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云生闻出那是火油的味道,愣了一瞬,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背爬了上来,让他觉得毛骨悚然。
    不顾身上的火油,他重又扑了过去,颤声问道:什么意思?你什么意思!
    顾长安冷笑一声:什么意思?呵烟儿死了!你害死了她!
    柳云生怔住了:什么?烟儿烟儿死了?我不信我不信。
    顾长安又是一脚将柳云生踹远,骂道:你个畜生!你对她做了那样的事你还有脸问!烟儿投水自尽了
    柳云生狂乱地扯着自己的头发,发疯道:我不信!我不信!烟儿明明是爱我的!是你一定是你!你想把她嫁给别人,结果逼死了她,是不是!
    顾长安不再理会柳云生,只冷冰冰地看着他,好像看一个死人。
    火光冲天而起,守在顾非烟尸体旁的镜灵见了,吃了一惊,飞往老宅。就只见柳云生浑身着火,挣扎着往一旁爬去。
    镜灵快意地大笑,突然看到柳云生的目标是一副卷起的画,口中犹自喃喃念着:烟儿
    镜灵大怒,忽而面色一变,痛苦地扭曲起来。
    空气变得黏稠而凝重。
    沈灵渊心头一跳。是那个人的气息。
    他已经三年未曾梦到过那个自称是自己弟弟的人,魔血反噬也已近三年没有发作过,他原以为自己已经摆脱了这一切,没想到今日又重新见到那人的气息。
    是他赋予了镜妖力量。
    他究竟是何目的?
    下一瞬,压迫感消失,沈灵渊喘了一口气,看向镜灵。
    镜灵的虚影慢慢凝实,气息也变得危险。她双目变得猩红,抬手一抓,画卷被她凌空抓在手里。
    柳云生也发现了镜灵,被烈火灼烧得快要失去意识的他眼神突然变得炽热起来:烟儿,是你吗?
    镜灵冷笑一声:烟儿?你也配?手一挥,火焰暴涨,瞬间就席卷了柳云生。他连声惨叫都没有发出,就被燃成了一堆灰烬,只剩一只焦黑的头颅和几根枯骨。
    发现顾家老宅失火的众人已纷纷跑来救火,大火燃了一夜才熄灭。顾长安趁乱捡走了他的残骸埋在院中。
    灵堂中,顾夫人已哭晕了过去,被人搀回房中休息,只剩顾非烟的丫鬟溪儿在守夜。她跪得有些不舒服,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没人就坐在了地上,捶着腿抱怨道:累死了,想休息一下都不成。
    话音未落,一阵风吹了进来,烛火阴森地摇曳着,招魂幡白色的影子微微晃动,好像有人在缓缓靠近。溪儿一惊,吓得一动不敢动,屏息去看,又见那影子不动了。她舒了一口气,抓着纸钱的手刚要去拍胸脯,突然又是一阵风刮过,灵堂里的蜡烛倏地熄灭了,身后传来突兀的脚步声。
    溪儿惊叫一声,慢慢转头去看,只见森森的月光下,一道人影拉得极长。她顺着人影看去,先是看到一双绣花鞋正是小姐落水时穿的那双,还在往外渗着水,洇湿了一小块地面。溪儿心中恐惧,攥紧了手中纸钱,牙齿打颤,哆哆嗦嗦地往上看去顾非烟面色青白,正没有表情地看着她。
    溪儿吓得跌在地上。
    顾非烟一步一步向她走过来,声音虚渺,问:为什么要把菱花镜藏起来?为什么不去我房中看一眼?
    溪儿惊惧地嘶声喊道:小姐,饶了我吧,你饶了我吧!
    顾非烟还在继续:那天为什么留我一个人?说着已经到了溪儿面前,掐着溪儿的脖子把她拎了起来,冷冷地盯着她。
    溪儿用力去掰掐着自己脖子的手,双脚不断乱蹬挣扎,却挣扎不过。
    顾非烟残忍地笑了起来,用另一手的食指点上溪儿眉心,一股生气顺着手指流淌进顾非烟体内,溪儿的身体很快停止了挣扎,变得干瘪。
    那头,镜灵杀了溪儿之后犹不满足,又吸食了另外两个下人的生气之后,这才消失。
    不多久,顾府闹鬼的消息就传得沸沸扬扬。顾家二老希冀于画中有女儿的魂魄,故不肯让人捉鬼,只盼能再见女儿一面。随着沈灵渊和叶檀两人出现在顾府门口,幻境中景物渐渐模糊,幻境溃散。
    两人出来之时,大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一轮缺月挂在半空。
    顾家二老晕倒在桂树旁,镜灵和书生都已消失不见,地上只余一面破碎的镜子。
    梦醒了,镜碎了。
    叶檀一挥手,被雷劈过的桂树重新长好,把枯骨深埋地底。
    月光中,桂树上开出了星星点点的小花,幽幽地散发着香气。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就到这里了。
    微笑。
    第20章 礼物
    原本以为是普通的厉鬼作祟,谁知其中还牵涉到梦中那人,只怕事情没那么简单。两人出得顾府,于暗夜中在千灯镇奔走,才发现这里竟似一座空城,半个人影都不见。
    沈灵渊心底的不安越来越大,他来到阿元家敲门,仍是无人应门,连阿元都不见踪影。
    他一脚踹开房门,只见先前见到的那妇人倒在院中,昏迷不醒。
    阿元去哪儿了呢?
    他又一连查看了好几户,家中之人都在房中或倒或坐,倒是没有生命危险。
    哥哥,你在找我吗?
    身后突然响起说话声,腔调独特。
    沈灵渊蓦地睁大了双眼,猛然转过身去。
    他想起来了!梦中那人是三年前中元夜上见过的阮夜明!
    隐在黑暗中的那人歪头看过来,露出的面容却不是阮夜明,而是阿元。
    阿元仰起脸,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嘴角浮起笑意。他一步步不疾不徐地向沈灵渊走来,每走一步身形就拔高一分,面容也变化一分。
    危险的气息让沈灵渊本能地警觉起来,脚步声就像是踩着他的呼吸和心跳,自幽深的暗处一声声靠近。最后在沈灵渊面前站定时,阿元已经和沈灵渊一样高,脸也和他一模一样。
    俊眉修长,眼中含笑。只是双眸却是猩红的竖瞳,眉心的朱砂让他在顾盼之间多了几分风流和邪气。
    阿元,或者说阮夜明叹道:哥哥,想要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呢。
    沈灵渊只觉得自己身上又开始隐隐发冷。他勉力镇定道:你把这些人怎么样了?
    没怎么样啊,让他们睡过去了而已。好不容易见一次面,不想被打扰。他看着沈灵渊警惕的神色笑起来:哥哥以为我会做什么?杀了他们吗?不要,太累了,而且还会脏到我的手。
    他表情和语调都是十二分的天真无邪,沈灵渊内心却一阵阵发寒:叶檀呢?
    叶檀和他分开找人,不知是否遭遇过此人。
    阮夜明不满道:哥哥一见面就问别人,都不关心一下我吗?
    沈灵渊皱眉道:我并不认识你。
    阮夜明一副受伤的表情:我们是孪生兄弟呀,你看,长得都一样呢。
    虽然他一开始就不断叫自己哥哥,但沈灵渊并不如何相信他。这人的身形容貌气息都可随时变化,变作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想必不是难事。
    好吧。阮夜明状似无奈地从怀中取出一块玉佩,又将沈灵渊腰间的悬浮起来,两个放在一处,竟严丝合缝地拼在了一起。
    即便材质和纹饰可以作假,但是玉中沁血,血纹也完全吻合,这就无法仿制了。
    沈灵渊皱眉,他竟真是自己的弟弟?
    阮夜明留意沈灵渊的神色,此刻委屈道:哥哥不开心吗?我可是一直想见哥哥的呀。第一次在梦中见到哥哥的时候我很是高兴呢。
    沈灵渊沉默不语。
    阮夜明:哥哥不好奇自己的身世吗?
    沈灵渊:不想知道。我是剑宗弟子,无论是何身世,这点永远都不会变。
    无论父母是谁,是何身份,他都打定主意不会到魔域去。那么身世也就不重要了。
    哦?阮夜明挑眉,那我期待哥哥发现真相的那天。
    沈灵渊退出这户人家,看到叶檀就倒在路边,不省人事。他赶忙上前扶起叶檀,灵力在他全身扫过一遍,发现并无不妥,于是皱眉问阮夜明:你把他怎么了?
    阮夜明泄气道:没怎么。虽然我看他不顺眼,但他现在对哥哥还有用,就留他一命吧。
    沈灵渊直觉不妥:此话何意?
    阮夜明眨了眨眼:哥哥不需要知道。显然是不肯说了。
    沈灵渊确认千灯镇镇民没有性命之虞,便抱起叶檀御剑飞往剑宗。阮夜明闲闲地跟在身后:哥哥不和我多待一会儿吗?
    沈灵渊冷冷道:前方就是剑宗的护山大阵,妖邪若胆敢越界,必被击成碎片。
    阮夜明垂头闷闷不乐:所以我才不能去找你。他忽然惊喜抬头:你是在关心我吗?
    不,我只是提醒你,不要再跟着我了。沈灵渊悬停在剑宗上空,看向阮夜明的眼神带着警告,而后抱着叶檀缓缓退入阵中,留阮夜明独自立于阵法前,望着沈灵渊离开的方向,一双眼慢慢沉了下来。
    等沈灵渊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阮夜明才自语道:明明有送到嘴边的肥肉,为何不吃呢?我可是等不及要看哥哥挣脱封印了。
    他盘算着怎么再推沈灵渊一把,而后看到面前光华隐现的护山大阵,咬牙切齿道:迟早拆了你。这才转身离去。
    沈灵渊带着叶檀来到青霄峰,青霄长老检查过后也说无碍。果然没多久叶檀就醒了,他这才彻底放心:你休息下,我去执事堂交差。
    叶檀记得袭击自己的人身上有魔气,不知是否冲着师兄来的,又碍于青霄在场不好开口,只能沉默下来,点了点头。
    沈灵渊便转身走了。
    交完差回到松雪居,看到一个小不点在院门口探头探脑,正是心砚。
    心砚是碧霄长老新收的亲传弟子,才七八岁年纪,生性活泼好动。此刻看到沈灵渊,立刻远远叫道:沈师兄,你回来啦!
    好似他才是松雪居的主人似的。
    沈灵渊笑着应了声。
    心砚跑过来迎接,晃着他的胳膊:师兄去下山去除魔了吗?能给我讲讲吗?
    叶檀过来时,沈灵渊正讲到柳云生被大火烧死。紧张不已的心砚猛然听到脚步声,吓得叫了一声,躲进沈灵渊怀里。
    他从沈灵渊怀里偷偷抬眼去看。叶檀静默而立,周身仿佛带着昆仑凛冽的风雪,整个院子都冷了几分。心砚仿佛正被他冷冷地盯视,激灵灵打了个寒颤,立刻站直了身子,勉强镇定地向叶檀行礼道:叶叶师兄。
    叶檀一步步走了过来。
    心砚忍不住退了两步,求助地看向沈灵渊。
    沈灵渊有些懵。怎么心砚这么害怕叶檀?
    心砚和叶檀眼前突然各现出一张传讯符。叶檀以指抚过符纸表面,读取其中内容。
    心砚高兴道:师父说一个月后若虚秘境开启,让我后日跟师兄弟们一起出发呢。
    若虚秘境乃上古流传下来的大能秘府,每十年开启一次。其中藏有无数秘宝,奥妙无穷。
    各大宗门的元婴长老联手清理了秘境中太过危险的机关,只留一些相对温和的让门下弟子前往历练。秘境每次仅容百人入内,其中剑宗有十五名额。
    传给叶檀的符纸也是此内容。他偏过头问沈灵渊:师兄不去吗?
    沈灵渊表情暗淡下来,道:我不去。
    他只盼自己修为不再有提升,自然不愿前往历练之所。
    叶檀眉头微皱,指尖传讯符消弭于无形:师兄不去,我也不去。
    心砚瞪大了眼看着他们两个,又看了看手中传讯符,凛然道:我也不去!
    沈灵渊哭笑不得:不要胡闹。
    心砚年幼也就罢了,怎么叶檀也这么小孩心性呢。
    碧霄长老传唤,心砚只得走了,剩沈灵渊和叶檀两人在松雪居中。叶檀这才道出来意:师兄,昨夜千灯镇那人,可是冲着师兄来的?
    阮夜明是这样说的,但沈灵渊却不认为阮夜明如此大费周章只为让自己下山一次。当下只能道:我也不知他究竟想做什么。
    叶檀凝眉:他可有对师兄不利?
    这自然是有的。岌岌可危的封印被阮夜明撕开了裂缝,导致自己提前被魔血反噬。可就算阮夜明不动手,自己迟早也要遭受这些。
    这个问题无解,连师父都束手无策,只能靠自己强行压制噬灵的欲望。好在近三年来并未发作。
    也许将境界停在这里永远止步不前才是最好的解决之道。否则一旦化婴,魔气就会彻底释放,到时还不知会是怎样一种光景。
    沈灵渊闭了闭眼,压下心中愁绪,伸出右手食指,轻点在叶檀眉心。
    叶檀知道是在查探自己的修为,便打开灵脉任沈灵渊的一点灵力长驱直入,直达气海。
    明知沈灵渊是魔也仍对他毫无防备,骨子里全然是信任,乖顺得像只小猫一样。
    两人修炼方法不同,沈灵渊原以为自己的灵力会遭到排斥。然而进入叶檀体内的灵力却是畅通无阻,轻易被接纳。
    片刻,沈灵渊道:筑基圆满。
    叶檀灵力运转无碍,但修为卡在筑基圆满已经有一段时间。
    他还没有悟到自己的道。
    悟道之后才能结成金丹,剑宗的金丹修士都是以剑入道。然叶檀修炼之法与普通剑修不同,沈灵渊也不知该如何指点他。
    叶檀拉下沈灵渊的手捧住,轻声道:师兄不必为我担忧。
    沈灵渊忍不住揉了揉他发顶:你速度已经很快了,不要急于求成,以免道心不稳。
    叶檀沉默良久,忽然抬起头道:师兄,我若结丹,你会再给我一份礼物吗?
    嗯?沈灵渊倒是难得听叶檀提一次要求,颇感新奇:你想要什么?
    叶檀垂下头,低低道:我想到时候再和师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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