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真要面对那某无赖,楚怀珉按了按眉心,敛起复杂心绪起身,嘱咐句:
    派人盯着秦九凤。
    是。
    另外下台阶时楚怀珉拢袖又道,叮嘱皇兄身边的人,时刻小心。
    臣遵旨。
    过了会楚怀珉款步出亭,依旧一身白衣,眸色清淡。
    走吧,去会会她们。
    出宫前,到底唤人前去与皇兄言语了一声,楚怀珉低调行事,戴上面纱择了顶轿子出行。
    里头楚怀珉正襟危坐,闲着执了本书卷看。
    旁伺候的侍女因了被秦棠景戏弄过一直不待见秦棠景,帮她家长公主捶腿的空当嘟囔:
    长公主,您说那无赖秦郡主是不是好人呀?亏那秦姬凰还是秦国郡主呢,口口声声称自己驸马爷,没有一点尊卑礼数。
    楚怀珉不抬头,随口说说,你觉得她是好人么?
    坏心思这么多,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侍女猛地摇头,一口咬定不放。
    毕竟三皇子身上流着一半楚氏的血,还是楚国的盟友,而秦姬凰屡次让楚国难堪,也不给楚国面子。
    恶语棒子打下来肯定偏向敌国秦人。
    楚怀珉面色平静,翻了页,半天没看进多少个字,索性合上卷集,抬手轻敲侍女头。
    好坏没有标准,你以为的好不一定是好,也不一定是坏。
    对事不对人。
    侍女鼓了鼓脸,可女子怎能娶妻呢?她还想娶您呢末了又添道,白日做梦!
    许是太过滑稽,也许是太过荒唐灭伦理,楚怀珉也没忍住抿抿唇,但没有丝毫笑意。
    有过一瞬间,她心跳突然快了些。
    很快,被打断。
    官爷,各位官爷,没有了真的没有了,小的只有这么多,小的家里上有老下有小
    街前,几名粗壮大汉身着楚国官服,干得却是欺压百姓的勾当,此户家主跪地求饶,额头磕破也无用,其中领头不耐烦一脚踹开他。
    滚!这怎么够塞牙缝?你以为打发要饭么!别给大爷藏着掖着,大爷我奉命收税,你们这些刁民竟敢抗旨不遵!
    小的不敢
    人被踹倒地,连哭带爬到领头脚边继续磕头。
    官爷官爷,求求你,手下留情啊今年大旱又遇到蝗灾,收成不好,没多少粮食了
    这户家主依然苦苦哀求,那些人却无动于衷,旁边妇孺幼子不敢上前一边抹着眼泪,隔壁邻里缩头缩尾探出几个头晦色瞧着,对眼前一幕已然见惯不惯。
    不怪他们不帮,这种事每隔几日总会上演,刚开始出面帮忙的,半身不遂躺在床上至今下不了床,被恶人活活打成了废人。
    大人,你看。领头旁一男子贼眉鼠眼,长得不错,能卖不少钱呢。
    站在屋檐瑟瑟少女模样清秀,柔弱身子颤成风中枯叶,她死死揪紧妇人袖子,面色发白。
    被抓走就是被卖的命。
    好几户人家女儿就是这么被他们带走,再也没回来后来听说去了窑子接客。
    别怕,别怕娘在。妇人抱紧女儿,为这乱世无助惶恐,眼泪横流。
    也罢。收不到税领头终于松了口,却命人将户主绑起,踹了他几脚出气,今天就放过你了,你不交钱,交人也成。
    那少女正是户主女儿,老父亲几欲目眦欲裂。
    上面已经下令减轻赋税,王土脚下你们怎么敢乱收!我要告你们这些贪官贪官!
    领头大怒,还敢顶嘴,来人给我打!
    使劲拳打脚踢,被绑户主承受不住几下吐血不止。
    爹少女泣,被妇人扯住眼睁睁看着父亲被打。
    户主咬牙怒吼,贪官你们不得好死!
    贱民!你敢咒老子?领头眼露凶光,给他一巴掌,理直气壮找回威严,老子还就告诉你们,楚国没有钱怎么招兵买马,怎么打仗?下旨减轻赋税就是妇人之见,不是大王的旨意老子不听!
    你,你户主一口气提不上来。
    领头冷哼一声,扫了屋檐妇孺几眼,大步迈过去,粗蛮地拽住少女手腕妇人却紧紧抓着不放,气得他扬手就要给那妇人一掌。
    不料被阻止,领头回头便要大骂哪个不长眼,谁知来人不客气啪一声掌掴他脸,顷刻肿胀。
    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你好大的胆子。
    不等他反应,又一巴掌再次呼过来,领头被打得晕头转向,另边脸立刻红肿。
    为官,清廉,爱民如子,你对得起你这身官袍?
    剥削百姓者,死不足惜。来人左右开弓,赏了领头无数耳刮子,领头被钳住竟毫无反手之力,紧接着眼冒金星,倒地没了意识。
    其他随从一拥而上,皆被她几招打趴。等到领头清醒,见到就是一地晕死的属下自己被绑跪倒戴着面纱的白衣女子身前,在她身后数十双怨恨的眼睛盯着他。
    那是,愤怒的贱民。
    他们直挺挺站着,而他跪下,这是一种侮辱。
    领头奋力挣扎,你们知道我是谁么?!
    无人回答他的话,只有白衣女子淡淡吩咐:给本宫打,打到本宫知道他是谁为止。
    是,长公主。
    陈浩领命撸起袖子,摁着他不用动手,被他欺压积攒太多怒火的百姓一拥而上。
    向来横行霸道的领头这时才知道她身份才知闯了大祸。
    有长公主为他们做主,百姓恍若抓到救命稻草,罪行一一禀诉,连带着牵出背后数桩冤案,吓得父母官大汗淋漓,最后直接把罪魁祸首打了个半死不活,勉强留了口气审话。
    闹出了这等事,不消多久,城中官员飞速赶来。
    来的还是个大人物。周大夫是楚王的人,而领头又是周大夫麾下,这错综复杂的关系,一动牵动全身让人很是棘手。
    平日里领头的为人他们也是知晓的,但领头背后有大人物撑腰,官官相护,只要没闹出人命,大家伙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去了。
    周大夫一到,领头奄奄一息爆发惊人声:舅舅,救我!
    这一声,立刻引起百姓公愤。
    不想死的话就给我闭嘴。周大夫赶紧低斥,额头布满冷汗深怕被外甥连累。
    周大人来的正巧,本宫正好有事向你请教。
    不敢当,长公主请说。周大夫姿态放得很低。
    他是你周家的人?
    是。周大夫几步来到她身前,低眉顺眼,长公主,可否借一步说话?
    楚怀珉不应。
    周大夫立刻主动请罪:臣管教不严,纵容此子犯下滔天大罪,冲撞了长公主,还请长公主责罚。
    既然周家管教不严,那不如本宫来管教。
    楚怀珉步步后退,与百姓齐肩而站。
    减轻赋税虽是本宫的提议,但旨意由大王下达楚国,周大夫应该清楚。此人抗旨不遵,鱼肉百姓,激起民愤,如今人证物证俱在,周大夫你说,该当何罪?
    长公主
    陈浩,你来说。
    回长公主,依我楚国律法,应当行车裂之刑。
    楚怀珉点点头,那就依律执行吧。
    周大夫面色大变,被绑那厮没了嚣张撕心裂肺哭着喊他舅舅救命,百姓看着,扬眉吐气。
    不远处,一座梨园,正是此番听戏的去处。
    这中途一耽搁,误了时辰。
    楚怀珉对梨园并不陌生,闲来无事时,她常出宫,有日偶然结识梨园老板交下情谊。
    方才发生那一幕幕,落进了后来的两人眼里,再落进楚怀珉视线,便是两道鬼鬼祟祟的身影。
    她驻足,出来。
    那两人推推搡搡,一不小心跌出一个秦姬凰。
    那人冲她腼腆一笑,左手一伸把里人也给拽出来。
    楚怀珉微眯眼,询问:你们不是看戏么,怎么在此地?
    已经看了好一会精彩戏,从头到尾。秦棠景立刻端出正经,折扇合起一拱手:
    路过贵宝地,有幸一见长公主为民伸冤,不畏强权,秉公处理,臣女佩服佩服。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长公主龙凤之姿,将来一定一飞冲天,凤临天下
    嫌话吵耳,楚怀珉转身就走。
    见她又在长公主那儿吃瘪,宋容没忍住笑,秦棠景白她一眼,拔腿头也不回追上去。
    三人行挨得近,好使坏。
    秦棠景故作脚崴一下,本想拉近关系偏去长公主怀里,没想到却被宋容挽住腰身,三皇子柔和一笑:路滑,郡主当心。
    第14章 女帝和长公主
    实话,要不是宋容那张好看的脸救了她一命,秦棠景差点反手给她一掌。
    但
    还有更重要的一件事。
    近几日和宋容厮混一处,就是为了确认小皇叔的猜测,奈何这位三皇子极为警惕,寻不到一丝破绽。
    此时靠在宋容身前,宋容身上有股很清的味道。
    不似男子气息,带着淡淡的薄荷味。
    当一只纤纤细手轻抚上宋容胸膛时,侧边楚怀珉脚步微顿,余光扫到秦棠景竟作出女子娇羞的模样依偎宋容怀中,再看宋容一副翩翩公子,落进她眼中便沉了眉,心道声好一个郎才女貌,将伸出去的手拢进衣袖,下刻又伸了出去,及时把住秦棠景得寸进尺的手腕。
    不是要看戏么?再迟便散场了。
    就差那么一点点,秦棠景哪肯放弃:晚点也无妨。
    不可。楚怀珉淡色冷眉。
    可!秦棠景五指成了爪状也没碰到宋容一片衣衫。
    宋容额头却滴了冷汗出来,幸好被楚怀珉止住了,不然秦姬凰不小心碰到了她那
    不敢深想。
    宋容暗暗松口气,退到一边饶有兴趣地看着两人明争暗斗。
    放开。
    你先抓我的,怎么不是你先放?
    或许,聪明的人碰到一起,总会忍不住较劲。
    比如秦姬凰和楚怀珉。
    她们这一斗双方竟使了内力,你来我往,谁也不让。
    被搅了目的,秦棠景抬眸直视过去,微微眯起眼睛,目光锐利,楚怀珉回望,表情始终寡淡。
    *
    日落风凉,王宫沉寂。
    飞云殿,楚王埋首案几上处理堆积如山的麻烦,不到两个时辰终于没了耐心扔掉手中奏本。
    得批到什么时候!一群蠢货不是要钱就是要粮,孤上哪儿找去?什么事都来烦孤!
    一气之下统统扫落在地,奏本摔得七零八落,几个侍从唯唯诺诺不敢吭声,小心翼翼踱步前来,伏地捡起奏本。
    许久,楚王气消了,下台拾起奏本甩过去砸侍从身上:长公主怎么还没回来?
    回大王长公主说,等您处理完这些折子了她就回来。
    孤知道的事还用你说?楚王心烦意燥踹了侍从一脚,给孤滚!
    大王,长公主也是为了您好,您
    孤还要你来教?
    他一瞪眼,侍从半个字不敢说匆匆出殿去了。
    赶走那些侍从,没人盯着,也不用解决麻烦,楚王随地而坐,坐了会自个收拾地上凌乱的奏本,这没安静多久又来了个周大夫。
    周大夫擦着眼泪,顶着一张送丧脸:大王,臣来请罪。
    楚王心情不佳,只盼着阿珉早些回来帮他处理,眼下不耐道:周大夫觉得自己有罪,自己去领罚,不要来烦孤。
    怎么发脾气扔就怎么捡回去,不然阿珉看见又要说他了,楚王满肚子闷气起身,却发现周大夫低头仍跪在那儿不肯离开。
    楚王燥:你何罪之有?
    难道大王不知今日发生了何事?
    说!
    周大夫一听赶忙跪直身,满脸苍老之色:回大王,臣外甥邓起奉旨收税,可这厮受着大王隆恩暗地里净干些欺压百姓的勾当!不但增收赋税竟当街强抢民女,邓起死罪难逃,已被长公主施以车裂之刑,长公主秉公执法,为民除害,值得夸赞,但邓起有今日,都怪臣管教不严,臣心惶恐故前来请大王降罪。
    他言辞诚诚,撇的一干二净,实则内心滴血。
    楚王听了重重冷哼一声:邓起仗势欺人,死了活该。
    周大夫伏地:臣罪该万死,死不足惜。
    你确实罪该万死,养出这种畜生!
    周大夫冷汗雨下,不敢言。
    没有人为他撑腰,邓起一个小小官职怎么敢胆大妄为?
    臣知罪
    行了行了,看在你主动请罪的份上,孤就饶了你,此事与你无关与你们周家无关。楚王不傻,当然明白周大夫意欲何为。
    谢大王隆恩!周大夫低头掩住脸上狰狞,惶恐旁敲侧击,可是大王,长公主先斩后奏,此事大王全然不知,到时长公主那边
    楚王面色一冷:长公主回来自会给孤说法。
    臣并无他意,只是周大夫欲言又止。
    吞吞吐吐做什么,有话直说!
    大王,请恕臣多言,长公主今日为民伸冤出尽了风头,百姓跪地欢呼,这番景象先王都不曾有过。周大夫字字扎心,城中经常传言大王不像一国之君,就连星象占卜师者都说,都说凤压龙,龙藏头,凤露尾,出头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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