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润向来铁石心肠,看路修远因疼痛而挣扎开的前襟没有半分动容,反而顺势又扯了一把,露出了小半结实的胸膛。
    一道白色的、狰狞的伤痕隐隐透出衣领,朝着更里面延伸过去。
    嘶伤口在左边,心口的位置,元润看着都觉得疼。
    这伤口确切的来说不是一道,而是一片。
    除了那道最深的、不知延伸向何处的伤痕,路修远的心口上还凌乱分布着几道稍浅一些的伤痕。伤痕的颜色已经变成白色,想来是很久以前受过的旧伤。
    是什么人用刀子胡乱地剜着他的心脏。
    密密麻麻的刀口好似活了过来,在元润的眼前鲜血淋漓。
    元润搜寻卿罗石的爪子一顿。
    到底是谁才能伤他这么深,又是谁能狠下心来,刀刀刺入那颗跳动的心房。
    呃路修远此刻已疼得神志模糊,好似万千只毒虫一齐撕咬着他的心脏,一口又一口,要将他的心脏生生掏空了去。
    元润本意来偷东西的爪子不受控制摸了摸他苍白的脸颊。
    肉垫上湿冷一片。
    路修远面上方才因咳嗽而憋出的红已经转成了不见血色的苍白,烛火跳跃下,紧闭的睫毛微微颤动着,脖间满是水光。
    细细密密的汗凝结成了汗珠滑落,滚落在鸦黑的长发里。
    明明是一个小偷。
    明明是与路修远毫无干系。
    可元润的心竟抽疼了一下,让他心中生出一股帮他的念头。
    帮?他为何要帮路修远?
    元润憋着心中不适坚持搜完了路修远的全身,除了看见更多的伤口之外,没有找到他想要的东西。
    这家伙怎么会受那么多伤元润心中那股子酸疼劲儿又起来了,他在冷眼旁观和救他一次之间纠结了良久。
    他知道属于妖狐的妖气停留在梵音殿,路修远醒后可能会察觉到他的异常,也知道自己只是个偷卿罗石的赏金猎人,根本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冒险,可是最后,泛着淡绿色光晕的毛爪子依然轻轻按上了路修远汗湿的额间。
    元润忍不住叹气。
    我可真是只心软的狐狸。他这样吐槽自己。
    木系温润的生机慢慢顺着交触的肌肤传递过去,安抚着睡梦中痛苦万分的人。
    路修远感受到了额间突如其来的触碰和一股陌生的妖力,攥紧的手下意识去拂开,可触及到毛绒绒的皮毛时,那只手又停顿了下来。
    而后极温柔的,摸了摸元润的脑袋。
    元润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这如水的柔情里带着浓浓的眷恋,好似眼前的人已将全部身心交托与自己一般,让那颗沉寂了多年的老狐狸心颤了颤。
    青丝如瀑,墨如鸦羽,路修远的唇被自己硬生生咬出了不健康的血色,在他手掌温柔的抚摸下,元润的呼吸都跟着停顿了一下。
    若先前他是冷冽的刀锋,是苍山上凉薄的飞雪,现在于烛光微晃下,那飞雪便落在了行人温热的指尖上,化成了柔软的、无害的甚至有些脆弱的水珠。
    狐狸爪抖了抖,努力将视线从路修远紧抿的唇上挪开。
    见那唇上血色,他心中竟会生出些燥意来。
    让他忍不住,想去舔上一舔。
    该死,他竟在这等不合时宜的情况下起了色心!
    咬紧牙关的路修远好像在说一个名字。
    他的声音太轻,又是从咬紧的后槽牙里钻出来的,极其模糊。
    元润凑近了些。
    阿ru又是一句模糊的呓语。
    可能是阿如,阿玉,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名字。
    是在唤他的亲人?朋友?还是爱人?
    如果是爱人的话,是不是让他用岚节去纪念的那位?
    小狐狸的八卦之心熊熊燃起。
    都说妖君曾有一位十分宠爱的人,那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位才会背叛了妖君?
    他不知道,且再也没从路修远口中再听见一声呓语。
    木系温润的治愈之力慢慢舒缓了路修远的痛楚,过了一会儿,他已安静了下来,不再呓语。
    鸦发被冷汗打湿,光洁饱满的额头垂下两缕碎发,唇瓣润泽。
    元润的心又紧了紧。
    不知是因透支了过多妖力而疲乏,还是因心底那抹不知由何而来的绞痛。
    好似光看着路修远这虚弱的模样,他的心便会隐隐不舒服一般。
    小狐狸完成了任务准备离开。
    不要走汗湿的额角让眼角也带着水光,颤抖的睫羽承载了太多的伤痛。
    元润抽离的狐狸爪一顿。
    他刚想着是不是要再用木系之力安抚一下路修远,那带着汗意的胳膊一伸,紧紧将床头的小狐狸捞入了怀中。
    !狐狸惊得炸起了毛。
    这就有点过分了吧!
    元润整个身子被用力的双臂紧紧箍住,然后他的脸被按在了汗湿的、滚烫的胸膛上。
    两只耳朵登时耷拉了下去。
    虽然路修远身上的味道并不难闻,可他的脸整个贴在那片结实的肌肉上,一股直冲脑海的颤栗让整只狐有些僵。
    他的味道和那不可忽视的热度一样蒸腾而上。
    一点一滴,将怀中的狐狸同化。
    无孔不入的气味充斥在元润鼻间,熏得他头脑昏沉,若不是他披着一层厚厚的狐狸毛,此时此刻元润浑身都红的像只熟透的虾米。
    忍不了真的忍不了了!
    虽然他还是狐狸形态,虽然他们同为男人,但这般、这般举动是不是太不妥了!
    元润用尽全力将上半个身子拔出男人的怀抱,那张轮廓俊俏的脸登时近在咫尺,好似他温热的呼吸都均匀地呼在他的脸上。
    美色当前。
    头晕目眩。
    元润又急又羞,只想快些从他怀里挣脱出去,努力抬头,四肢用力向上挣扎,四爪齐发之下,终于将身体抽离出去,马上就要自由。
    别走。方才示弱的话语里隐隐升起一丝骇人的威慑。
    然后温热的大掌一按,将元润的脑袋按了下来。
    我会恨你。
    那个你字被堵住了。
    被他自己按下的那个脑袋堵住了。
    毛绒绒的狐狸嘴印上了润泽的唇。
    路修远的睫毛微动。
    作者有话要说:  路修远: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被一只狐狸非礼了。
    第5章 争宠秘籍
    炭盆里的炭火烧到了尽头,发出微弱的,哔哔剥剥的声响。
    寒冬的风雪吹不尽元润身体的燥热。
    他被困住了。
    被困在路修远的怀抱。
    小狐狸努力把脑袋偏到一边,将身子缩了下去。
    如果不是怕吵醒路修远,元润简直想指着天痛骂一顿!所以是怎样,他现在是成为了妖君那位传说中的爱人的替身?
    狐狸爪子愤愤擦了擦嘴,委屈巴巴将自己蜷缩成一团。
    呜呜呜呜他不干净了。
    大混球真的太淫/乱了,竟然还会随便亲狐狸抱狐狸,要不是他逃不掉,他就是冷死,死外边,从梵音殿最高处的屋檐栽进最深的雪地里,他也不要和这个混球睡在一起!
    炭火终于熄灭了。
    室内的气温逐渐下降。
    耳朵里满是风呼呼的声音,还有丝丝缕缕朝着门窗的缝隙里渗了进来。
    元润不禁打了个哆嗦,用毛绒绒的大尾巴将自己圈了起来。
    没用,尾巴不够大。
    元润吸了吸鼻子。
    他犹豫了一秒,很快就朝那个温暖的怀抱里钻了钻
    真暖和。
    路修远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睡得如此安稳过了。
    他记得自己在发作之前钻入肺腑的痛楚,也记得几乎让他窒息的乏力,可当窗外的鸟雀叽叽喳喳落在窗棂上叫醒了清晨的阳光时,一股让他经脉舒缓的、柔和的残存力量慢慢抚平着他狂躁的血液。
    空气里没有浓郁的血腥味。
    身体没有丝丝缕缕钻心的痛楚。
    他睁开了眼。
    啾啾啾啾
    一双雪雀在窗外活泼地跳跃着,时不时好奇朝着窗户缝隙里瞧来,绿豆大的小眼睛乌黑乌黑的。
    嘶路修远慢慢坐起来,右臂已被压麻。
    一直趴在他右臂上的重物咕噜噜滚在了被子上,晃了晃那毛绒绒的大尾巴,继续陷在沉沉的梦里。
    是那只漂亮的白狐。
    又是白狐。
    他略沉默了片刻,而后拎起白狐的后颈皮将它扔到了地上。
    吓!元润在滚落中清醒,嘴里刚憋出一句脏话,在看到路修远那张阴沉的脸时硬生生被憋了回去。
    一妖一狐,一静坐一卧地,一抬头一低头,相顾无言。
    元润默默夹起尾巴飞快向着外室逃,轻车熟路跳上了昨天待了一日的软垫。
    哼,好狐不逞匹夫之勇,反正路修远也关不了他多久了!
    路修远板着脸喝完了床边桌案上的一壶冷茶,脑海里不知为何想起了那张满是欺骗的脸,脸色更是若乌云过境,下一刻就要降下雷霆来,好在元润逃得快并未看见,不然又要忐忑一番自己能否活着看见明天的太阳。
    收拾完再次出现的路修远又恢复了昨日初见时的冷漠疏离,静静在外室看着堆积如山的书籍。
    那些书昨晚元润随意瞟了一眼,什么类型的都有,有诸如三界地质类的《宆郷异闻录》、《三千焱池》、《昆仑之巅》等科普类书册,也有那位天界闲出屁来的司命星君写的《天界秘闻录》、《太子殿下风流艳史》、《全仙宫第一只兔子精》那种一看就夺人眼球的杂谈,还有不知所云神神叨叨的《道者之心》、《鬼蜮》等等乱七八糟的书。
    这位在传闻里天天忙着杀人杀妖鬼杀神仙的妖君,竟然成日泡在梵音殿里读书,还是数量之多口味之杂让元润一时不知从何吐槽起来的书籍,真是令狐头大。
    小狐狸努力将自己变成空气,只等到晚上林亭声教他封印破解之法便逃出这梵音殿,可今日陆修远有意无意的朝他这儿看了好几眼,那眼神还掺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味儿,让狐如坐针毡。
    干嘛!别那么看他啊!
    元润猛地将脑袋埋起来。
    大概是方才路修远的眼神过于复杂,让他不禁想起了昨天意外碰触的嘴唇,虽然过去了一夜,他依旧记得触感绵软又润泽,温热中带着他身上冷冽的清香
    呜呜呜他脏了,他被一个风流浪荡子亲了呜呜呜。
    元润埋头躲了很久,等他再次抬头的时候,路修远竟没再看书了。那只修长漂亮的手提着笔在宣纸上细细勾勒着什么,他的目光是那样的专注,也难得柔情,让元润有些好奇他到底在画什么。
    一妖一狐又这般静静相处了一会儿,祥和与宁静被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乱了。
    门口的人并没有太多的耐心,边敲边喊着:远哥哥!远哥哥是我呀!为什么我进不去啊?
    狐耳登时竖了起来。
    他记得,这声音的主人是昨日在喧乐殿遇到的路茵茵。
    一想到那个聒噪的小丫头元润脑袋都大了,他该不会大清早的还要目睹一下妖君白日宣/淫吧
    路修远扯过一旁书册将桌案上描摹到一半的画稿挡住,一抬手,梵音殿的大门开了。
    门口的小姑娘今日穿了一身大红色的袄裙,外头披着白色滚边披风,头上扎着两个胖乎乎的啾啾,两边各自坠着好似樱桃般剔透圆润珠子,圆圆的脸大大的眼睛,和娃娃似的。
    她见门一开便想冲进来,却被梵音殿那看不见的封印挡在了门外,
    一道半透明的符文从路修远的手中射出,隐入了路茵茵的体内。
    远哥哥!小姑娘发现自己终于能踏入梵音殿,噔噔蹬冲了进来,扁着嘴委屈巴巴的,远哥哥江游之欺负我!
    路修远抬眼,语气淡淡的:怎么了。
    他竟然帮着别人说话!他太过分了,我们不要留他在月箜城了嘛!
    路修远好似来了兴致,唇角微勾:他帮谁说话?
    那个腾蛇族送过来的小妖怪!路茵茵跺了跺脚,昨日他刚来,我便好心去瞧瞧他,谁料那小妖怪不仅耍我,还躲了我一晚上!今天我本来还想去同他说理,结果不知道躲哪里去的,好没礼貌!我把这事和江游之说了,结果他还来批评我,说是我的不对!我如何不对了?远哥哥本来就是我的,我们才是血脉相承的,那些小妖怪凭什么来同我抢远哥哥!
    嗯?
    元润眨了眨眼,那个没礼貌的小妖怪说的是自己吗?
    冤枉啊,他倒是不想躲,这不被逮起来了嘛。
    还有血脉相承血脉相承?!该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若路茵茵和路修远是血脉相承,那他们现在这关系是不是太过禁忌也太过复杂了?!
    恐怖如斯!
    路修远好似对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并不感兴趣,也没有回应路茵茵的后半段话,只是略敷衍点了点头:既是腾蛇族送来的,便别太折腾。
    我怎么折腾了?路茵茵登时忘了江游之不帮自己那茬,双手叉腰反驳,我一没骂他二没打他,反而是他,害得我摔了一跤,现在还疼的!喏,你看,现在还是红红的,可疼了!
    伸出的小手上是昨日摔上的淡淡红痕。
    元润险些被小姑娘颠倒黑白添油加醋的话逗笑了,这一跤分明是她踩裙子摔的,同他有什么关系?他听着无趣,便摇了摇头默默趴了回去。
    小姑娘脾气不小,眼神倒好,那白白的软垫上卧着的白狐全身上下一丝杂色也无,看上去和融入了那绒白的垫子里一般,可她还是在余光中看到了元润。
    她乌溜溜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略带着怒气道:远哥哥!吾音阙怎么会有狐狸!
    要说被狐族的前任爱人伤透了心的妖君为何还要养一只狐狸在自己身边,之前的元润觉着路修远是想扒了他做双狐狸皮手套,可是经过了昨夜,他又觉得路修远是想给自己找个心里慰藉,睹一睹物,思一思人。
    毕竟元润和那人都是狐狸,变回原型瞧着区别应当不大。
    恋耽美

章节目录


小渣狐今天掉马了吗?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肉肉屋只为原作者泛渊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泛渊并收藏小渣狐今天掉马了吗?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