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静瑶摸了摸下巴,揣测道:我也不是所有毒药迷药都认得的,不过这一种闻着感觉像是蒙汗药,吃了会让人昏睡那种。
    明达听了有些疑惑:他为什么不直接下毒药,那样不是更干脆?
    唐昭便道:战时将军们都格外谨慎,虽然很少会有人想到试毒,但若有人先吃了饭菜中毒,那么余下的人便都会被惊醒。相反蒙汗药的作用便不那么明显了,再加上出兵要早起,有人犯困便是再正常不过的事。顿了顿又道:而且没毒死人的话,他还可以假装中药继续潜伏。
    最后一句说得明达心头一震,不
    禁道:赵功曹擅内政,到我身边也快两年了。我令人查过他底细来历,并无问题,原是打算今岁就举荐他入朝的
    这样一个人也背叛了她,这让明达不禁怀疑,她从前举荐入朝的人中,是否也有怀了异心的?是她查得还不够清楚,还是这些人已经猖狂到连她的调查都可以骗过了?!
    刹那间,一股寒意窜上了脊背。
    唐昭见明达脸色难看,忙抬手按在她肩上,稍作安慰:明达,别想太多,没那么糟糕。
    明达原本藏在袖中的指尖都在轻颤,但感觉到肩上那只手的力道后,却莫名安心了几分。她抿了抿唇,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不去想曾经举荐的那些人,转而向一旁等候的连静瑶说道:今日之事多谢连姑娘了,来日必当酬谢。
    连静瑶摆摆手,不在意道:小事而已。说完也意识到此时气氛不宜久留,又与二人道:这药你们可以寻人试试,万一我说得不准也不一定。另外没其他事的话,我就先告辞了。
    明达自然没有留她,直等到连静瑶离开,她才无措的看向了唐昭此时两人一坐一站,明达仰头望着唐昭,少见的露出了真实的脆弱。
    唐昭看得忍不住心疼,又拍拍她肩膀安慰道:没事的,有我在。
    简简单单六个字,但却是少时最让明达安心的六个字,到了如今也是一样。她抬手握住了唐昭按在自己肩头的手,从那只手上汲取着力量,渐渐真正安定下来。
    过了片刻,明达总算恢复了正常,又问道:接下来咱们怎么办?
    唐昭见她镇定,便挨着她坐了下来,指着带回来那壶水说道:将计就计。让将军们早些休息,这壶水咱们就用来泡茶,请你手下那些属官们一起喝一杯如何?
    公主府的属官都住在公主营帐周围,包括赵功曹也是一样。他费这么多力气下的药,总要让他看到身边同僚都中招才好安心,然后才能进行下一步就像曾经那场刺杀一样,下药只是前奏,之后必然还有其他手段等着他们,其中最有可能的就是袭营。
    明达不必唐昭点明就想通了,主动提着那壶水放到了一旁温茶的小火炉上。
    冬日天黑
    得尤其的早,酉时刚过便被暮色笼罩。
    今夜因着韩都尉的军令,大军入睡得也尤其的早,天刚黑众人便都回营帐睡觉了。刚从公主营帐中出来的几个属官看着黑下来的天,都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今晚这是怎么了,怎么感觉这么困啊?有人刚说了这么一句,忽然便往前栽倒。
    赵功曹眼疾手快的将人扶住了,低头一看,这人竟是双眼紧闭睡着了。好在也只有他一人如此,其他人惊讶了一下,又挨不住困倦叮嘱两句,便匆匆回营帐睡觉去了。
    见众人如此,早用过解药的赵功曹心下一喜,暗道一声成了。他左右看看,随手将扶着的人往帐篷阴影下一扔,自己便身形一闪,很快消失在了暮色之中。
    之后便是夜色里漫长的等待,等到夜色渐深,等到三更将近,沉静的夜晚终于被打破。
    大概没有人会想到,一直以来龟缩在茂州城中的叛军,会有胆量铤而走险的主动出击。军营前值夜的军士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袭营惊呆了,硬是慢了半拍才发出敌袭的警告。
    下一刻马蹄声起,箭矢袭来,竟是气势汹汹。
    军营大门猝不及防被攻破,成千上万的叛军如潮水一般涌入了军营。他们看见营帐便闯,见了人便杀,很有几分癫狂的气势。
    然而刀剑落下,却并没有想象中如砍瓜切菜一般的容易。
    因着备战,韩都尉下令众人早早休息的同时,也要求众人衣不卸甲枕戈待战。因此当营中吵杂声一起,睡着的军士便有大半被惊醒了,然后手往身边一摸,站起来就能拼命。
    接着厮杀声一起,整个军营便都醒了过来,不知何处甚至响起了战鼓声。
    叛军领头的将军见状心下蓦地一沉,但想到这军营里的将领都被药翻了,又安下几分心来,同时也不愿放弃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于是他抬手砍翻一个军士,便扬声道:兄弟们,跟我冲,杀这些不给咱们活路的官兵一个对穿!
    叛军见将领如此,心中的疑虑也退去了几分,下意识跟着冲杀起来。
    官兵们似乎被这股气势所迫,又没有将领主持防御,竟是且战且退。没多一会儿,竟真让这些叛军杀到了大营里。
    叛军由
    此气势大盛,领头的将军甚至看到了高大的主帐,于是长刀一指便道:主帐便在前面,众人随我杀过去,朝廷的公主便在那里,咱们且生擒了她。
    这话一出,叛军们更是激动,开始奋力向着长刀所指而去。与此同时,听到这话的官兵却开始死守在通往主帐的路上。双方相遇,真正开始了生死拼杀,刀光剑影,血花四溅。
    不远处,明达早就不在什么主帐里了,她和唐昭站在夜色下的瞭望台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下方的一切从一开始叛军势如破竹的攻入军营,到后来被官兵所阻推进缓慢,再到后来被人包抄后路进退不得。前后不过两刻钟的功夫,这支万余人的叛军便成了瓮中之鳖。
    之前一直没露面的将领们开始出现。他们穿着盔甲执着刀剑,一面冲杀在前斩杀敌人,一面指挥若定调遣军队完成包围,再将敌人分隔开来完成围杀。
    唐昭不用多看便知道,今晚战局已定,倒是明达不怕血腥多看了几眼。
    等到空气中都有浓重的血腥味儿飘散开来,明达这才收回了目光,转而问唐昭道:赵功曹呢,阿庭哥哥你可让人将他捉回来了?
    唐昭点头道:这是自然,怎能让他跑了?想起之前明达的惊惧,唐昭眉眼都带上了几分肃杀:这人该死,不过死前还得让他看看,看看这茂州城被咱们攻破收复。
    明达点头,她们站在高处可以看见,一支兵马已经趁着夜色往茂州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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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0章 一桩旧事
    唐昭和明达将计就计布下这场局,结果自然要比直接攻城好上太多。
    当军营里的叛军或殒命或被俘的时候,韩都尉亲自带领的队伍也已经赶到了茂州城下。他们手绑白布骗开了城门,一夜征战后,在天亮前拿下了整个茂州城。
    天光微明,唐昭和明达一起从瞭望台上下来时,军营中的杀戮早已经结束,就连尸体都已经被军士们搬走。面前的平地空空荡荡,好似什么都不曾发生,唯有浸入地底的鲜血,以及空气中散不开的血腥气能够证明昨晚发生的一切。
    明达强忍着作呕的,昂首挺胸,目不斜视的离开了这片战场。一直等回到了中军大帐,萦绕在鼻间的血腥气似乎也还未淡去。
    见她脸色不太好,唐昭忙问道:明达,你还好吗?
    明达摇摇头,扯下腰间的香囊放在鼻间嗅着,可血腥气带来的难受感觉却还是不曾退去不仅仅是生理上被熏的难受,更是心理上本能的排斥。因为这并不是她头一次遇见这般血腥的场面,上一次嗅到这般浓重的血腥气是在十年前,而那一场杀戮血腥让她失去了太多。
    唐昭见明达一直无意识蹙着眉头,便知她定是还不舒服。目光在她手中的香囊上扫了眼,想了想也从自己袖中掏出一只香囊,递过去道:要不然你试试这个?
    明达眨眨眼,自然不会拒绝她。接过唐昭手中的香囊放到鼻尖一闻,便觉一股清凉的气息直冲大脑,心中的烦闷也消散了不少。她打开香囊看了看,问道:这里面是薄荷?
    唐昭点点头,说道:之前我去军医那里要的,军营里这东西也不多。
    明达一听便知道,她是替自己准备的,淡淡的欢喜霎时冲走了所有负面情绪。她嘴角扬了扬,又忍了下来,一本正经对唐昭道:多谢阿庭哥哥,这香囊挺好的,不过我觉得还不够。
    唐昭闻言不疑有他,仍旧一脸担心:你还是不舒服吗?要不然我去请军医来给你看看?
    不必。明达一口否决了,紧接着便张开双臂环住了唐昭的脖子。而后没等唐昭反应,她便将脸埋在了唐昭颈边。嗅着这人身上日渐熟悉的气息,心中的沉郁不安便都渐渐缓解了:不必请大夫。阿庭哥哥你别动,让我抱抱你就好。
    这话听着简直不正经,唐昭的耳根都涨红了,可她到底也没舍得将人推开。反而犹豫一阵之后,还是抬手轻轻拍了拍明达的后背,以示安慰。
    不多时,明达果然恢复过来,只是抱着唐昭却有些舍不得松手。
    唐昭很快察觉了,主动将人推开:既然好了就别总抱着了,被人看见可不好。
    明达闻言撇撇嘴,不满的嘟哝:真小气,这时候谁会来啊?!
    哪知明达话音刚落,便听帐外传来一声轻咳,紧接着连静瑶的声音便自帐外响起:那个赵功曹我让人抓回来了,你们要审问审问吗?
    话音传来,明达脸上顿时露出一抹尴尬,那是被当面打脸的不自在。但明达如今脸皮也厚,并不担心自己之前抱着唐昭不肯撒手的模样被人看见,于是很快收拾好心情扬声道:多谢连姑娘,你现在进来吧。
    连静瑶闻言掀开帐帘走了进来,神色间倒是正常,只手里毫不客气的拎着一个人。唐昭和明达定睛一看,那被五花大绑捆得狼狈的,不是之前溜走的赵功曹又是谁?
    这是之前就商量好的,连静瑶武艺高强,连家寨也不乏能人,跟踪抓个人并非难事。
    连静瑶也不过问两人审问的事,将人交给唐昭后,转身便走了今晚军营被袭,虽然她们的营帐位于中心并未被战事波及,但喊杀声和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却还是传了过来。她之前忙着完成唐昭的嘱托,这会儿得赶紧回去看看,也免得王映秋被这动静吓坏。
    当然,连静瑶回到营帐,见着王映秋正抱着瑟瑟发抖的兔子安抚是后话了。
    眼下这营帐中,唐昭和明达却是冷眼看着赵功曹,唐昭更是毫不客气的一把将他惯在了地上。
    明达收敛起了所有的软弱,浑身气势变得威严,她看着赵功曹真心问道:赵宣,本宫对你委以重任,自问不曾亏待于你,你为何背叛本宫?!
    赵功曹浑身被缚,被唐昭那一下摔得不轻。可饶是如此,面对明达审问时,他也不愿以歪躺着的狼狈姿势面对。他奋力挣扎了一会儿,面对着明达盘腿而坐。旋即他扬起下巴,明明是身处下位,却有一副居高临下的睥睨姿态:乱臣贼子之后,怎配旁人忠诚?!
    唐昭闻言脸色微变,转头去看明达,果然见到明达脸色不好。
    赵功曹见状却笑了,笑得异常开怀,他又道:你自以为对我有知遇之恩,却不知我真正姓甚名谁。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脊背也挺得更直了:我本姓周。
    赵功曹的指责,已是一桩旧事了
    当今国号为梁,建国至今不过五十余年,传至如今却已经是第四位帝王了。
    太|祖年号建武,在位十八年,传至延平帝在位不过三年,而后便是武兴帝在位二十年,再至今上年号元平,如今正是元平十年。
    赵功曹一句乱臣贼子之后,自然不是指太|祖皇帝夺位一事。事实上梁国建立之前是乱世,诸侯纷争近百年,才遇到这样一位雄才大略之主,平定天下建立了梁国。
    梁国建立之初,太|祖与民休息,十八年间吏治清明海晏河清。然而尽享太平之后,皇位的传承却出现了问题从建武到延平再到武兴,三代帝王间的传承并非父死子继。
    建武帝与皇后乃少时夫妻,自来感情甚笃,生了长子亦是聪敏贤达。梁国建立后,战功彪炳又有贤名在身的长子自然便被封做了太子,父子之间亦是亲密异常。猜忌不曾在这对父子之间发生,建武帝也以为能将天下交付太子手中,却不料最后落了个白发人送黑发人。
    建武十五年的时候,太子旧疾复发,骤然薨逝。皇后痛失爱子,不久亦随之撒手人寰。最亲近的两人接连去世,建武帝伤痛之余便将目光放在了太子的长子,他的长孙身上。
    又三年,建武帝驾崩,遗诏传位长孙。
    彼时延平帝登基,不过十六岁的少年郎罢了。本来建武帝为孙儿留了顾命大臣,延平帝虽年少亦能在老臣辅佐下平稳朝局,将建武年间的太平延续下去。奈何皇室之中总少不了野心勃勃之辈,延平帝在位不过三年,便被皇叔武兴帝夺了皇位。
    丞相周诚,正是建武帝为延平帝留下的顾命大臣。武兴帝篡位登基后,为了表明自己并非得位不正,便命这位老臣替他撰写诏书,公告天下。
    周诚不应,斥武兴帝乱臣贼子,而后全家被诛。
    史书昭昭,再加上不过三十年前旧事,武兴帝夺了侄儿皇位之事知道的人不少。赵功曹斥责明达乱臣贼子之后,又自称姓周,他的身份似乎也毋庸置疑了。
    明达面色十分难看,抿着唇久久不语,拢在袖中的手却早已经揪成一团了。
    营帐中静默良久,唐昭伸手在明达肩头按了按,终于率先打破了沉静:明达,别被他的话乱了心神,一切不过他的片面之词罢了。更何况先帝晚年早已替周大人平反,若他真是周家之后,又何必隐姓埋名来做这等乱国之事?!
    明达闻言还没说话,赵功曹已是满脸愤然的啐了一口:呸,谁稀罕那贼子平反?!我周家自来满门忠良,史笔如刀自有定论,何须他个刽子手来装好人?!
    这话说得也没错,周家满门被诛,一句平反也救不了死去的周家人。更何况站在当事人的角度来说,先帝的平反不过是想让他自己的身后名好听些,却还要拿着早被灭门的周家作伐子,简直再虚伪不过。因此赵功曹更不可能感激他,相反只会鄙夷憎恨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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