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楠挺直着背,宽松的校服正正经经的穿在身上,别说是撸袖口,就连校服的拉链都一直拉到了锁骨那,显得实在太过正经。
    他的姿态挺拔,脖子被拉得颀长,那一截修长而白皙的脖子被毒辣的阳光晒得,冒出了晶莹的汗,星星点点的,像是水池里的波光粼粼。
    他的脸色淡淡的,在一众站无站姿,坐无坐姿的学子中,他显得更加端正。
    许昭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隔着校服,能感觉到那硬实的触感,他一时有点怔。
    许昭咳了两声,随意开口道,你不累啊?
    余楠被他拍的那一下,下意识的惊了一下,他没答许昭的话,只把锁骨处的拉链往上提了提,一直拉到了脖子那,整理了一下校服,又接着抬起头看向主席台。
    这一会儿动静,加上许昭本来就有点名气,很快就被周围几个人看见了,频频对他投去目光。
    许昭看了余楠的后背故意和他搭话,你后背湿了。
    哪知余楠又没反应。
    他悄声说,真的。
    余楠当做没听见,许昭揉揉额心,玩世不恭的笑,你要再这样,我就不给你面子了。
    余楠还没反应过来话里的意思,许昭就拽起他左肩膀那块的校服,把他往面前一拉,余楠踉跄了两步,弯下了腰。
    许昭本就就和他差不了多高,他一弯腰,再一抬眼,眼前就是许昭玩世不恭的脸,近在咫尺。
    说实话,一瞬间余楠有点愣。
    许昭又凑近了一点,一贯的笑,我说了,你要再这样,我就不给你面子了。
    余楠站好后,整理了一下衣服。
    他猜不透许昭到底是什么意思,还是那句话,你想,干什么?
    许昭吊儿郎当的笑,你猜?
    余楠正准备转过身不理他,许昭忽然拉住他的肩膀,哎,不逗你了,我就是想让你做我小弟。
    余楠眼神闪过一丝疑惑,面无表情回道,做小弟?
    嗯。许昭抖了一下肩。
    余楠不假思索回道,我拒绝。
    许昭估计也猜到了这样的结果,弯唇,一脸的坏,那我做你小弟?
    余楠很想无视许昭这种变相的威胁,为什么?
    许昭无辜脸,理由我早说过了,想跟你聊聊,是你不愿意做我小弟,也不愿意
    他笑得意味深长,我做你小弟。
    余楠淡淡道,我已经,在和你,聊了。
    许昭笑了一声,满是让人讨厌的口气,可我觉得不够啊。
    那你,想怎样。余楠说。
    许昭弯唇,只要你不装哑巴。
    余楠妥协的看他,我答应你。
    许昭抖抖肩,满意的笑,ok。
    两人刚打成友好协议,许昭就友好的关怀了余楠,你热不热?
    余楠淡淡的回道,不热。
    许昭看着他额头还有脖子上的汗,偏过头都笑了。
    他抬起手,想把余楠的校服帽子给他戴上,结果手伸到半空中,刚到余楠的耳边,就被余楠挡住了。
    他没说话,表情也是淡淡的。
    许昭笑笑,你怕什么,我就是想给你戴帽子。
    不用。余楠说。
    许昭眯着眼抬起头,日光刺着他的眼,他看着半空中的太阳,估计这一时半会儿是不可能来个云遮住的。
    然后他就在余楠审视的目光下脱了校服。
    他顺手往余楠头上一盖,我太热了。
    余楠立马就拽下了校服,关我,什么事。
    许昭笑,你这态度得改啊。
    接着又把校服盖在了他头上,余楠正准备伸手拉,就听见他说,你要不想我在这引起轰动,就别惹我啊。
    余楠闻言慢慢的放下手,没说话转过了身。
    校服遮住了头顶炽热的阳光,换来了短暂的阴凉,四周的视线也被校服挡住了,他仿佛是躲进了一个小小的隔间里,有些静幽幽的。
    鼻嗅间是淡淡的清香,像是洗衣粉的味道,又好像是沐浴露的味道,总之很淡,很轻。
    他不知道许昭想玩什么花样,只是想等着这场大会快点结束,等着将这校服从头顶拿开。
    只是鼻息间,这股淡淡的清香总是挥之不去,他低着头看着脚下的绿草坪,一只不知名的虫从他的脚下匍匐而过,它爬得很慢,四周都是人,他想,它大概很难从这人群里活着出去。
    他盯着那只虫,在这小小的隔间里,一时间有些恍惚。
    他想起来一件事。
    是一段被尘封的往事,忽然的,从他的记忆里抽丝剥茧出来。
    是他小学的时候,好像是一个话剧表演,他扮的就是一只虫,穿着不合身的道具服沉默的趴在舞台的角落处,因为那场话剧表演的太好,谢幕的时候全员都被留下来照了一张合照,只有他因为第一次上台,太过兴奋,在来的路上摔了一跤,摔破了膝盖,最后灰溜溜的从台上下去了。
    本来那天他也没觉得怎么,一瘸一拐的走到校门口,结果看见妈妈站在门栏外等他,看到他笑着招招手说,阿楠,表演的开心吗?
    他忽然就哭了。
    其实这些回忆,早已经被川流而过的岁月深深的掩埋了。
    那场变故发生之后,他的人生分界线,一个是十二岁之前,一个是十二岁之后。
    而十二岁之前的回忆,他已多年没有再回想起。
    那一场大火,把过去十二年的记忆全部烧死了,和那些灰烬一起停留在了那个瓦砾场。
    至于他为什么会忽然间在这个时候想起,大概是因为,他真的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再想起过去的事了。
    现在回想,觉得那段时光,还有妈妈的脸都好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而他的这一辈子,终究是要重新开始的。
    一个人,扮演着孤独的行路者的角色,走到天边,走到尽头。
    第7章 第七章
    主席台前,教导主任已经上台说话了,他粗矿的声音透过广播,一字一句的飘进学生们的耳朵里。
    近期有某些同学不遵守校规,在校外打架,这是一件非常恶劣的事件,我已经多次说过,打架是一件害人害己的行为,涉事同学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下面让他上台来做检讨
    许昭听得不耐烦,百无聊赖的盯着眼前的余楠,他的半个身子都被校服盖住了,前会儿倒没觉得什么,这会儿大会开始,学子们都正襟危站着,就他一个人盖着校服,站的倒是端正,只是看着背影着实有点不论不类的。
    许昭笑了笑,弯起两个指头轻轻敲了敲他的后背,校服你拿下来得了。
    边说边往下拽他校服。
    余楠转过身,默默道,那个条件
    许昭勾勾嘴角笑笑,既然是条件,肯定没那么简单,我哪能随便就能想到,等着。
    他笑得有点邪里邪气的,眼神里满是戏谑,顺手就把校服挂在余楠的肩膀上。
    十秒钟后,余楠面无表情的转过身,穿上了手里的校服
    许昭本来也打算把校服还给他了,就是不告诉他,看他穿起校服,漫不经心的笑逗他,哎,你干嘛。
    余楠微微侧了下头,你,不要,我就当,你还给,我了。
    许昭笑,谁说要还给你了。
    陈征和赵北悄悄的从队伍后面绕到了许昭的背后,赵北剐了一眼吴旭,滚后面去。
    吴旭知道他们这些人,不愿意多惹事,直接就绕到了后面。
    陈征插到队伍里,凑近许昭轻声说道,生哥,事情有变。
    许昭笑容一顿,怎么了?
    你看。陈征把手机递给许昭。
    只见亮着的屏幕上,是一个五人群组的对话框。
    12:35,瘸楼发了一条信息,【速来棋牌室!】
    现在时间是13:08,半个小时过去了。
    许昭回拨了电话,嘟了很长时间都没人接。
    他表情头一回认真了,怎么回事?
    陈征脸色也不太好,我也不知道,我一看见就立马给他回电话了,一直没人接,生哥咱赶紧走吧,不能等了。
    许昭瞥了一眼前面的余楠,又瞬间将目光转向主席台下,只见方兰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满脸的着急。
    距离教导主任蔡保说完话已经过了五六分钟了,仍然不见有人上台做检讨。
    许昭转过身往后走,他们逃过不知道多少节早操课,武术课,如何在人群中快速逃离,这一点,他们非常了解。
    许昭走得很快,边走边问,松子呢?
    早跑了,估计现在在校门口了。陈征回道。
    赵北跟在后面,问道,生哥,瘸楼会不会出什么事啊?
    一时间,许昭无言。
    瘸楼向来是最稳重的,这种时候不可能掉链子。
    何况陈征打了这么多电话,今天这日子有多重要,他们最清楚。
    信息电话不说秒回,几分钟内肯定也得给个回复,这么久不回,只能说明一点
    瘸楼出事了。
    许昭已经猜到了这一点,他一扫一贯慵懒的神情,勾起嘴角笑得有点阴沉沉的,跟老子玩这一招
    陈征松了松骨头,语气带了点咬牙切齿,生哥,咱这回是真要好好活动活动筋骨了
    许昭目光似刀,表情阴沉,步履极快的走到了校门口。
    许昭一贯懒散,很少有什么事他真的会放在心上。
    这样的目光和神情,陈征跟着许昭这么久,只见过两次。
    第一次是在四年前,在那个他们所有人都不愿意再回想起的那个篮球场的午后。
    第二次就是现在。
    陈征知道许昭认真了,这样的认真就是要把老搬往死里打才能结束。
    葛一嵩已经在车里等着了,见他们来了,伸出头大喊道,生哥,快!
    三个人闻言快速上了车,只听见广播里忽然又喊道,高二一班葛一嵩同学,听到广播后,速来主席台!高二一班葛一嵩同学,听到广播后,速来主席台
    葛一嵩踩下油门,低声骂了句,我□□妈。
    车一路开到了废厂外,四个人快速下了车,陈征开了后备箱,一人递了一个棒球棍,脸色狠厉,只管往头上敲啊,别跟那帮人客气!
    他一边说一边递,递到许昭手里的时候,许昭没接,他的眼神依旧阴沉沉的,要是今天瘸楼没事,我们就只挥拳头,要是今天瘸楼出了事,给我把老搬的牙敲碎了。
    这句话的意思很简单,打得再惨也不能闹出人命来。
    废厂过去是个面粉厂,因为老板拖债,工人罢工,厂子也就虚空了。
    四个人一路到了废厂后面的棋牌室,门是反锁着的,许昭一脚踹开了门,一阵灰尘扑面而来,呛得赵北连打了几个喷嚏。
    半空中的尘埃缓缓落定后,只见十几个人乌压压的站在后面,中间坐了一个剃了光头,身材魁梧的男人。
    他的表情有点阴险,笑得是更加阴险。
    看见许昭几个人,他故作惊讶,呦,这谁啊?
    赵北往前迈了一步,喊道,是你爷爷。
    那男人装作没听见,头一转,看向身边的一个男人,我眼神不太好,你给我瞧瞧,这是不是许淮生啊?
    旁边的男人微微俯下身来,也笑得假模假样的,是他,搬哥,人现在改名了,不叫许淮生了,叫许昭。
    那男人转头看向许昭,故作姿态说,好好的改什么名儿啊?
    旁边男人笑说,搬哥,您忘了,四年前您当众羞辱了人一回,人那是改名换运呐。
    哦那男人又装作一脸的愧疚,我羞辱的人多了去了,要是伤了你还真不好意思了。
    估计是憋着笑,说完像是实在忍不住了似的,哈哈大笑了出来,连带着他身后的十几个人也跟着笑。
    陈征是忍无可忍,怒气冲冲道,你他妈装什么逼呢,这几年躲我们躲得跟孙子似的,这会儿在这装起大爷来了,真够恶心的啊你老搬。
    坐在椅子上的人就是老搬,他笑得是阴险中带点猥琐,猥琐中又不失阴险。
    你谁啊,跟谁放屁呢。老搬说,这几年混得不错就把过去的事忘了?
    他眼神一转,看向许昭,故意道,是吧,生哥?
    后面的那句生哥嘲笑的意味极重。
    许昭眼神阴冷,漫不经心的笑笑,上回在废厂没见着你,搬哥最近忙什么呢,我记得你那儿子在哪读书来着,广潭小学是吧?
    老搬拍了下椅子,瞬间站起身来,你这话什么意思!
    许昭笑笑,笑得很轻松,跟你是一个意思,你不是替我回忆过去吗,我是礼尚往来,也给你回忆回忆。
    老搬冷哼了一声,心思转了转,许昭,咱这梁子结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其实这几年我也不爱管这些事儿了,我说要你我从此井水不犯河水,你肯定不愿意。这样吧,我送你份礼,收了这礼,以后咱真就井水不犯河水了。
    许昭笑笑没说话,老搬示了意,那边就有人带着个人上来了。
    陈征定睛一看,是瘸楼。
    他脸上有点伤,头发也乱糟糟的,嘴被捂着,身后是两个大汉抓着他。
    陈征气得大喊,我□□妈。
    说完冲动的准备上去动手,许昭一把拉住了他。
    陈征眼睛都红了,喊道,生哥!
    许昭太明白他这一声生哥的意思了。
    许昭看着陈征的眼睛,他的眼睛里有太多的愤恨,激怒。
    一时间,许昭觉得好像又回到了那一天。
    那一天,他也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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