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焰站住了。
    另一个声音听起来温文尔雅,莫名的有些耳熟:少爷,监控录像没有照到他的脸,手下们还在查。
    裴焰知道自己不应该听墙角,脚下却没动。
    能被称呼为少爷的人,多半就是谭虎侍奉的鸿城集团少东家赵元琪了。赵元琪留洋回来这些日子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媒体都拍不到他的行踪,没想到竟然出现在谭虎的病房里。看来谭虎并不单纯只是赵元琪普通下属,他们之间的渊源可能比想象中还要深。
    赵元琪转着手腕上的小叶紫檀手串,抬眼看向吴峰:监控查不到就一个个排查所有和他有仇的人。谭虎从我小时候就跟着我,到如今十几年了,不能就这么伤的不明不白。
    他长了一双狭长的眼睛,遗传自他舞蹈演员的母亲,分明是阴柔的长相,眼眸中却有种睥睨众生的凉薄和狠厉,这点更像他父亲赵城,让人下意识心生忌惮。
    吴峰面无异色,点头道:是,少爷放心,我一定尽早把凶手抓到,不让虎哥寒心。
    抓到了别交给警察,把他带到我面前来。 赵元琪停下了抚摸手串的动作,勾起唇角,明明是在笑,却阴冷的让人心惊胆战,伤我的人,我要让他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门外,裴焰的脸色猛地变了。
    片刻后,病房的大门打开,赵元琪带着手下离开,身后西装革履的吴峰对着他的背影恭敬鞠躬:少爷慢走。
    楼梯口的遮挡处,裴焰无声的闪了出来,等了两分钟,走到病房前敲了敲门。
    咚咚咚。
    重新回到房间里的吴峰正深深地凝视着病床上的谭虎,忽的听到敲门声,转过身来。
    谁啊。吴峰拉开房门,警惕地看着面前的少年:你是?
    裴焰人畜无害的打招呼:您好,我是霍普大学的裴焰,之前和谭先生认识。我来医院探望朋友,正巧在登记册上看到了他的名字,不知道方不方便,想来看看他。
    裴焰。吴峰琢磨了一下这个名字,忽的想了起来,哦!你是那个法学院负责辩论会的学生。
    裴焰故作惊奇:您是?
    吴峰推了一下眼镜,紧紧抓着门框的手放松了下来:吴峰,我们之前在电话里聊过,你的项目由我接管了。
    裴焰啊的一声恍然大悟,立刻热络伸出手:幸会幸会。
    他其实刚才就想起来了。
    谭虎出事后,手底下鸿峰集团的业务都移交给了吴峰,裴焰的项目自然也变成了他负责,两人曾短暂的聊过一次,他的声音裴焰记得。
    既然谭虎和赵元琪是十几年的手下,那么眼前和谭虎平起平坐的吴主管,只怕也是一样的身份。
    吴峰和裴焰握了握手,裴焰的手非常有力,看起来又高大阳光,以吴峰的经验,这种人多半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多半没什么心机。
    请进来吧。吴峰没过多在意,打开门,难得你有这份心。
    特护病房空间很大,空气里弥漫着高级香氛的味道。
    我这兄弟命苦,辛苦了二十多年,好不容易做到这个位置上,没想到出了这档子事,说起来还是命不好。吴峰坐下来,给裴焰倒了杯茶水。
    裴焰谢过,适当的表露出遗憾和好奇:您和谭主管很熟悉吗?
    吴峰苦笑一声,眼底浮现出痛色,抓住了谭虎放在床边的手拍了拍:何止是熟悉,我们从十几岁起就认识。那时候我身子瘦弱总被人欺负,他每次都会帮我出头。虎哥对我来说,就像是亲哥哥,我恨不得替他躺在那里。话说道最后,声音几乎有些哽咽。
    裴焰眸色微深,吴峰和谭虎果然是旧相识。谭虎是赵元琪的左膀右臂,又是吴峰的发小,怪不得赵元琪和吴峰要下狠手捉拿容辛。
    虽然裴焰对谭虎的遭遇表示同情,但是能被容辛揍成那样的,绝对不是什么好鸟。而且听刚才赵元琪的意思,竟然是要用不正当手段给容辛上私刑。
    这他妈都是些什么人。
    裴焰的手心里有冷汗溢了出来,一旦容辛被这些人抓住,后果绝对比被送进警察局要严重上百倍。他必须在他们之前还原事件的真相,决不能让容辛落入他们手里。
    裴焰安慰道:您别这么说,谭主管如果能醒来,也一定会希望您过得好。
    吴峰摘下眼镜擦了擦发红的眼眶:抱歉小兄弟,让你见笑了,我只是看不得我大哥这样受苦。这些日子我总会想起那天晚上的事,如果当时我陪他一起去洗手间,兴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哎,都怪我。
    谭总受伤那天您也在现场?裴焰的耳朵瞬间竖了起来。
    吴峰点点头把眼镜戴上,强行平定心绪,勉强笑了笑:这些事情不该跟你这个孩子说这么多的,我就是太伤心了。
    没事,您和谭总关系那么亲厚,看到他这样一定不好受,倾诉出来也好。 裴焰贴心地拿过茶壶给他添了杯水,担忧道,您当时发现的时候一定吓坏了吧。
    这些日子吴峰装伤心欲绝装的早已轻车熟路,但是像裴焰这么捧场又天真的观众却着实少见。
    他心中冷笑,表面上却顺坡下驴叹息道:是啊,那天我在包房里左等右等他也不回来,等察觉不对的时候去洗手间找他,就发现他已经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当时我吓得魂都没了,立刻打了120,可惜救护车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裴焰待了大概有二十分钟,期间获得了吴峰的充分信任,顺便还顺便聊了聊辩论会的事,吴峰兴致之下竟然同意多加百分之三十的赞助。裴焰对此表达了强烈的感谢,又嘱咐了吴峰不要太伤心要注意身体云云,这才告退。
    没想到除了你老婆孩子,还有别人来看你。
    偌大的病房中,吴峰居高临下的看着谭虎毫无意识的身体冷笑了一声,在他的脸上轻轻拍了拍,低声道:你配吗。
    病床上的谭虎当然不可能回答他,他的脖颈上还有尚未彻底消散的勒痕,看起来像一具有呼吸的尸体。
    病房又有人敲敲门走了进来,是吴峰的手下阿辉。
    找到了吗? 吴峰头也没抬地问。
    阿辉的身子绷紧了一瞬,低头道:抱歉吴总,六十八号公馆的洗手间已经不知道打扫过多少次了,那枚袖扣估计早就被清扫走,或者被捡走了。失物招领处我也问过了,都没有。
    吴峰文质彬彬的脸瞬间崩裂,猛地回头抓起桌上的杯子砸了过去:废物!
    阿辉一动也不敢动,杯子在他身后的墙上四分五裂,碎片划破了他的侧脸。
    吴峰喘息着,方才的淡定温和已然不在,幽暗的狠毒几乎要溢出眼底:找到这一周之内所有清扫过二楼洗手间的清洁工,挨个给我问,不承认就打!
    是!阿辉颤抖道。
    滚!吴峰看也不看他,转身坐到了病床上,阿辉赶紧溜了。
    吴峰深吸几口气,缓缓地扬起僵直的脖子,闭上了眼睛。
    天花板上明晃晃的灯光陷落下来,医疗仪器的滴滴声逐渐远去。电音躁动狂舞的旋律被阻挡在洗手间门外,手臂上传来剧烈的撕扯和拍打,谭虎蹬踹着拼命挣扎,喉咙里发出嘶嘶的倒气声,用尽最后的力气抓着他的袖子。
    我勒的位置很对,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说,他甚至能感受到谭虎动脉狂跳的鼓点传到了他的手臂上,那脉搏在逐渐减弱,嗜血的疯狂让他根本没注意到,谭虎在剧烈挣扎中手指猛地抓住了他的袖扣,用力一扯!
    啪嗒。
    金属与大理石地面的撞击声只响了一瞬,便消失不见了,仿佛从未掉落过。
    与此同时,裴焰已经回到了容辛的病房,正在费劲巴拉地把热情过头的同学们往外推:散了散了都散了,你们的问候已经带到了,小容同学要休息了。
    同学们不情不愿的往外走,一步三回头:还没聊够呢!是吧容哥!
    容辛已经要被他们的热情烤熟了,在床上软成了一滩水,眼神迷离,下意识点了点头。
    裴焰看着他半死不活的样子,哭笑不得的把人群推出门外:你们上瘾了不成,以后有的是机会。
    再聊一会儿容辛就要原地升天了。
    我们还没和容辛合影呢!几个女生举着手机娇声道。
    合什么合,影什么影!裴焰立刻瞬移到了容辛面前挡住了女生们灼灼的视线,严肃的伸出一根手指,那架势仿佛资深神棍,医院里拍照不吉利。
    女生们表示深切怀疑:有这个说法吗?哎!哎!别关门啊!
    裴焰毫不犹豫的把所有潜在情敌关在了门外,然后一转身瞬间变成了一副春光满面的笑脸,一路小跑扑回容辛床边,问他:怎么样小辛辛,这一中午过的开心不?
    容辛缓缓转向他,沉默半晌,表情逐渐扭曲:我脚麻了。
    从众人进来到现在他几乎一动都不敢动,两只脚都没知觉了。
    裴焰噗的一声笑喷了,在容辛恼羞成怒的前一秒,赶紧给他按摩:我没笑话你,真的,就是觉得你可爱。
    容辛抓住枕头,半麻不麻的腿被裴焰一捏顿时表情更扭曲了:闭嘴!啊!别碰我!
    最后剩下的丛秋和高奕赶紧逃离战场,免得被秀一脸:裴哥我们也走啦!回头把课上笔记发你!
    好嘞!裴焰回道,眼睛都没从容辛身上移开,丛秋深切怀疑他到底听没听到自己说了啥。
    瞧瞧,瞧瞧!丛秋随手带上门,摇头啧啧,果然恐同即深柜,真应该给裴哥录下来,让他看看自己那副口水直流的嘴脸。
    高奕坏笑着低头把手机给丛秋看,按下播放键:我其实录下来了。
    手机里立刻传来裴焰肉麻的就是觉得你可爱,丛秋瞬间捂嘴无声狂笑,猛拍高奕的肩膀:真有你的!快快快,传给我,我要做成来电提醒!
    哈哈哈哈哈哈,我还录像了,一会儿把裴哥做成表情包!
    两人偷笑着往电梯那边走,忽的,高奕脚下一顿,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
    丛秋抬头:怎么了?
    高奕做了个嘘的动作,迅速拉着丛秋往后退了几步,只听身侧一间空病房里,传来了王文涛低低地哭声,像是在打电话:
    容辛都吐血住院了!你不是说这毒药只会让他肚子疼吗!然哥,你你怎么这么害我呢!
    刹那间,丛秋和高奕脸上的表情都凝固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吴峰说的话里有破绽,小裴同学即将向着真相靠近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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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章 恶有恶报
    王文涛蹲在病房的角落里拼命抹眼泪, 颤抖着捧着手机神经质地重复着:你明明说了他只会肚子疼的,只会肚子疼
    病房的大门忽然被推开,王文涛惊恐的睁大眼睛,被迎面而来的高奕一把捂住了嘴, 丛秋抢过他的手机, 按下了免提。
    郭逸然不耐烦的声音从手机的扩音器中传来:娘的!谁叫他身子那么弱, 活该!吐就吐了, 又没死!别跟老子在这叽叽歪歪!
    高奕紧盯着王文涛, 那眼神暗的几乎像是要吃人,丛秋冷笑着录着音, 录音的红色声线随着郭逸然的声音上下跳动着。
    王文涛整个人都吓傻了,面如死灰地颤抖起来。
    视频呢?容辛肚子疼出丑的样子你录下来没!郭逸然质问道,赶紧给我发过来,要不然有你好看!喂?喂!老子问你话呢
    啪。
    高奕按下了挂断, 问王文涛:视频在哪?
    王文涛颤抖的如同风中的落叶:没没没没录到容辛出丑的样子, 他毒药发作最严重的过程是在房间里,我没录到啊!!
    丛秋再也不跟他废话, 揪着王文涛的衣领, 猛地踹开大门走了出去。王文涛被拖在地上毫无形象的尖叫哭嚎, 引来走廊上无数人侧目, 高奕挡住众人的目光,王文涛被丛秋像拖垃圾袋似的一路拖到了容辛的房间里, 狠狠扔了进去。
    病房里裴焰正在给容辛讲笑话, 王文涛咚的一声摔在他们面前, 吓了两人一跳。
    裴焰看向丛秋和高奕,又看看地上的王文涛,迷茫道:这是怎么了?
    还没等丛秋和高奕说话, 王文涛就扑到了容辛床边大哭起来,恐惧和内疚终于让他彻底崩溃了:对不起!对不起容辛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是他们逼我的,如果我不做我爸爸就会被辞退!我们全家就没活路了!
    一瞬间,容辛和裴焰的脸色猛地变了。
    你什么意思。裴焰站了起来,动作之大几乎撞翻了身后的椅子,一把揪住王文涛:你对不起他什么?
    容辛似乎预料到了什么,他原本就肤色非常白,现在血色再一次一点点褪去。
    王文涛哭的气都喘不匀,整个人语无伦次,双手合十像是在跪拜或是求饶: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丛秋冲上去猛地将他推到了地上,指着他的鼻子大骂:你他妈还有脸和容辛说对不起!容辛!这混蛋受郭逸然指使给你下了毒!
    王文涛哭嚎不止,高奕怒道:你哭什么哭!我都录下了!你休想抵赖!
    一空气仿佛凝滞了,容辛死死地盯着王文涛,瞳孔一点点缩紧。他仿佛什么都听不见,王文涛痛哭流涕的脸在他面前放大,和昨天在吊桥上哭泣的模样重合,那弱小的脸上满是泪痕,无助抱着洪涛中仅存的枯木哭嚎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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