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嫉妒也好,总之,能让总是游刃有余从容不迫的杨星河出现情绪波动,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
    报告,白小连带到。
    李墨一充满期待的抬头,接着,他的期待感降到了地底。
    杨星河衣着整齐,头发也有认真梳过,但是,他双眼空洞无神,眉头微皱,好像随时会打一个大呵欠。
    头顶上仿佛挂着三个大字我很困。
    对盛装前来的李墨一,他并没有给予特别的反应,看着李墨一的眼神还不如看着他的猫猫狗狗有感情。
    李墨一很无奈,他知道仪仗队被卡尔折腾到凌晨四点才睡,可是现在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了,睡了八个小时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以前杨星河可是经常连着几天不睡觉,在帝国的基地搞破坏。
    这会儿装什么娇弱。
    你们都下去吧,我要单独对他进行审问。李墨一端起皇子的气势,非常高冷的一挥手,遣退身旁侍卫。
    房间里只剩下李墨一和杨星河两人,监控还开着,以免杨星河暴起伤害尊贵的大殿下。
    李墨一看着无精打采的杨星河,像在梦游,心里的天平在嫌弃他和心疼他之间反复横跳,嘴上毫不客气:这就是你们仪仗队的训练成果?见了我还这副样子,你现在是在接受审问!
    嗯,我只是一个柔弱的omega,不要对我有这么高的要求。杨星河刚躺下睡了半小时,突然被人叫醒,从起床穿上衣服再到站在这里,他整个人都像在梦游,现在脑袋又胀又痛,胸口闷得难受。
    他勉强打起精神:为了星采金眼石是吧?在查了,还没结果,烦请大殿下再等三个小时。如果需要拘捕我的话,请大殿下随意处置,不必在意。
    李墨一先有些惊讶,很快又释然。
    既然是杨星河主动提出的做假宝石,以他的个性,至少对被拆穿的后果做了四个预案。
    我已经拜托孔嘉那边,借用仪器进行化学性分析。缺乏睡眠的杨星河,嗓音沙哑,有另一种特别的诱惑,他实在太困了,也不管什么礼仪尊卑,在李墨一身旁坐下。
    仓库里没有被人为侵入的痕迹,镶嵌部分没有任何被拆卸的痕迹,所以,从宝石本身特性入手
    李墨一还在等他继续往下说,却没声音了,转头一看,杨星河仰着头,背靠在沙发,双眼紧闭,呼吸平缓,竟是睡着了。
    昨天晚上你是去做贼了吗?李墨一忍不住伸出手,将杨星河的头搬到自己肩膀,让他靠着。
    杨星河似乎觉得这么靠着很不舒服,他的嘴里毫无意义地发出了一些声音,然后,整个身子就这么顺着李墨一的胸口滑下去,直到枕在他的腿上。
    脑袋又左挪右蹭的寻找最舒服的位置,蹭到李墨一的意志快要控制不住,忍不住伸手探向他的衣扣。
    在就要碰到的一刹那,杨星河停下了,他侧枕在李墨一的腿上,双手抱住李墨一的腰,这才安静下来。飞扬的眉睫沉沉压在闭着的眼上,他的眼下一片淡淡的青色,看起来憔悴可怜,让人不忍惊扰他安睡。
    你真是李墨一咬着牙,又不敢动,只能自己慢慢把下腹的热流忍过去。
    过了两个半小时,杨星河醒了,他慢慢睁开眼睛,李墨一正看着他,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发。
    有一种被当场抓包的尴尬,李墨一扬在空中的手,放也不是,继续也不是。
    杨星河大大地伸了一个懒腰,向他慵懒地一笑:早。
    李墨一的心被猛地击中,这不就是他曾经幻想过很多次,清晨醒来后的场景吗?
    然后应该还有一个早安吻。
    虽然只有半截,但也是四舍五入,也算梦想照进现实。
    李墨一心里冒出一些夹杂着令人脸红心跳的想法。
    但是杨星河没有如他梦想中那样进行下一步,他翻身从李墨一的腿上坐起来,随手 抓了抓凌乱的头发,几根不服输的头发卷翘在头顶,李墨一忍不住想伸手替他按下去。
    此时,放在桌上的通讯器发出尖锐的声响,杨星河转过身,吓得李墨一飞快缩手。
    接通后,孔嘉的实时投影出现在房间正中。
    你猜得没错,幔帐上确实有残留的苏里砷,不过很奇怪,按理说,分解速度不会这么快,还这么完全
    孔嘉现在在帝国大学矿物系,对这个专业充满了热情,叭叭叭地抛出大量专业术语。
    杨星河与他毫无阻碍的交流,坐在一旁的李墨一完全插不上话,他就静静地看着杨星河意气风发地指导孔嘉应该如何操作、进行下一步的检测。
    李墨一虽然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是他很喜欢看这个模样的杨星河,整个人都像在闪着光,好像遇到什么事,他都可以解决,让人充满信任感,愿意与他并肩同行。
    好的,注意保存检测材料。杨星河微笑着结束通话,转头看着李墨一:来,我告诉你从昨晚到现在都发生了什么
    他发现李墨一像个石雕一样的坐在那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嘴角还浮出莫名其妙的微笑。
    杨星河伸手在他面前摆了摆:想什么呢?
    想你李墨一回过神,恨不得把舌头咬下来,故意板着脸,一本正经的说,对孔嘉说的话,你们的意思是宝石自己消失了?嗯,展开说说。
    李墨一故作淡定地转过头,望着窗外,窗玻璃隐约倒映出他的脸,脸上的表情就好像他在幼年时第一次参加正式典礼,却不小心被门槛绊倒,生怕被别人嘲笑,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杨星河想起此前何叶提起的选妃舞会。
    也不知他到底是看中了哪家的omega,在谈公事的场合,他可以走神到这个地步,还露出这样的笑容。
    笑得像花痴!
    想到李墨一脑子里装着别人,笑得这么开心,有一股奇怪的酸味儿从杨星河的心底冒出来,又强行压下。
    管他喜欢谁!与我无关!
    我也不是怕给他惹麻烦才一直折腾到上午睡觉。
    我是为了我自己,为了能在帝国站住脚,能够接触到想要查的事情。
    杨星河深吸一口气,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说道:
    星采金眼石碰到尼尔气体会融解气化,尼尔气体不存在自然空气,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拿到的。查查哪个能接触到尼尔气体的人,跟卡尔勋爵有仇,差不多就可以水落石出。
    李墨一点点头,赞许道:不愧是戈利亚大学的教授,专业知识真过硬。
    嗯。杨星河淡淡地应了一声,大殿下有什么计划?我尽量配合。
    你现在就跟我回宫,向父皇说明。李墨一兴冲冲地说,虽然还没有抓到犯人,但是至少可以洗清你的嫌疑。
    侍卫们看着大殿下拉着一个omega 从房间里出来,并肩走在一起。
    大殿下还降尊纡贵地为这个omega拉开门,眼睛盯着那个omega的背影,眼里的柔情蜜意好像都要滴出来。
    侍卫们有个大胆的想法:大殿下恋爱了。
    第98章
    现在很多事情还没有弄清楚,到底谁是幕后黑手也不知道,我现在进宫见你爸有什么意义?
    杨星河挣扎着想从车上下去,被李墨一用力按在座位上。
    幕后黑手是谁有什么要紧,现在最重要的是把你的嫌疑给洗清!李墨一的腿死死卡着杨星河的腰,把他的双手压在身体两侧,苦口婆心讲道理。
    杨星河知道自己推不开李墨一,也不想再费这力气,他放松身体靠在椅背上:你去说不就行了,为什么要我去?
    见面三分情,以你的能耐,死人都能给你说活,拿出你骗死人不偿命的本事来,把我父皇搞定,让他相信你是无辜的。
    眼看着已经到了皇宫大门,现在再闹也没什么意义了。
    下车后,杨星河一眼瞥见有几位贵族小姐穿着华贵的衣服向内廷走去,他不动声色地问:今天又有舞会?
    李墨一随口应道:嗯。
    给你弟弟选妃?
    不是,他很久以前就定好亲事了,只有我,母后早逝,没人疼没人爱,蹉跎到今天才遇到喜欢的人。
    李墨一的眼睛带着笑意望向杨星河,他自我感觉表达得已经十分明显,这么多年来,除了米切尔家的傻儿子,贵族alpha哪有为了追喜欢的人,愿意示弱到如此地步。
    才遇到喜欢的人。
    喜欢的人!
    不是那个什么什么公爵的女儿,还能是谁?!
    听说艾尔德公爵家的女儿是个不错的姑娘。杨星河压着心底翻滚的酸气,语气平淡地说。
    李墨一怔了怔,不明白为什么杨星河会突然提起她。
    前任艾尔德公爵是他爷爷的亲弟弟,帝国的贵族女性可以继承家族的爵位,所以卡丽艾尔德是未来的女公爵。
    难道杨星河听说艾尔德家族掌管帝国财政,所以想当上门女婿?
    她确实是个不错的姑娘,是个omega。李墨一几乎是在咬牙切齿地强调这一点。
    他恨不得抓着杨星河的领子,用力摇晃,提醒他:你已经不是alpha了,不要满脑子都是omega!你需要的是我这样的alpha!你看看我,看看我啊!
    脑补的惊天动地,可是要李墨一当真对杨星河说出来,借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
    杨星河曾经是个骄傲的极优alpha,被迫变成omega对他的打击和影响到底有多大,他自己从不提,也没有人知道。
    揭开他不愿对旁人说的伤疤会有什么后果,李墨一不敢赌,他也不想看到杨星河难过。
    身为帝国的储君,怂也要怂得比别人高贵。
    李墨一的表情与动作保持着皇族特有的冷淡式礼仪,完全看不出他的脑中已经宇宙大爆发了一遍又一遍。
    不错的姑娘是个omega,杨星河心中暗忖:看来李墨一是真喜欢她,不然为什么要特别强调。
    杨星河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还有正经事要做,他不能用这种情绪面见帝国皇帝。
    他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又是戈利亚大学的矿业教授,举手投足间有着在专业领域的绝对自信。
    在会见室,有宫廷内侍过来教杨星河见皇帝的规矩,李墨一坐在一旁,看着杨星河跟着内侍一板一眼地学习礼仪,不由得又在脑中幻想:杨星河与自己成婚的时候,婚礼的仪式是按帝国来还是按同盟来,礼服该怎么穿,谁先出场
    越想越投入,自己提出方案,自己否决方案,脑内左右互搏玩得不亦乐乎。
    完全没有注意到一件很重要的事:在两人以真实身份相对之后,杨星河从未说过喜欢他,他也没有说过喜欢杨星河。
    他现在的行为,就如同一个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的孩子,认真地计划将来是上皇家理工学校,还是帝国综合大学。
    陛下驾到。随着一声清朗的声音,厚重的暗木色大门缓缓打开。
    一个衣着华贵的壮年人出现在门口,他是个极优alpha,眉眼与李墨一有几分相似,看着杨星河的眼神却并不那么友好。
    杨星河按照现学的宫廷礼仪,向老皇帝四十五度鞠躬,却迟迟没有等到老皇帝让他免礼。
    他感觉到,老皇帝的眼睛在盯着他,像芒刺扎在背上。
    父皇李墨一心疼杨星河一直这么弯着腰,忍不住小声提醒。
    老皇帝还是没有让他直起身子:你是仪仗队的白小连?
    是。
    谁推荐你进去的?
    杨星河想也没想:是大殿下。
    难怪,这件事刚跟你沾点边,他就急得火烧眉毛,非要让我接见你一次。老皇帝笑笑,我也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能让我的儿子这么看重,免礼吧。
    杨星河直起腰,忍住了想要捶两下的冲动。
    他说,你已经弄明白,宝石失窃事件是怎么回事?
    杨星河将他所知,以及仪器分析的结果全部告知老皇帝。
    尼尔气体想要将星采金眼石分解到完全消失,大概需要九个小时,也就是在下午一点左右。那个时候,所有仪仗队员都刚到练习场,当众点名,不管少了谁,都会被记录下来。我记得很清楚,是满员,没有人请假。
    紧接着,杨星河说出自己的判断:能在那个时间进入仓库,且没有触发警报的,会有两种人:仓管,还有教官。
    哦?那你觉得,这两种人,谁的可能性最大?老皇帝饶有兴致的问道。
    杨星河摇头:我不知道,不敢乱说。
    说出你的猜测。
    这要看谁可以方便的接触到尼尔气体,这种气体性质很不稳定,不小心就会挥发逃逸,如果不是专业人员,甚至不知道怎么保存
    杨星河在戈利亚大学认认真真做了三年的矿业教授,说起专业知识,头头是道,充满自信。
    老皇帝时不时提出一两个看似小,但只有专业人士才能回答的问题。
    杨星河一一回答。
    很好,你观察地非常仔细,考虑的也很周到。这件事,你就继续往下查吧。老皇帝笑着说。
    杨星河本以为说清楚之后,就是宪兵队,至少也是警察的事,万万没想到,这事居然粘在自己手上甩不掉了。
    可是陛下,我只是一个仪仗队员,查案这种事,还是应该交给专业的人去做。杨星河尽力推脱。
    老皇帝点点头:是的,确实要交给专业的人做。帝国矿业教授没有你会分析事情的来龙去脉,宪兵队和特别调查科的人没有你懂宝石。只有你兼具解决这件事的两个关键能力。
    杨星河:
    老皇帝看出了他的不情愿,又补充道:如果这件事可以顺利解决,朕会给你一份更适合你的工作,各项条件都比仪仗队要强很多。
    他看见一旁目不转睛看着杨星河的大儿子,摆摆手:你和他一起查,有你的身份在,行事方便一点。
    是,父皇,我们一定会竭尽所能,把事情查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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