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的名字被藏得很严实,亲信怎么打听也打听不出来。不过今日这捧红月季、挨得近的椅子,倒是让他很有几分想法。
    想必今日跟着皇上来此处的,便是皇上的心上人了!
    这样琢磨着,亲信表面上站在包厢门口垂手等待着,心里却满是八卦的激动。□□上刚响起两道脚步声,他的眼睛已经无数次地往楼梯的方向去瞟,恨不得把眼睛贴到那里,好做这儿的第一个发现者,好好看看这名皇上的心上人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想必是位绝世美人。亲信这样想着。
    玄色的衣角一闪,亲信瞬间便激动了起来!
    那刀削斧凿的容貌,那伟岸挺拔的身姿,不是皇上还能是谁!
    隔得远远的,他也能看见皇帝似乎侧着身,正在对楼道里的某人说话。皇帝略微低着头,一手伸出,似乎是在扶那人上楼。
    伉俪情深四个大字,几乎就在那一瞬间,出现在了亲信的脑海里。
    亲信少年时曾和皇帝一起长大,没人比他更了解皇帝的伤痛过去,和皇帝对太后的种种心结以至于多年来,都未曾纳女妃入宫。
    而如今,皇帝站在墙脚,耐心而温柔(皇帝:?我那明明是尊老爱幼的眼神)地看着楼梯下的人。一贯孤高冷淡的他居然主动伸出手,去扶那人上来
    亲信的脑海里顿时就出现了大量穿越成暴君的掌中珠在病娇暴君的萌点上反复横跳我治愈了高冷君主等言情小说桥段。
    治愈,扶持,相爱,温馨。
    想必那位治愈皇上的娇软美人,一定,有一双
    有一双,细白而
    满、满是皱纹的手???
    亲信:????
    亲信眼睁睁地看着一只枯瘦而满是皱纹的手搭上了皇帝的手,下一刻,一个老态龙钟的灰衣老人,在皇帝的搀扶下,走向了这边。
    亲信:????
    眼见着那位灰衣老人和皇帝走向了这里,皇帝扶着老人的手,他们之间
    相互扶持。
    治愈。
    还有点,预料中的,温馨。
    亲信的大脑在颤抖,直到皇帝来了,他的魂魄还飞在九天之外。
    皇帝似乎说了句什么,亲信颤抖道:皇上,这位老人坐在这个房间里?
    皇帝点点头。
    亲信看着皇帝和那个老头坐进了那飘满红色月季花瓣的房间,看着他们的背影,精神也恍惚了起来。
    他娘的,他喃喃道,这真爱,也太无敌了。
    无敌的周逊站在一楼之下,上官明镜见他来了,很高兴,拉着他叽叽喳喳了一番。然而在说到周鸿时,她的脸便垮了下来。
    这案子我们本来想交到大理寺那边去的,按理来说,这件事也能由大理寺处理。没想到护国公那边突然进来横插一杠子。而且谁不知道,刑部侍郎是那位严大人的门生啊
    严大人?
    周采那位高风亮节的老丈人咯。大小姐冷笑一声,瞧瞧,亲还没成,就想着拉帮结派、给自己牟利了。
    上官姑娘慎言。中年男人的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我严某人行得端、坐得正,从未做过任何有亏于品行之事!
    他这样一说,上官大小姐翻了个白眼,不说话了。
    周逊这回才算是和这位从来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严尚书打了个照面。他长得和严嘉有几分相似,然而嘴边却有很深的法令纹,看着非常严肃,且不好相处。
    他对陆显道略略点了个头,目光扫过上官大小姐,停到了周逊的身上。
    严尚书对于这帮整天追着官员们的腥气跑的鹰犬是很不屑的,他看着周逊,原本也觉得此人是同道中人,不屑为伍,然而在看见周逊腰间的玉牌时,他愣了一下。
    此人腰间的玉牌,倒和他未来女婿腰间的令牌,长得极为相似。别说是雕工花纹,就说远看过去那玉料,也是从同一块玉上切下来的。
    他知道周采那块玉牌是皇帝亲自赐予的,以为亲信的象征。原本他想着从未见过周逊此人,看他穿着打扮,也是无官无职,难免对他有几分轻视。
    可如今他身上有了这块玉牌,那就大不相同了。
    而且再定睛一看,此人气质冷淡清贵,容貌隽雅,的确不像是池中物。
    严尚书那打量的眼神让周逊不太愉快。他微微蹙了眉,正打算上楼去,却听见那中年男人换了个带有尊敬的语气:不知这位公子姓甚名谁,在哪里高就?
    周逊随口一答:不过一个普通的举子罢了。
    周逊?你也在这里?
    好巧不巧,又有一个熟人的声音响了起来。周逊回头便看见谢正卿向着自己走来:你最近气色看起来好了不少。
    我原以为,你不会来这里。看来外面虽那样传言,你到底对家里,也是关心的。谢正卿从来觉得周逊面冷心热,拍了拍他的肩膀,夸奖道。
    周逊笑得很疏离客气:谢公子想多了。
    和这些人聊天让他倍感腻歪。可谢正卿却是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罢了,我明白。不过我谢某人看人,从来不是看他说了什么,而是看他做了什么。
    周逊:
    他真切地觉得有些厌烦了,然后又听见谢正卿道:你今日来这里这份心意,我一定替你传达给阿采,让他好好谢谢你。我知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可你已经踏出了一步,他身为兄长,更应该有所表示。
    周逊:
    他总算没忍住,扑哧地笑了一声。
    好吧,他想,谢正卿这种看谁都是好人的圣父,也有圣父的好处。
    至少他完全可以想象得到,周采在听见谢正卿的问候后,那种吃了屎一样的表情。
    那我替周采谢谢你的心意。周逊对他一笑。
    他这一笑仿佛新雪融化,旁边的人看了,心里都是一荡。谢正卿也觉得自己的一颗热心更加热切了,点头道:嗯。
    他话音刚落,便听见旁边冷哼了一声:周逊?你就是周采那个弟弟?
    发出声音的果然是严尚书。他看着方才自己还欣赏着的那个年轻人,此刻心中却是厌恶至极: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和鹰犬们混在一起的啧,果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第106章 天家的人?
    这边三人的热闹早就吸引了刑部许多大大小小的官员。他们看见这边站着严尚书、陆副指挥使等人, 虽然不认识与严尚书发生冲突的是那位年轻人,但还是都围了过来。
    周逊丝毫不意外严大人会说出这种话来。凡是和周采扯上关系的,无不例外, 都是些捧着流言当圭臬的货色。他只淡淡瞥他一眼,道:我听说严大人满腹经纶, 平时经常花时间在外面给他人的子女讲学, 只是不知道大人用在家里子女身上的时间, 有没有大人给旁人讲学的时间的一半多?还是说严大人比起言传, 更喜欢身教?
    严尚书皱了皱眉, 他不知道周逊此言何意,但也没有追问的意思与周逊多说一句话, 他都觉得掉价。
    可他转身还没走出两步,便听见周逊道:对了, 正好严大人在这里, 这封信, 便拜托严大人转交给严嘉了吧。
    大庭广众, 众目睽睽, 几个看热闹的人眼睁睁地看着周逊将一封信从怀里掏了出来那信封是严府特制的,上面还印有严家的家徽。
    严家很喜欢做这些很有□□风格的事,并将此引以为风骨,就连自己家里寄信, 用的也是特制的信封。严尚书原本以为周逊是气急了, 正在胡言乱语,正想回头好好嘲讽一番。
    然而当他回头看见那信封上熟悉的家徽时, 就连神情都凝滞了。
    前几日严嘉寄信给我,向我讨教应如何阐释蓬生麻中,不扶而直;白沙在涅, 与之俱黑。他常来我府上同探究典籍,可惜这几日似乎是触怒父亲,出不了门。周逊道,今日我原本该照例托小厮将信带去严府,正好遇见严大人,便省了这道功夫。严大人满腹经纶,想必比我更懂得这个道理应该如何阐述,只是
    他微微眨了眨眼,像是很为难似的:严兄明年便要春闱,严尚书是做父亲的,比起在这里教育旁人,或许更该抽些时间,回去关照关照自己的子女,对吗?
    严尚书瞧见信封上熟悉的字迹,如遭雷击。可除了信封之外,周逊还将另一条盒子递给他:严兄上回还一并寄来了一盒剑穗作讨教的谢礼,可惜我不舞剑,不需要此物。便也劳烦严大人一起带回去。
    围观之人看见这片热闹,小声地议论起来。
    严家家风不是出了名的好么?严大人方才斥责那名青年,怎么连自己的孩子同他交好也不知道?
    家里父亲就是大儒,整日在外面论道,自己的孩子却要向他人请教功课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蓬生麻中,不扶而直这两句话对上,还真挺有意思的?
    我看那剑穗,价格不菲啊!
    不过,严尚书的独子竟然会向他请教、与他交好,甚至赠谢礼这个人应也不是池中物?怎么没听过他的名字?
    周逊是周状元的弟弟么?
    严尚书接过东西,他听见旁边的议论声,借着有人唤他,羞恼着拂袖而去。周逊只静静立在那里,神情舒缓。
    旁人见没有热闹可看了,也就散去了。周逊转身要上楼,身后却传来了一个男声:方才那可真是巧。
    陆显道。
    周逊表情不变,他双眼依旧是冷冷淡淡的,嘴角也依旧是平缓的模样:很巧?
    正巧你身上就带着给严嘉的回信,正巧回信,便是由严家的信封装着的。正巧,还有能验明的确是严嘉所赠的剑穗陆显道缓缓道,正巧
    周逊用手指敲击着栏杆。
    蓬生麻中,不扶而直。唔他居然笑了笑,同年的学子,聊到《荀子》,聊到这句话,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吧?
    至于严嘉会和严尚书发生冲突只能写信给他,严尚书今日会来这里,那种自诩清高的人,会在他面前说出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种话来规劝与他厮混在一起的人,又或是评判于他,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吧?
    陆显道没说话了。
    周逊施施然对他一笑,兀自上楼去了。
    行走在楼道中,他想,世间哪有那么多完美的巧合。
    巧合只属于幸运儿,而普通的人想要得到幸福,却要付出千倍百倍的努力。天之骄子唾手可得的幸运,旁人想要得来,却要遍体鳞伤、流尽鲜血地用尽一切算计。
    脚步踏在楼道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周逊在亲信的引领下,走向那间预定的包厢。
    在看见内里玄色的衣角时,周逊笑了。
    他唯一不用靠遍体鳞伤就能得到的幸运,已经在这里了。
    楼下声音清亮,是官员在诵读周鸿的罪状。周逊坐在皇帝身边,眯着眼看着中间跪着那灰扑扑的人影。
    自上次牢中相见又过去半个月,他简直要彻底认不出周鸿来了。
    他眸光扫过一楼后面的座位,周采在那里,周采也正看着周鸿。他身侧坐着周父,自己看上去则是面沉如水,似乎很是焦虑。
    今日周鸿被审,周采身为兄长自然是要来的。他这表情也是很符合周采身为兄长一贯对周鸿的偏宠疼爱。不过周逊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他说不出来这感觉是什么,心里却越来越警惕。楼下,诵念供状的绛卫不疾不徐道:在路斌伤重后,周家也并未派人去进行探望与补偿
    在听闻事发之后,周家竟然对路斌等人不屑一顾,就连探望也从未有过后,围观的人群里出现了一阵骚动。
    想不到周家表面上看起来光鲜,私底下竟然这般作威作福!
    弄断了人的腿,就连探望也未曾探望一下?也太过分了吧!
    整个过程中,周采只坐在他的位置上。他垂着睫毛,睫毛微微抖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周逊皱起了眉。
    绛卫念完了供状。威武堂一片寂静。周鸿只跪在地上发着抖,像是全然被吓破了胆子,就连一句话也不敢说。而远处的周采只是闭了眼,像叹了口气一般地握住了拳头。
    既然供状如此,那么
    坏了。
    周逊低声道,几乎就在顷刻之间,他便想到了方才那违和感的来源!
    怎么了?沈老头转头看向自己的学生。
    按照人之常情,周家不可能不为周鸿辩解尤其是探望一事。我记得上官小姐曾说,周家在事发之后,曾上路家来许多次,在大街上逼路家谅解。路家是被骚扰得苦不堪言,才搬走的。周逊用极快的语速说着,而如今他们在此处一言不发,全然不为自己的不曾探望而辩解,若是没有后招,以周家的个性,一定会当场就将不能探望的缘由推到绛卫的阻拦身上,然后将这起事由两人之间的纠葛,化为绛卫同周家的派系纠葛这说明
    说明他们知道我
    周逊一抓把手,咬住了嘴唇。
    千算万算,他居然算漏了这点他当初帮路斌是出于一片好心。可他万万没想到,周家居然如此无耻,要将他一个被赶出周家的庶子的帮助,也算到周家的头上来。
    可周逊总不能自己下去,站到台上去说我已与周家断绝关系,我帮周家也绝不是出于兄友弟恭的亲情。如今周鸿一案因着周采的缘故,不少达官贵人本人、又或是他们的眼线都在此处盯着。在这个孝道大过天的时代,他若是这时候跑上去说了,必然有人会质疑你为何与周家断绝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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