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人间皱了皱眉:我没开玩笑。
    我也没开玩笑。
    我才不要你跟我一起。顾黎野说,境安侯是要千古流芳名垂青史的,别跟我一样。
    谢人间不服气,眉头皱的更深了:那你就该背个千古骂名?
    不会的。顾黎野说,我们不是都说好了吗。
    谢人间就不说话了。
    他一言不发地转过头,身体前倾,半个身子趴到了城关的墙上。
    塞北黄昏的风把他额前的发吹得飘飘,落日的余晖同样也温暖不了他脸上结的冰。他好像本身就是塞北的风塞北的雪,能侵略一切,也不会被任何事物所撼动。
    他就这样一言不发地看着前方。
    他看着前方,顾黎野就看着他。两个人就这样相互沉默了一会儿后,顾黎野就问道:你在想什么?
    想你会不会有造反的那一天。
    你会反吗?
    谢人间一边说着一边转头看向他。
    顾黎野脸上的笑已经消失了。
    他就那样看着谢人间,没什么表情,但眼中却流露出几丝痛苦。
    这个问题仿佛牵连着他心脏的每一根血管,他感觉心脏像是被人慢慢地抽走了血一般纠结又痛苦。陈黎野感觉到了,他感觉得到,两千年前,他一定每夜每夜都为这个问题彻夜难眠。
    顾黎野就这样沉默了很久,不知想了什么。
    周围风声呼啸,过了很久之后,顾黎野就朝谢人间惨然一笑,道:我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顾黎野说,有人叫我不要反。
    谢人间没问他那个人是谁,只是一挑眉,听出了他话里的话:但是你想反。
    顾黎野沉默片刻,道,或许吧。
    他仍旧是没有下定论,或许是因为他仍在纠结。
    谢人间收回了目光,也没多逼问,更没有逼他做出抉择,只道:你若是哪天有策反之意,就在来信上给我画一道竖。无需他言,只要我收到了信,就马上领着边境军千军万马杀回京城去,我直接去把那狗皇帝的狗头取下来送给你。到时候,你直接带着去旧顾府把他那狗头一把火烧了给你爹,也算给他老人家那冤灵一个交代。
    顾黎野身在冰天雪地之中,却感觉心里刹那间滚烫了起来。
    但他却只能无奈一笑,说道:别骂圣上。
    谢人间冷哼一声,不说话了,似乎有点不高兴。
    别不高兴啊。顾黎野无奈地安慰他,道,好啦,我错了嘛,若我真有一天要反,一定给你画条竖。
    谢人间又皱了皱眉,越发不开心了: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因为什么?
    谢人间偏头看了他一眼,又很快收回了目光:春天要走了。
    ?
    顾黎野一时没理解他的意思,傻愣愣道:没有啊,这不是刚春分吗?春天还有一半呢呀。
    不是那个!!
    谢人间好像急了,转头很气急败坏地叫了一声,然后就又蔫了下来,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小声嘟囔道:你怎么这么傻啊
    顾黎野哭笑不得,只好好声好气地哄道:好啦,我傻嘛。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说春天要走了啊?
    谢人间脸又红了。他声音小的如同蚊子嗡嗡似的,嘟囔道:你
    顾黎野眨了眨眼,有点茫然:嗯?
    我说你啊!!谢人间急了,转头叫道,你走了我还有什么春天!!
    顾黎野被他喊懵了。
    他大脑当机了好几秒,才终于明白了谢人间的意思。
    对他来说,顾黎野是这数九寒天里的暖春。
    顾黎野走了,春天也就跟着一起走了,塞北始终是无情的寒冬。
    谢人间很少讲情话,他这个人最不会甜言蜜语,在好不容易攒足了勇气喊完这句话之后,他的脸就红的像是要爆炸似的,根本没勇气看顾黎野,转过头就又趴到了城关的墙上,垂着脑袋脸上冒烟。
    让他把这句话说出来,可能比领着边境军去打下一个大国还难。
    顾黎野笑了一声,开心的要命,走上了前去,叫了一声:
    估计叫的是名字,直接惨遭消音。
    陈黎野根本无从得知谢人间的本名。
    谢人间被他一叫,浑身一哆嗦,红着脸转头就喊:干嘛!?
    顾黎野在寒风里朝他抿嘴一笑。
    他说:你是我的人间。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有点卡就只写一章啦,明天把今天答应的双更补上~
    以及虽然没人问但是解释一下orz,之前那个太监没说弑父的事情是因为皇帝有令不准说前面的章节加了一点东西,最开始的回忆杀里先生有说十二年前的事情,但是太监就不敢说啦~怕鸭鸭转头告诉新皇orz
    回忆杀到这里就结束惹兄弟们让我们为下本攻的出场倒计时!!
    第130章 春人间(六)
    手机的闹铃在陈黎野的枕头边不知疲倦地响。
    还在震动,嗡嗡嗡的。
    陈黎野醒了。然后在床上呆了片刻后,慢慢地伸出手,捂住了半张脸,长叹了一声。不知道为什么,他这次不仅像往常一样感到了头痛和很强烈的不真实感,还莫名地感觉胸口发闷,像要窒息了似的。
    他就这样躺了好长时间。然后,他才慢慢地坐了起来,拿起了手机,按掉了闹铃。
    他感觉心情非常不好,十分压抑。
    毕竟这一次,地狱不但把他和谢人间的往事还给了他,还把十二年前顾黎野最想忘掉的事情也还给了他,包括他心里的崩溃与压抑。
    陈黎野明明才刚起床,却已经感觉心力交瘁了。他颇感疲惫的看了眼手机的时间,然后转头看向拉了起来的窗帘。暗色的窗帘被晨光照得隐隐透着光,晨光从窗帘的缝隙里倾泻而入,在床上泼了一个发光的长条。
    陈黎野看着这条光亮愣神。
    他知道为什么谢人间会给自己取一个人间的假名了。
    而且他是死也没想到,十二年前准确的说,是两千年前的十二年前,在顾黎野七岁那年,居然还发生过这种事。
    不知是因为十二年前的事还是最后谢人间问他要不要反的事,陈黎野感觉心里像是被压了块大石头似的发闷。
    在以往的每一个梦里,多数时候他都只是想起有关于谢人间的事情。虽然自己那罪臣之子的身份与过去也都有被提及,但那些都被谢人间的存在中和过。谢人间的存在冲淡了他悲剧身世的存在感,以导致陈黎野的目光和心思一直都在谢人间身上,甚至有些淡忘了自己那悲惨的过去他当然也为自己的身份感到难过过,但也只是难过而已。
    但这一次他却很清楚的意识到了。
    他是罪臣的孩子。
    那些麻木不仁的无能为力的早已远去的,每一件都跨过了两千年的长河,又一次把他压得难以呼吸起来。
    谢人间可能早就知道会这样,所以才一点都不愿意告诉他。
    谢人间是这如今这世上最明白顾黎野那短暂又压抑的一生将对陈黎野造成多少伤害的人。他知道他那一生压抑又沉默,所以也才比陈黎野更明白他现在的生活有多么弥足可贵。两千年前的那些沉重的事情与他今生无关,一定要与他无关。
    谢人间并不是为了压抑自己而瞒住他,而是为了保护他。
    他想让他能不要像上辈子一样活成个悲剧。
    可惜事与愿违,陈黎野还是在一步步地想起来。
    陈黎野在床上坐了好半天,捂着脑袋思忖。他从没有对谢人间坦白过自己每次从地狱回来都会做这样一个有关于两千年前的梦的事情,因为每一个梦都是关于他的心动的,这实在是有点难以启齿。
    而且他的直觉也拦着他不让他说。
    而且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谢人间就算知道了这件事,估计赴死的想法也不会有任何改变。陈黎野就算把两千年前的所有事情都想了起来,那也都是两千年前的事了。塞北早就不是塞北,京城也早就不是京城,所有的一切都和已经有了新生的陈黎野没关系。
    谢人间也和陈黎野没关系,他一定会这么想。
    说了也没用。
    陈黎野明白这些,才一直没有说过。
    可现在他却想起了最要命的事情。罪臣之子的压抑感把他牢牢禁锢住,陈黎野有些难受。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种状态,就算陈黎野不告诉,谢人间也会看出他不对劲的。
    但,或许是因为顾黎野那时他就不想告诉谢人间这些,陈黎野也同样的不想告诉谢人间这些。
    他想起来的越多,越是不想向谢人间透露太多。
    陈黎野叹了口气。然后,他转手拉开了窗帘。
    晨光鱼贯而入,暖光洒满了整个卧室,但陈黎野心里压抑的滚滚黑云却越积越厚,他真是人生头一次觉得外面的光明和他没什么关系。看来,他也在逐步取回当年顾黎野的心态。
    这么下去迟早要去看心理医生。
    陈黎野又叹了口气。
    门外传来做饭的声音。看来,谢人间虽然态度很冷淡,但还是在意他的三餐。
    陈黎野突然就想起了梦里第一次为他下厨烫到了手指还逞强装没事的年轻将军。他难得的皱了皱眉,翻身下床,换衣服洗漱。
    不管怎么说,班是还要上的。
    谢人间一如往常地给他做好了饭,然后就坐到了沙发上去刷手机。
    陈黎野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揉着自己的头发走到了沙发上,一言不发地拿起了筷子,准备吃饭。
    谢人间抬眼看了他一眼。谢人间太了解他了,他一眼就看出陈黎野神色有异来,于是他眯了眯眼,难得的问了句:怎么了?
    ?陈黎野有点懵,一时没反应过来,眨了眨眼:啊?
    脸色不对。谢人间眯了眯眼,道,你昨晚怎么了?
    陈黎野倒不意外被他看出来。他端着碗,漫不经心地扯了个谎瞒了过去:没事,做了个梦而已。
    哦。
    谢人间还是有点不信,但陈黎野说没事,他也不好再追问。于是又半信半疑的低下了头去,开始玩手机,眼睛余光却总时不时地瞟他一两眼。
    陈黎野装作无事发生一般吃着饭。
    他吃过饭之后就去上班了,然而这次他没有没有在班上养老。一到班上,陈黎野就像失了恋似的,趴在桌子上散发低气压。
    有的同事见他气压如此之低,都吓了一跳,也觉得稀奇,毕竟陈黎野性子冷淡对什么都没兴趣,天塌下来他都不会好奇。
    人间自有真情在,一群同事很快把他围了起来,有人关切的问他:怎么了老陈,昨天不还好好的吗?老婆丢了??
    陈黎野气若游丝:我哪有老婆
    那人默了一下:也是。
    又有人接着他的话茬问:电脑报废了?
    不是
    被哪个傻逼当事人祸害了?
    陈黎野无语:我最近都没接新案子
    那你是怎么回事啊。有人皱眉道,太稀奇了,跟你同事两年多,我第一次看你这样,你不是那种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爱咋咋地的佛系人物吗?
    陈黎野无力地哈哈干笑两声。
    我觉得你跟洛子都有毛病。李忠从陈黎野后面端着水杯走了过去,说,最近都莫名其妙开始低气压了,也不知道是你俩说好了还是心有灵犀诶,是不是洛子做了啥对不起你的事儿啊?
    ?!
    李忠这么一提,陈黎野就突然如梦初醒似的猛地抬起了头来,把围在他身边的同事都吓了一跳。
    对啊。
    姚成洛最近确实是一直都有点低气压,工作的时候都低落的要死。陈黎野一直以为是因为他总做关于谢人间的梦才被影响的,但仔细一想,或许是因为他也受到了前世身世的影响。
    毕竟他俩是亲兄弟,都是经历过十二年前被逼弑父事件的人,陈黎野好歹还有个谢人间点亮世界,姚成洛可没他这么幸运。
    陈黎野一早就觉得他有事瞒着自己了。
    是不是前世的身世?
    他全知道了?
    是不是也知道了陈黎野还不知道的事情?
    不过他看样子好像不太想说。
    他不想说,陈黎野也不能逼着他说
    于是陈黎野又叹了口气,把头低了下去。
    围在他左右的几人眼睁睁地看着他抬起头又低下头,觉得他好像在心里上演人生的起起落落。
    你干嘛啊陈哥。有人无奈道,有什么事你说出来不就轻松点了嘛,说嘛,这儿又没外人。
    陈黎野呵呵两声。
    总憋着会憋出病来的。有人也跟着附和了两声,刚再要接着再说两句,结果一看来了人,就话锋一转,道,诶,洛子来了!洛子,你哥在这儿呢,他好像失恋了
    陈黎野头一次听见姚成洛的名字时浑身一哆嗦。
    他微微抬起头来,转过头一看,就见姚成洛刚走进了门来。他今天比平常还要低落,头发有点乱,脸上的神情都不太对劲。一看到陈黎野,他直接顿在了原地,像是勾起了什么不好的记忆一般,脸色居然开始微微发白了起来这还是陈黎野头一次看到姚成洛看见他脸色发白。
    围在陈黎野旁边的众人本来是想看个热闹的,但是一看姚成洛这脸色,众人心里就纷纷咯噔一下。律师最重要的就是人脉,在场的每一个人人际交往方面都点了好些个技能点。不夸张的说,律师绝对是个察言观色的职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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