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知肚明,是因为他打碎了世界晶壁的一角,刚刚苏醒的天道会下意识排斥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生灵,自然也包括了空间外面的东西。
    李昭明朝巫行云遥遥看了一眼,多年并肩作战的默契让巫行云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长剑嗡嗡鸣叫,李昭明率先借着那股排斥力冲出了晶壁之外,随即巫行云也跨越出来。
    在他们身后,晶壁上的裂缝缓缓消失。
    你与你那小师妹告别没?
    天道苏醒后终于开始干活,李昭明悬在时空罅隙间,这时才有空与小伙伴说话。
    我留了功法给她。巫行云道。
    倒也不错。李昭明秒懂,那名唤沧海的女子确实也有灵根来着。
    既然这样,你就回去吧。再不回去,我猜乐乐会急到跳脚哦。
    李昭明笑得狡黠,他从巫行云的剑上下来,握着剑柄转了转,把它递给了小伙伴。
    并不会。
    巫行云接过剑,冷淡道:你之后怎么办?
    如你所见,李昭明摊开手:继续旅游呗。
    巫行云蹙眉,颇为嫌弃:巫族太子说是你的历练,你稍微也上点心吧。
    我一直都很上心好吧?李昭明撇撇嘴。
    呵呵。
    巫行云转动腰间环佩,身形逐渐消失在了他眼前。
    你别死了。
    李昭明凭空站在时空罅隙里,喃喃道:还用你说。
    说罢,他转身就跑。
    在他身后,灰色的雾气蔓延成大片大片的漩涡,风暴逐渐成型。
    而重重叠叠的星空纱中,有一道庞大的黑影隐隐浮现。
    少顷,一只宛若人类的眼睛在斑斓的砂砾后睁开。
    随即两只、三只、四只、五只......无数只大小不一的眼睛闪现。
    隔着重重的云雾繁星,带着浓厚恶意的目光落在奔逃的少年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  六千一章结果就是一卷结束更快了诶。
    害,下个世界大概......你们猜?
    ☆、第53章 天地低昂(番外)
    #1#
    我是兰剑, 灵鹫宫四剑之二,宫主座下近身侍女。
    自我有记忆起,我便在灵鹫宫了。那时我还没有兰剑这个名字, 只是宫中收留的众多孤女中微不足道的一个。
    听说我被带回来时,襁褓上绣了一枝兰花,于是大家都叫我阿兰。
    我长大了几岁, 便跟着教养我们的嬷嬷认字习武, 再大一些,便要学一门手艺傍身了。
    这是灵鹫宫多数普通弟子的生活, 灵鹫宫虽把我们这些被抛弃的女孩子们捡回来,却也不养闲人的。
    只有天赋极高的女孩子,才能被嬷嬷选中, 送到本部去侍奉宫主。
    我们宫主是天底下最善心的人。有她庇佑, 我们才能活下来,灵鹫宫永远是最安宁祥和的家。
    和同部的弟子们相比,我并没有什么出色的地方。等到十岁, 我便被送去侍弄宫中药草。
    灵鹫宫下有一片药圃,里面栽了许多珍稀的草药。我知道, 那些有不少都是历年来在外闯荡的弟子带回来的。
    宫主说, 出门历练可以,要带一件宫中没有的东西回来。
    除了药草以外,灵鹫宫中还有很多中原的东西,甚至是海外的稀罕物品。
    我自幼学的便是如何侍弄花花草草,被安排到药园子后, 我知道我或许一辈子都在这里与它们为伴了。
    但我很满足。
    听历练回来的姐姐们说,山下经常打战,两军相交, 死去的人却大都是百姓。
    灵鹫宫中时常有弟子下山,为了什么投入到战争中,有些回来了,有些永远留在了那里。
    我向来没什么志向,只觉得永远这样安稳的生活在宫中便好了。
    药圃中的花草长势素来很好,带我的姐姐说,有时候宫主会出现在这里。
    我长到这么大,从来没有见过宫主。听姐姐们说,宫主是世界上最美的女子。
    我时常会幻想着有一天能见到她,不过也只是想想罢了,我这样的小丫头,哪里有资格见到宫主啊。
    日子就这样不咸不淡过着,我侍弄花草的技艺也越来越高超,带我的姐姐都说,我很快就可以出师了。
    我这样普通的小姑娘,是万万没想到,幸运也能降落在我身上。
    我以为能被捡回灵鹫宫,就已经耗费了我所有的幸运。
    那天,我照常在药圃中查看草木长势,忽然在深处的暖房里发现了一个石缸。
    昨日我来的时候,这里还没有这样大的水缸呀。
    我很好奇,便上前看了看,这才发现,那里面原来栽着几株水芙蓉,又叫做莲花。
    这种娇嫩的花儿只适合生在温软的江南水乡,似天山这等高寒之地,我从未见过它存在,只在书本上看过它的模样。
    这一缸水莲,纵然是放在暖房里,想来也活不了多久的。
    我当时是这样想的、
    后来我日日见那莲花不谢,心中顿时生出了好奇。某一日,我提前做完了当天的事情,早早守在水缸前,取了纸笔来记录这花儿的异常。
    要知道,药圃里也有不少对生存环境十分苛刻的草药,若是我能从这摇曳生姿的水莲中琢磨出什么,或许能多培养出些珍稀的药草来。
    我在水缸前观察了许久,一时忘了时间,等我反应过来时,药圃中其他的姐妹们都已经歇息去了。
    我想了想,便打算今晚留在这里了,只希望查房的嬷嬷莫要生气。
    我抱着记好的笔记,靠着墙昏昏欲睡。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了,眼前忽然飘过一道白色的影子。
    灵鹫宫的弟子服多为白色,但这时候没有弟子会来药圃的,我一惊,立刻清醒过来。
    这个白衣姐姐可真美啊。
    我素来不爱读那些花月诗句,今日却后悔了,因为我脑子里找不出任何一种合适的句子,来描述出现在我眼前的女子。
    她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只认真地看着那缸水莲。
    蜡烛还未熄灭,有火光映在她眼中,宛若琉璃点金。
    我想,这位姐姐应当是本部的弟子,在这里栽了江南的水莲,时不时来看一看它们开的好不好。
    水芙蓉在这里活不了多久的。我鼓起勇气道,它还没有习惯这里。
    她看了我一眼,轻声道:我会让它们活下来。
    我后来没有在暖房里看到她,带我的姐姐把我叫出来,说从今天开始我要去灵鹫宫本部了。
    我自认为自己并没有什么出色的地方,不知道为什么会被送往本部。
    忐忑之时,姐姐说不要怕,是宫主点名要的。
    我惊呆了。
    后来我才知晓,原来灵鹫宫上下奉若神明的宫主,就是那天晚上我看到的仙女姐姐。
    宫主把我要过去,是听说我是那一批女孩子中,对草木了解最深的人。
    她要我帮她照顾那一缸水芙蓉。
    我不知道宫主为什么这么执着于把水芙蓉养活,也不知道宫主为何那么宝贝那串贝壳风铃。
    我总是看到宫主一个人坐在镜池边,沉默地摇着手中的风铃。
    她好像在看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有看。
    后来过了很多年,宫主与我挑了一代又一代的种子,终于种出了能在镜池里生长的水芙蓉。
    它们开花的时候,像是铺了一池的霜雪。
    宫主却笑了。
    她望着那些水芙蓉,像是看到了最令人开心的事情一般,笑容宛若婴孩般纯净。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她的笑。
    后来我长大了,宫主赐了我兰剑之名,教会了我只有灵鹫宫本部弟子才能学习的功法。
    位列直接服侍宫主的四大剑,我很高兴,这代表着我从此便是离宫主最近的四人之一。
    我总是觉得,宫主太孤独了。
    许是天山的雪年年岁岁都不变,把她那样剔透的人封成了冰雕。
    灵鹫宫本部弟子众多,却无一人敢上前接近宫主。
    我知大家都是尊敬宫主,不敢冒犯她。便是我跟了宫主这么多年,无事也是不敢打扰她的。
    可每当我看到宫主一个人坐在镜池边摇着风铃,拨弄那些季季开放的花儿时,总觉得她整个人好似要羽化登仙。
    宫主说,你怎知我不能呢?
    我吓了一跳,原来是我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了。
    我幼时被宫主点名要到身边,自认如今也算是与宫主有些情分,便壮着胆子道:宫主,您为何这般重视这水芙蓉呢?
    侍奉宫主十年,我始终不知宫主为何对这花儿情有独钟。
    我开口后便知,是我逾越了,忙低下头道:宫主赎罪,奴婢不是有意的。
    我已经在心里想着,下去之后要怎么惩罚自己了。宫主素来不会因为这点事情惩罚我们,我们却不能因此忘形。
    耳畔安静了许久,灵鹫宫这时候,总是这么安静的。
    我听到宫主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说:我曾经以为,这是我师姐最喜爱的花。
    师姐?
    我在灵鹫宫长大,从未听说过宫主还有一位师姐。
    细细算起来,应当是我的师伯。尽管宫主从未收我等为徒,但我的一切都是宫主给的、宫主教的,我心中早已把宫主奉为恩师。
    我悄悄看过去,见宫主微微仰头,青丝堆烟,露出的些许肌肤如冰雪铸成,在天窗照进的明光下,有一种惊心动魄的脆弱之美。
    我又一次感受到了宫主身上飘忽的寂寥感。
    这总让我怀疑,宫主其实就是天上的仙子吧。
    我的师姐,才是天上来的仙子。我听到宫主这么说道,才反应过来,我又把心中的话说出去了。
    宫主也没有等我的回答,她赤脚坐在那里,拨弄着镜池中的水,我听到沙沙的水声。
    师姐房中养着一碗水芙蓉,我总是见她小心翼翼的温养。
    宫主幽幽叹了一声:我那时想着,等我长大了,我要在天山种一大片的水芙蓉送给她。
    现在我种出来了,师姐,却不见了。
    我找遍了天下,才在江南找到了与当初师姐房中一模一样的花儿。
    原来在江南,它叫做水莲。
    宫主今天的话格外多,我知她是兴之所至,低下头,大气都不敢出。
    宫主大约沉默太久了。
    那日我知道了很多事情,比如说宫主小时候有一个待她格外好的大师姐,有一个经常不在山上、满天下游荡的师父;比如说宫主的大师姐会给她能做到的最好的礼物,就像那串一直摇晃在宫主床头的贝壳风铃;又比如说,宫主曾有一个和她长得很像的亲姐姐,她们曾经关系很好......
    我已经逾越了一次,再不会去问为何是曾经。
    只看如今的灵鹫宫中,宫主独身一人,从未有过人来看过宫主就知,宫主那些故人,多半已经不在了。
    我把那日听到的事情埋在了心底,每日暗暗祈祷,若是能来一个人,让宫主不那么孤独便好了。
    如此这般,又过了很多年。
    灵鹫宫的功法有驻颜的效果,饶是如此,我的脸上也有了岁月留下的痕迹。
    宫主却好像一点都没变,依旧是十八九岁的模样,风华如初,眉眼如故。
    而我却发现,某一刻起,宫主似乎有了些许、可以称之为高兴的情绪。
    我见宫主把她时常拿在手心把玩的风铃挂回了寝殿门前,长年寂静的眸子似乎活了过来,连走起路来,都带着灵快的气息。
    细细想来,应当是自那一日,宫主领了个白衣玄裳的小公子过来,让我为他安排住处开始的。
    那小公子生的十分俊俏,眉眼间好似染了春日桃花,他笑吟吟地朝我走来时,仿佛整个房间都亮了。
    宫主说,这是她的贵客,要我等好生招待。
    说完,她便抱着一卷画,脚步轻快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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