奇秋走到近处,注视着这怪物没有任何起伏的胸口,再抬头看看这里的天色,月光愈发微弱,天青蒙蒙的亮了。
    不用继续看下去,他也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等天亮了,它的伤口就会逐渐愈合,直到艳阳高照,它见不得光的躲藏起来,又一个夜幕降临,它又会耐不住饥饿的出来觅食。
    只是它被关押的太久,不说人性被磨去了,趋利避害的兽性本能也不太灵光,只能陷入了被动的死循环中。
    没有典狱长的监狱,关押犯人的手段自然是简单粗暴,赵奇秋也很无语,毕竟从效果来看,这间牢房里日日夜夜的教训和阻拦,也没能达成第一阶段的成功不让它吃死人,更别提不吃活人了。
    赵奇秋蹲下来,更加感觉到它的高大,当下抚过它一只腕间的金戒圈,水漾的金光扩散开来,它身上的伤口转眼间全部愈合,赵奇秋轻声道:该清醒了,野狗子。
    一阵阒静的风吹过,猛地,那双没有眼白的深黑兽眼骤然睁开,乱葬岗上响起低低的咆哮声。
    赵奇秋从监狱里出来的时候,时间也没过去多久,他打开卧室门,就看到门外多了个地铺,林钊给他找的保姆正准备把西装外套往身上盖,身体躺下了一半。
    和赵奇秋大眼瞪小眼,对方停顿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一翻身坐起来,吭吭巴巴的问道:赵赵同同同学,需,需要要什么?
    听到这结巴的声音,赵奇秋不由一乐,没想到是这个人,脑子一转,立马改变了原本的计划,再看那张清秀的脸,装作好奇的问道:新来的?
    是是。
    你叫什么?
    李培培
    没等他说完,赵奇秋突然转身回了房间,这边伸着脖子往里看的时候,赵奇秋又拿着件运动外套出来了,一边穿一边道:李培清是吧,我想起来有件重要的东西忘在学校,你能不能开车送我去取一下?
    把犯人忘在学校也算忘吧,他可没有说谎。
    本来赵奇秋打算让二青把他从二楼偷渡下去,再送到学校,但今天这个场合,二青其实并不适合出现,现在有了更好的选择,赵奇秋自然不打算让二青出来了。
    看起来也不过十八九岁,李培清清秀的脸一愣,心想他刚才把自己的名字说全了吗?可看着赵奇秋笑眯眯的模样,顿时升起莫名的危机感,提起外套掏出手机,道:我,我给大哥打打个电话,说说说说一下。
    手里一空,手机不见了,赵奇秋把手机装进自己口袋,边走边道:快点,我们取了东西就回来。
    可可李培清脸上露出懊恼的神色,眼看赵奇秋就要走出自己的视线,赶忙跟了上去:你你的头
    赵奇秋没说话,等他终于赶上,往旁边一看,原本要说出口的话也憋了回去。
    只见少年格外苍白的脸上隐隐透出兴奋,两眼发亮,仿佛在打什么坏主意。
    去学校取东西?
    李培清暗想,信你个鬼呦。
    李培清虽然面嫩还结巴,看起来人畜无害似的,但赵奇秋可知道,这家伙要做什么事,也是手辣心狠的,不然以后不会被靳爷和林钊那么器重,未来乱起来的时候,李培清也为守住林家出了很大一份力,而彼时赵奇秋只当他是林家另一条狗,很不情愿就对了。
    此时车稳稳当当开到了学校外面,赵奇秋拦住了要跟他下车的李培清:放心,我不瞎跑,最多二十分钟就出来,要我没出来,你随时打电话给林钊,行吧?
    行行,李培清毫不犹豫:手机给给给我!
    赵奇秋把手机还给他,强调道:二十分钟,可别出卖我。
    李培清一愣,才点头道:好。
    接下来就看赵奇秋顶着一脑袋纱布,无所畏惧的走向学校大门旁边的围墙,之后攀着墙上疯长的藤蔓植物两下翻墙进去了。
    李培清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幽幽叹气,自言自语道:好好吧。
    赵奇秋一落地就大步流星的走向操场,心想我尼玛,才第二天就给大爷开了瓢,明天还不知道怎么样呢,你们这些玩意儿真是没人管得了了!
    正当赵奇秋气势汹汹路过花坛的时候,怎么也没想到,另一边竟然突然传来密集脚步声,一道光柱一闪而过,赵奇秋猛的站住脚,那边光就熄灭了,只听一个声音道:笨蛋,先别开手电筒,你想把保安招来吗?
    话音一落,更响起好几个数落抱怨的声音,等安静下来,脚步声重新响起,听着足有七八人,一个女孩的声音弱弱道:尤许,我,我还是先回去吧,我有点害怕。
    怕什么!公鸭嗓跟着响起来:你放心,我们家请来的大师看过了,这是些小妖怪,很怕阳气盛的人,我的阳气就很盛,再说,还有这个桃木剑,我亲眼看他用过,大师也说了,只要拿着它,就什么事都没有。
    可是
    别可是了,来都来了,再说,这也不是我提议的,尤许明显有点不高兴了,哼了一声道:真玩不起,你要是害怕就一个人走吧。
    话音落下,那女生就没敢再说话。
    眼看着一群学生从花坛另一边走过去的赵奇秋:
    等等,你们看礼堂那边一个声音突然发颤的说道:礼堂的灯都开着呢。
    众人一齐停住脚步,四周一片死寂,也是这时,所有人都听到了悠扬的音乐声从远处飘过来,似乎正是礼堂的方向。
    一个学生颤巍巍的道:莫莫扎特?
    作者有话要说:
    《面壁居》就是聊斋,因为理论上来说这是架空,所以以面壁居替代,野狗子也是聊斋中的妖怪,本文中大部分出场的妖怪都是聊斋里面的,手臂比心~!
    另外本文没有副CP,以及最近每次修文、发文都有复杂的审核过程,所以有延迟,大家不要着急,我一定勤勤恳恳,坚持日更,章节或早或晚会放出来的,木嘛!
    第17章 承包伙食
    赵奇秋站在原地静静等着,心里十分期待这些脑袋有点瓜的小孩赶紧打道回府,但人就是这种东西,看见有亮光,胆子就会大一些,经过讨论,尤许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拍板决定,他们偷偷看一眼就回去。
    赵奇秋暗骂一声,原本速战速决的事情,现在有了这些半夜不睡觉跑来玩大冒险的学生,少不得要他亲力亲为了。不然见死不救和杀生区别也不大,他还不想这么早破戒。
    尾随他们经过教学部,赵奇秋不由的抬头看了一眼小塔楼上的钟表,心想也不知道二十分钟够不够,结果就看到那大钟表已经完全停走了,时间跟他把手机还给李培清的时候前后只差了一两分钟,也就是说当他刚进入学校里,这表就停了。
    赵奇秋拽了拽运动外套,把自己裹得严实一些,免得冷飕飕的冻感冒,下午流血太多了,现在身体虚着呢。赵奇秋珍惜的摸了摸自己的脸。
    西式的大礼堂称得上绿履一个景点,平时的校庆、毕业典礼、颁奖等重要场合都安排在这,一扇扇大窗安排的经典又前卫,白天整个礼堂都布满了阳光,从外面更是可以清晰的看到大厅里。
    可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尤许等人蹑手蹑脚的到了礼堂外面,从大门绕到一旁,正准备从落地的玻璃墙往里看,就发现整个礼堂的玻璃上都充满了雾气,里面亮堂堂的光线透出来,偏偏从外面看不分明,好像里面成了桑拿房一样。
    怎么回事?尤许的一个跟班小弟道:好多人啊!
    众人小心的靠近了玻璃,眯着眼睛使劲往里看,果然清晰了很多。只见里面人来人往,觥筹交错,每个影子都很体面,有的西装革履,有的长裙曳地,还有几对影子两两贴在一起,像是在跳舞。
    从外面往里看,一切都是朦朦胧胧,简直犹如印象派的油画,看着看着,就让人生出本来就是这样的感觉,渐渐谁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了。
    会不会是校长在举办晚宴?另一个女孩彻底放松了:不是前几天说要接待外宾吗?
    我也记得有这回事!
    等等,我好像看到校长了!
    哪有,我怎么没看到?
    不然我们到大门那边看看,这里看不清啊?
    七嘴八舌的说完,这几个男孩女孩就直起身,一个个脸上都露出了轻松的神色。
    尤许最后一个离开玻璃,但和其他人不一样,他的脸色非常难看,甚至嘴唇都哆嗦起来,尤其是发觉其他人已经准备往礼堂门口走,他脚步一窜,手里的桃木剑横在了其他人面前:你们傻了吗,这里面根本看不清,怎么可能看到校长!而且哪有什么外宾,大门早锁了,你们谁看到外面有车停着了?喂,喂你们干什么,没听到我说的吗?站住!
    可无论他怎么说,其他人就像没看到他似的往礼堂大门走,尤许头皮都炸了起来,第一次有了种害怕的情绪。
    实在忍不住,他一咬牙,手中的桃木剑狠狠劈砍在自己的跟班身上,后者哎呀一声大叫,捂着手臂疼的急眼:你,你干嘛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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