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对吧?」
    蜥蜴面无表情地凝视着夏茨。
    「对,它表示很抱歉。」
    夏茨自顾自地下了结论后,又把剑锋指向了安纳提斯,「你也不该在吃饭的时候看漫画。长期保持这样的恶习会让你患上肠胃病。相信我,一个在水里生活的人可不会希望自己的消化能力出问题。」
    那种画面确实想都不敢想。安纳提斯乖乖合上了手边的漫画,用勺子搅拌起食物,最后干脆放了下来。
    夏茨注意到安纳提斯碗里的杂烩都没怎么动。
    「怎么了?今天的饭菜不合口味吗?」
    「不是」安纳提斯说,「只不过,我有点累了,所以提不起胃口。可能是因为没睡好觉吧嗯能劳烦你抱我回去吗,红珍珠?」顿了一下,又补充道,「谢谢。」
    「不用谢,如果你能叫我的本名就更好了。」夏茨走了过去,熟练地将人鱼打横抱起。
    看起来轻轻松松,不过,这不是因为他突然变成大力士,而是因为一种叫漂浮术的东西。
    上次他试图抱人鱼回去的时候,人鱼被他走了十米后便气喘如牛,胳膊都快断掉的模样惊呆了。
    为了尽快抵达目的地,安纳提斯艰难施展了漂浮术,去除了自身的重量,这才被他顺利带回家。
    自从他发现安纳提斯掌握着这么方便的法术,每逢扫除日都会叫安纳提斯给自己搬冰柜。
    毕竟冰柜后面和底下那一块,总是很难扫到,他已经为此恼火很久了。
    而他找人帮忙只是为了节省力气,绝对不是因为他太弱鸡,绝对不是。
    在将安纳提斯置放到浴缸里以后,夏茨有意在卫浴室外面停留了一会,透过缝隙观察安纳提斯的动向。他这么做是出于少许的忧虑,而他看到的情况也证实了不好的猜想。
    安纳提斯滑进了浴缸底部,一动不动,仰躺着面朝天花板。
    安纳提斯没有像之前所说的那样去睡觉,也没有采取任何行动。
    安纳提斯只是单纯躺在那里,没有活动,没有反应,宛若时间静止。
    夏茨缩了回去,内心的担忧开始弥漫起来。
    安纳提斯有些不对劲。也许是精神状态?也许是生理原因?
    夏茨又探头看进去,这次却发现安纳提斯闭上眼睛睡着了,胸口一起一伏。
    刚才的忧虑瞬间烟消云散,夏茨带上门悄悄离开了。
    随着每件事被推进,秋季的气色愈发显现出来。天气开始转凉了。夏茨有一天忽然打了好几个喷嚏,意识到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毫无准备。
    「我想去添置些东西。」夏茨告诉管事嬷嬷,「可以拿到下半年的气温津贴吗?」
    其实夏茨对此不是很确信。他只是听说每年可以领两次气温津贴,但不晓得具体的时候。
    「什么?你还没领?」管事嬷嬷惊讶地说道,「每个人都在降温前就领了让我看看。」她从一堆文档里精准地找到一个文档,像在数纸币那样哗啦啦迅速翻阅起来。动作在最后停住了,她确认了一件事,「光神的七弦琴!你还真的没领。」
    在拿到迟来的津贴后,夏茨乐颠颠地出了门。他现在不缺钱,特别是没了能量石的开销,蜥蜴又学会自行冥想。之前他收到的赏赐都被存进金库,以备不时之需。
    夏茨早听闻附近有一条著名的良衣巷,这两天刚好在推销秋冬新装。他到了巷口那里,望见里面熙熙攘攘,讨价还价,大声叫卖,别提有多热闹。
    这种浓厚生活气息振奋了夏茨的精神。他上前迈出一步,作势要扎进人海里,忽然背后伸来一只手,抓住了他的领子,迫使他转过身面向对方。
    「李特?你怎么在这里?」
    他的好友深深纠拧起眉毛。
    「应该说你怎么在这里才对吧。」李特放开了他,表情充满嫌弃,「我只是看到一个人觉得很像你,就叫师傅停下车。然后我下来一看,还真是你!别告诉我你要进那种贫民窟。」
    「贫民窟?」夏茨看了一眼人挤人的巷子,「这是老百姓消费的地方。」
    李特翻了个白眼,不想跟他争辩,直接拉着他就走了。
    「你要带我去哪里?」
    「正常人消费的地方。」
    半个小时后,人力车在一个金碧辉煌的商业街入口处停了下来。
    跟刚才的良衣巷相比,这条街可谓是安静有序,但这并不意味着冷清,相反,在夏茨目及之处,每个商店里面都有客流。这是一种截然不同的感觉。每个步行者都优雅从容,穿着高跟的鞋子,走在整洁光滑的路面上。在这里,喧哗仿佛是原罪。
    「我」夏茨原地转了三百六十度,俯到李特耳边,小声说,「这种地方的衣服我买不起的啦,还是回去」
    李特用食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成功让夏茨乖乖闭上嘴,剩余的话语都吞进肚子里。
    接着李特掏出一张卡,上面刻有芒罗通达国际支付凭证的字样。
    「有什么喜欢的就买,嗯?算在我头上。」
    有钱真好。
    没钱但是身边都是学音乐的有钱人也挺好。
    夏茨出来的时候,两手各拎着购物袋,身穿貂皮金线大衣,头顶酷炫太阳镜,感觉自己快要飞升了。随便买买买不用看价格标签的感觉真是太好了。李特还笑话他扭捏,又给他挑了些东西。
    到了返程的时候,夏茨将购物袋给了李特,并没有上车。
    「你先走吧,李特,我还要去一趟布料市场。」
    「干啥子?」李特的脑袋探出了车窗。
    「找点材料给蜥蜴做冬装。」夏茨捏了捏肩膀上的小爪子。
    李特再次翻了个白眼,「你知道你这叫什么吗?爱心泛滥。」他受不了地抱怨,「你去哪里都要带着这个拖油瓶,还把它当成祖宗一样供起来。这已经属于变态了,我跟你说。」
    「你只是嫉妒我了。」夏茨说。
    「嫉妒?我家里可是有一个专门的马场。」李特嘀咕,「算了,我急个屁,等你以后交了男朋友,估计转眼就把这个拖油瓶给丢了。」
    夏茨不解地歪头,「为什么你假设我会交男朋友?」
    「拜托,你看上去扭曲得不能再扭曲了。」
    夏茨看了看自己,耸肩不置可否。
    他对自己的性取向是男是女,并不是很在乎,毕竟他从来没动过这方面的念头。
    既然他的朋友这样认为,他也觉得有几分道理,虽然这听着更像是玩笑话。
    同样的话落到蜥蜴的耳朵里,几乎立刻就在它的心底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个一直以来强忍着情绪的爬行动物突然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危机。
    怒火,倏地窜起!
    它受够了。
    蜥蜴拱起了背部,小圆脸上依稀可见咬牙切齿的意味。
    它已经忍受了一整天,其实不止如此,这已经持续了很长时间。
    自从来到这个小破岛上,主人就对它越来越不重视,只把它当成附庸品。
    这都是因为外界因素太多,全都在干扰主人,夺取那份本应完整属于它的注意力。
    那个不自量力的骑士,那条得意忘形的人鱼,还有这个脑袋空空的富少
    不就有几个臭钱?它在德拉隆的信用点足以把整个动物园买下来,用沙土把整个海洋填满,顺便把整条商业街的店铺全收购,但它有炫耀过吗?没有!它甚至蜗居在这具该死的蜥蜴壳里,忍气吞声看着他们接近主人。不。不。不。它必须采取行动,改变现状才可以。
    是时候让世人重新领略昔日的陆空统治者的威仪了!
    它必须展现出真正的威慑,让这些渺小的鼠辈颤抖不已!
    辉煌如太阳的巨龙在内心深处咆哮!掀起强烈的地震式轰鸣!
    吼吼吼!!!
    蜥蜴愤怒又大声地叫唤着。
    「唧唧唧!!!」
    哎?
    空气静止了数秒。
    「刚刚才我是不是听见了」
    「没错,我刚才也听见了。」
    李特的表情开始崩裂起来,「我的妈。真的!哈哈哈哈!」仿佛失控一般,李特完全停不下来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这蜥蜴太逗了吧!那什么奇怪的叫声啊哈哈哈」
    正如它从未遭遇过如此惨败,蜥蜴的面颊也从未如此热过。
    是,威慑的效果不尽如人意,但是这个混蛋没资格嘲笑它!
    蜥蜴求助性地望向夏茨,却见他捂着嘴巴,肩膀一颤一颤。
    怎么连主人也?!
    「哧哧。」夏茨笑得收敛许多,「没想到蜥蜴的叫声是这样的,像只小鸡仔一样。」夏茨放下手时,眼角仍是弯的,「好喜欢这种可爱的感觉啊。」
    可可爱?明明丢脸丢到家了,主人却还说喜欢它?
    蜥蜴凝固在原地,心脏怦怦跳动,紧张得小爪子都蜷了起来。
    按理说堂堂一介巨龙,嗓音被形容成小鸡仔,应该是侮辱才对吧。
    但是为什么,它现在感觉既有点害羞,还有点窃喜呢?
    第026章
    一顶羊绒袜做成的小毡帽罩到蜥蜴的头上,在它的注视中左右移动,最后调整好了位置。
    一件半成品马甲在它面前晃了晃,似在比划身材,最后还是放了下去。
    蜥蜴清楚地听见叹息声,然后自己的脸颊被抚摸了一下。
    「真希望我能快点缝好你的新行头。最近一直有点忙,好不容易熬到了周末,又有个约定要履行。」夏茨将蜥蜴抱起来,左看右看,最后满意地点头,「嗯,还行,那今天就这样吧。」
    出门前,夏茨没忘记去看看人鱼怎么样。
    跟前几天一样,安纳提斯躺在浴缸的底部,一副恹恹不振的模样。
    漫画似乎也不能激起他的兴趣了。他一直不怎么动弹,也忘了自己想要做什么,每天勉强地进食,还是为了回应夏茨的敦促。
    如果这是夏茨的宠物,夏茨可能会认为他病重没救了。但夏茨到底是不希望他有事,便想方设法尽量让他过得舒服一点。
    为了做到这一点,夏茨尝试了跟他沟通,想知道他哪里不适,结果,得到的答案超乎了夏茨的意料。
    「我?不适?」安纳提斯奇怪地说道,「我的身体和精神都还好,如果这是你想问的」顿了一下,又说,「我这些日子都在聆听岛上的声音。人们来来往往奔跑着,交谈着这样做很费能量,有时候我听着听着就睡过去了。但不得不承认,翼人的世界很有趣。」
    原来人鱼泡在浴缸里的时候,并不是在发呆,而是在进行这种精神感应活动吗?
    夏茨感觉白操心一场。不过他想了想,又觉得哪里不对,便开口道。
    「可你食欲不振,总归不太好的,要不要调理一下呢?」
    「」安纳提斯的表情有点欲言又止。
    「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从浴缸里滑起来,安纳提斯深吸了一口气,正视起红发青年,「我一直不好意思说,其实陆地人的食物我都觉得很难吃。」
    「啊?」夏茨呆了,「不会吧。就算是精心烹制的熟食,也觉得难吃吗?」
    「不如说,正是因为熟了,所以才变得难吃。」安纳提斯解释,「我们人鱼都习惯生吃猎物,有不好的东西,比如肠子和毒细胞当然要挑掉,但是我们不会烹饪,那会使肉不再腥香。」
    夏茨第一次听到腥香这个词。
    两个意思互相矛盾的字怎么能组成形容词?
    他深思了片刻,决定了回头弄点活虾给人鱼当饲料。
    不过他现在还要去一趟动物园。
    「正门左边」
    夏茨低头寻找着上周约定好的地点,在第三棵树那里停下来。
    前方的影子拉得斜长,夏茨蓦然抬头一看,萨洛夫正站在他的面前。
    「嗨。」身佩铁翼的骑士微笑着,递出一支白色的玫瑰,「您今天真好看。」
    夏茨呃了一声,突然想到自己出门的时候忘了扎头发。乱糟糟的怎么会好看呢。
    夏茨接过白色的玫瑰嗅闻了一下,登时被美妙的花香迷得七荤八素。
    总觉得男人之间送花好像有点不对但也许是想多了
    「我们进去吧。」
    「嗯。」
    夏茨没有抱多少期望,以免自己失望。但他进去以后,就忘了自己想过些什么。那些气味、画面和环境,顷刻间夺走了他全部的心神,使他激动难耐,像个小孩子一样到处跑。
    光明岛上有很多珍稀的动物,在其它地区难以寻觅踪迹。
    夏茨对这些动物格外地钟爱,特别是一种黑白色的毛熊,身材圆圆滚滚。
    有的抱着竹子吃得欢,有的在小池塘边上划水玩,还有的在给红彤彤的幼崽舔毛。
    每一只都那么可爱,看得夏茨忍不住捂脸,内心溢出一声又一声尖叫。
    萨洛夫趁机担任起讲解员的职责,称这些毛熊是从遥远的极东运过来,作为友谊的象征居住在这里的。他说得头头是道,夏茨听得直点头,流露出崇拜的神色,全程都没有察觉蜥蜴正在恶狠狠地吃着玫瑰花,一瓣一瓣的,像要把送花者也拆吃入腹。
    一直到日头开始降落,两人离开了动物园,夏茨还意犹未尽,嚷着下回也要来看毛熊。
    萨洛夫微笑着说好,左手自然地牵住夏茨的右手,在街道上边走边问他晚上想吃些什么。
    「我得问问蜥蜴。」夏茨挪动了颈部,把一只耳朵让给肩膀上的宠物。
    蜥蜴恨恨地瞪了一眼萨洛夫,踮脚跟夏茨讲起坏话来。
    过后夏茨扭头,「随意吧。你决定就好。」
    萨洛夫应了声,跟他继续走着,寻找能满足多方需求的餐厅。
    路上有一个卖饮料的摊位,经营者是个佝偻的老妇,坐在那里孤零零。
    萨洛夫走了过去,夏茨跟在后面,发现他跟那名老妇交谈,自己却听不懂内容。
    又是土著语言。夏茨暗暗叹息,耐下了性子站在那,听着他们你一句我一句,然后老妇拿起勺,往纸杯里盛满透明的半凝固液体,又浇了些蜂蜜,慢吞吞递给了夏茨。
    「#@¥@#¥。」老妇说。
    夏茨茫然地看向萨洛夫,后者付了钱给她,并向他解释道,「这是她今年最后一次卖了。」
    这件事始终让夏茨想不通。他低头啜饮着这种以前没喝过的、味道比较甜蜜的东西,随着萨洛夫逐渐走到市区,周围的行人变多了,刚才的场景却在他脑中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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