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不敢跟上去,不敢看到谢未弦看到自己的死相的那一幕。
    而另一方面,他又还是想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铁树怎么会有能力办到这种事?
    突然,不知哪来的一股强力猛的推了他一把,直接把他推的眼前一黑,等眼前再明亮起来时,他人就已经在皇宫城里了。
    这是他走过的路,是通往朝廷里的路。
    陈黎野抬起头,看到谢未弦和两个人走在路上。他把带回来的其余几人都打发走了,只带了一个顾黎明进宫,这两个人正和凤恍一起向宫内走去。夕阳已经沉了个七七八八了,只有远方还残留着些火烧的色彩,把夜色烧了个红边。
    陈黎野刚被莫名其妙的推了一把,知道自己这下是避无可避了,只好抽了抽嘴角,决定既来之则安之,压下心中的抵触心理,认命地跟在这几人后面。
    从宫门口到朝堂的路很长,陈黎野从没觉得这条路这么长过,如同没有尽头一般。
    简直煎熬。
    谢未弦和顾黎明也这么想。
    谢未弦还好,他是谢家的独苗,七年前,谢老侯爷不幸死了之后,他一夜之间就成了谢家的主,在朝廷和战场上一个人把谢家撑了过来,见过大风也见过大浪,倒还能保持冷静。
    他这人生经历可不是人人都能有幸拥有的,顾黎明就比不过他。
    再加上出了事的是顾黎野,顾黎明当然是憋不住的,纠结半晌后,他便往前走了几步,跟凤恍拉近了点距离,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那个,凤大人能方便透露一下,家兄这到底是怎么了吗?
    顾小将军着什么急呢?凤恍回过头来笑着说道,这离朝廷都没几步路了,我现在透露也没什么意思了,是吧?
    顾黎明:说,说的也是。
    然后他干笑了几声。
    凤恍也朝他一笑,把头转了回去。
    等凤恍把头转回去之后,顾黎明就低下了头,长叹一声,垂头丧气地慢下了脚步,又回到了谢未弦旁边。就这样又垂头丧气地走了几步后,顾黎明就可怜兮兮地抬起头来,又转头可怜兮兮地叫了谢未弦一声:统领
    你问他当然没用。谢未弦目不斜视道,凤家一直都是皇家的亲信,又不是你家亲信,你傻了吗。
    顾黎明:
    不过都这么晚了,居然还要召见我们,肯定有鬼。谢未弦眉头深皱几分,说,你哥出的应该不是小事。
    顾黎明听了这话,更想哭了。
    这一行人在沉默的夜色里走进了朝廷。
    等到了朝廷门口之后,守在门口的禁军就突然拦了他们一下,然后其中一人走上前来,对谢未弦说:打扰境安侯,请交出佩剑。
    谢未弦:?
    禁军说完又转了转头,对顾黎明说:也请顾小将军交出佩剑。
    顾黎明:???不是,以前交过吗??
    好啦,以前没交过不是因为陛下坚信大家都是忠臣吗?凤恍转过头来,和事佬似的挥了两下手,笑着说,最近出了些事情,现在大家上朝都要交呢。交了吧,朝上又没人敢动你们。
    谢未弦冷笑一声,微微扬了扬脸,居高临下般瞥了他一眼,冷声道:难说吧?
    凤恍:
    凤恍眼中也闪过一丝不太友善的光,道:谢侯爷这是什么意思,凤某不太明白啊。
    没什么意思。
    谢未弦把剑从腰上卸了下来,毫不在乎似的随手扔给了禁军,又凉凉地瞥了凤恍一眼,道:说谁谁知道。
    凤恍:
    凤恍脸上的笑有点裂。
    顾黎明听不明白,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只不过看谢未弦交了剑,他也不好再拿着这明晃晃的利器进朝去,只好也乖乖双手奉上,赔着笑交给了禁军。
    然后他们走进了朝里。
    朝廷里的文武百官和陈黎野记忆里的一样。百官站在两侧,中间空了一条路出来。只不过诡异的是,这条空路两侧又各站了一排整整齐齐的禁军,阵仗宏大,气势威严。
    谢未弦:
    顾黎明:
    这两人被这整整齐齐的两排禁军给整沉默了,愣了好半晌。
    半晌过后,顾黎明才歪了歪身子,目不斜视地小声说道:这为什么朝里会有禁军啊?
    不知道。谢未弦也小声说,别什么都问我,你以为我全知吗。身子站直了,这可是朝上,你想被杖刑?
    顾黎明:
    顾黎明当然不想被杖刑,他立刻站直了。
    话是这么说,谢未弦却眯了眯眼,好像是觉得这些禁军刺眼的很。
    陈黎野把他的表情尽收眼底,他在想些什么,陈黎野已经一清二楚了。
    皇上把这么多禁军安排进朝廷里,一定是想防止什么,或者防着谁的。
    要防谁,眼下已经很清楚了。
    要防谢未弦。
    拿了他的佩剑,又安了两排禁军,意图简直太明显了。
    谢未弦偏头看了眼禁军旁站着的一名武臣,看到了他腰上那明晃晃的佩剑。
    顾黎明在门口看了这朝中的百臣一大圈,没看到他哥的身影,虽然被谢未弦训了两句,但还是忍不住又偏了偏头,说:统领,我哥不在这儿。
    谢未弦:
    谢未弦没回答,但脸色更凝重了。
    他俩站在门口呆的时间太久了,新皇明纶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谢未弦这才抬起头,看向龙椅上坐着的那狗玩意儿。
    明纶声音有些发哑地苍凉道:谢卿这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怎么还立在门口做起门神来了?进来啊。
    所有百官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谢未弦眉角一跳,咬了咬嘴角,向前走去,声音极低地给顾黎明放下一句:走。
    他向前走去的背影决绝又坚定,和每次前往战场时一样。
    他一直向前走,走过了禁军和百官们审视警惕的目光,一直走到新皇面前。
    陈黎野跟在他们后面,在新皇跟前随便找了个地方站定了。
    他看着谢未弦,明明还没开始,却感觉心里已经开始抽痛了。
    凤恍走在他们前面,早走到自己的位置上了,就站在百官之首的位子上,比皇帝矮了五六节台阶。
    走到明纶面前之后,谢未弦就低了身,袖子一甩跪到了地上,给皇上磕了个响头行了一礼,道:臣谢未弦,叩见皇上。
    顾黎明跟在他后面跪了,也跟着道:臣顾黎明,叩见皇上。
    嗯。明纶这次倒答应的快,挥了挥手,道,都起来吧。
    这两人便起来了。
    朕知道,你们两个大老远从塞北跑回来,肯定都累了。明纶说,不过没办法,这件事实在是着急,只好让你们累着过来一趟了。
    谢未弦脸色阴沉道:陛下,听说顾黎野被召进宫了,人呢。
    明纶笑了两声,不紧不慢地说:这么直接?
    谢未弦丝毫不被他所摆布,接着冷声问:人呢。
    先别这么着急。顾公子的话,一会儿就来了吧。凤恍在一旁说,不过啊,谢侯爷,你一进来就这么着急地找他,怕不是知道内幕吧?
    谢未弦毫不犹豫地把自己和顾黎野划到了同一个阵营里:当然知道。
    谢未弦答得太干脆了,搞得顾黎明这当事人的亲弟弟都懵了:?啊??什么内幕??我怎么不知道???
    谢未弦冷冰冰道了句:你闭嘴。
    顾黎明:
    他听话地闭嘴了。
    你倒还挺干脆。明纶笑了一声,挺直了身子,说,谢卿,朕知道你和那罪臣之子交情不错,但你也得擦亮眼睛
    亮着呢。谢未弦有点不耐烦,皱着眉道,陛下,臣不瞎,您能打开天窗说亮话别在这儿绕弯子了吗?我现在就只想知道他人在哪。
    明纶突然就笑了。
    谢未弦还是一如既往,那张皮囊下裹着的是满身的狂骨,谁也不怕谁都敢凶不过也难怪,毕竟他有狂的资本。
    但这还真是他头一次追着明纶问一个人的下落。
    凤恍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也噗嗤一下笑了出来,然后就捂住了嘴侧过头,吃吃地笑了起来。
    谢未弦眉头一跳:你笑什么。
    啊见笑。凤恍强忍着笑意,道,我只不过是想到了顾公子罢了。
    啊?
    嗳,顾公子来了。凤恍转头看向门口,笑得眼睛都眯缝了起来,道,你瞧啊,谢侯爷。
    他这话话音刚落,门口那边就传来了谁踏入门内来的脚步声。
    顾黎明一喜,真以为是他哥来了,连忙回过头去,人还没看着,话先喊了出来:哥!
    谢未弦也连忙回过了头去,陈黎野看到在那一瞬间他阴沉的眼里燃起的光。
    陈黎野心里猛地一抽,痛的要死了。
    顾黎明的话刚喊出个音来,就见有个什么东西就被人丢了过来。
    谢未弦眼前晃了一下,才发现那被丢过来的东西竟然是顾黎野。
    进来的是一名禁军,被丢过来的顾黎野是一具尸体。
    他已经死了很久了,就那样面朝地面被丢了过来,身上的红衣不知被什么利器划成了破烂,露出的两截手臂上全是鲜红的血和触目惊心的刀伤,那些伤口深到见骨,还有被火炙烤过的痕迹。
    他身上的血都已经干了。
    顾黎野已经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
    第171章 罪之镜(十)
    空气一时间陷入了死寂之中。
    顾黎明愣住了,他感觉自己好像眼花了,喃喃地叫了一声:哥 ?
    顾黎野一动不动。
    顾黎明没得到任何回应,但却好像得到了回应似的,立刻拔腿跑了过去,跑的路上还踉跄了一下,一边跑一边撕心裂肺地喊:哥!!!
    他连滚带爬地跑过去,把面朝地面倒在地上的顾黎野翻了过来。顾黎野满脸都是血,还睁着双眼。顾黎明这一翻倒是翻得很有水准,直接把顾黎野已死的目光翻得投向了谢未弦。
    他好像还在看他。
    陈黎野看到谢未弦的双手一抖。
    谢未弦没有动,就那样侧着身看着远处已死的顾黎野。
    陈黎野站的地方看不到谢未弦的表情,他也不敢去看。他张了张嘴动了动身子,想做点什么说些什么,但又想到做什么说什么都无济于事,只好又安静地站了回去。
    凤恍突然咳嗽了一声,两排的禁军得了命令,立刻亮出了手里的长剑,围近了这两个人。
    顾黎明没想到顾黎野正面会是这个样子,顾黎野死的太惨,让他手足无措地呆在了原地:哥
    就这样呆了片刻后,他好像才反应过来,但又不愿意信,就伸手又晃了一下顾黎野的肩头,试探着叫了一声:哥?
    死人自然不会给他回应。
    顾黎明不甘心,又晃了好几下,唤他的声音也渐渐从难以置信的试探变成歇斯底里的撕心裂肺。
    哥!!!!
    他好像看不到周围禁军对着他的剑尖,就那样对着顾黎野冰凉的尸骨撕心裂肺地喊。
    陈黎野听得也感觉心脏撕裂似的痛,低了低头,咬紧了嘴唇,一言未发。
    罪臣之子顾黎野,判谋反罪名,已杀。
    凤恍幽幽地对站在原地一言不发的谢未弦说道:谢侯爷,平日见你二人交情过于亲密,有同谋之嫌,圣上害怕,这才急急忙忙把你召回宫里的。不过呢,圣上也只是想验明一下侯爷的忠心罢了。
    百官之中,又有一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接下了凤恍的话茬:侯爷,你对圣上可是忠心耿耿的吧?谢家可是世世代代都忠于圣上的。
    谢未弦还是没有动,也没有回答。
    陈黎野看到他垂在身侧的两只手握成了拳,用力得发抖。
    就在此时,突然有一人从百官之中走了出来,握着腰间的佩剑,绕到了众禁军身后,阴阳怪气地说道:不过说起来,境安侯还真冷血啊,昔日袍泽死的这么惨,你居然一句话都不说?
    陈黎野看向了他。
    他记得这说话的人。此人名叫程康,是禁军统领,负责宫城的守卫和皇家的安危,是皇上的心腹,也是个张狂人物。
    但和谢未弦不同,这位张狂地有点没脑子。
    谢未弦还是没回答他。
    谢未弦一不说话,程康就认为是自己占了上风。倒也是,在这种被这么多禁军拿剑指着的形势里,谁也不会认为谢未弦会做出点什么来就算有那个心,他也没有那个力,毕竟佩剑都上交了。
    程康当然也这么认为。于是他就从众禁军里挤了进去,仗着谢未弦不敢做什么,一步一步地慢慢悠悠地晃到了他面前去,道:境安侯,你刚刚说什么来着?就凤大人问你知不知道内幕的时候哎呀,我记不得了
    哦对了,我想起来了
    程康一边夸张的演着说着,一边走到了谢未弦面前去,随后就突然一手揽住了他的脖子,把他勾得往自己这边一踉跄。
    他还往谢未弦耳朵上吹了口气,道:你说你当然知道内幕?现在后悔了没有啊?你可真笑死我了,你完了!你的仕途没了你要不要现在给陛下跪下磕六个头,求陛下原谅你啊?就像那条狗那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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