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的遭遇简直就是教科书级别的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大神打架小鬼遭殃。
    但凡它演化的时候离那个大世界远点都不会这么倒霉。
    能顽强地活到现在,神女那以自身神骨凝成、用以补偿的宝玉起了很大作用。
    其实那块宝玉其实完全可以充作世界本源。如果天道一开始没有把宝玉粗暴分开,而是把它放入承天台作为本源蕴养。这样或许一开始会艰难点,但苟一苟,将之化为本界之力,完全可以催生出一个完整的、至少在合格线上的世界晶壁。
    只是天道诞生之初便是残缺的,祂并没有意识到可以这样做,只粗浅的做出眼下最有利的选择。
    这并不能怪祂。
    李昭明心道,祂已经做到自己能做的极致了...而原本这个世界,是有机会作为一个完整的小世界诞生的。
    他已然想起了为何看到前半部分的画面会觉得有些熟悉,哪怕他不用在这里修养,这个世界他也不得不管。
    随手一抓就抓到的这个世界,看来还真不是巧合。
    从某个方面看,这个世界确实和他有那么一点点渊源。
    啧,时隔这么久还要替人收拾烂摊子,绝了。
    *
    玉玺明珠强制现身的那一刹那,整个世界尚存的华胥后人都浑身一颤,不由自主地望向云梦泽的方向,却个个不得其所。
    远在泗水下的九鼎忽有所觉,鼎中传来远古的铮鸣,鸣音传向邈远的天际。
    泗水汹涌澎湃,奔流不绝。水畔环山而抱的苍翠竹林间,一广袖长袍的青年忽而起身,鸦青色的长发纷纷扬扬洒下,落在素白的广袖间,踉跄的身形似玉山将倾。
    他朦朦胧胧地睁开眼,墨色眸子似醉非醉。
    发生了什么?
    在九鼎的铮鸣下,他终于记起来,距离传国玉玺与祂们约好的时间,已经过于一月有余。
    他好像错过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兰亭集序大多数时候醉了没醒,大概跟他诞生的时代有关,摊手.jpg
    *华胥氏传说参考《春秋世谱》,不少古典文献都记载过。
    ☆、第65章 盛世回首(十二)
    日光下映, 风摇翠竹,枝叶蔓连交缠,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幽篁丛生, 竹影摇晃,一人走过林间小径,青萝拂过他垂落地面的衣摆。日光下有细小烟尘浮现, 却未曾沾染上他素白的广袖。
    来人满头鸦青长发未束, 任由其在肩背肆意纷扬。凤眼微阖,面带倦色, 一副将醒未醒的模样。
    他一手提着一个小酒坛,一手打着哈欠,努力睁开眼睛, 墨玉般的眸子在光影的间隙中闪现。
    什么时候了, 怎的还不见嬴姐姐和她小弟?
    青年嘟囔着行在林间,许是宿醉仍未清醒,素白的身影东倒西歪, 衣衫因起身动作过大微微敞开,半露出结实的胸膛。他天生气度不凡, 饶是如此失礼的举止, 由他做来偏有一种说不出的肆意风流。
    他举起手中酒坛仰首灌下,脚下步履不停。步伐看似迈出不大,却在几步之间便走出了林间小径。循着不远处滔滔不绝的江水奔流声,他站到了泗水之畔。
    九鼎的铮鸣在他耳边回旋,青年提着酒坛驻足了半晌, 仍未看明白发生了什么。
    这么大动静,我可从未见过。
    青年眸中的醉意不知何时消失,他盯着奔腾不息的泗水, 仿佛要望穿这汹涌澎湃的江水,看到水下沉眠的同族。
    想了想,青年把小酒坛往腰间一挂,指尖旋转出一只紫毫毛笔,信手便朝泗水划去。
    波涛滚滚的水面被他这悬空一笔划开,朝两边分流而去。
    此处算是泗水畔极为偏僻的地方,是以也没有人看到白衣青年信步而往,直入水下。
    他两袖灌着浩浩江风,身边汹涌的水流碰不到他半分衣角。分明是朝水下走,神态动作却像是仙人冯虚御风,行在水底不染纤尘。
    真要感谢嬴姐姐教我分水之能。青年喃喃。
    他的身影逐渐没入水下,四周分开的江水在他步履踏开后又合了回去,但无论怎样,依旧没有沾湿他衣角半分。
    倒不知泗水和云梦泽哪个更深。
    青年腰间环佩和酒坛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他将环佩取下充作光源,在水下如履平地般朝目的地走去。
    不管是哪个,都不太适合我这种灵族下去。
    环佩的柔光照亮他一张风流无匹的脸,也照亮了不远处的一方青铜鼎。
    和云梦泽下被安稳放置在水晶高台上的宝莲灯不同,这方青铜鼎下只有一座约莫半人高的石台,面积并不大,堪堪容纳住鼎的四足。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青铜鼎约莫一丈八尺高,颜色在水下显得不甚清晰。青年举着散发着柔光的环佩看过去,尚能看清鼎身上的凤鸟纹饰。
    刻的是凤鸟,那这一鼎是九鼎中的那一座就显而易见。
    徐州鼎啊,上次来时你好像要亮一些。
    青年另一只手覆上了鼎身,低声道。
    兔崽子,你上次分明是看的豫州鼎。
    耳畔忽而传来一道巨响,徐州鼎周身凤鸟纹饰闪过青色华光,鼎身嗡鸣,仿佛是在嘲笑对方。
    还是跟在和氏璧那小丫头后面来的。这声音比之方才的要更洪亮一些,带着显而易见的嘲讽。
    青年知道,后面的声音属于离这里要更远一些的豫州鼎。
    虽说九鼎各自生灵,但依旧是一体的,若要如他一般以人族之姿现身,必然是九鼎合一。
    这不能怪我。青年辩解道:您见过哪幅字敢什么防护都不做就下水的?
    你可不是什么普通字画。这次是徐州鼎的声音。
    青年无所谓笑笑,这还真反驳不了。
    他名兰亭,原身乃是东晋书法大家王羲之与友人出游,酒兴大发之下做作的传世名作《兰亭集序》。
    王羲之在醉中一气呵成此书,形神合一,精神灌入笔下,书成之时便令它生出了灵识。
    但真正能化为人形,却是在被灵族之首寻到之后了。王羲之名气传到后世,他天下第一行书的名头也越来越响。是以在同族帮扶之下,他成了嬴荷华与嬴乔松之后,唯一在命定者诞生后,能长年在世间行走的灵族。
    好吧,前辈们说的是。兰亭、也就是这白衣青年讨饶般作了一个揖,语气轻快;还请前辈们告知于小辈我,怎么惹出这么大动静?
    耳畔沉默了一瞬,随即轰鸣般的声音再度响起。
    我等也不知发生了何事,这一代命定者迟迟未来,但结界破碎的程度却延缓了。
    兰亭瞳孔猛然一缩,您的意思是?
    那小丫头,怕是真的找到不用牺牲无辜之人便能修补结界的法子了。和豫州鼎比起来,徐州鼎的声音有些低沉,听在兰亭耳中,却是犹如雷鸣一般。
    老夫就知晓,那小丫头定然舍不得自己一手带大的小孩去送死。
    当年扶苏殉身时丫头还小,直愣愣看着老朽还以为她被打击坏了。
    你这话说的,她好歹是自我等手中接过华夏权柄,如何这般就会被打击。
    老夫又不是这个意思,你插什么嘴!
    兰亭站在原地,有些木楞地琢磨着九鼎方才那句。还没等他琢磨个名堂出来,便再一次听到九鼎之间轰隆隆的争吵声,瞬间头大。
    别吵了别吵了,都已经几千年了您还没吵够啊?
    兰亭也是心累,这么多年他来到泗水下的次数其实不多,但每次九鼎都能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隔空吵起来,声音一个比一个大。
    能不能跟晚辈我解释一下,不用牺牲的意思....是这一代,毗沙门不必身殉九州?
    并不清楚,但宝莲灯确实已解开了自身的封印,小丫头带来了一个了不得的存在。
    那日我等在水下也闻得天外异象,浩荡明光直入长安,仿若那年大禹殉身,九州生灵侧目,引得天道震动。
    与其问我等,你何不前去看看?这世间,怕是即将迎来大变动。
    宝莲灯与九鼎之间是有联系的,那盏以天外神骨铸成的宝玉莲灯不知被谁触动了封印,显然已经将一切都放在了来者面前。
    九鼎不知那是何人,但宝莲灯上的封印连它们也只隐约知晓,更不要说嬴荷华了。
    宝莲灯未曾拒绝来者,而是选择将一切展露在他面前,大抵是可以信任的。
    兰亭小子,你很是不必留在这里看顾我等。我等世世代代留于华夏大地镇守九州结界,又代领六道轮回不得出,世间人族除却命定者亦是无人能到达此处。你既能在这段时间里行走于世,便是离开又何妨?
    其实若论实力,兰亭是万万及不上九鼎的,因此并没有多大必要要守在这里。但侵入九州的魑魅魍魉多数时候被嬴荷华带着命定者斩杀。他从漫长的沉眠中苏醒,熟悉之人皆已不在,若不找个事情做,怕是会怀疑书生。
    而宝莲灯则不同,宝莲灯因自身特性问题,若是结界开始损坏,那么天外来的魑魅魍魉便很容易被它吸引过去,才需要有灵族在那边镇守。
    九鼎重叠的低吟在兰亭耳畔环绕着,白衣青年沉默了许久,缓慢地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小子便去长安走一趟吧,看看是否真如前辈们所说,世间将会翻天覆地。
    他能察觉道嬴荷华已然不在长安,大抵那位太子也不在。就如同这一代命定者诞生时,同样是嬴荷华作为引导者将之带往九州各处历练,斩杀那些天外而来的魑魅魍魉。但长安毕竟是帝京,她们总会回来,而他只要先过去等待便可。
    兰亭抬眼,淡淡一笑,行止之间魏晋风流尽显。
    说罢,他便转身离去,环佩的微光为他照亮来时的路,
    徐州鼎目送他离去的背影,一道极浅极淡的叹息落在水下,并未被他发现。
    若真可行,那我等也终于能解脱了。
    *
    再度踩上陆地,兰亭忽而觉得,苍穹之上的九州结界,比之前看到的要明显一点了,连带着结界之外的那些东西,似乎也少了不少。
    他洒然一笑,或许正如九鼎所说,在这片大地延续了数千年的宿命,即将要结束了呢。
    他拍拍腰间挂着的酒坛,便要往长安而去。只是在迈出一步的时候,他忽而停下想了想,选择了返回来时的幽篁里。
    我可是个文弱人,不经打。
    兰亭边走着边扯下腰间小酒坛,再度灌了一口酒。
    还要请个朋友一道去才行。
    这么说着,兰亭信步闲庭般踱到了自己幽居的小院,三两步走出院外设置的阵法,他溜达到书房里。
    说是书房,但其实放着的书籍并不多,多宝阁上什么珍贵物件都没有。多是时候,这里都是随意散落着无数展开的纸卷,上面皆是兰亭平日里自己信手挥就的大作。
    倘若有专攻书法的人进来,怕是会因激动过头而昏厥,这小小的书房里,竟藏了无数书圣的真迹。
    兰亭在王羲之手中诞生,自然也传承了赋予他生命的人的能力。
    他自然不是来寻自己写的字,而是来寻一位沉睡多年的朋友。
    在散落的故纸堆里,兰亭小心地抱出一条狭长的木盒,将之平放在案上。
    他手在木盒上拂过,原本洒脱至极的眼神在这一瞬间变得有几分哀伤。
    我可要带你去长安啦。他这么说着。
    意料之中,木盒在他话音一落下便震动起来,且有愈来愈强的趋势。
    兰亭试图勾起唇角,最终还是无力作罢。
    我知你不愿回到那里,但现在我可是有不得不去的理由。他道:我战力一向不太行,长安城可是那些妖魔鬼怪的重心,我一幅字孤零零在那里,你真不担心?
    木盒的震动频率似乎小了点。
    哎呀,嬴姐姐现在可不在长安,那位太子殿下也不在。
    木盒的震动更小了些。
    龙气有什么用,龙魂睡得比紫电它们还死,哪还能起来啊。
    木盒停下了震动,似乎还自其中传来了细微的咔擦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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