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逸大摇大摆地走进来,说:呦,风岩那家伙给你寻得地方不错,看着挺像那么回事的。
    上官明棠放下手中的活,忙上去迎接:顾大哥找的地方确实好,只不过刚搬过来,东西还未收拾。
    乔迁之喜。晨风送上手里的玉扇,怎么也不找个下人帮衬着。
    上官明棠说:我一个王府伴读,还要随从做什么,哪来的排场啊。
    这倒也是,赶明儿从我府里给你调个过来,干些杂活还是要的。
    上官明棠应声点了点头。
    萧逸看着他手里的玉扇,埋怨晨风,你送他这做什么,日渐天寒,也用不到。
    他喜欢。晨风说。
    那是以前,你知道他现在喜不喜?萧逸说,我就不一样了,看看我送的这几盆兰花,可是我费力从这虞都里淘换来得,娇贵的狠,若离看看怎么样,喜欢不?
    晨风斜眼看他,那你又知道他喜不喜欢。
    萧逸上前一步,问:若离,你喜欢哪个。
    上官明棠看着身前的两人,掩不住笑:你们还跟以前一样。
    看看,为了不得罪人又要打哑谜了。萧逸说。
    晨风说:不管喜不喜欢,哥哥们是送了。
    上官明棠把玉扇送还给晨风,说:禁卫军不得皇上和众臣的青睐,你的日子也不好过,兄弟们都要跟着你吃饭,钱多备着些,日后总用得上。心意我收着,东西你拿回去。
    晨风又把东西递回给他,面色沉静,说:你不用担心我俩,师傅前阵子派人过来时都照顾过了,还说要给这憨子介绍个姑娘呢。
    萧逸不悦,这说就说,怎么又扯上我了。说不定师傅说是要给你介绍姑娘,那人传错话了。
    晨风瞪他一眼,看向上官明棠,我们你不用担心,在这虞都皇上不器重就不会有麻烦。
    他微微顿了顿,继续道:倒是你,惹上了东方家那个不可一世的家伙,处处要留着心,这里不必荀北,更比不得江南。
    萧逸说:是这样,我们虽然在你跟前,但也不敢跟你走太近,以免给你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上官明棠笑了笑,说:我既然进了皇城,自然是懂得,哥哥们不必太过担忧,更不要太牵挂于我,隔着些距离总是好的,离得太近会让人起疑。
    萧逸叹了口气说:有些事我们明里是帮不了,你万事要小心。
    来得路上我们已经替你探过了,近日你还是不要出门为好,东方月见了你的人势必要查一番。晨风说,今日来确实是有事同你讲,沈大人抓了人,皇上那里还没有动静,我看这次想拉东方黎下水是不可能了。
    上官明棠微微一笑,招呼了两人进屋坐。
    也没人伺候,委屈哥哥们,我去冲个茶。
    若离,别忙了,说完我哥俩就走了。晨风叫住他,你先跟我们说说,你是如何想的,这事你要怎么办。
    这事本来也与他无关。上官明棠看着两人说:他不过是借我之手,杀了我而已。
    萧逸似乎是没听懂,面带疑惑问:这是何意?
    晨风好像有些明白,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他,忽的抓过手,你自己设计的?
    你说什么呢,他怎么能设计自己死,你傻了罢。
    却听上官明棠沉静道:上官海棠若是不死,上官明棠便永远没有活身之日,我当初不知爹和师傅为何要我以女子身份活着,现在我大概明了了。那时的苟延残喘也不过是为了今日可以正大光明的活在这虞都城里,甚至有一天会堂堂正正的站在东方黎和皇帝面前。
    女子不可为官这是大虞的生存规则,既然子煜这个名字跟随着我爹去了,那么,我就要让上官明棠这四个字活着,且要堂堂正正的活在大虞朝堂之上。
    萧逸看向他,皱眉吼道:你知道东方黎的企图,还去了东方家,你可知那是多么危险的地方,若是一招不甚,我跟晨风都保不了你,你怎么如此大胆。
    上官明棠笑着,不疾不徐地端了茶水搁在两人面前,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若是不让老狐狸亲眼看着我死,他不会心安的。现在确是正好,既如了他的意,也省去了我好些麻烦。我还计划着要怎样才能安安稳稳地死去,没想到他竟自已送上门来了。
    那也太危险。晨风说,日后不可再这般鲁莽。
    日后行事当然是要更加小心。上官明棠宽慰说:哥哥们大可放心,若离不会这么轻易死去,上次城外那件事,也多亏了哥哥们,若离希望,日后除了面上的正常相交,你们便不要再踏入这场纷争了。
    你这是什么话,我哥俩与你多少年了,是信不过我们?萧逸急了。
    我身上背负的太多了,不仅是虎贲军和上官家的罪名,还有外公。他老人家想念荀北的山河,想念虞都的旧人,更想念你们,我要让他堂堂正正的进虞都,还要带他看遍荀北的河山。
    两人一同看向他,却听他又道:世事难料,这条路又是如此艰难,若离不想搭上哥哥们的前程。
    萧逸蓦地起身,你若是嫌我啰嗦碍事也就算了,我不给你添乱,但你若是为了这个,我第一个不应。
    晨风拉了他坐下,说:若离,我们比不得你聪明,却也在虞都活了这么多年,你若是用得上我们,我们尽心竭力帮你,哥哥言尽于此。
    上官明棠看向他,俯首行礼,面上表情依旧,但心里却早已有了思量。
    我上官明棠只要活着一天,必定要哥哥们,成为大虞皇帝的肱骨之臣。
    李英携皇上的口谕,召东方月入了宫。
    景帝坐在书案前,专心致志批阅着奏折。
    东方月跟李英分站两旁,低着头,也不敢言语。
    过了良久,景帝才从书案上抬了头,蹙眉沉吟了几句。
    李英上前叩首,说:皇上,月公子来了。
    东方月俯身跪下,皇上,召微臣来可是有事要吩咐?
    沈大人抓了个纵火的凶手。景帝说,你可知道是谁?
    微臣不知。
    东方月抬眸看了景帝一眼继续道:沈大人清正廉明,刚正不阿。不论是谁,我相信沈大人定会秉公办理。
    景帝忽而笑了,你倒是想得开,若是你知道这人是谁,可就不是这般态度了。
    东方月再叩头,略带委屈,说:皇上就别难为名扬了,名扬入朝为官不过几年,有些事也不懂,更是不知该如何圆滑应对,得罪人时也愚钝不知
    景帝舒了一口气,说:李英啊,你听听他,我只说了一句他就委屈起来了。
    李英只笑:皇上,月公子他也才弱冠之年,脾气秉性自然也小孩一些。
    东方月低声说:皇上,名扬不敢委屈。事关我爹清白,又关系到我那死去的妻子,名扬心里正急切着,您今日单独叫名扬过来,不就是为了说这事吗?
    景帝放下手边的奏折,起了身,走向他。
    你倒是聪明,可这聪明劲儿就是不知往哪里使。我是想同你讲,你可知这火是哪来的。景帝顿了片刻,是你昔日的情债酿成了这次的大火,也让你背负了另一情债。
    东方月疑惑,情债?
    沈大人带了一名女子来朕面前,此女名唤香怜,你可认得?
    认得。东方月眉头微蹙,她是玉春楼的姑娘,不知她做了何事?
    景帝过来,拍了他的肩膀,不冷不热地说:朕早就提醒过你,风流二字是你的刀,若用不好便可以伤得你体无完肤。如今好了,真是应承了那句话。
    东方月惊诧,他自是知道香怜是为何在他身边,更是知道两人之间到底在进行着何种交易,若是说香怜欺骗他,他不信,若是说她伤害他,他知她不敢。
    景帝说:她嫉妒海棠,嫉妒你原本在她身上的心转移给了别人。朕之前听闻你同海棠在玉春楼里,恩爱情深。你说说,朕叫你收心,可不只是收,你倒是先解决了你的风流债再安稳过日子,你不但没解决还跑到人跟前上演了一出夫妻和睦,恩恩爱爱。你这是在剜人心你可知道。
    东方月怔在原地不动,仍旧不相信。
    景帝睨了他一眼,说:如今这般你要怎样做?真是叫你气死了,你这可是难为了丞相跟着你受罪,还有,你让朕怎么同众大臣说这事。
    东方月慢慢回神,看向景帝,是名扬的错,我愿承担所有后果。
    后果?景帝说,朕都没脸上朝说这事,不仅是我,还有丞相,东方家的颜面都要被你丢光了。
    皇上,我
    景帝摆摆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行了行了,朕要被你气死了,你且下去吧,让朕考虑考虑。
    此刻,丞相府书房内。
    东方黎摔了面前的杯盏,恨恨道:让你找个人,你就是这么找的。
    颜如玉跪在一旁,碎裂的瓷杯恰好在他手上划出一道伤口,鲜血直流。
    他抬头看向东方黎,说:丞相,卑职未曾想到,原本早已安排好了人,等着沈凌白顺着线索查就要查到了,那想到半路杀出来一个香怜,她还自己承认了。事情原委,如何放火,何时何地她都说得一清二楚,且那个沈凌白还信了。,卑职也是冤枉。
    我不要解释,我只看结果,事情没做好你以为我还会给你机会?
    颜如玉咬着下唇,闷不做声。
    东方黎看了他一眼,气愤地回转了身,你先下去。
    他踉跄地起身,一步一步地退出房门,却没人看到那脂粉气的脸上噙着森冷的笑,以及那眸子里,印着的深不可测的黑寂。
    第22章
    寒夜风凉,更深露重。
    屋外窸窸窣窣是风吹落叶的声音。
    上官明棠着了白衫推开了房门,细瘦的腰肢在风中笔直英挺,像是在寒风中亭亭而立的青竹,颇有风骨。
    前院回廊上的几株秋菊争芳斗艳,开的灿烂。
    他俯身,腰间的佩玉随着动作晃动了几下,发出几声清脆的响声。
    把花儿一盆一盆搬回屋内,便又坐回书案前,埋头书写起来。
    晚些时候,清净的院子忽然来了响动。
    公子。
    奴牙轻叩了房门。
    上官明棠书写的手一停,一滴墨顺着笔尖在纸上晕开来。
    奴牙推门进来,又喊了一声:公子。
    上官明棠低着头,顺着那晕染的墨迹将最后一笔落下,本该端秀的月字,被那墨迹一染,倒是添了些许滑稽。
    奴牙看着他,那一身白衣干净无尘,可偏偏,不知怎地,今日衬在那书案前竟然如此清冷孤寂。
    深夜前来,可是有要事?
    奴牙跪了下去,表情微滞,公子可否让奴牙去道个别。
    上官明棠并不作答,随手拿了另一张空白宣纸,酣畅淋漓地写下刚才的字。
    他将两份笔迹拿在手中,问:有何区别?
    奴牙抬了头,在微弱的烛光中辨认着,一幅被墨迹晕染了,一幅字迹端秀完好。
    上官明棠笑着问:你倾向哪个?
    奴牙自然是喜欢完好的那副。
    上官明棠浅浅一笑,在写好的那幅字的最后一笔上点了一笔,又问了相同的问题。
    奴牙有些不解,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了疑惑,公子,现在这两幅字都已坏了。
    上官明棠起身,单薄的身影恰好遮住窗外透进来的月光,在本就昏暗的房间内投下一片晦暗。
    是啊,都坏了,一个先开始就坏了,一个人为的。上官明棠微叹,说:两者已然没有了区别,就像那个人,大家本就知道他风流不羁,纨绔放荡,那我再多添一笔又何妨,让众人都知晓一番,荀北的功自然也就从有化无了。
    奴牙似懂非懂的点了头,抬头却见那张温和的脸上,多了一丝阴鸷。
    上官明棠看向她,眸光微变:你就这样过来,可知道危险?
    奴牙说:凤泠姐姐替奴牙安排妥当了,她说公子向来温善,定会满足奴牙此愿。
    上官明棠微笑,是不该难为你们,若不是你们的出现,我到如今都还没想好计策。
    奴牙说:谢公子成全。
    谢字说得太早,她既然帮你逃出了丞相府,恐怕也有让你跟随我出门的法子。
    奴牙明白。
    上官明棠着了外袍,从枕边掏了一块嵌着淮南王字样的牌子出来,说:如今可要派上用场了。
    牢狱里,昏黑一片,即便掌了灯,也看不清牢房内的东西,只觉得凄惨孤冷。
    上官明棠拿了淮南王府的牌子,阻拦的狱卒见了二话没说就给两人让了路。
    想必你们有些私话要讲,我在外面稍待片刻。
    奴牙点了头,说:谢谢公子。
    香怜听到声音,便从角落踱了过来,双手紧攥着牢门,抻着头瞧着。
    姐姐我来迟了。
    香怜看向面前早已满脸泪痕的奴牙,说:妹妹,不晚,生前还可以与你相认我也算是无憾了。
    是我来迟了,才让姐姐受了苦。奴牙啜泣道。
    何苦,能见到你,姐姐就不苦了,我没想到你我姐妹还能再相认,那天玉春楼的相遇,我至今都还记忆犹新。
    我也没想到你还活着,若不然,我早就下山来寻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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