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确实不着急,唐昭如今不过十六,比她大两岁也不过十八。与满街等着放榜的考生相比,两人看着着实年轻,有时看着那些考到白发苍苍的考生都让人不解他们这把年纪就算考中了又如何?能再考中进士吗?能直接候补当官吗?这年纪又还能当几年官?
    考场外,老老少少,人间百态。
    和唐昭两人心态都挺稳,因为都觉得自己大概率考不中,剩下的便只有一点小小的期待了。两人在距离考场不远不近的茶摊上落了桌,也不急着去贡院外挤,只远远看着。
    唐昭给自己倒了杯茶,可看着茶杯里略显浑浊的茶水又有些下不去口,最终又把举起的茶杯放下了。她无意识回头四顾,似乎是想寻找些什么,结果理所当然什么也没寻到。等她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些什么,又忍不住扶额,长长叹了口气。
    想什么呢,公主殿下能出
    现在贡院外一回已是意外。自己什么身份,难道还值得明达为自己万般操心,连放榜都要过来亲自看看?
    这显然是想多了,唐昭有些好笑又有些好气,气的是自己。
    没注意她这纠结心事,等了一阵后就有些不耐烦了,摇晃着手中折扇说道:也不知何时才会放榜,在这里等着好是无聊,早知道便让小厮直接来看了。他说完眨眨眼,又鼓动唐昭道:唐兄,干等着也是无聊,不如出去走走?
    唐昭闻言只觉心比自己都大,这时候还能想着玩。但等她回头对上的目光才发现,对方并不是不上心,或者正是因为太过着急在意,这才想要转移注意力。
    这边唐昭看出了心思,还没说什么,那边贡院的大门却在此时开了。
    一瞬间,好似点燃了炸|药|桶,等着放榜的人群沸腾了。
    原本还有几个耐得住性子的考生与唐昭他们一同等在茶摊里,这下远远听见人群喧闹也坐不住了,倏然起身后,扔下几个铜板便也急匆匆加入了喧闹之中。
    许是受气氛带动,前一刻还宣称不在意的也跟着一下子站了起来,蠢蠢欲动的脚步都迈出去半步了,眼角余光瞥见唐昭没动,又给收了回来。他重又坐了下来,却显得有些坐立不安,伸长了脖子往贡院前张望:人好多啊,不知放榜了没有,福气看不看得到?
    福气便是的小厮,用他的话说这名字是大俗即大雅,旁人听罢笑笑也道是好名字。
    唐昭也带了唐家的小厮来,跟福气一起早早就去放榜处等着了,她却是不在意的:反正榜单在那里,早晚都能看到,早晚也不改变名次。
    这话说得没错,可就是过于冷静了,无奈瞧她一眼,是真的信了她没考好没指望。不过好友当前,他自然也说不出别的,更不可能出言打击对方,只得耐下性子陪她一起等。
    这一等便是小半个时辰过去,唐昭都无聊到盯着茶杯想要试试,这街边的茶水到底是什么滋味儿?想着到底举起了茶杯,送到唇边小抿了一口,入口却只觉出了苦涩。
    正嫌弃,远处哒哒跑来两人,衣襟散乱发髻歪斜,甚至连鞋都被挤掉了一只。
    这两人正是福气和唐家小厮,远远看见茶摊上的二人,唐家小厮就先欢喜的喊了起来:中了,中了,郎君您中了!
    喊话的是唐家小厮,榜上有名的显然便是唐昭。她闻言惊得手一抖,还装着大半茶水的茶杯倏然掉落在桌子上,没将茶杯摔坏却溅出了满杯的茶水,几滴溅落在她袖口衣襟。
    然而唐昭却顾不得这个了,她一下子站了起来,面上不见喜色却很着急:中了多少?
    小厮已离得不远,三两步跑到面前后大喘口气,这才答道:第,第一百名。
    京城乃天子脚下,在许多事上总有这秋闱的中举名额,就要比其他州府的多上不少。别的州府每科名额大抵从三十到七十不等,可京城就足有一百。这当然不是说京城的科考就容易了,毕竟天子脚下更是人才济济,可考到一百名也是中举了。
    唐昭意外得了个孙山,可也比名落孙山好些,而这个名次也让她有一瞬间的迷惑。
    她的文章绝对配得上这个名次,或者说如果不是最后一场字迹缭乱,绝对不止这个名次。那么她中举到底是意外遇见了惜才的考官,还是唐家人在其中做了手脚?
    唐昭一时难以分辨,但中举这事落在头上,她却总是开心不起来的。
    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只当她是因这名次而不满,也不怎么在意。他此时更在意的还是自己的名次,拉着同样跑回来的福气便问:福气快说,我可中了?
    福气闻言露出个似哭似笑的怪异神情,他没当先开口报喜自然也是有理由的,当下举起一根手指道:郎君,您中了一百零一名。
    一百零一也是有名次的,秋闱一百正榜,但除此之外还有十个名额的副榜。副榜有激励之意,也算是另一条路上榜不算中举,却比寻常落榜的考生多了特权,便是入国子监读书。读上三年,若是通过了国子监考核,三年后虽无举人功名,却也能如举人一般参加春闱。
    听罢表情怪异了一瞬,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最后看看身边的好友,他苦笑道:唐兄还说考砸了,你这可叫我情何以堪啊?
    两人名次好巧不巧连在一起,唐昭考砸
    也比高个名次上了榜,着实有些打脸了。
    唐昭也不知说什么才好,神情有些尴尬,想要安慰两句又觉得不合适。
    好在也不是真的介怀,转头又收拾好心情说道:唐兄你先回去等着报喜吧,我在这里再等等,等人都散了我得去贡院外看看贴出来的答卷。
    为表公平,放榜之时贡院外除了贴出名次榜单,也会贴出中举之人的文章。百来人的试卷能贴满几堵墙,可也确实有人会去一篇篇看过,大多数人看过之后心悦诚服,少数不满自负的也难以借机生事想去看看,看看自己和唐昭之间的差距有多大,连伤了手的她也比不过。
    放榜之日,整个京城似乎都热闹了起来。秋闱虽然不比春闱,可披红挂彩的差役拿着喜报四处跑动,吆喝着某某中举的声音,也同样喜气热闹。
    公主府大概是半点儿没沾这热闹的,因为府上并没有亲朋故旧需要科考。
    明达今日有事要进宫面圣,临出门前才想起是什么日子,随口问了家令一句:今日可是秋闱放榜的日子?
    家令闻言立刻答道:正是,殿下可要看榜单?
    明达一点也不意外家令手中有榜单,她虽为过问秋闱之事,可前段时间去过贡院门口这事家令却是知道的。以家令的面面俱到,哪怕不知唐昭的事,有过这一遭后肯定也会有所准备。
    只迟疑了一瞬,明达还是点头道:拿来与我看看吧。
    家令当即从怀中掏出抄录的秋闱榜单,递给明达之后,公主殿下也没有当场翻开。她将榜单收入袖中,转头仍旧入宫去了,路上有空才翻看起来。
    意料之外的,榜单上竟然有唐昭的名字,虽然是最后一名秋闱的名次其实不重要,最后一名和第一名之间,只是差了一个解元的名号罢了。而所谓的解元,除了三元及第时说来好听些,其实也并没有多少实际作用,一切都还得看春闱。
    唐昭伤了手还能考中,着实出乎了明达的意料,她比唐昭更明白其中的不可能。以至于她入宫见到皇帝时眉头还微蹙着,带着不甚明显的疑虑。
    年轻的皇帝看上去苍白羸弱,见到妹妹走神也不恼,更不问她何事疑虑,只笑着问她:皇妹,朕听说你又寻了个长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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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章 合情合理
    十年时间足以改变许多。比如当年乖巧软糯的公主殿下,如今变得清冷孤傲。再比如当年意气风发的少年帝王,如今却成了一副苍白病弱的模样。
    皇帝在十年前的那场宫变里受了伤,虽然比宋庭幸运些保住了小命,可也伤了根本有碍寿数。从那时起,英姿勃发的天子便成了药罐子,朝中又失了宋庭这般自幼培养的亲信,一来二去最值得信赖的,竟只剩下了堪堪及笄的胞妹明达。
    没办法,刚失了心爱之人的明达,不得不赶鸭子上架了。而这一上就是十年,明达也从一开始谁都能糊弄的小公主,长成了如今举足轻重的长公主。
    皇帝宣召明达觐见,鲜少为了私事,因为总有处理不完的公事让两人时常见面。
    皇妹,朕听说你又寻了个长史?皇帝难得多问了一句,却也不算私事,因为公主府收拢的人才最后大半都入了朝堂。便如公主府之前的几个长史,如今都已经入朝为官了,所以皇帝问这一句,大抵也是在提前过问将来的朝臣。
    明达这次却没如往常一般爽快的回应,与自家皇兄举荐自己新发现的人才。她闻言短暂的沉默了一下,才敷衍道:还未定下,且要等些日子再看。
    这话太敷衍,皇帝知道的可不是这样公主府的属官虽然是由明达自行做主,可到底也是朝廷的正经官职,别的王侯公主麾下属官更是要由朝廷指派。是以公主府要添一个长史,自然也是要去吏部报备的,否则明达写的征辟文书也不过是废纸一张。
    公主府的事,皇帝轻易不会插手,可这都已经报备过的长史要跑了,他自然也不能无视。于是难得打起精神,坐直了身子问道:怎么回事,还有人敢拒绝你不曾?
    明达想了想,也懒得瞒着,便道:我已将征辟文书予她了,但她今次秋闱却又中了举。
    皇帝没明白这其中的因果关系,在他看来公主府的捷径显然要比科考更容易出头,这些年考中进士的也有不少想入公主府镀金,就更别提一个小小举人了。不过明达既然这么说了,与他而言也有方便,当下便说道:那人是谁,朕命人将她考卷取来看看。
    明达也想看看唐昭究竟写了怎样文章,为何这般还能中举?当下也不隐瞒,将唐昭的信息与一旁的内侍说了,后者听完立刻退出宫殿吩咐去了。
    兄妹俩不会将时间都放在这上面,商量着又处理起了正事。约莫大半个时辰之后,派去贡院取试卷的人才终于回来,也带回了唐昭三场考试的试卷不是贴在贡院外的誊抄版,而是被贡院封存的原版,连带着草稿都有。
    皇帝放下政务来了兴趣,结果试卷后随手一番,正好便翻到了最后几页。他看到试卷上略显凌乱的字迹一怔:这
    明达也看到了,便在一旁解释道:第三场考前臣妹遇刺,是她救了我,也因此伤了手。
    皇帝闻言点点头,又摇摇头:朕不是说这个。
    明达疑惑,又看了眼试卷:皇兄总不能一眼便将这张答卷都看完了吧?
    皇帝对上妹妹疑惑的目光,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却还是被他咽了回去他能说一见这潦草字迹就熟悉,然后一下子想到了宋庭身上吗?不提宋庭死去多年,他可是知道自家皇妹至今都没将人放下,再提也不过是徒增伤感罢了。
    大抵也是存着掩饰的心思,皇帝赶忙往前翻了几页,便见前面的字迹果然是不同的科举考试没有规定字体答卷,可为了卷面好看,大多数人还是自觉的选择了馆阁体。第三场许是受伤势影响,只能勉强作答,可前两场的时候唐昭也是正经用馆阁体写的,看上去毫无特点。
    皇帝放下心来,便不再注意字迹,从头翻看起答卷。
    作诗和经义他都只是随意看看,看完之后不自觉点点头,尤其是经义在他看来颇为认同。然后看着看着还是翻到了第三场,看起了他最看重的策论,这回却是越看眼睛越亮,末了忍不住抬头对明达道:皇妹果真慧眼,又与朕寻见一贤才。
    明达闻言笑笑,目光落在了那摞答卷上事实上她至今也还未看过唐昭的文章到底如何,只偶尔从宋臻口中听见只言片语,知道她极优秀罢了。
    皇帝见她如此,一时忘了之前的担忧,主动将答卷递给了明达,又问:这人秋闱名次几何?
    明达刚接过答卷的手顿了顿,难得有些尴尬道:一百名,孙山。
    皇帝听了很是诧异,在他看来这答卷的水平放在春闱上都不算差了,结果秋闱才考了个孙山。那么今次秋闱的孙山都这般厉害,解元又该写出怎样的惊世文章?!
    扭过头,皇帝便吩咐道:再让人去贡院,将秋闱前三的试卷都取来。
    内侍答应一声正要离去,却又被明达叫住了。她指着刚翻开的试卷,无奈看向自家皇兄:皇兄不必让人去取前三答卷了,我知她为何只是孙山。你看这字,第三场越写越乱,最后几乎只能勉强辨认,你我看着倒好,科举时哪能入考官之眼?
    正常来说,唐昭受伤势所累,都将试卷写成这样了,礼部的官员恐怕连誊抄都懒得抄,直接就能以字迹不清黜落了。她最后却还能中举,哪怕是孙山也是个奇迹。
    皇帝这时也回过神来了,可又好奇这卷子怎么没被黜落了这也是公主殿下最好奇的,否则唐昭都没答应做她的长史,她也不会在皇帝面前说这许多。
    两人都好奇,自然就派人去查了,结果有些意外又似合情合理。
    誊抄卷子的小吏看到了唐昭的考卷,见她字迹凌乱本是不想抄的,结果不小心读到她文章一下子便被吸引了去。等后来他看完了文章,便不忍其蒙尘,最后还是誊抄了一遍。
    科举糊名誊抄都是为了防止舞弊,而单以文章论,唐昭的这份答卷绝对算是优秀。哪怕她的文风不一定合考官的心意,可文章好坏谁也不能否认,当时定下的名次便在前三。只后来名次初定,拆封看了原卷,考官们又为难起来。最后一番争论,还是给了她孙山的名次。
    皇帝和明达知道原委之后,自然不能怪考官屈才,事实上他们能让这样一份试卷上榜已经是十分惜才的表现了。他们也不想追究考官们放水,毕竟这样一份答卷谁也舍不得。
    疑虑得解,明达也安心不少,当下抛开其他想法,又低头去读手中文章。
    看了一会儿,唐昭的文章确实写得不错,言之有物不说,辞藻也足够华丽。只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明达总觉得这字好似有些熟悉
    唐昭辞别,
    回到唐家时,报喜的官差正好刚到春闱秋闱高中报喜,例来都是按照名次从后往前报的。除去副榜的十人,唐昭这最后一名自然是头一个来报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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