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羽穆给他取出水壶喝水,道:那是自然,所以那些农户庄户人家,才都想让孩子读书,哪怕只识得些字,也能做些轻省的工作。
    薛亦若有所思的点头。
    歇了一会儿,他们便起身返程。
    今日什么都摘的挺多,待会儿回去我去送些给温夫人。文羽穆道。
    薛亦道:想不到你竟同她投契,若是为了得她照拂,我是不愿你苦心经营这些人情的。
    逢迎别人,自己难免受委屈,叫他如何不心疼?
    文羽穆道:你思虑重了,我是想着同她处好关系,或许有所助益,但也不强求,主要还是觉得温夫人是个可交的人。
    他说完,笑着戳了一下薛亦的脸,你当我是那种见到个当官的便软了膝盖的人吗?
    薛亦叹气,抓住他的手,柔声道:我自然知道你不是,可我也知道你会为了我愿意受些罪。
    这正是他所不愿意见的啊。
    文羽穆偏过头去,瞎说,没有的事。
    薛亦不忿,如何没有?天天起的那样早去求药难道不是?
    文羽穆轻声道:我是说,没有受罪。
    薛亦登时眼眶湿了。
    眼泪的温度灼痛了他的眼。
    第十七章
    文羽穆拢了拢衣服,因为背着的竹篓有些往后坠,拽着他的衣领总是偏向一边。
    他不曾看到薛亦微红的眼眶,薛亦也不想叫他看见,睁着眼让眼泪风干在眼里,未曾落下。
    你先前不是说这河里的欺负你么,山货也采的差不多了,咱们现在便去网鱼,今晚喝鱼头豆腐汤,吃红烧鱼。文羽穆眼睛看向泛着粼粼波光的河面,笑着道。
    薛亦揉了一下眼睛,笑道:如此甚好。
    文羽穆回眸,却见他在揉眼睛,揉的眼睛都红了,不由道:可是风沙迷了眼?方才挖完竹笋,你都未曾净手,又去揉眼睛,哪里能好得了。
    他拉着薛亦的手,把他带到河边,我方才也未曾净手,你等等,我洗完手便帮你看看。
    薛亦也蹲在他身旁洗手,边洗边道:不必啦,我都好了。
    文羽穆打量他一眼,发觉他眼眶虽红,眼睛却干净明亮,不像是痛苦模样,便放下心来,笑说那便好。
    他将竹篓摘下来放到河岸上,撩起袍摆绑在腰间,走向河床更深处,那里生长着茂盛的芦苇,细长的杆子和柔韧的叶子可用来做个简易的网。
    呀他刚拔了一根,便被叶子划了手。
    听闻他痛呼,薛亦忙跑过来,怎么了?
    文羽穆苦笑的摊开手,只见白皙的掌间被划了一道细长的口子,往外冒着血珠。他忘记了自己如今已经换了躯体,想不到竟这样柔嫩。
    薛亦拉着他的手,心疼不已的低头吮.吸伤口,想要帮他止血,温热的舌尖轻轻抚过手心。
    是我不该,为了一尾鱼叫你做这种粗活。伤口很细,很快便止了血,他难受的轻轻触摸着他的掌心,自责道。
    文羽穆握起掌心,又张开,笑着对他说:看,已经不流血啦,不过今日是吃不到鱼了。
    薛亦怏怏的道:我再也不捞鱼了。
    文羽穆笑,给自家小朋友顺毛,无妨,我们让大厨房的人来捞,定要将这一片的鱼都捞光。
    薛亦还是闷闷不乐的,拉着他要回去,不捞了,今日也不吃鱼,我们快回去给你包扎伤口。
    些许小伤,还不等我们回家,它就已经愈合了。
    薛亦不听,结果回到半路,伤口已经结痂了。
    他脸色很难看,担忧的道:虽然伤好了,可家里没有祛疤的药,若是留疤怎么办?
    这么细的伤怎么可能留疤。
    文羽穆嘴角一抽,撸了一下他的毛,难得硬声道:好了,都说了无事了,莫要再挂怀。
    薛亦只好按下不提,不过却有些小脾气了,轻哼了一声,单方面陷入冷战,浑身上下都写着来哄我。
    文羽穆如今也不太吃他这套了,实在不明白一点小伤有什么好计较的,便也不肯给他台阶下,两个人就僵持住了,一路无话的往回走。
    走了一会儿,文羽穆感觉手一紧,却是薛亦偷偷牵住了他的手。
    他嘴角弯起,暗道自己也是,竟然也变幼稚了,和他怄气起来。
    他回握住他的手,一场风波就这样悄然消弭。
    回到院落,刚好碰到了温夫人开门出来。
    她的眼神在他们交握的手上扫了一下,随后移开去,落在文羽穆脸上,笑着道:可巧,我正要去寻你呢,再早一点出门,就扑空了。
    文羽穆笑道:正所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嘛,夫人寻我何事?
    温夫人道:前些日子我和夫君蹭了你不少好吃食,这不,我今儿也整治了一桌席面,想邀你们小两口去我家用餐。
    原来如此,这是关系更近一步的信号,文羽穆欣然应下。
    刚好我也摘了些山货,便也炒两道小菜做个添头。他道。
    那自是再好不过了。
    说定之后,温夫人便走了,他们回去收拾了一番,换了身新衣服,前往隔壁温家小院赴约。
    到了之后,却见陆山长和陆夫人也在。
    温夫人笑着拉着文羽穆的手落座,今日家宴,都不必客气。
    说完,她又看向薛亦,薛小郎君,你娘子借我了,劳烦你坐到文渊身旁去,可好?
    薛亦一拱手,夫人客气了。
    他在外人面前总是神色淡淡,矜贵傲气的模样,拱拱手已算是客气,大家看在脸的份上都十分友好的接受了。
    坐下后,温夫人和陆夫人同文羽穆说话,大家也没有食不言的规矩,那位温先生和陆文渊也谈起了话,薛亦也被拉着加入了话题。
    文羽穆虽然同两位夫人聊着家常,但是也留意着薛亦那边,听了一会儿,便觉出一些不同寻常的味儿来。
    这位温先生,却是和陆山长一起,有意无意的引导着薛亦对一些朝廷政务发表自己的看法,间或又扯一些学问上的问题问他,东一下西一下的仿佛在闲聊,可总觉得是有目的的。
    他在这方面很警觉,毕竟在末世,如果你不能分辨别人话里的用心,会死的很难看。
    不过见他们多是问些民生或者律例之类的,并不往深了问,他也就放下心来。
    温先生看起来是个不怒自威,风度翩翩的长者,不像是坏人。陆山长的人品他也是信得过的,他们此番,应该是另有目的,而不是为了坑薛亦。
    也不知薛亦察觉了没有。他心想,他那么聪明,应该也察觉了吧。
    薛亦自是早就察觉了,他自觉自己并无不可对人言,除了在某些看法上稍作克制,其它皆是随心而答,不畏惧,也不掩饰。
    少年意气蓬勃,面如冠玉音如雏凤,侃侃而谈毫不怯场,引得温陆两位夫人也不由得频频看去,目露赞赏。
    陆山长性子活泼一些,见状不由得抚着美须,朗笑道:得亏这小子不和我同年,不然夫人定是要弃我而去了。
    陆夫人白了他一眼,混说什么。
    她也不羞怯,又道:我这般年纪,喜欢多看几眼好看的后生怎么了?小薛郎君极好,他夫人也极好,我都喜欢。
    陆山长败退,偏过头拱手,让大袖袍遮住他的掩面,夫人莫怪,莫怪。
    他们两口子都是疏朗性子,一番唱作,惹得众人都笑了起来。
    温夫人也笑道:是极是极,我也爱看那些长得好看的小年轻,尤其是薛娘子,我是极爱的,恨不得他是我生的嘞。
    温先生面色含笑,不动如山,闻言只是眉头微挑了一下。
    陆夫人玩笑着接话,那甚好,咱们一人一个分了吧。
    众人又笑,文羽穆从两位夫人的亲热品出一点味来,难不成,他们是想结个干亲?
    他不敢确定,不过若是如此,他是乐意的,温夫人待他甚好,他们确实很合得来。
    更何况,本来也就是他有意结好在先。
    两位当家的男人没有当场表态,众人也没有再提,此事便暂时告一段落。
    酒足饭饱后,薛亦和文羽穆告辞离开,陆山长两口子却留了下来。
    他们走后,陆文渊抚着胡须,得意的问温如晦,如何,这小子可入得了你的眼?
    虽是发问,却从他得意的语气里听出浓浓的调侃。
    温如晦点点头,道:如此良才美质,你竟也忍住了没有收他为徒。
    陆文渊道:我立志教书育人开书院,不收他是为他好。
    他有些感慨的道:我本想等他中了举去京城考试时,再推荐给你,谁知他遭逢变故,伤了腿不能再科举。
    今次他腿疾有所好转,我才又动了念头。
    温如晦道:经此一事,我倒更看重他的品格心性。
    这世上有许多天之骄子,一朝跌落便爬不起来,此子从云端跌落还能放平心态,在你这里教书育人,可见内有坚韧傲骨,不肯为风雨摧折。
    陆文渊抚掌笑道:正是如此。
    温如晦情绪内敛,此时也不禁舒心的笑道:明日叫他来正堂,我正式询问他,可愿拜我为师。
    温夫人和陆夫人坐在一旁,对视一眼,俱都笑意盈盈。
    翌日,陆文渊一大早便拉了薛亦往书院正堂走,小子,路我帮你铺好了,以后要走的稳一点。
    薛亦闻言,挑眉问:怎么?
    去了便知,你要知道,我不会害你,一会儿定要好好把握,不要犯你那小性子。
    他心里急得很,恨不得提着他的脑袋对他耳提命面,可是他姐夫却不许他过多透露,他也只好疯狂暗示。
    薛亦若有所思,被他拉着进入了正堂。
    正堂之上,那位温先生已经端坐在那里,通身气派威严,即便身着便衣,也不容忽视。
    薛亦,你可愿拜我为师?他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地说道。
    薛亦一挑眉,陆文渊见他好像要说什么,疯狂的眨眼,说什么说,跪下认就完了!
    薛亦视若无睹,躬身拱手,多谢厚爱,但我有个要求。
    哦?你还有要求?温如晦抚了抚胡须,问他,小子,你可知我是谁?
    无论是谁,想要我拜师,必得先同意我的要求。
    温如晦面露好奇,好似不经意的道:若我是当朝一品,今上帝师呢?
    薛亦心神一震,原来是他!首辅温如晦!
    饶是以薛亦不慕名利的傲气性子,也不由得受到极大触动。
    他稳了稳心神,再次拱手,即便如此,我亦坚持。
    温如晦道:你就不怕惹我生气,不止错过了拜我为师的机会,还会招致我的厌恶吗?
    薛亦道:我相信您是豁达之人,即便我不识抬举,您也不会同我计较。
    哈。温如晦笑了,倒也不是一味傲气耿直。
    如此,你说说,你有什么要求?
    薛亦挺直了脊梁,道:若要我拜师,那师父的学问定是要我心服口服的,我的要求便是:您出一道题,我出一道题,我们一起做答,若是两道题您都胜过我,我便心服口服。
    温如晦听完,朗然而笑,指着他道:好小子,有意思。
    你尽管出题吧,老夫奉陪到底。
    第十八章
    比试过后,薛亦输得心服口服,在书院众人的见证下拜了师。
    书院众人不知温如晦身份,只道这位温先生一向深居简出,没想到一出手就拿下了薛亦这样的弟子,还颇有几分羡慕。
    薛亦腿伤好转的事书院的人基本都知道了,就是他们两口子不说,大家也长了眼睛,能看得出来。
    也不知道今年,他能否摘得桂榜,名列榜首?
    就在众人的猜测中,时光又过去几天,薛亦的腿伤已经完全痊愈。
    陆山长听闻后,特意来找他,问他是要回家备考,还是留在书院。
    他腿伤好了,自是要继续科举,恰逢如今已是四月中,再过四个月,便是今年的乡试,所以陆山长才有此一问。
    薛亦道:自是要留在山上,有始有终,方是善解。
    书院的课程安排是根据科举进程来的,八月中旬,便会放假让大家去考试,他带到那时,也算告一段落,让书院从容可以安排其他的老师接手他的工作。
    陆山长颔首,如此也好,你在山上读书,也清静些,还能和其他先生们多多探讨。
    腿伤痊愈后的第二日,温如晦将薛亦和文羽穆叫到他那里。
    他们二人恭敬行了礼,文羽穆便站到了一边,薛亦问道:师父,这样郑重是所为何事?
    温如晦道:我离开京城已有月旬,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您要走了?薛亦怔住,我还以为您告假休养,可以在这里待上许久,至少可以看我考完乡试。
    温如晦抚须笑道:乡试算的什么,你若过不了,也不必认我这个师父了,我丢不起这个人。
    薛亦蹙眉,却听他又道:小子,我在京城等你,莫要叫我失望。
    自然不会!
    如此甚好。
    温如晦坐在上首,眼里带着笑意,越看这个弟子越满意。
    我这几日思量,为你取了一字,你且听来。他道。
    薛亦洗耳恭听。
    你这小子,样样不俗,向来是女娲娘娘捏到你这个泥人时,心生喜爱,赐你天生一点灵光,熠熠耀于人群。
    因此,我为你取字灵光,望你日日打磨,莫要泯灭了这点先天光芒。
    薛亦,薛灵光。
    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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