舱门液压杆有点漏油,溅到了。廖宇宁放下毛巾,面不改色地说。
    机油而已,至于吗?尤利安直摇头,突然想起另一件事,哎,你刚才成绩怎么样?能打破慕戎的记录吗?
    廖宇宁眼睛往下一垂,不能。
    噢,好可惜。尤利安没有注意廖宇宁脸上的微表情,顾自说下去,本来你是今年最有希望冲击记录的人,如果连你都不行,其他人就更没有指望了。
    我本来可以的廖宇宁不甘地想着。
    叮咚,一直静静漂浮在旁边的服务机器人突然发声:廖宇宁同学,来自智能医学系林齐的通话请求,是否接入?
    帝国军事学院实战考核期间执行战时管理制度,私人通讯设备不允许上船,所以找人都是通过舰船内部通讯网络进行的。
    林齐找自己干嘛?廖宇宁突然心中一跳,接入。
    阿宁,你现在在哪?
    A区机库东侧,什么事?
    你到治疗中心来一趟吧。
    怎么了?廖宇宁小心地问,担心会不会是慕戎醒了,然后指控他行凶。
    慕戎学长不肯进治疗舱,他说一定要见你。
    这是打算不依不饶了吗?
    廖宇宁脸色一沉,本来看在那人撞昏头的份上,刚才的冒犯他是不想追究的,毕竟闹开了大家都不好看,但如果慕戎藉此来指控他伤人,事情就不可能那么简单了结了。
    这件事首先错在慕戎,廖宇宁觉得自己不过就是情急之下的条件反射罢了,然而因为被学长强吻所以失手把人打晕这种理由说出来实在是太羞耻了。
    廖宇宁是个要面子的人,他甚至考虑起了坦白事实和没什么理由,我就是看他不顺眼这两种说辞的优劣。
    慕戎学长怎么了?他为什么要进治疗舱?他又为什么要见你?尤利安兴致勃勃地插嘴问。
    对于尤利安这样一位好奇心旺盛、什么事都爱打听、界限感和分寸感都极为模糊的同学,廖宇宁也十分头疼。
    我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回来再告诉你吧。他说。
    离开机库,廖宇宁坐上了开往治疗中心的悬浮车,虽然答应林齐会快一点,但他其实并不想那么急。
    路上需要好好想个对策。
    来到帝都星系六年,廖宇宁已经养成了深思熟虑、谨言慎行的行事风格,毕竟他除了空有一顶战神子孙的高帽子,实际上并没有任何倚仗。
    廖宇宁坐在悬浮车上想办法的时候,慕戎正死命拽着治疗舱的舱门,不让那东西盖上。
    因为脑震荡,这会儿慕戎头晕得厉害,亲自去找人太困难,只能以拒绝治疗为威胁让人把廖宇宁给他找过来。
    哎呦,少爷您就别拽了。慕戎的近身随侍罗伦苦口婆心地劝道:廖宇宁就在无畏号上,他又跑不了,您先躺下治疗吧。
    不行。慕戎拧紧眉头,死命坚持道:我一定要见到他!
    他等了那么久,等到老天垂怜,等到奇迹出现,不亲眼看看怎么能安心?
    廖宇宁进入治疗中心的时候,林齐正等在门口。
    慕戎学长找我干嘛?
    我还想问你呢,我记得他跟你关系不怎么样啊。
    岂止不怎么样,廖宇宁感觉自己一向是被慕大少鄙视着的存在,当然能被慕戎看得上眼的人也没几个,至少他一个都不认识。
    廖宇宁:他怎么说?
    就是死活要见到你才肯接受治疗呗。林齐摸摸下巴,对了,我刚才听说演习开始的时候慕戎学长突然冲进机库,强行开走了朱瑟伯格院长的领风者,看起来似乎很着急
    廖宇宁:着急送死吗?
    一号治疗室大门移开,罗伦首先发现了廖宇宁的到来,啊,廖同学!
    罗伦学长。廖宇宁恭恭敬敬打招呼。
    罗伦目前就读于后勤统筹系八年级,虽然大家都知道他和慕家的关系,但谁也不会轻易表露,廖宇宁自然也是礼数周全。
    宁宁慕戎的叫声打断了廖宇宁与罗伦的寒暄,他一脸惊喜又不可置信地喊道:宁宁,你还活着!
    廖宇宁一时懵圈,难不成慕戎喊的这个宁宁真的是指他?
    怎么会?从来没有人这么称呼过他,当然慕戎也没有,这人最客气的时候也不过连名带姓叫一声廖宇宁,或者干脆从鼻孔里哼出一个音作为代替。
    另外,什么叫你还活着?
    廖宇宁面无表情地回答:慕戎学长,我活得很好。
    是啊,少爷。罗伦赶紧道:廖同学好着呢,您现在可以放心治疗了。
    让我摸一下慕戎得寸进尺,摸一下我才相信!
    这话一出来,室内诸人表情各异,廖宇宁嘴角抽搐,林齐一脸深思,而罗伦则是一副少爷的愿望必须得到满足的坚定脸。
    廖同学。罗伦双手合十,对着廖宇宁压低声音道:少爷头部受到外力冲击,产生了意识障碍和功能紊乱,急需治疗,所以拜托你了。
    言下之意是慕戎撞傻了吧?
    跟一个受伤的傻子计较很没风度,廖宇宁别无选择,哪里,罗伦学长太多礼了,只是让慕学长确定一下而已。
    有了一个小时前被强吻的那段遭遇,廖宇宁不敢靠慕戎太近,他踱步走到治疗舱前,谨慎地伸出了右手。
    被摸一下手倒是没什么,就当是普通礼节性的握手好了。
    宁宁!
    那只手一伸过去,就被慕戎跟饿虎扑食一样抓住了,手腕扣紧,拖到面颊边蹭了蹭,然后惊叹道:真是热的,太好了
    说着说着,那双素来冷漠严苛的眼中竟流下了激动的泪水,仿佛发生了什么感天动地、美梦成真的事情。
    你到底为什么认定我极有可能是死的?!廖宇宁心中大为不忿。
    第3章 我很认命的
    帝国军事学院每年一次的毕业考核都在远离帝都星系的一处偏僻星域举行,用于演习的旗舰无畏号是一艘恒星级飞船,通过空间跃迁可以将单程控制在三天之内。
    演习结束,无畏号自考核地PD077号星球飞往学院所在的天阙星,船上师生基本都进入了休眠舱,只有少数人例外,罗伦便是其中一个。
    罗伦今年二十六岁,有一头褐色短发和一副人畜无害的五官,作为近身随侍,他从十四岁起就跟在小自己两岁的慕戎身边,负责看牢少爷别闯祸。
    实际上罗伦左右不了慕戎的任何决定,他只能在少爷语出惊人或者做出什么特立独行的事情之后,小范围地做点挽救和弥补。
    好在随着年纪渐长,慕戎少爷的行事越来越有分寸,除了依然不太看得起人,也没别的大毛病。
    少爷毕竟是少爷,家世那么好,天分那么高,骄傲一点也没错,罗伦总是这么深信着。
    然而今天发生的事情还是太严重了,当然这个严重不是指一架领风者的坠毁,赔偿战机是小事,严重的是少爷的人身安全,如果不是廖宇宁,谢天谢地正好旁边有个廖宇宁,罗伦觉得换了其他任何人最后的结果可能都是一场灾难。
    经过高级生物治疗舱五个小时的修复之后,慕戎已经转移到了普通病房,目前正在沉睡,他的近身随侍守在病床边越想越后怕。
    下次见到廖宇宁,务必再次表达感谢,或者可以用少爷的名义送一份谢礼?
    慕戎睁开眼的时候思维还有些混沌,他看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儿呆,慢慢把目光移到床头那个人身上。罗伦?语气疑惑,好像有些不太确定。
    少爷醒了?罗伦听到声音立马回头。
    慕戎严肃问:真的是你?
    当然是我。罗伦疑惑,少爷怎么了?
    慕戎忽然腾地坐起,不是做梦!
    您已经从治疗舱出来了,这里是治疗中心的病房。罗伦起身走到床头,少爷身上还有什么不舒服吗?
    慕戎迷惘地摇了摇头,又将罗伦上下打量一番,现在什么时候?帝国历哪年?
    2693年,今天是10月19日。
    宁宁呢?他在哪儿?
    宁宁?罗伦楞了一下,少爷是指廖宇宁吗?他在少爷接受治疗的时候离开了,现在应该已经进入休眠状态。
    哦。慕戎抬起双手看了看,又捻了一下指尖,像是终于回忆起来,对,我摸过他了。
    想想几个小时前那个摸人场景,罗伦都觉得有些尴尬,是啊,摸过了。这么说廖宇宁的涵养还真不错,被少爷那么无礼的一通乱摸之后,居然还能维持礼貌的微笑。
    我要去看他。慕戎掀开被子跳下床,快拿我的衣服来!
    罗伦赶紧捧出准备好的学院制服,少爷要去看廖宇宁?
    对,我要去看他!慕戎一把脱掉身上的治疗服,肌肉精悍的胸膛在灯光下急促起伏,这么多年没见,我好想他
    什么叫这么多年?一个学院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罗伦挠头,这次考核出发之前,少爷不也见过廖宇宁吗?
    慕戎长裤穿了一半,闻言忽地转身,目光灼灼地盯向罗伦,我和他遇见过?什么时候?当时是怎么个情形?他跟我说了什么?
    差不多十天前,就在模拟训练场门口,少爷忘了?
    你把当时的情形、周围的环境、宁宁说话时穿的衣服还有他的表情、他的声音统统描述一遍。慕戎提出了非常详尽的要求。
    模拟训练场入口和学院日常制服有什么好描述的?没什么,就是他喊了一声慕学长,然后少爷哼了一声作为回应。
    我没有跟他说话吗?当事人显得很震惊,拉着裤腰的手顿在那里,宁宁他、他什么反应?
    没有反应,一进一出的,也就是打个招呼罢了,我估计廖宇宁也没指望少爷跟他说什么。罗伦客观陈述。
    慕戎嘴唇一抿,开始沉默。
    对了,少爷后来还跟我评价廖宇宁,说他罗伦突然打住,察觉自己要说的话好像不适合目前的气氛。
    我评价什么了?
    少爷您真不记得?看来这场脑震荡还损害了少爷的记忆力。
    快说。慕戎催促。
    哦,少爷跟我说廖宇宁就是个假模假样的小假人儿,刚进学院的时候还算有趣,这些年变得越来越虚伪,很让人失望。
    说完罗伦就发现他们家少爷的脸色变得很难看,那是一种夹扎着苦恼、懊丧和悔不当初之类的复杂表情。
    沉默了好久,慕戎缓缓吐出一口气,你把那句评价忘了吧。
    啊?
    我收回那句话。慕戎沉痛地点头:因为我错了。
    看到一向高傲自负的少爷居然在认错,罗伦也是非常稀奇,这么说少爷觉得廖宇宁不讨厌?那么用少爷的名义去送谢礼应该没问题了吧?
    我怎么会讨厌他?慕戎听到罗伦的话立即出言驳斥,我爱他都来不及。
    !!!
    罗伦惊掉了下巴,过了半晌才找回说话的能力。
    少爷您刚刚说什么了?
    我幻听了,罗伦想,我一定是幻听了,我为什么会出现幻听这种大脑中枢神经错乱的症状?
    是的,我爱他。慕戎重申了自己对廖宇宁的爱慕之心,眼神渐渐从沉迷变得清明起来,随后转头看向他的近身随侍,罗伦,你知道时空穿梭吗?不对,说时空穿梭并不合适,应该是类似于时光回溯之类的事情,比如有人可以回到过去的某个时间点。
    罗伦完全无法适应他们家少爷的话题转换能力,半天才接上,少爷说的是帝国科学院的时光隧道项目?那个不是已经失败了吗?
    据说三十多年前战争刚结束的时候,皇帝陛下曾秘密推行过那项研究,最后无果而终。
    算了。慕戎摆摆手,他系好裤子,开始穿上衣,你相信重生、或者预知未来吗?
    那个太玄了。罗伦说:毫无科学依据。
    可它就是发生了,我感觉我重活了一世,或者说我预见了我的未来慕戎停下穿衣动作,将掌心贴到了胸膛上,仿佛起誓般郑重说道:我预见我爱上了廖宇宁,矢志不渝、刻骨铭心的那种。
    罗伦已经完全失去了他的语言能力,只剩大脑还在艰难运转,就跟行将报废的旧智脑一样,逐字逐句地分析着慕戎所说的话。
    少爷这是撞坏了脑子吧?所以这属于脑震荡导致的精神癔症?显然无畏号上的治疗水平靠不住,这么严重的癔症必须求助帝都医学中心才行!
    他是我一生所爱,我的唯一。慕戎一边深情地述说着,一边点头,像是自己在附和自己,他是我老婆。
    慕大少的近身随侍正在心里计划着为他的主人预约帝都医学中心脑科专家,听到这里忍不住开口纠正,少爷,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老婆是口语上用来称呼女性配偶的,廖宇宁既不是女性,也不是少爷的配偶呢。
    你说的对。慕戎认可了这个说法,我还是叫他宁宁吧,这是属于我独有的称呼,我调查过,除了我没别人这么叫他。
    罗伦:看来这癔症还挺有逻辑的。
    对了,你以后也不要直接叫他名字,那样显得太轻慢,你称呼他为廖少爷吧,等我和他结了婚,你再改成廖先生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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