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绍作为第一首本初诗的受益人(划去),反而是最后一个知道这个潮流的。
    知道此事后,他气得少吃了一碗米饭,倒在营帐中将曹操喷了一遍又一遍。
    可恨的阿瞒!
    远在许都的曹操狠狠打了个喷嚏,他若无其事地继续今日的赏花宴,鼓励在场的各位文士积极创作本初诗,拔得头筹者奖励一壶御用的桐马酒,但凡参与的,皆可获得一份参与奖。
    赏花宴本就文味气息浓厚,文人又大多好酒。在听到这样的奖品后,大家纷纷提升了极高的创造激情,开始即兴创作。
    大部分人都用本初诗的格式创作短小而有趣的田园生活诗,少部分文人用来打趣与他们有龃龉的文士。
    还有个别善于察言观色,想要讨好曹操的,用袁绍、刘表、孙策等人做话题,绞尽脑汁地创作,把这些诸侯戏弄了一圈。
    最为嗜酒的郭嘉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活动,他先用偏向文才与寓意的诗谣给自己留了张竞争桐马酒的入场券,然后开始放飞自我,看到什么就给什么作诗,有白话也有书面用语,仿佛醉酒之徒的胡言乱语。
    曹司空,听鼓咚,胡子随风动。以为风势将它拢,司空气到疯。
    荀公达,不说话,笑里藏着蜡。你当公达表达差,他让你害怕。
    坐在郭嘉附近的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他是玩性大发,还是喝醉了抑或是和郑平相处得太久,又疯了一个。
    旁边有平时与郭嘉关系还算不错的,见郭嘉如此作诗,小心观察了许久,终于得出结论:
    奉孝,你喝醉了。快下去休息。
    郭嘉眸光清亮,并未理会刚才那人的劝说,而是环顾四周,继续寻找目标。
    当他的目光扫过郑平的时候,已经有了几分醉意的眸子微微一顿,飞快地绕过郑平,落在他前头温文尔雅、君子如玉的青年身上。
    荀文若,啃萝卜,吃完去爬坡。爬完坡来吃果果,再去啃萝卜。
    先前制止郭嘉的那人已经露出了不忍卒睹的目光。
    他见郭嘉醉酒作诗,眨眼就得罪了最不能得罪的两人虽然以他们的关系,曹操与荀攸不会真正计较,但以曹操的脾性,小范围的整治总是免不了的。
    那人还来不及感叹郭嘉的勇士,就见他已经整装待发,把目标对准了下一个人。
    当郭嘉避开郑平,选择荀彧做靶子的时候,那人心中着实替郭嘉松了一口气。
    众所周知,荀令君是真正的君子,绝好的脾气,既然知道郭嘉的戏作是醉时所创,荀令君肯定不会和他计较。
    哪知才刚落下这个想法,就听郭嘉念出了让他险些吞了舌头的诗谣。
    什么荀令君啃萝卜,吃了萝卜去爬坡郭祭酒也不怕因为损害如玉君子的形象而被荀彧的爱慕者们套麻袋,这简直比写诗得罪荀彧本人还严重。
    有好心人上前,想让郭嘉去一边醒酒,不要再作诗了,以免把席上众人通通得罪了个遍,哪知郭嘉见到谁就因为谁而灵感爆发,创作出新的本初诗,听得那几个好心人脸色一黑,甩手离开,再不管他的死活。
    其中包括因为这边的闹剧而觉得影响不好,准备过去圆场的陈群,同样被气了个仰倒,含愤而归。
    什么长文(陈群的字)长皱纹不值一文,郭奉孝简直欺人太甚!
    文人们复仇的架势很简单,写诗喷回去,不擅长花式喷的,就利用言官的优势,来一场朝堂上的控告。
    事后,陈群是如此与曹操状告郭嘉的可恶:
    郭祭酒不治行检,胡言乱语,有辱斯文,还望司空严惩之。
    曹操表示:长文你说得都对,就罚郭嘉禁酒三个月吧。
    醒过来的郭嘉流下悲伤的泪水,躲在家中喝自己偷偷藏起来的酒。
    这已然是尘埃落定后的题外话,此刻郭嘉仍因为饮了过多的烈酒而诗兴大发,给在场的所有人免费赠送一首令人笑不露齿的好诗。
    躲在角落的司马懿也没有躲过郭嘉的毒害。
    仲达嗝,
    做诗做到一半,竟打了个嗝,已经凑足了三字,该怎么办?
    郭嘉只略微蹙眉考虑了一息,从容地继续道:
    仲达嗝,饮水嗝。一日三餐都打嗝
    司马懿:
    他冷漠地拨开郭嘉搭在他肩膀上的手,以不胜酒力为名,准备去更衣室避上一避。
    哪知没走出几步,又被身后醉鬼抓住了肩膀。
    司马懿杀气腾腾地转过头,发现抓住他的人并不是那个醉得不明显的,还在源源不断喷魔鬼诗的醉鬼,而是另一个惹人嫌,并且醉得十分明显的大醉汉。
    已经喝得满脸通红,红中发黑的李进压着司马懿的肩,超他露出牙齿反光的微笑。
    当然,这个微笑在司马懿眼中和狞笑也没什么区别:
    司马仲达,郭祭酒难得有此雅兴,听听何妨?
    司马懿面上含笑,眼中带骂,温声道:
    我怕我克制不住酒力,一个把持不住,吐二位一身。
    李进眨了眨迷蒙的眼,扭头大喊:
    正平,司马仲达快把持不住了,你赶紧过来让他把持住。
    这是什么莫名其妙的虎狼之词?
    司马懿没想到自己笑里藏刀的威胁竟然被这个已喝傻的醉汉扭曲成奇怪的东西,一把甩开李进的手,扭头欲走。
    然而喝得烂醉的人是没法解释的,这边郭嘉还在继续作诗对他发动精神攻击,那边,以为他转头是要去呕吐的李进从背后勒住司马懿的两条胳膊,嘶声裂肺地大喊:
    正平快来!司马仲达要吐了,要吐了,要孕吐了。
    因为场景或许吵闹,周围的绝大部分人都没有意识到刚才李进的那句大吼有什么不对。
    除了两个人。
    作为当事人的司马懿。以及被李进点名的郑平。
    正按着隐隐作痛的额头,朝这边走来的郑平,听到李进毫不清醒的大吵大嚷,只想转头就走,离那边远远的。
    然而李进一直点他的名,听得郑平耳蜗起茧,不得不走了过去。
    结果才刚靠近事发地,就听到李进损害精神健康的发言,对上司马懿平静无波却无一不透着杀人灭口之意的目光。
    第65章 狂士楚歌
    几个月前,司马懿本欲装病躲避曹操的辟召,哪知天降马头,撞上曹丕惊马一事,这病自然无法再装不下去。
    被客气请到曹操府后,司马懿权衡利弊,为了性命着想,便用病愈为由,应了曹操的征辟。
    怎料新官位还没坐热,司马懿应邀参加了这场赏花宴遇上了两个不讲理的醉鬼。
    遁走不成,被逼着硬扛精神伤害的司马懿面带微笑,笑里带刀,刀中带着杀气。
    在看到郑平走过来时,这分杀机没有丝毫减弱,全无掩饰之意。
    祢令史,贵府剑士醉得厉害,你是否要把人打晕了带走?
    不太美妙的措辞,加上司马懿杀气腾腾的眼神,仿佛在说:你不打就我打,打晕了扔你肩上,你只负责扛走就是。
    郑平没理会他。曹操在这次宴会上准备的宫酒烈度不强,后劲却比其他的酒重,易让人在不知不觉间多饮,不慎饮醉。
    这具身体的酒量不太行,郑平虽然没有饮醉,却也觉得太阳穴一抽一跳,格外不适,接受到司马懿恶念翻滚的目光,他垂袖止步,平静道:君之双目,甚吵。
    司马懿不怒反笑:远不及君。
    两人对视而立,不再言语。
    他们二人虽气场不投,但对于对方是个怎样的人,彼此早有分辨。司马懿不会质疑初见时郑平的装模作样,郑平也不会多问司马懿选择性发作的病史。他们不约而同地达成一个共识:抬头不见低头见,装作陌生人面对面。
    司马懿知道郑平绝非传闻中那般狂傲自大,也没有他表现的那样简单。如果可能,他不想在没有好处的前提下平白无故地招惹这个人。
    因此,在用眼神对杀了片刻后,司马懿已恢复往日的温文。
    君请自便。司马懿目光清冷地看了郑平一眼,转身便走。
    但他没有走成,被他甩开的李进见他要跑,下意识地一抓,正巧抓在他束腰的博带上,险些把他的腰带扯落。
    司马懿的表情如何姑且不提,只见旁边安静侯立,双目已彻底泛醉的郭嘉迟钝地转过头,见到李进的动作,有样学样地伸手,抓住离他最近的那一人的腰束
    第二日,郭嘉酒醒,发现自己记忆断了层。不待他尝试追溯,对他分外了解的曹操已寄给他一册诗集,供他欣赏。
    郭嘉见到那几首诙谐的诗,先是可劲一乐,旋即,心情划出一道抛物线,敏锐地意识到不对。
    曹操怎么突然在会后寄这么一件东西给自己?就算是会中诞生了这几首富有童趣的本初诗,曹操想与他分享,也不至于在他还没醒的时候就火急火燎地送过来
    郭嘉已经隐约猜到了真相,却不敢第一时间做出肯定,再次重读这几首诗作。
    他实在想不到,除了郑平,还有谁敢拿曹操、二荀开涮。
    除了喝高了肥了胆的某人。
    至于是谁,曹操送来的这卷书已替他指明了方向。
    郭嘉第三次阅读那本俏皮的诗集,开始考虑自己是否需要提前买一副棺椁。
    唯一令郭嘉觉得安慰的是,这册诗集中并没有郑平,他觉得自己或许还能多活几天,喝完窖中储存的美酒。
    刚这么想着,翻到书册底部的时候,一张白帛掉了出来。
    郭嘉直觉这张白帛有异,却还是在杀死猫的好奇心的驱动下,从地上捡起白帛,打开一看
    然后面无表情地折起白帛。
    完了,连买棺椁的时间都没有了。
    郭嘉幽幽地想着,满脑子都是被他合上白帛上的那副画。
    画得格外生动,画得格外幸灾乐祸。
    想到那白帛上的解说,郭嘉深刻怀疑自己是怎么活着回来的。
    喝醉酒也好,造诗得罪人也好,这都是小事。可他扯谁的裤腰带不好,为什么要扯
    最不能得罪的那个。
    他宁愿回头重扯一次,去和曹操的腰封死磕。
    好在宴会过后,曹操要派兵出征对付袁绍,这让郭嘉产生些许庆幸。
    只要出征就见不到某人了这么想的郭嘉,这份自欺欺人的庆幸,在决定出军抗击袁军、选择扎营安排时,被无情地击了个粉碎。
    曹军所携的营帐略小于寻常制式,按二人一顶分配。随军谋士亦是两人共住,通常为军中仆射随机安排,问过双方,确认无异议后即可执行。
    郭嘉虽然身具负俗之讥,行事超然,人缘却是尚可。
    往日不管谁与他分配一帐,都不会有节外生枝的事发生。然而因为赏花宴上的分波,被安排着与郭嘉同帐的幕僚一反常态地提出拒绝,不愿与郭嘉共住一处。
    我这铜锣嗓,就不碍郭祭酒的眼了。
    原来此人被醉酒的郭嘉即兴作诗,从此铜锣嗓声名远扬。
    仆射无法罔顾这些智囊们的意愿,重新安排了一人,没想到在征求意见的时候,又一次一反常态地遭到拒绝。
    郭祭酒活泼灵动,我这顽石自惭形秽,还是与别人同住为好。竟又是一个被郭嘉醉酒赋诗的受害者。
    一连问了数人,皆遭到婉拒,理由不一。
    这些人倒未必是因为一首诗就记恨上了同侪,不过是怒火正热,一时之间咽不下那口气,不想见到郭嘉那张时刻充满调笑之意的脸。
    接连遭到嫌弃,郭嘉并不在意,却是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过去的祢正平。
    一场酒后失言尚且如此,当初祢正平因为屡进狂言,得罪了无数人,他所蒙受的孤立,岂非更甚?
    仆射找不到愿意与郭嘉搭伙的幕僚,深感为难:这该如何是好?
    倒不是说没有备用的营帐,只是除主帅外,其余从者二人一帐乃是曹营一贯以来的规矩,二人同住既便于彼此相助,又能无形中进行监督。
    郭嘉喟叹道:如此看来,嘉只能与主公共住一帐了。
    仆射虽觉得这个提议有些离谱,但一想到曹操对郭嘉的信重,到底没有一口回绝,而是去找曹操请示。
    曹操的答案很快被带了回来:
    天气炎热,孤欲独占一帐,奉孝自行另找他人。
    冷酷无情地拒绝了郭嘉的要求。
    郭嘉毫无意外之色,将目光转向愁眉苦脸的仆射:不如董仆射舍身以献,与我共用一帐?
    董仆射虽然不太适应这位郭祭酒的脾性,但对郭嘉也没有恶感。他原本已经做好了打算:如果真的没人愿意与郭嘉同住,他只能辗转安排,把另一位仆射与某位幕僚凑对,自己和郭嘉挤一挤。
    然而郭嘉舍身以献这词一出,听得他后背长毛,怎么站都不舒坦,仿佛与郭嘉同住是一件极其可怕的事。
    董仆射正心中打突之际,倏然间,他想起昨日听到的嘱咐,试探着道:
    荀长史(荀攸)若在,定不会拒绝祭酒。
    郭嘉笑而不言,荀攸已于三日前随张辽出军,自不可能与他搭伙。
    董仆射又道:倒是有一人,或许愿意与祭酒同住。
    郭嘉笑意微滞,被仆射的话勾起几分好奇。
    仆射接着道:只那位脾性或许不太好,曾有恶行
    若那人愿意,嘉无异议。郭嘉不喜欢因为他人的见解而对某些人产生偏见。不管对方的名声有多么糟糕,他都更愿意用自己的双眼去识人,而不是通过只言片语给对方先一步刻下定义。
    因此,郭嘉在说完这句话后,便去曹操的所在商讨军机,没再管营帐安排的事。
    而当仆射带回消息,说那个脾性不好的人同意与他共住的时候,郭嘉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只保持着那微薄的好奇,一直到随军出征、停军扎寨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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