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 皇帝在周逊身边说了一句,这周家人挺牛逼啊,还玩这套呢?
    周家人确实是把眼前的威武堂, 当做了自己的舞台。
    周父拎着藤条上来便要清理门户。围观的人群嗡嗡,即使是知道皇帝在此, 也再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这下手可够狠的。
    周家这是要正门风了?
    这周鸿还是他们的嫡子, 若是作秀, 这下手也够狠了吧。
    不过无论如何, 他们都仍是被周家的狠绝所震慑。
    鸿儿, 处于所有人讨论中心的周父看着自己的幼子,闭上了眼, 是爹爹从前没教好你,我们来世再做父子, 再给天下一个交代吧!
    说着, 他一藤条挥了下去。这一下他打得又急又快, 下去便是一道血痕。
    啊!
    泣血的惨叫声在公堂上响起, 接下来便是一下, 又一下。周父闭着眼,抽打着自己的儿子。他听着儿子的惨叫声,自己的心里何尝又不是在滴血?
    可他的大儿子的确是这样告诉他的。事到如今,只有他自己先下手为强, 才能救下自己的小儿子。这里到底是官府, 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把自己的儿子打死在这里吧?
    叫声在公堂上渐渐地微弱了, 周鸿鲜血淋漓,席上的看客们也渐渐不安了起来。
    这是要活生生被打死在这里吗?
    到底是骨肉至亲,这实在是有些
    太残忍了
    在这渐渐起来的声浪中, 原本沉寂的二楼,终于传来了声音。
    停下吧。那人道,周老一片爱子之心,的确赤诚。朕看过这一幕,很受触动。
    皇帝开口了!!
    周父立时停下了手,还没等他露出赌赢了的喜悦,皇帝的下一句话便传来。
    如今看来,流放周鸿,分离骨肉至亲,实在是有些不太人性化。皇帝继续道,也是,周鸿还年轻,难免犯错,我们也得给他一个改正自我的机会。
    如今看来,周家门风森严,周父严苛,周采也是一等一的人才,由你们教导周鸿向善,再合适不过了。
    周父的脸上顿时露出喜色。
    保下了!
    相反,人群中的周采却并不高兴。
    他的脸色只在此刻便阴了下来。
    他原本想以此为机会,将周鸿赶出周家,一并划分界限,可没想到皇帝话里话外的意思,竟然是要让周鸿留下来!
    皇帝的心慈手软,超越了他的想象。
    可他没想到皇帝还有下一句话。
    既然如此,你们就随着周鸿一起,到西北去吧。皇帝道,一家人,还是要齐齐整整地好。
    周父:??
    周鸿:???
    方才还在遗憾的周采:???
    众人:??
    事情就这么定了,即刻收拾,周鸿流放西北,周父陪伴,周采调任西北。皇帝道,周老一片慈心,为了儿子擅闯公堂,在已有判决的情况下仍要以家法处置儿子。宁愿牺牲孩子的性命,也要维持周家家风。虎毒都不食子,周家父爱如此登峰造极,朕实在是很感动啊!
    原本喧哗的人群顷刻间便安静了下来。因方才血淋淋的场景而生出不忍的旁观者,被皇帝这番冷水般的话所打醒了。
    是啊!他们方才如何没想到呢?
    一则,这里是官府。周家人擅闯公堂,藐视国法,在大庭广众之下以家规处置自己的子嗣,全然不把皇帝与官府放在眼里。
    二则,方才判决未下来时,未见周家人有如何动作。判决一下来,周父反而要清理门户,这难免便有些作秀的嫌疑。
    三则
    怎么了?怎么还不谢恩?二楼的皇帝继续道,朕成全了你们的父子情深,怎么一句话也不肯说?
    主审的黄侍郎也如梦初醒般地道:还不快些谢恩?
    无论心中如何不情不愿。周父也闭嘴谢恩。遍体鳞伤的周鸿也被几个官吏抬起来,向着二楼的方向谢恩。
    到后来只剩下周采。周采在众目睽睽中站起来,对着二楼的位置,深深地叩首。
    臣谢恩。他低声道。
    好,好,皆大欢喜!皇帝高兴地鼓起掌来。楼下人只看见他对身边的人低声道:今天的热闹看够了,咱们走,继续去玩?
    一波三折的周家一案到头来以整个周家被逐出京城落幕。就是最讨厌周采的政敌,也万万没想到此事竟然会有这样的结果。原本他们想着最好,也不过是去掉一个周鸿。周家弃卒保帅,周采官降一级。
    可谁知如今不只是周鸿被丢出去了,周父也被丢出去了,就连周采,也被调出了京城。
    不过这事儿真要说起来,也只怪周家自个儿戏太多。毕竟皇上明面上给出的理由,可是被周家的父子情深所感动,不忍骨肉分离,因此让整个周家在边疆团聚。
    这边周逊和皇上正在酒楼里用餐。用餐没到一半,便听见有人来报说,路家母子求见。
    想必这二人是为了之前在公堂上的一系列乌龙来的。周逊想了想,还是让人放他们进来。
    路大娘被路斌领在身后,满脸自责,进来后便不住地道歉、骂自己猪脑子、狗眼睛,听信谗言,险些坏了事。周逊只淡淡听着,摇摇头道:罢了,我帮你们也只是为了自己安心。
    逊公子,我是真的想报答您。路大娘懊悔道,我先前总觉得,你们这些官儿啊贵人啊,只是把我们娘儿俩当打周家的棍子用,要替咱们做什么,也不是真心的。我们一对孤儿寡母,从今往后没有什么依仗了,我就想能抓住眼前的什么,就抓住眼前的什么。可我这个人什么事都做不好,想报答恩人,也报答到错的人的地方去了,我真的
    周逊道:你和路斌照顾好自己就是了,我这里的事,你们不必操心。
    周逊的事有我操心就够了。皇帝似乎有些不耐烦了,哎呀,你们心宽一点嘛,事情都解决了,就这样了!
    他一锤定音,并对路斌,露出了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
    比起这些小事,你还是更多地思考,怎么完成好我交代给你的事吧。他冷冷道。
    路家母子从酒楼里走出。路斌一路想着皇上的事,路大娘坐在他的身边,眼眶却渐渐湿了。
    她想,自己真是没用!
    她贪婪、愚蠢、固执、目光短浅、轻信于人。可这一刻她很想自己能为周逊做一点儿事,一点儿能弥补自己给周逊造成了这一系列麻烦的事。
    可一个没用的老太婆,又能帮上周大人什么呢?
    她什么都做不了。
    路大娘湿着眼睛,回到了住处。这一夜她难得地没有去想周家会有什么下场,也没有去想自己接下来的打算。她只是替儿子按着腿,想着自己,到底能做什么事。
    她得想得久一点,长一点,她知道,像自己这样的人,很容易坏事。像她这样能力低微的人,想要帮上一个人的忙,得想很久要怎么办才好。
    酒楼里,待两人走后,周逊疑惑地问皇帝道:你方才让路斌回去想什么?
    皇帝:不知道。
    周逊:啊??
    我总觉得,像路斌这样的人,心中会有特别的打算好吧。皇帝挠挠脑袋,其实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来这里后
    周逊:?
    皇帝:我总感觉,不用我自己说什么,其他人就靠脑补把事情给我办好了。
    周逊:
    皇帝:所以我一直努力给别人脑补的空间,而且你想嘛。
    他给周逊夹了一筷子菜道:发生了刚才那样的事,路斌心里肯定很尴尬,正好,我多给他点事让他回去脑补,他就没有伤春悲秋的时间了,对不?
    周逊:你好机智。
    他夹着菜,听见皇帝絮絮叨叨道:其实刚刚我特想骂那路大娘一顿,真特么的白痴一个,气死老子了。不过想了想,她毕竟是个老太太,我一个年轻力壮的大小伙子骂老太太,总觉得不太地道。
    这也是她见识所限,骂她也没什么意思。到底造孽的那个,是周家。周逊道。
    这回总算找到合适的理由把周家一起打包出去了。皇帝得意洋洋道,眼不见心不烦,正好,你准备考试,也别让他们这一年在你眼前瞎晃悠。
    说着,他拍拍周逊的手背道:接下来你也没啥事儿了,我们好好考试,等你考完了,我再给你
    给我什么?周逊问他。
    皇帝想了想,灵机一动:把整个周家邮回来!
    周逊:啊?
    打包邮回来,再给你折腾折腾出气。皇帝得意洋洋道,咱们暴君,就是这么睚眦必报!
    看着他一副指着自己胸口,很是自信的样子,周逊忍不住笑了一下,眼睛如月牙般地弯了。
    皇帝看见他的眼睛弯了,自己的眼睛也弯了。
    咱们一会儿去看戏,戏院离这里挺近的,我们走过去。皇帝道,对了,沈老头怎么回去了?
    或许是见过你,放心了,便回去了。
    皇帝:啊??这是老丈人见女婿不,儿婿啊?
    你想什么呢?周逊有点恼了,当然是来看看你这个如今性情大变的皇上啊。
    皇帝:哦。
    他看见你,觉得很放心,于是便走了。周逊道。
    皇帝:他觉得我挺让人放心?
    周逊:嗯。
    两人安安静静地走在前往戏院的路上。路的两侧种着银杏树,金黄的小扇子就在风中发颤。他们每走一步,那一树树的叶子便颤一下。
    他们在路上走了很久很久,一开始皇帝偶尔说几句话,后来一句话也不说,只是一直很安静地走着很长很长的路,彼此的肩膀都感觉到对方偶尔在行走时碰过的气息。
    渐渐的安静没了,吵闹声来了。街道的远处升起张灯结彩的夜色,戏园子就在前方。月亮和风都被遮盖了,喧嚷的人群也出现了,拿着票,向着戏园子的方向涌。戏园子里可是京城最著名的角儿,他的每次演出,都是座无虚席。所有有票的人都不会错过这场热闹。
    我们要不然周逊听见皇帝低低的声音。
    再走走吧?他说。
    周逊说:好。
    他们转回身去,热闹留在了他们的身后。月亮和风又出来了。他们继续静静地一起走很长的路。
    尽管两人握在一起的手已经汗津津。皇帝握着他的手,说: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再看看月亮。
    今晚的月色,真美。
    第109章 那你睡觉时冷不冷啊?
    你是我温暖的手套, 冰冷的啤酒
    当你老了,头发花白,睡意沉沉
    人, 是可以只呼吸二氧化碳的,只要有爱情。
    二氧化碳是什么?
    窗户里终于传来了周逊的问话, 皇帝立刻放下手里的书本, 正色道:是一种由两个氧原子和一个碳原子通过共价键连接的分子
    周逊:
    他放下了手里的书本, 揉了揉太阳穴: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皇帝:哦。
    两人如今是在周逊的竹语堂里。周逊在窗户里看书, 皇帝就在外面拿了把躺椅, 晒太阳。
    如今已经是冬日。他们很安静地一起度过了一个秋天。这个秋天里,皇帝从政, 周逊读书。京城里没了讨厌的人家,两方都很自得其乐。
    周采在离开京城之前, 专程找到周逊, 和他见了一面。他对周逊道:你以为你会一直这么幸运下去么?
    周逊只对他笑笑, 神态平静, 没有多说哪怕一个字。
    和周逊一起走的, 还有担架上的周鸿,和周父。周母和周婉婉则留在了京城里。她们原本也是可以跟着父兄一起走的,可周婉婉哭着闹着不愿意。
    她说她也到了嫁人的年纪了,西北那边, 哪能有什么好人家?周母想也是, 便咬咬牙,同她一起留在了京城里。
    可她未曾想过, 如今周家恶名远扬,在京城,又有谁敢娶周家的女儿呢?
    不过倒是有一件事让周逊觉得挺新奇的。镇北大将军的独子柳辙, 也在那日送别周采的队伍里头,周逊不记得这两人究竟是什么时候有交情。不过,他对此也并不在意。
    他只好好做自己的事。竹语堂里的银杏开了,竹语堂里的银杏落了。竹语堂里的枫叶红了,竹语堂里的枫叶落了。皇帝站在竹语堂里看着窗外的枫叶和银杏,对周逊说:你看那堆叶子好像番茄炒蛋。
    他们还是会手拉着手,在番茄炒蛋下走很长的路,一句话也不说。
    严嘉没再来找过他却并不是因为自从那日庭审后,他便被严父彻底管住了。而是他有一天夜里,突然从严家跑了出来见周逊。他头发被雨水打湿,却还是问他:你是故意将剑穗给我父亲的,对么?
    周逊没说话。他又说:你是故意与我相识的,对么?你拿着那封信,早就想当众拿出来,报复我家了,对么?只因为我家和周家,是姻亲么?
    周逊只问他:你姐姐要随着周采嫁去西北么?
    严嘉愣了愣,许久之后,他才一步步退着,惨笑道:我姐姐不嫁去西北,我娘舍不得她她会留在京城,但和周家的婚约不会作废。她会从一而终,会等着周采从西北回来周采从西北回来,他们便成亲。
    周逊笑了笑,道:那总比嫁去西北,要好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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