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来,她倒是不担心郑经纶短时间之内会将此事说出去了。可若是对方需要唐斯羡替他做什么,那此事必然需要让斯羡知道。
    这就像是一个死循环,唐清满一直到唐斯羡下班回来都还在纠结。
    不教秦浈多言,唐斯羡便发现了她的异常:今日家中可是发生了什么,怎么你们一个两个都这般模样?
    唐清满便罢了,毕竟她前阵子开始就偶尔会神游太虚。唐斯羡知道她心里有结,除了在生活中做好自己的事情,不给她增加压力之外,也不好多提。可秦浈难道也被唐清满传染了,开始走神了?
    能让秦浈走神的事情可是很罕见,即使她掩饰得很好,可也瞒不过枕边的唐斯羡。
    唐清满下意识地看向秦浈,后者也是看了她一眼,也不知是否二人心里都装着事,很快就转移开了。
    秦浈是因唐清满的异常,以及忽然想起那个无名的墓,便稍微让唐斯羡看出异样来。唐清满则是还未捋顺思绪,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跟唐斯羡说。
    秦浈想了想,微笑道:不算什么事,就是大哥从村子里回来后告诉我,你表姑的老娘前不久病逝了。
    唐斯羡略无情地道:唐黛死了便死了,也值得你上心?
    唐氏死了,薛氏在唐家为她守孝,那薛浩也没有回薛家去,一直待在唐家。本来因他凭自己的臆想捏造你与之事,唐家欲责罚他,但因唐氏之死,唐家上下也有些垂怜他,故而惩罚之事未被人提及。
    唐斯羡抿唇:唐家不处理他,我会料理他的。
    唐清满看着她微微愣神,这便是斯羡的脾性。这事上,秦浈不可能帮她出谋划策或劝住斯羡,所以她该如何是好?
    辗转反侧了一夜,唐清满夜里还做了噩梦惊醒。她已经很久不曾做过噩梦了,这一次的噩梦却尤为真实,吓得她汗涔涔。
    她披衣起身。皎洁的月光洒了庭院满地银霜,绿团鱼在地上爬行,传出窸窣的动静。
    唐清满蹲下来,戳了戳它的脑袋,低声道:难怪第二天一早会发现你在水井旁,原来是夜里爬过去的。你要知道自己这么大只,那水井口压根便容不下你,你何必浪费时间和精力,大老远地爬过去?
    绿团鱼缩回了脑袋,好会儿才又伸出来,继续爬。
    唐清满看着它,嘴角微微上扬,忽而她愣住了。
    低头沉思了小会儿,脑中的念头清晰了起来:郑经纶的目的是斯羡,压根便不会放弃这次威胁她的机会,若斯羡真的受他的威胁,只会将他的胃口也野心越养越大!
    她盯着唐斯羡与秦浈的房门出神了会儿,正打算回屋继续歇一歇,岂料那道门发出了一声吱呀,便见唐斯羡从屋里出来,唤了声:阿姊。
    唐斯羡的语气颇为冷静,似乎一点都不意外她大半夜的不睡觉蹲在院子里的诡异举动。
    唐清满的心突突地跳,她紧张道:斯羡,你、你怎么起来了?
    以前养鱼都是这个时候起来去巡视鱼塘的,已经习惯了这个时候起来,所以出来走走。唐斯羡来到唐清满面前,也没问她在这儿做什么。
    唐清满等了会儿,问道:你不问我吗?
    唐斯羡微微一笑:每个人心中都有不能言说的秘密心事,哪怕是最亲近的亲人。阿姊不想说,我便不问。
    唐清满嘀咕:我也是习惯了。
    唐斯羡揉了揉她的脑袋,她呆愣地看着这个将自己当成小孩一般对待的人。
    我与你说个秘密。唐斯羡神秘地道。
    她这会儿没有喊唐清满阿姊,后者心里有所感应,直勾勾地看着她:能告诉我的秘密吗?
    当然,都说年龄是女人的秘密,我其实今年二十有五了,告诉你这个秘密,你可得替我保密!
    唐清满:
    这个秘密,她觉得不像是秘密,唐斯羡比她年长的事情她是知道的,可她又确实是第一次知道唐斯羡的真实年龄。
    你长得可真不像二十有五。唐清满微微羡慕,说完,又紧张地看了一眼唐斯羡的房间,浈娘还在熟睡中?
    唐斯羡笑道:嗯,她睡着了。
    唐清满觉得得知唐斯羡的年龄后,心里怪怪的,仍旧想将她当成这一年里的那个弟弟,可年纪上,自己又忍不住想像个妹妹一般依靠她。
    你为何突然告诉我这个秘密?
    我是想让你知道,我不是真的十八岁的青少年,我遇过许多事,经历过生死,心理承受能力会远比你想象中的要强。有些像报复性打人的事情上我或许会很冲动,可我也是有把握才会去做,没把握的事情我从不做。唐斯羡自夸了一番,所以,你若是有什么难处,可以相信我,交给我去处理。
    唐清满的眼眶已经湿润了。唐斯羡但凡对她如同刚认识那会儿那般疏离,但凡对她冷漠些、不要关心她,不要替她报仇,更不要对她这么好,她也不会如此担心失去对方。
    那我也告诉你一件事。唐清满做好了心理准备,去年我与思先从歙州休宁县,跟这一个茶商的车队出发
    虽然已经是唐斯羡猜到的事情,可她没有打断唐清满,因为这也算是唐清满第一次跟她提及当时的详情、其中涉及的更多的秘密。
    其实之所以会发现河里的你,是因为我当时正打算去与家人团聚。因为你的出现打乱了我的计划,也让我活了下来,我想你的出现该是老天特意安排告诫我的,所以我一直坚持到了现在。
    唐斯羡扭过头去,抬手轻轻擦了下眼眶。
    那个茶商是谁?她问。
    唐清满低头:他叫郑经纶。
    经书的经,纶布的纶?
    唐清满又沉重地点头:嗯。
    唐斯羡能说出对方的名字,显然已经见过对方了。如若不然,郑经纶也不会发现她是假的。
    他来找你了。唐斯羡肯定地道。
    他发现你不是思先了,他还想以此威胁你。唐清满观察这唐斯羡的反应,生怕她突然暴起要去杀了郑经纶。
    但是唐斯羡却十分冷静,一如从前每次在她决定要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情那般不动声色,让人以为她并不在乎。
    唐斯羡确实如唐清满所担忧的那般,面上波澜不惊,脑海中却闪出了一个杀掉对方,以绝后患的念头。甚至连如何不动声色地杀掉对方,让对方连尸首都不会被人找到的方法都想到了,她的空间会自动将进入空间的活物变成死物,连动物都是如此,想必连人也不会例外,她并不介意拿郑经纶做一个实验。
    然而这样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而后她便开始警觉自己产生这种想法。
    她的工作让她见识了太多黑暗,而后来执行卧底任务的她也常常游走于灰色地带,她或许有许多陋习,但这并不代表她会视人命如草芥。
    什么人该死,什么人罪不至死,她的心里都有一把杆秤。如果这把杆秤失衡了,仅仅因为对方拿自己的身份来威胁自己便对对方下杀手,那她跟那些站在对立面的毒贩、盗贼有什么区别?这样做也对不住她曾经肩负的徽章。
    他说什么时候再来找你?唐斯羡问。
    他没说。
    唐斯羡点点头:他这是故意不告诉我们他想要什么、什么时候来寻我们,让我们整日提心吊胆、备受煎熬。然后一步步消磨、瓦解我们的意志,好进一步恐吓我们,控制我们。
    唐清满见她一点儿都不惊慌,甚至还能猜到郑经纶的意图,心中果然觉得安定了许多。她道:那他一定不知道,有你在,我们不会如他所愿。
    嗯。
    唐清满又问:斯羡,你想怎么做?
    先看看他想做什么吧!若他再来找你,你便表现得害怕一些,让他认为他的恐吓成功了。只有这样,才能降低他的戒心,让他露出更多破绽。若他要求跟我谈条件,能也尽管带他来找我。
    唐清满心想,虽然唐斯羡的镇静让她不像白天那么惶恐不安,但无需她刻意去演,她都能表现出心底的不安。
    我知道了,斯羡。
    好了,这样能睡个好觉了吗?阿姊。唐斯羡微微一笑。
    唐清满又愣了下,明白她们的关系又恢复成了姐弟。她点点头,起身往自己房间走,但是因蹲太久,腿有些麻,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
    唐斯羡转身看着她回屋,皎洁的月光从她的身后挥洒银霜,将她的发丝染得发亮,而她的脸笼罩在阴影中,让人辨不清楚神情,只有一双眼睛透着冷冽的光。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作话想说的,大概都在文里面的。
    14点更新作话:唐某贱的杆秤里,郑是否该杀,取决于他犯下的罪行(比如他间接直接导致唐思先死亡等),而不是郑知道她的身份,所以她就应该杀人灭口(文中她觉得自己该警醒的是这种想法,而不是圣母地认为郑不该S。毕竟如果对方是个没有该死的罪行在身,仅仅是敲诈勒索的人,难道第一想法应该是杀人灭口?这跟张东升之流就没有区别了。)
    很多人弄混淆了这一点。
    哪怕原本的世界里,她的卧底身份被罪犯知道了,她也绝无理由杀人灭口。毕竟这个后果是她同样会作为杀人犯被送上法庭。什么情况下可以S对方呢?在对方危及自己性命的时候,比如对方拿武器对着她,这个时候可以出于自己安全的考虑而出手。
    (当然,这些都是我通过度娘了解到的,毕竟没有干过这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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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6章 贪念
    纠正唐斯羡许多陋习以及教给她许多受益良多的知识的良师曾经告诉过她:人生在世, 无欲则刚。无欲无求,便无所畏惧。你佩戴起这枚徽章,前方的道路上便会出现许多诱惑, 金钱、美色
    唐斯羡当时还特别欠揍地打断良师的话:报告, 是女色还是男色?
    被良师往脑壳拍了一巴掌后, 她老实了。
    你有渴望得到的东西吗?良师又问她。
    唐斯羡沉思了片刻,摇了摇头:我渴望得到的都已经不存在了。
    良师凝视着她, 良久,才说:说句你听了可能会不好受的话, 正是因为你一无所有, 也没有所求, 我才放心让你走这一条路。
    唐斯羡不以为意:我可是经过了严格的心理素质测试训练的,这种话怎么可能会让我难受呢?
    等有一天,或许会出现足以诱惑你的东西,你要做的是在贪念产生的那一刻,离开这个泥潭。
    诚然,如唐清满所猜测的那样, 在一年前,甚至是半年前,郑经纶出现在她面前, 要挟曝光她的身份时,她定然不会犹豫地选择跟郑经纶鱼死网破。因为那时候的她并不是很在乎唐思先的身份, 也不认为自己非得当唐思先才能活下去。
    可如今, 她得到了太多东西, 在她贪念产生的时候,她没有听从良师的话及时抽身。然后她陷在了对秦浈的贪恋,对这种平静的日子的眷恋之中。
    悄悄地回到房中, 唐斯羡刚躺下,床上的吱呀声便将秦浈吵醒了,她睡眼朦胧地道:你很久都不曾夜里起床了。
    即使是刚被吵醒,她的眼神也还是有一丝清明,唐斯羡笑道:睡觉前喝了不少水,刚才去茅厕了。
    你该不会是肾虚了吧,要不要给你抓点药补一补?秦浈睡意全无,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唐斯羡:
    神他妈肾虚,她娘子这是职业病犯了啊!她这么年轻,不管是工作还是下班,精神都非常好,头发都没多掉几根,怎么会肾虚呢!
    就偶尔起夜一次,不必这么紧张。
    秦浈又躺了回去,问:刚才在睡梦中,好像梦见了阿唐的呼声,但是又像是真的,你听见了吗?
    唐斯羡面不改色地道:没有,我起夜时,阿姊的房间是黑的,也没有什么动静。
    她也不算说谎,毕竟唐清满是摸黑起床走出房外的,她人在庭院,房间里自然不会有什么动静。
    秦浈也没有别的话了,闭上眼睛:那继续睡吧!
    明天的事情明天再想吧!唐斯羡并不想为郑经纶这等败类而失眠,于是很快便重新进入了梦乡。
    翌日,唐斯羡去上班后,唐清满担心郑经纶来找她,便一直朝门口张望。秦浈站在堂前看着她许久,才过去,佯装不经意地问:阿唐,你跟官人说了你那位很坏的同乡的事情了吗?
    唐清满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她避开了秦浈的视线,并不敢与之对视。秦浈的眼睛像是会洞察她的内心,所以她不能让秦浈看出破绽来。
    说了,思先说对方没什么可怕的,让我不要害怕。
    秦浈看着她,眯了眯眼:可我怎么瞧着你还是有些焦虑不安?
    没有,我是担心思先,你也知道思先的性子,我担心她会冲动行事。
    那你或许可以和我说详细些,我可以想办法劝住她,让她不至于冲动行事。
    唐清满张了张嘴,但连一句对不起都说不出来。
    过了会儿,她鼓起勇气直视秦浈,道:对不起浈娘,我们不想让你也卷进这桩事里面来,你不该受我们牵连。
    秦浈眼中的失望一闪而过,她微微一笑:没关系,相信官人有能力处理此事。
    唐清满内疚极了,秦浈和她们一起生活了这么久,日后若无意外也是绑在一起的,可是为了瞒住唐斯羡的身份,她不得不将她排除在外。被排除在外的感觉并不好受,她明明尝过这种滋味,却如此狠心地让秦浈也品尝到,实在是很对不起秦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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