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俊迟问:你相信他吗?
    苏回摇了摇头说:我也难以判断在姚飞的理念里,有一种狼性。他是一个冷漠的人,认为只有胜利才重要,为了胜利,可以付出一切的代价。
    总之,这件事的事后,姚飞被进行了问询,种种记录显示,他在三天以前就出现在了受害女孩的周围。他既没有通知女孩的家长,也没有通知警队。有人怀疑,他是把女孩当做鱼饵。月光当然也是在极力辩驳这件事,他的口供却没能很好解释这一点。
    这听起来是工作的巨大失职。
    在领导看来,姚飞是为了追求破案,误入歧途。
    姚飞他曾经在警队里有过一些言论,比如,为了抓住坏人,有时候一些牺牲是必要的。苏回合拢了双目,作为侧写师,经常需要深入那些黑暗,研究犯罪者的心理,也许就在这种过程之中,他受到了影响,背离了自己的方向
    陆俊迟问:这件事后来是怎么处理的?
    苏回:最后处理结果是他被卸去了配枪,暂时停职,这件事当时影响不好,华都警方并没有公开,甚至没有除去月光的ID,所以很多人并不知道他停职的消息。
    他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姚飞觉得自己都说得是实话,说自己是被人陷害,他根本不知道女孩是下一位受害人。他后来直接辞职。上面批了他的离职申请。
    陆俊迟嗯了一声:高层应该也是权衡过利弊的。
    一个侧写师固然珍贵,可若是侧写师的思想出现了问题,那是比普通的警员杀伤力和影响力都要大很多的。姚飞虽然有才华,但是对于警局来说,他是个不稳定的因素。一个没有了警魂的警察,留在内部反而是一件危险的事。
    苏回道:那时候谭局也咨询过我的意见,我综合了姚飞之前的几份侧写,指出了一些错误之处,写了一份分析报告。大概姚飞来看,正是这份报告让他彻底离开了警队吧。
    陆俊迟有些想明白了,如果月光觉得自己是遭人陷害的,他肯定会觉得苏回也是同谋,在最后的时候落井下石,无怪乎他离职的时候,会对邢云海留下那样的话。
    陆俊迟问:你觉得他会帮助我们吗?
    苏回睁开双眼凝望着窗外城市的夜景:不试一试,怎么知道?
    他并不觉得他和月光到现在还是敌对的关系,他们更像是两个曾经共事的同事,只要有了共同的目标就会走到一起,他看的出来,月光喜欢破解那些案子,能够化解很多难题,也许他们能够达成新的合作。
    在这种争分夺秒的时候,如果能够找到月光,那将会大大缩短破案所需的时间。
    和陆俊迟交谈着,苏回又想起了姚飞。
    在总局的时候,诗人和月光经常是王不见王的,他们只有在讨论问题的时候,才会互相交流,两个人之间绝不多说一句废话。
    苏回很难形容月光究竟是个怎样的人,他看起来有点懒散,可是骨子里极其认真,甚至喜欢钻牛角尖。他没有什么朋友,也没有什么兴趣爱好,唯一的喜好就是争强好胜,他对犯罪有种敏锐。
    在进行侧写分析时,苏回像是一个在外部的观察者,他把自己放在黑白的交界线上。
    他可以更多的了解到那些黑暗,读懂它,却努力让自己不偏向一方。
    月光却和他完全不同,他是贴近黑暗的,他是在用犯罪者心理,甚至是代入凶手,来进行侧写。
    所以他的答案总会透露出那么一点阴暗,残忍,偏执,疯狂。
    他就像是月夜之中的狼人,平时看起来是个完整的人,可是有时候却可以幻化成为野兽,轻易可以走入兽群之中。
    正是因为这一点,总局里的人们更为惧怕他。
    人们听着他的推理的时候,一边点头赞扬,一边提防着,好像他也会随时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
    而月光是高傲的,他不会求任何人,甚至并不把那些领导们放在眼里。
    他的目光里只有那些坏人。
    他疯狂地想要抓住他们。
    可是他的这种举动并不像是惩恶扬善,更像是异类的自相残杀。
    有一次,苏回听到金副局在和李秘书说着话,那时候他断断续续的听到的是
    怎么又递交了这个案子?他不知道这个案子是已经结案绝对不会重查的吗?
    直接填了打回就是了,往好里想,我们不用从新审核,浪费时间。
    他之前就只听于烟的话,把我们都不放在眼里
    毕竟是于烟教出来的徒弟嘛。
    什么徒弟,根本就是于烟以前养着的狼崽子现在于烟死了,脱了缰了
    苏回从他们身后默不作声走过,他知道金副局长说的人是月光。
    月光从来只听于烟的话,他对那位老师恭敬,顺从,却从来不肯正眼看那些领导。
    也正是因为月光,总局很多人对行为分析和心理侧写保持着怀疑乃至敌对的态度。
    苏回觉得,他身为侧写师,精通犯罪心理,却有时候看不准身边的人。当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拉远的时候,他能够完成精准的侧写。
    可是当这个人过于临近了,掺入感情因素,他就无法得出结论。
    比如,他一直不知道,最后那一案的时候,月光究竟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还是受人陷害。
    在当年的那个案件上,月光一直是在矢口否认的,可是警方见过的狡猾的,会说谎的犯罪分子太多了。他也许就像是狼来了那个故事里的孩子。
    平时的作为古怪,以至于真正发生了事情,人们不相信他。
    有没有可能在某一两个瞬间,月光黑化了,他真的把那个女孩当做他的筹码。
    又或者一切真的只是巧合,他巧合出现在了周围,巧合没有在事发前救下女孩。
    这件事可能只有姚飞自己知道了。
    陆俊迟的车停在一处民宅的楼下,两个人下了车,陆俊迟抬起头来看了看苏回给他报的那个地址,开口道:灯是黑着的。
    很有可能,月光没有在家,或者是他早就已经搬家。
    苏回握紧了手杖道:上楼看看吧。
    那是老式的民居,隔音并不太好,走在楼道里会有一种轻轻的回响,两个人走上四楼,门关着,陆俊迟先是敲了敲门,里面没有任何声音,然后他重重敲了几下,还是没有任何声音。
    可能是不在你还记得他的手机号码之类的吗?陆俊迟问。
    苏回摇了摇头,这个地址他都是偶然记下来的。
    正在这时候,对门忽然开了。门里是一位中年女人,她四十多岁,身材富态,卷着头发,女人的目光有些警惕:你们找谁?
    陆俊迟见状马上问:阿姨,住在这里的是不是一位房客?叫做姚飞的?
    那位阿姨上下打量了他们一圈,然后说:他最近没有回来这里。
    听了她的回答,苏回有些失望。
    陆俊迟继续问:你有他的手机号吗?我们找他有些事。
    阿姨摇了摇头。
    陆俊迟看她非常警惕,又解释道:我们不是坏人,是他以前的同事。
    他说完,亮了一下自己的警官证。
    以前的同事?那位阿姨看着苏回忽然问,你喜欢读诗吗?
    什么苏回一时没有听清楚。
    读诗,诗句。阿姨重复了一下。
    喜欢苏回有点不明白她想要做什么,他迟疑了一下,还是这么说了,他给自己的ID叫做诗人,自然是喜欢诗句的。
    你等下。那阿姨走进去,过了一会,拿了一个本诗集递给他,姚飞没有和我退租,他说他会出去一段时间,给我一次性交了一年的房租,当时他留下了一本书给我,告诉我说,如果有喜欢诗歌的前同事来找他,可以把这个交给他。
    陆俊迟忙问:阿姨,你是否知道他去了哪里?是什么时候走的?
    阿姨摇摇头:他是六个月前离开的,手机也打不通,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陆俊迟又追问了一句:那阿姨,你知道,他两年来是做什么工作的?
    阿姨道:工作?他没和我说过,其他的我也不清楚了,我打过他的手机,也停机了。
    除了我们之外,还有人来找过他吗?
    没有了。阿姨完成了任务,急不可耐地关了门。
    苏回微微皱眉,看向手里的那本书,那是一本现代诗集。
    这个追查的结果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
    六个月前
    那不是和他遇到陆俊迟差不多的时间?
    月光为什么会留下这本书给他呢?这是什么意思?
    姚飞这段时间会去了哪里?
    难道说很早以前,他就已经知道,他们会来找他吗?
    苏回握紧了那本书,忽然想到,那之后,就是他和傅云初见面的日子,还有后续的覃永辰,安郁辞
    月光会是那位他的老朋友吗?
    第126章
    陆俊迟和苏回两个人从楼上下来, 回到了车上,陆俊迟侧头问苏回:你觉得,月光会和我们现在的细沙案有关系吗?
    苏回目视前方轻声道:目前还没有太多的证据
    一切都是他的推测, 就像是在迷宫之中进行的游戏, 大部分人不能一次就正确, 总是会不免走到错误的路上,只要及时折返,依然可以快速通关。
    他必须随时衡量,保证方向不会偏。
    陆俊迟继续问:我们需要再花费力气找下月光吗?
    苏回伸出手指揉了揉眉心:等这个案子结束吧, 现在的时间太紧张了。
    陆俊迟道:好,等细沙案结束以后
    他们这一行的目的是为了找月光询问当初细沙案他的推论结果, 让月光帮忙侦破眼下的案件, 既然月光不在,他们需要收回目光,回归眼前的案件, 解决宋蓝恩留下的棘手问题。
    苏回点了点头,有点疲惫地靠在车座上,他看向窗外,外面是模糊一片的,隐约可以看到, 深夜里的路灯与霓虹不停变换着颜色。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运, 月光不在这里有六个月了。
    在破解月光留下的谜题以前,现在贸然去寻找的话,就算是动用了人力物力,也有可能收效甚微。
    两年过去了,月光也许早就已经不是当时他熟悉的人,他可能已经进化, 被黑暗同化,也成为了一个危险的人,那么贸然去寻找,等待他们的可能会是危机和陷阱。
    也有可能月光离开了那个环境,退化成为了一个普通的人。那么也许他只是离家,想要换个环境,也许只是去旅行了,才会和房东辞行。
    还有可能,他依然像是最初于烟手下的侧写师,还在保守着内心的理念,关注着那些黑暗。
    往好处想,月光足够聪明,也许他能够从生活里辨别出危险,提前离开。往坏处想,他也许已经遭遇不测沉寂在世界上的某个角落。
    无论是哪种结果,都是需要花费时间和人力去追查的。
    月光虽然不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好人,但是他毕竟曾经也是一位警察,一位侧写师,他是有些偏颇,叛逆,反传统。但是苏回不确定,他是否会沦为一个彻底的坏人。
    一如他不清楚过去那件案子的真相一般,他也不清楚月光现在究竟是敌是友。
    既然月光留了一本书给他,又小心翼翼地掩藏了信息,那么其中,应该是有些什么线索的。
    晚上到家,已经过了八点,苏回换了衣服去洗了个澡。
    陆俊迟收拾了几件衣服放在背包里,接下来的两天,下属们可能会留宿在总局附近,他这个领导总是要身先士卒,积极备战。
    到了深夜,陆俊迟对苏回说:总局那边新局长刚批了宋蓝恩的通缉令,指示了所有刑侦队以及各个分局把这个案子当做最近的特大案件来防范。下面几天可能会忙起来,我有可能要住在总局那边。你是顾问,而且身体不好,如果你要回家休息的话,我安排人接送你。
    苏回道:不用这么特殊,你要是住那边的话,就给我也开一间吧。他说到这里侧头看向陆俊迟,你要是不用避嫌的话,也可以住在一起。
    为了和苏顾问连夜探讨案情,自然是一间房间比较方便。陆俊迟马上道。
    苏回看着面前的资料:月光不在,晚上我想要熬夜复盘一下分析,我希望能够把宋蓝恩的几位同伙区分清楚。
    眼下,最为紧急的,还是细沙这一案,他们必须想尽方法,把这个男人以及他的同伙寻找出来。
    他原本想走条近路,找个帮手,现在月光不在,他只能自己去复盘所有的事实了。
    陆俊迟问:有什么能够帮助你的吗?他走过去,习惯性地摸了摸苏回的额头,现在的温度是正常的,但是他很担心他,似乎每次熬夜,他都会发烧。
    苏回问:宋蓝恩的资料已经汇总好了吗?
    陆俊迟:乔泽那边在进行汇总。
    好了的话,也发我一份。苏回说着,把那本从月光那里拿到的诗集递给陆俊迟,你先翻翻这本诗集吧,也许里面也有一些什么信息,能够对我们现在的情况有所帮助。
    陆俊迟拿过诗集开始翻看起来,他看到过很多的案件资料,但是眼下的这本诗集却是他从来没有看过的,他仔仔细细翻看着,确定每一页有没有折痕,有没有一些标记。
    诗集的厚度很厚,但是行距很宽,字数不多,两个小时左右,他就前后浏览了一遍。
    陆俊迟发现其中有一页,大概是看书的时候压了一下书脊,总是容易翻到。
    苏回在那边也一动不动地坐了两个小时,到这时终于抬起头来,揉了揉太阳穴。他的视力不好,分析刚做了一半,就感觉到有点头晕了。
    休息一会吧。陆俊迟忙去热了一杯牛奶给他,进展如何?
    苏回接过来:我把之前的案子按照不同的人进行了一下分类,已经基本可以确定出每个人对应的案件号。然后他喝了一口牛奶,你那边呢?有什么发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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