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显容的神色冷峻:也有可能是特意按下了此事,自己不办,也未检举,只待你俩来到博陵之后,卖给你们一个人情。
    唐见微:你们说得都对。我甚至有个更可怕的想法,或许吕简早就猜到我们会试探于她,便顺水推舟将此事办了,也好让我们放松警惕。
    童少悬听完唐见微所言,脸色又白了一层:也是。吕简到底是当朝大鸿胪,不可能是个任人试探而不知情的傻子。
    唐见微:说到底,她可是朝中重臣,也是吕澜心另一个娘。
    童少悬再次感叹:若她真的单纯迟钝,脑中空无一物,那澜宛也不会对她深种情根。
    唐见微好奇:人家两口子深种情根都被你看出来了?
    童少悬道:难道你没发现吗?澜宛的视线九成的时间里都落在吕简身上。或仰慕或缠绵,恨不得用视线将她捆起来似的!
    听她这样说,唐见微回忆了一番,好像澜宛的注意力的确都放在吕简身上。
    这个细节她倒是没第一时间发现。
    吴显容道:澜宛痴迷吕简一事,在博陵中枢其实很有名。我现在不过是个八品官,很少能见到这二位,但据说这二位上朝都要一块儿上,成亲二十多年间形影不离,分开的时间加在一块儿恐怕连月余都没有。据说当初澜宛为了和吕简这个寒门成亲,自杀又自残,将家里人吓出了好歹,这才勉强同意。
    自杀又自残听上去的确像是澜宛会做的事。
    吴显容:澜家迫切想要澜宛延续香火,继续壮大家族。而依仗着吕简拔得状头,急速升迁的吕家也想要好好保住新贵的地位。在这两方的推动下,澜宛和吕简费尽心思生了一个女儿,就是现在的典客令吕澜心。当年澜宛因生下吕澜心身子大大耗损,九死一生,差点没能挺过来。如今也落下了些病根。幸好她本人精通医术,也会一些外家功夫,时至今日应该也算是调节回来了。
    听完吴显容所言,童少悬更加确定自己的推测。
    这澜宛对妻子都不是爱恋那么简单,痴迷二字恐怕都不足以表达她的病态爱意。
    说话间马车已经到了聚星坊的状元楼。
    这状元楼是聚星坊最大的客栈,据说三十年间,有近十位状元出自这家客栈。原本福来客栈便改了名字,寓意更好,希望能招揽到更多生意。
    石如琢她们就住在这儿,童少悬带着唐见微她们很快奔到了三楼,敲开客房的门。
    这间客房有六个铺位,石如琢她们以及另外两位应考娘子住在一起。
    葛寻晴来开的门,将门打开时她手里还握着一卷书,看到童少悬唐见微以及一位脸生的少女,咦了一下:
    你们怎么这个时辰来?
    童少悬往屋里看了一眼,石如琢不在。
    攻玉呢?童少悬心都提到嗓子眼,有些着急地问。
    葛寻晴刚要开口,就听石如琢在她们身后说:
    我在这儿呢。
    三人回头一瞧,石如琢手里拿着个水盆,似乎是刚刚洗澡回来,身上还散发着淡淡的皂荚香味。
    童少悬一番大喘气:你这是去洗澡了?吓死人了!
    石如琢简单盘起的头发湿漉漉的,对童少悬笑:我洗个澡有何吓人?
    唐见微轻声对石如琢说:你最近可有察觉到周围有什么异样?
    石如琢:异样?
    唐见微:就好像,被人监视的感觉?
    话正说到这儿,一直在警觉周围的吴显容,忽然发现这个回字形走廊对面有一间屋子敞开了一条缝隙。
    一双眼睛正透过那缝隙往她们这儿无声地盯梢。
    和吴显容对上的一瞬间,啪地一声,房门合上了。
    吴显容注视着对面的厢房,问道:你们可知那间屋子住的是谁?
    石如琢和白二娘她们是完全没印象的,倒是朋友遍天下,走到哪儿都能第一时间结交一车新友的葛寻晴道:
    是个怪人,就她一个人住在那儿,平日里看书都心不在焉,说什么话题都不感兴趣。真是绝了,这世上居然有我聊不起来的人!
    吴显容和唐见微眼神一碰,很快明白了。
    吴显容握住腰间的蛇皮鞭,与唐见微一道暗暗向那间厢房走去。
    葛寻晴和石如琢她们立即紧张起来:发生什么事了?
    童少悬跟她们说:没什么,就是过去打个招呼。对了,你们收拾一下行装,跟我走。
    葛寻晴好奇:去哪儿?
    童少悬在来的路上已经跟唐见微商量好了,等到客栈这儿探听一下情况,若是真的有危险,便将攻玉等人接到童府去。
    童少悬往对面看了一眼,唐见微和吴显容已经在敲对方的门了。
    搬到童府去,咱们住一块儿,为你们省银子。童少悬急着说。
    葛寻晴听到这等好事,眼睛都开花了:真的假的?住到崇文坊去?遍地权贵,博陵最昂贵的地段之一的崇文坊吗?那不是每天都能吃到嫂子做的菜?!长思,你是认真的吗?长
    童少悬可真是怕了她这张嘴,没等她说完,直接将她的嘴捂上,塞回了房间里:真的真的!赶紧收拾行李!攻玉,阿白!小岑!快些收拾!
    说着童少悬直接把屋门合上,唐见微和吴显容合力,一脚把门给踹开了。
    给别屋送砚台的店小二听到动静,吓了一跳,赶忙过来:
    几位奶奶,你们在做什么呢!这门可踹不得!一踹可得坏了!
    童少悬赶过去,丢了一枚碎银给店小二:赔你们的。
    店小二接到了碎银,立即闭嘴。
    童少悬冲进屋子里的时候,正好看见吴显容从窗口一跃而下,跳到了就近的屋瓦之上。
    这动作实在太危险,若是没有跳好的话,很有可能摔伤!
    童少悬这头心肝还在发颤,那头唐见微跟着吴显容一块儿跳了出去。
    童少悬:
    她倒是想跟上去,可是往外一瞧,月色之下,窗户距离唐见微落地的屋瓦之间,有近一丈的距离。
    要是跳不过去,就得顺着缝隙摔下两三层楼。
    童少悬:
    这
    为什么高手都喜欢在屋顶上走?
    就不能看看平地吗?
    童少悬进屋的时候,唐见微的心思被她分散了一些,迟了须臾跃下窗沿,加之夜色正浓,吴显容转眼就不见了。
    唐见微站在屋顶,视野最近的地方正好有一照明火把,那火光扑朔着,影响了唐见微的视线,让黑暗之处更黑。
    唐见微在屋顶之上走了几遭,没见着吴显容和那个黑影,更担心吴显容的安危,回头对童少悬说:
    阿念,你接阿器她们先上马车,我寻一圈之后马上回来。放心,我们不会冒进的。
    童少悬丢了一个小铁盒下来,唐见微接住。
    这是掌内乾坤,我自己起的名字!你握着手掌之中,若是遇到险情直接将它对准敌人,双手一拍,百发毒针便会一齐发射阿慎!你听到没啊!
    童少悬一长串介绍完这暗器时,唐见微已经跑远了,也不知道能有几个字进入她的耳朵里。
    乌云遮日,热风如胶。
    吴显容死死咬着那团黑影不放,在聚星坊的屋顶狂奔。
    那黑影身手敏捷,在屋顶之上奔出了很长一段距离之后,一跃而下,在窄巷内一蹿,飞进了一家胡肆后院。
    吴显容跟着跳进去,目光一定,那黑影已然又跃上了另一侧的屋顶。
    此人对聚星坊的地形十分熟悉,轻功倒是一般。
    吴显容吃亏就吃亏在对这儿不熟,不然早也抓住这小贼。
    吴显容也跟着跃上屋顶,还未站稳,只见一根长棍从天而降,对着她的头顶便打!
    这两年间,吴显容勤奋练功,挥抽鞭子的技法和轻功大有长进,可是说到临场对战的经验,说她只是新手也不为过。
    她一心想要抓住这小贼,却没想到这小贼守株待兔,就等着她来!
    吴显容看到当头一棍为时已晚,耳边呼呼的风声证明此招力道猛劲。
    若是中招,只怕会当场昏厥。
    吴显容心上一冷,已经没机会躲避,只能生生挨下这一棍。
    咬紧了牙关之时,却听啪地一声,一只胳膊挡在她的脸前,帮她挡下了这猛然一击。
    双指粗的木棍应声折断,吴显容还没看清眼前发生的事,却见护她的人横出一脚,直接将那小贼踢飞。
    这一脚极为狠辣,小贼腹部中招,整个人飞出去,捂着肚子咳嗽了几声,从口中咳出几口血,一时动弹不了。
    吴显容回头就要道谢,笑容却在看清身后人的一瞬间变冷。
    你受伤了吗,阿姿?吴显意问道。
    ※※※※※※※※※※※※※※※※※※※※
    第166章
    你受伤了吗, 阿姿?
    救她的人竟是她姐姐,吴显意。
    吴显容站起来,速速从她身边离开。
    吴显意看妹妹行动自如, 就知道她没有受伤。
    上前单手将那小贼捆了,把捆绑小贼的绳索一头交给吴显容,吴显容冷眼看着远处,没接。
    吴显意说:她被我踢断了几根肋骨,一时半会儿站不起来。我将绳索放在这儿。
    说着吴显意就要走。
    你为什么在这里?
    待吴显意要跃下屋顶时,身后传来吴显容的疑问。
    我来找一位友人, 正好看到你在追人, 担心你的安危,便追上来看看。吴显意说。
    吴显容笑了笑:吴御史居然还有友人住在聚星坊,可真是让人意外。
    吴显意:你已经跑到聚星坊隔壁的蓝燕坊了。
    吴显容:
    那小贼趴着不住地咳嗽, 想要挣扎却使不上力气,双手被反绑在身后, 与右腿绑在一块儿。
    捆绑的手法极其老辣, 换成谁在一时间也无法动弹。
    吴显容走上前,想要看清此人样貌。
    是个年轻女人。她穿着一身窄袖麻衫,脸上覆了一层凹凸不平的事物, 应该是略有易容。
    即便看不清真实的五官, 但此人眼中带刀, 唇间全是血, 但看着吴显容的模样依旧不好惹。
    吴显意已经走了几步, 又回来:
    今日我是来给友人送请柬的。
    她从怀中拿出一封红色的请柬:我的婚宴,下个月初一。到时候回家吧, 阿娘病了, 特别想见你一面。
    吴显容没接那请柬, 甚至没回头看她一眼。
    良久才说:你要娶的,是澜以微?
    吴显意轻声嗯了一声。
    吴显容笑了起来:你们吴家终究和澜家狐唱枭和,同敝相济了。恭喜恭喜。
    吴显意没应她的嘲讽,一阵衣衫摩挲之声后,她又拿出了一份请柬。
    这一份,麻烦你给阿慎。若是她愿意前来
    和吴显意对峙过这么多次,吴显容还是没想到,这位亲姐姐的所作所为永远能超出她的意料。
    听到这番话,吴显容总算是诧异地回头了:
    你要邀请阿慎出席你的婚宴?
    吴显意道:请柬上写了她和她夫人的名字。
    吴显容都被气笑了:你还要让阿慎和长思一块儿出席?我倒是很想知道,你要她们去做什么,看什么?看你继续表演一文不值的深情?
    唐见微几乎将这一片的屋顶都踏过一遍,总算是找到了吴显容。
    远远地她看见吴显容站在月下,身边还有一个人,两人似乎在说着什么。
    唐见微再往前走一步,立即顿住。
    天,那人是吴显意。
    吴显意怎么会在这儿?
    唐见微倒不是害怕见到此人,只是觉得此人的行为总是让人猜不透,不知道脑子里到底想的是什么。
    刚回博陵和她狭路相逢的那一次,送银票的行为已经教唐见微不能理解了。
    要是再见面,真说不准这人又会如何闹,唐见微打定主意,能不和她碰面就不碰面了。
    阿姿对她姐姐都已经不是有微词那么简单,完完全全就是敌人。
    唐见微生怕阿姿和她姐对上,会做出傻事,所以也没走。
    轻轻一跃,坐到屋檐之下一尊石雕飞鹤之上,脚踩着飞鹤的脑袋身子往后靠,稳住了中心,听听她们在说什么。
    吴显意没接吴显容的话,只是说:麻烦你转交。来与不来,那是阿慎的决定。
    吴显意就在唐见微脑袋顶上的这块位置,所说的话唐见微听得一清二楚。
    听到自己的小字,可是教她刚刚坐稳便差点翻下去。
    又什么事和我有关啊?!
    吴显容被气得声音有些发抖:吴子耀,你可真有意思。当年阿慎成亲的时候,你就暗戳戳地把要给她的贺礼塞到我将要送去夙县的礼单里。若不是我察觉到此事,及时将你那些无用的心意全都刨出来,丢了个一干二净,回头若是被阿慎和她夫人知道了,指不定还得多恶心!那时你便是这样,闷不吭声只做你想要做的事,丝毫不顾及别人的感受!如今阿慎回博陵了,你要成亲,你还要让我代送请柬?你好好品味一番自己的所作所为,难道你不觉得特别可笑吗?
    唐见微听她这样说,忆起与童少悬大婚之时,阿姿送来那么一院子的贺礼,全都送到她的心坎里,教她欣喜万分,没多想就全用了。
    幸好当时她已经将吴显意的东西丢去,不然的话,唐见微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真的用了的话,可真是能糟心许久。
    吴显容似乎压抑了许久,终于寻到了爆发的机会,毫不客气,甚至直呼她亲姐的表字,看上去的确积怨已深,一丝一毫都不想顾及了:
    吴子耀,你就是个胆小鬼。从我看清你,看清吴家的那一刻起,我就明白了,我曾经年少无知时崇敬过的长姐只是我一厢情愿的幻觉,辉煌的吴家也是我的幻想,我一直都生活在一个充满罪恶的泥沼之中,却还沾沾自喜,引以为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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