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琴有说什么时候再送你回去吗?
    倒是不必。巫行云指了指腰间多出来的环佩,道:他予我此佩,因果了结,捏碎环佩便可自行返回。
    我看看。
    李昭明接过小伙伴递过来的环佩,眯着眼睛看了半晌,道:诶,这是个定位好的,你来的时候在哪,回去的时候就会在哪。
    大抵是长琴直接抓取的定位刻上去的。
    他把环佩重新放回巫行云手里,示意对方收好。
    巫行云道:即便如此,那边只有他一个人在,我须得尽快解决。
    毕竟不知道两个位面的流速如何,早点解决早点回去。李昭明并不意外对方话语中并没有把原生世界当做可以回去的故乡。
    巫行云本就是孤女,拜入逍遥派门下时也已经记事,离开的也早。于她而言幼时人情寡淡的几年,并不足以常常记挂在心头。
    和李昭明不同,相比起原生世界,剑唐更像巫行云的故乡。
    李昭明说:等到了灵鹫宫下一个暗桩,我再去问一问李沧海现在到哪儿了吧。
    他在心中微微叹了口气。
    好。
    巫行云蹙了蹙眉,她到现在也不明白,为何李沧海会如此执着于她,到了能让李昭明认为她们之间产生的因果会影响到她日后渡劫的地步。
    终究还是要自己去看一眼,还有当年的账,也要一并算了。
    你的发带不收回去?
    巫行云忽觉有金光飘落,抬头一看,原是李昭明那条来历不凡的发带,还轻飘飘地缠在冰树枝丫上。
    现在可不是冬天,这里也不是修真位面,你把这里冻成这样,是打算让这边的百姓呼喊神迹吗?李昭明没好气道。
    打就打吧,还要放那么花里胡哨的法术,水系法术叠加起来冰了一大片。
    李昭明闭着眼睛都能想到若有百姓误入其中,最后会被传成什么样。且这大片的冰树琼林,到底会妨碍他人。
    挂在树枝上的发带无风自起,自那绣着暗金色莲纹的布料中,落下一团明红的焰火。
    焰火缓缓下降,周围的冰树草木身上冒出了些许热气,随机这种气流肉眼可见地席卷了整片冰原。
    蒸腾的水汽过后,这片平原恢复成了原来的模样。
    冰原反射的虹霞逐渐消失,堆积塑成的冰树草木也烟消云散。原本挂在冰树树梢上的发带没了凭依,便自空中飘落下来,正好落在李昭明手中。
    他把发带拿起来,绕着自己束发的金簪小心地缠了上去。
    缠好之后,他手指顺着把垂下来的发带甩到脑后,上面绣着的暗金色莲纹在日光下闪过奇幻的光泽,连带尾部追着的两个银杏叶状的小坠子也闪闪发亮。
    我可以自己撤回。巫行云无语道:你拿这么珍贵的业火做这种事?
    怎么方便怎么来呗。李昭明满不在乎道。
    其实并不是。
    发带上空间转移次数之前已经用得差不多了,他现在只是绞尽脑汁要把其中封存的业火消耗掉而已。
    否则这种明晃晃的作弊行为,他还真怕鸿钧会在之后把他发配到哪个奇奇怪怪的世界里去。
    到目前为止他通过的、包括现在所在的世界,难度都有点出乎意料的低。
    但是这样的事情,也不好与对方说,李昭明便闭嘴了。
    *
    李昭明再见到李沧海,是在那珍珑棋局被破之后。
    原本他应该更早到的,但冥冥之中他感知到,须得等什么发生之后才能过去。
    在别人家的地盘上时,如果没有不得已的情况,挑衅主人家是很不好的行为。
    此间天道沉睡中仍记得发出讯息,大抵是对祂而言极为重要的事?
    于是李昭明便与巫行云慢悠悠地走路,听了一堆江湖风云事迹才到达聪辩先生设下的珍珑棋局所在地。
    但巫行云并没有和李昭明一道来。
    巫行云在路上救下了一个被采花贼逼到走投无路,欲投水自杀的少女。问清事由后,她便让李昭明先行前去,自己则是去追杀那个唤作云中鹤的恶人。
    是以晚了李昭明几步。
    不过,李昭明一直觉得对方应当算是近乡情怯。
    在巫行云心中,李沧海约莫只是当年她念着大师姐责任,一视同仁照顾的小师妹罢了,那样的照顾与给无崖子和李秋水的并无不同。
    是天山的雪太冷?还是缥缈峰的风太寒?
    那么一点点温暖,李沧海念了好多年。
    而巫行云完全没有想到这点,如此真挚的情感,于她而言委实有些沉重了。
    于是离得越近,心中越踌躇,干脆找了个理由暂时缓冲一下。
    云中鹤不过是刚好撞到她剑上了。
    李昭明对此心知肚明,也不逼她。有些事情终究是要自己面对、自己解决的,他人的插手并不能改变什么。
    是以当李昭明再见到李沧海,那仿若新月清晖的女子正立在高处,袖手旁观江湖豪杰逐个上来破珍珑棋局。
    如果他消息没错,这棋局似乎是逍遥派的掌门无崖子的弟子摆下,就为了替师傅寻到下一任掌门人?
    这算是越俎代庖了吧?李昭明悄无声息地落到李沧海身边,道。
    无妨。李沧海淡淡道:逍遥派本也要寻下任继承人了,我在灵鹫宫并无亲传弟子。若是无崖子帮忙选出了合适的人,把掌门指环交给他也未尝不可。
    逍遥派本就是讲究随心所欲,谁做掌门其实并没有多大讲究。当然,并不是每一个弟子都这么认为。
    师父当年说逍遥派门下必然要相貌姣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天之骄子,更多时候是因为她们四个弟子,无论内部感情如何,每个人都称得上是人中龙凤。
    哪怕是如今已被她逐出灵鹫宫的无崖子与李秋水,也是现今的江湖上无人能企及的高峰。
    若是不合适呢?
    李昭明好奇问了一句,随即便看到了李沧海幽幽的眼神。
    行吧,那就当看戏了。
    那些破局之人也称得上是江湖豪杰,却无一人发现头顶上站了两个人,正饶有兴致的点评他们。
    其实也不算都有兴致,至少大多数时候,只是李昭明在吐槽那些所谓豪杰的行为。
    李沧海只是静静地听着,偶尔说上一两句。
    等到有个小和尚误打误撞的破了难倒无数天下人的珍珑棋局后,李昭明才稍稍认真看了两眼。
    啧啧,天命之子的机缘啊。李昭明感慨道,难怪即使这里的天道正在沉睡中,也要挣扎着透出一点气息为他感知到,生怕被人破坏了天命之子该得的机缘。
    话说磨难倒是没有半点提醒了,天道约莫还是想用那些好好磨砺天命之子的。
    天命之子?听到了一个陌生的词,李沧海微微提起了兴趣。
    简单来说,就是那个时代运气最好,但仍要经历无数磨难,历尽千帆不改初心的人。
    话虽如此,并不是所有的天命之子都能做到始终如一的。
    有的时候,李昭明实在无法理解某些天道那种奇葩的脑回路。
    逆境大多数时候能激发人的潜力,但是有些逆境都不叫逆境了,那叫九万里黄泉之下的无间炼狱,是穷途末路还不给人希望的绝境。
    倒是真不怕把天命之子玩坏诶?
    而且这种情况还不少,搞得好不容易孕育出来的天命之子怀疑人生怀疑信仰怀疑世界,最后陨落连带着整个世界降级。
    更严重一点,有的时候天道乱撒网,养蛊一样给予气运,甚至会催生出不那么正规的天命之子,他们自以为自己有天道庇佑,会把原本的世界命轨弄得一团糟,甚至直接整个世界玩完倒带重来的也不是没有。
    这种李昭明一般称之为活该。
    就是那叫做段誉的小子?李沧海看着下方各显神通的江湖人道,她有收到过灵鹫宫的消息,结合来看,目前最符合的应该是他。
    我觉得那小和尚更像。李昭明耸耸肩,下面那小和尚,十有八.九就是能破棋局的人了。
    李沧海颔首不言。
    等到棋局果然如李昭明所言被小和尚破了之后,苏星河带那个小和尚去见无崖子,李沧海动了。
    被李秋水与丁春秋联手打落悬崖后,无崖子便被苏星河救下来。只是那时他半.身已瘫,在山洞里一隐居就是三十年。
    三十年中外界风云变化,无崖子不是不知,对他忠心耿耿的苏星河会将所有大事都报告于他。
    饶是如此,他却也不知道李秋水早已远去西夏,做了西夏皇妃,丁春秋也早已自立门户。
    苏星河带小和尚来后,他虽无奈于小和尚貌不惊人,不符合择定弟子才貌双全的标准,但这三十年却也只有小和尚误打误撞破了珍珑棋局,再不做决定,或许他等不到下一个破解棋局的人出现了,只好决定将起自己功力传给小和尚。
    多年不见,你竟能将自己过成这幅模样。
    耳畔忽然传来婉转悠扬的女声,传功之后,无崖子被黑绳支撑坐姿的身体猛然一震。
    他热切地望向山洞口,示意苏星河将他带出去。
    苏星河惊讶万分,他的恩师三十年都不愿踏出山洞一步,如今却突然作此决定,山洞外那人,莫不是恩师故交?
    他来不及细想,招呼另一边十表情十分抗议的小和尚过来帮忙。
    传完功力后,无崖子的寿命便所剩无几了,本就身残,如今靠他自己更是难以行动。
    无崖子不愿解释,他只恍恍惚惚地想,方才,那是小师妹的声音吗?
    洞口白光明亮,他久不见天日,一时刺激下,眼中流下泪水。
    微微睁开的眸中,映出来人身形。
    世间冷尽繁花梦,天外飞来绰约仙。*
    犹如那年天山缥缈峰,白衣女子容颜清丽,回眸一笑,尽落他心间。
    师、师娘?!苏星河惊道,来者给他的冲击,竟让他破了聋哑双戒,抑制不住心中的震惊。
    震惊过后,他立刻挡在的无崖子面前。那小和尚不明所以,只以为来人是这个老爷子的仇敌,无崖子下半.身瘫痪,自觉要扶老,也一般动作挡在前面。
    苏星河一心想为师父灭了丁春秋,但他心中清楚,害他师父至此的,还有他师娘李秋水。
    但苏星河只是无崖子的徒弟,李秋水毕竟是他师娘。她与无崖子之间的事情不是他能置喙的,而丁春秋却是欺师灭祖,他作为师兄,自然是要为师父清理门户的。
    苏星河只恨自己武功不如丁春秋,让他在外作威作福了这么多年。
    这便是你收的徒弟?
    来者玉音婉转,白衣飘摇若姑射仙人。
    星河,让开吧。
    无崖子长叹一声,对着忠心耿耿的弟子道:这不是你师娘,是你师叔。
    什么?苏星河一怔,这才缓缓站开。
    他师叔?哪个师叔?
    沧海师妹。无崖子抬头,多年不见的小师妹立在那里。似乎无论何时,李沧海都是这荣辱不惊的模样。
    一别多年,师妹风采如昔。
    你老了,无崖子。李沧海道。
    无崖子沉默,他不是容颜上的衰老,而是心中早已如枯草。
    沧海师妹来此,应当不止是为了见我一面吧。
    隔了数十年,他不会再自以为李沧海心中亦是爱慕于他,李秋水已经耗尽了他所有心力。
    自然不是。李沧海道:我看到了琅嬛福地的玉像。
    无崖子一震,苦笑道:是我痴妄了,那尊玉像,不必留下了。
    李沧海沉默地看着他,这位二师兄如今须发皆白,虽容颜如玉不减当年,却早已没了那年的意气风发。
    时间啊,真是个可怕的存在。
    自是不必你开口。李沧海平静道。
    失了心气苟延残喘的无崖子,已经没有让她动手的必要了。
    我把毕生功力传给了这小和尚,师妹若是看得上眼,便带回灵鹫宫吧。
    无崖子洒然一笑,人之将死,那些往事也没那么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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