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是憨憨。
    陆承熠沉吟片刻,道:是暗恋,也是临时关系。
    不是单方面的暗恋,而是两个人的地下之恋,也是一段随时可能结束的临时关系。
    林洛汀略微思索了一下便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
    的确,这两个人说在一起不合适,说没在一起也不恰当,只有暗恋和临时关系还能算准确地描述。
    他不知道的是,陆承熠也在想临时关系这四个字很适合用来形容他们。
    两人离开电影院走回日料店附近取车。
    心中疑惑解决的林洛汀早已将男女主的意难平抛到了脑后,坐在副驾位上等男人给他系安全带,想的全是影片中主角恋情被发现前男主穿着围裙在厨房从容忙碌的一幕。
    他脑海中的男主自然只有陆承熠。
    人类比电影里的男主好看。
    他盯着陆承熠看的有些久,陆承熠系好安全带便抬眸问他:怎么了?
    林洛汀说:我想到了一个没有玩过的小游戏。
    不过现在他们住在外面酒店,没有厨房给人类施展,只有等回家再说。今天就先尝试电影给他的另一个小灵感好了。
    陆承熠真当他在说游戏,没再多问,驱车去找酒店住宿。
    他们没住上次来订的学校附近那家,挑了家条件更好的。陆承熠拿着身份证准备去前台开、房,林洛汀叫住他:开一间。
    怕对方不理解:一个卧室,一张床。
    在人类怀里醒来是什么感觉?或许能一直暖和到天亮?
    他这么一解释陆承熠反倒不明白了。
    陆承熠知道林洛汀并没有想要发生什么的意思,只是之前那些睡前故事、暖、床已经够难以理解的了,对方还想怎么做?
    收回迈出的脚拉着人走到一边的绿植旁,陆承熠:你要做什么?
    林洛汀:睡觉。
    陆承熠:仅此而已?
    当然,话落若有所思地望着男人,林洛汀轻笑了声,你以为我想做什么?
    陆承熠:没什么。
    他不是以为对方要做什么具体的事,因为无论对方打算做什么他都不能淡定如常,所以他担心的是这种可能。
    两人开了一间大床房。
    电影看了一个半小时,现在时间刚过晚上10点,差不多便是林洛汀平时睡觉的时间。
    他先洗完澡出来躺在床上,裹紧被子,但被窝里热水带来的暖意还是很快消失。
    他最近便发现了,他的身体越来越存不住外物带来的体温,只能维持在本身偏低的温度,一到半夜很容易冷醒。
    不,也不能说是冷醒,他并不怕冷。
    只是感受过温暖再失去的感觉,这种变化是很难忍受的。他怀疑导致这种变化的是自己身上的两种血脉融合到了一个关键点。
    这也是林洛汀尝试让人类陪他过夜的原因,不单单是因为电影。
    在有更好选择的选择的情况下,谁愿意委屈自己呢?
    林洛汀枕在柔软的枕面上昏昏欲睡。
    不知过了多久,浴室门发出一声轻响,洗完澡的男人携着满身潮意走出,他先是看了眼床上半醒半睡的人,抬步去翻行李箱。
    你做什么?因睡意有软的声音问。
    陆承熠:给你找故事书。
    床上的人轻哼:我什么时候听故事书了。
    不管什么书它都是睡前故事,没什么区别。
    找到带来的书,陆承熠上了空出来的另一半床,很快便感觉到一具温凉的身体滚了过来,手脚都缠在他身上。
    他习以为常,翻到上回翻折起来的那页继续往下读,没读两句就被人把书抽走了。
    厚厚的精装书先是落到被面,接着再被毫不留情地推到地上,发出嘭的一声闷响。
    陆承熠觉得自己被林洛汀折腾的是脾气越来越好了,这样也生不起气来,垂眸看他:不听了?
    林洛汀也仰起视线看他:今天先不听了,你下来。
    陆承熠:嗯?
    林洛汀:躺下来。
    男人皱眉躺下身体。
    被子窸窸窣窣,身上很快便翻上来一个人,微凉的手在脖子一侧摸个不停。
    陆承熠:你到底要做什么。语气倒还平静。
    身上的人没说话,只收回了乱摸索的手,脑袋凑过来一口咬在他脖子上。
    些许刺痛伴随着湿润的呼吸传来,牙齿是硬的,舌尖是软的,还有隐隐啜吸的力道
    发丝扫在脸侧的触感有些痒,嗓子一下变得干涩。
    陆承熠想起上回剧组酒店发生的事,微妙地哑声问:你饿了?
    遍咬不得的林洛汀松开齿间的软肉,泄气又不满:算是。既然到了融合关键点,没道理犬齿一点动静都没有吧。
    陆承熠:我给你点点吃的。他先是试探。
    林洛汀:不想吃这个。
    果然是异食癖犯了。
    陆承熠:私人医院应该能买到血袋。
    闻言林洛汀蹙了蹙眉,抬起头看他:我说过,我不是谁的血都能将就。
    那我是不是还要感到荣幸?
    侧身让人重新躺回床上,陆承熠坐起身体:那就睡吧。捡起地上的书:还听不听?
    林洛汀看他半晌,总觉得那句那就睡吧过于敷衍。不过他没有犬齿,喝不到血确实也是事实。
    怏怏闭上眼:听。
    男人便接着被打断的那句继续往下读。
    一句一句,直到一段情节结束,他合上书垂下视线,目光落在身旁的人脸上。
    林洛汀呼吸轻缓,似乎已经睡着了。长而黑的睫毛掩下遮住了那双平时顾盼间或撩人或冰凉的茶色眸子,让他整个人安静下来,少了些清醒时攻击性的昳丽。
    说来奇怪,分明是个性子有些散漫慵懒的人,却无端让人联想到他喜欢的红玫瑰。
    艳丽,却带着刺。
    柔软的发丝凌乱地在眉眼间散开,男人指尖动了动,还能记起上回酒店时的触感。
    只是这感觉太过禁忌,手指便摁压在书封上停住。
    身侧的人又将他抱紧了些,手紧紧拥着他的腰,将所有呼吸喷洒在腰际敏、感的皮肤。
    陆承熠望着床上被子隆起的弧度沉默。
    他无法准确描述自己此时的心情,也不愿去细想自己此时是什么心情。
    就好像他只看见床面隆起,却不愿探究被子下面究竟如何。
    就好像有些事情只要不去正视,便永远不会存在。
    作者有话要说:小陆动心啦,不过要他承认和更进一步还要纠结一段时间[叹气]
    小可爱们多多评论鸭,我一直有偷偷窥屏的,眼巴巴
    第三十章
    这一晚陆承熠睡的不太、安稳。
    梦境从未停歇, 光怪陆离地纷至沓来,他觉得自己像被扼住了咽喉般难以呼吸, 深陷在不见光的泥淖中, 更带着说不出来的窒息心悸。
    猛地睁眼吐出一口气,这才发现身上八爪鱼似的趴着一个人。
    林洛汀半边身体扒在他身上, 手和脚分别勾着他的腰和腿, 脑袋就枕在他胸口处。
    他说怎么感觉难以呼吸。
    动作小心地将人翻到床上。窗户隔着窗帘隐隐透进光来,外面应该已经大亮了,陆承熠想趁人没醒先去一趟医院。
    不料身体刚翻动了一下身上的人便隐约有了动静。
    迷迷糊糊中林洛汀往热源处挤, 直到将剩下一半身体也挪到男人身上, 脑袋蹭到男人颈窝, 他倦怠地开口:你做什么?
    既然被发现了陆承熠就没想着瞒他,声音微哑地说:我要去一趟医院。
    卧室内光线昏暗, 禁锢了一晚的空气微暖。
    初醒时沉哑的嗓音仿佛带着弱电流,引起耳膜与声带共振,酥痒从耳廓绵密地蔓延开来, 到大脑, 到心尖, 身体脱力般地发软。
    让林洛汀一下子清醒了。
    他睁开眼睛,昏暗的光线并不影响视力, 视野所及男人的脖子和耳后的轮廓线条完美, 肤色是大理石般的硬白。
    身体往上蹭,将耳朵蹭到男人唇边,这才懒懒地卸掉力气, 林洛汀:陆承熠,叫我。
    陆承熠:?他莫名。
    即使自认为足够了解林洛汀,有时候还是跟不上对方跳跃的思路。
    他倒也没蠢得问为什么,一些无伤大雅的小事顺着对方就是了。
    陆承熠:林洛汀。
    耳朵又是一麻,身体又是一软。
    林洛汀:不,就最后两个字。
    男人呼吸微顿,嘴唇几次张合,再开口时声音轻了很多。
    陆承熠:洛汀。
    这两个字的影响比他想象中还大些,熟悉的重量沉沉压在心口,有些话落入别人的是耳,入了自己的是心。
    得到满足的血族使劲在男人颈侧蹭,头发蹭的凌乱,弯着唇轻哼着夸:你声音真好听。
    果然让人类陪、睡是个再正确不过的决定,不然他都不知道原来人类刚睡醒时声音是这样的。
    若说平时男人嗓音是沉而偏稳,是硬朗的,平静的;那么初醒时的声音便是低而偏磁,是沙哑的,性感的。
    与冷静淡然的模样完全不同,好似泄露出几分压抑不住的情、欲,让他蠢蠢欲动。
    林洛汀愉快地做下决定:你以后每天都陪我睡。
    不止声音好听,人类身体也很暖,半夜他都没被体温变化惊醒。
    陆承熠很想拒绝,但是他的身份无法拒绝。
    林洛汀:还要唱歌给我听。
    这个陆承熠可以拒绝:我不会。
    林洛汀:你可以会。
    他总有办法让人类无法拒绝的。
    陆承熠不会这时候与他争执,便干脆略过不提。
    别动了,提醒时顺便将乱动的人控制住,陆承熠提起之前的话题,我要去一趟医院。
    林洛汀心情好,便好脾气地问:去做什么?
    陆承熠平静道:去看看我妈。
    唔,差点忘了人类的母亲还在住院。
    说起来上回他陪陆承熠来办理休学手续,第二天不想去,陆承熠自己去学校拿休学通知,结果下午才回来
    所以那天他是去医院了?
    林洛汀和陆承熠一起去了中心医院,因为他们去过医院后打算直接开车回渚市。
    没跟陆承熠一起上楼,陆承熠进医院后林洛汀就自己去了一家医院附近的美术馆,看看画打发时间。
    看画期间他接到一通电话,是韩美美打来的
    此时陆承熠也已到了陆母的病房。
    陆承熠从小在单亲家庭长大,家里有教书的外公外婆和母亲,至于父亲和爷爷奶奶,自他记事起就没见过。
    他小时候问过这件事,家里人没有瞒着他,其实没有什么不好说的。
    陆母大学期间和男朋友恋爱,毕业后和平分手,没想到避孕措施失败意外怀了身孕。这事家里人知道后,外公外婆包括陆母自己都一致决定将孩子打掉。
    但是去了医院医生告诉他们,陆母身体弱,如果流产会影响身体健康,同时很可能导致终身不孕。
    这个消息对陆家来说无疑是噩耗,陆母那时还不到23岁!一家人经历了震惊和痛苦的过程,为孩子的去留犹豫商量了很久。
    不生,影响陆母健康且以后可能都生不了。
    生下来,陆母未婚带孩的条件可能找不到好的对象,更何况他们也不能保证这个人未来一定会对陆承熠好。
    他们没想过把事情告诉男方。
    一是男方家庭情况和他们不一样,主动提起对方会不会怀疑他们有别的心思?二是陆母已经和对方分手了。
    意外怀孕是谁都没想到的事。
    那时候还未去世的外公握着陆承熠小小的手语重心长地说:承熠,别怪你妈妈曾经想打掉你,那时候她也才刚刚大学毕业,还没做好当母亲的准备。
    早熟的陆承熠其实并没有多少难过,因为结果足以使他宽慰。
    陆母生下了他。
    妈妈对他很好,外公外婆也对他很好。
    转眼二十年过去,他长大,外公去世,母亲也病了。
    他从未后悔几个月前答应林洛汀的条件,之前不后悔,现在更不后悔。
    陪床上外婆打着瞌睡昏昏沉沉,陆母放轻了声音,看着床边沉默的大男孩心中既骄傲又酸涩。
    你有心事,承熠,她缓声开口,休养得红润两分的脸上带着温暖的笑,如同以往每一次孩子在学校受欺负回来般,能跟妈妈分享吗?
    陆承熠削梨的手顿了顿。
    陆母:不能说?
    陆承熠:不是,是不知道怎么说。
    陆母不逼他,她知道自己的孩子只要愿意开口就一定可以说出来。
    直到一颗梨削好切成小块放进陆母手里,陆承熠收起水果刀用纸巾擦了擦手,抬起视线:我发现我身上发生了一些变化。
    如果是好的变化承熠不至于如此纠结陆母直觉很准:这个变化是好是坏?
    陆承熠:不好也不能说坏。不好,却也不想用坏来形容。
    陆母:那是不适应这种变化还是害怕这种变化?
    陆承熠:不是不适应。
    那就是恐惧变化本身。
    陆母微笑起来,这么多年似乎又在承熠身上看到了他小时候向大人懵懂求助的样子。只是孩子长大了,那些懵懂都被深藏在稳重里。
    她开口,眼神温柔,语气坚定:你从来都是克制的性子,既然不知道变化是好是坏,那就先静观其变吧。
    无法控制所思所想,那就只能控制一言一行。
    陆承熠对上她的目光,许久后应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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