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松海:啊?哦、哦!
    他扭身去找毛巾。动作间,水顺着袖子哗哗往下淌。我看在眼里,更觉得头疼。
    不过陆兴平显然比我更头疼。
    魏松海动作之间,身体自然而然往他那边靠了过去。
    留意到这点之后,我看一眼季宵,见他面色不动。
    我微笑一下,听季宵再问魏松海:哎,魏师傅。刚才小陆是说,你跑进林子里了?
    魏松海喉咙里咕嘟一下,嗓子都是哑的,回答:是啊。我醒来的时候,就在林子里。跑啊跑得,差点以为出不来了。之前看到一个屋顶,原先想过去看看,结果又看到这边好像有光,就跑出来呼,还好遇到你们了,否则还真不知道怎么办。对了,您是
    总算是问出口。
    季宵一顿,说:我姓季,邵佐前面也提过我吧?
    魏松海还是显得茫然,说:邵先生之前说,他和他爱人
    季宵:就是我。
    这句话出来,魏松海如遭雷劈,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看向我和季宵。他的视线在我们两人身上徘徊,低低嘟囔:两个男的?
    季宵:嗯?
    魏松海再哆嗦一下,迅速反应过来,说:哦、哦哦!原来就是您啊。
    他捧着迅速变得湿哒哒、可以拧出水来的毛巾,看起来愈发不自在。
    季宵没说什么,反倒是魏松海不适应这样的寂静,又主动提出:邵先生、季先生,这样,我回头、回头把洗车钱给你们。
    话音愈往后,他的声音愈小。
    季宵看他片刻,笑一下,说:行。等我们洗完车,拿□□找你哈。
    魏松海听到这里,嘴角隐约弯起一下,露出上车一来第一个勉强称得上笑的表情。不过即便是这个笑,也绝对谈不上好看。
    更多时候,他仍然是哭丧着脸,一动不动、十足谨慎地坐着,像是一块雕塑。
    这样的情境中,天色愈发亮了。季宵的手在方向盘上摩挲,正要开口。车子后座的另一边,陆兴平终于从此前的抽搐、瘫软之中缓和过来。
    他面色发僵,透着一种惊弓之鸟的气质。
    我原先只在看季宵,偶尔看一眼魏松海。但听到了陆兴平那边的动静,我还是往车内后镜上看了一眼。
    文子轩捏了一把陆兴平的手,陆兴平深呼吸,嗓音发颤,说:邵先生、季先生,刚才对不住。
    季宵一顿,瞥他一眼。
    我望着季宵,身体朝座椅上略靠一些,双腿交叠起来。
    在和魏松海讲话的时候,季宵的态度始终和缓。这也是可以想明的事情,魏松海不曾做出什么让季宵不悦的事情,还主动提出为自己弄脏了我们的一事负责,无怪季宵对他有一个好印象。
    但陆兴平不同。
    在看他的时候,季宵的神色又冷淡了下去。他的嘴唇抿起来,不是严肃、面对危险时的样子,更像是
    我思索:更像是什么呢?
    像是云端之月,葱岭之雪。
    皎洁,冷淡,难以触碰。
    但我又知道,无论是雪是月,都会融化在我的怀中。
    我笑一笑。果然,在目光转向我的时候,季宵的神色又迅速柔和下来。我们对视了一刻,后座上,陆兴平很不会看氛围,往下说:我有点精神上的毛病。
    我:
    季宵:?
    魏松海啊了声,惊讶地看着旁边的两个年轻人。
    陆兴平面颊再抽动一下,低声说:有点类似癫痫,但也不太一样。平时都有在吃药控制,但今天也是,压力太大了,又担心心慈。
    随着他的话,季宵重新看过去,神色之间带一点若有所思。
    陆兴平:平常都是瞒着同学、老师们的,也怕闹出什么事儿。但没想到,刚刚竟然犯病了。
    季宵听着,假笑一下,说:原来是这样。
    语气还是平平的。
    陆兴平说:真的对不住!我一发病,就控制不住自己。
    他说到这里,文子轩插话,说:我也不好,刚刚吓傻了,没来得及拉住他。
    季宵平静地说:这里是山路,在下雨。
    陆兴平说:嗯,是我的错。
    季宵说:你现在也没吃药吧,可以控制了吗?
    陆兴平:嗯,一般来说发作完之后,激素水平就会下降,短时间内都不再会发作了。
    季宵淡淡哦了声。陆兴平二人安静一下,小心翼翼地问:那季先生,心慈那边
    季宵沉吟。
    我看他,又有点遗憾。听不到季宵的思绪,也不太好直接交流,很多事情变得有点麻烦。
    不过这也无妨。无论季宵做什么,我都会赞同。
    季宵说:魏师傅?
    陆兴平二人一怔,魏松海也有点讶然,应道:我在!季先生?
    季宵说:你刚刚说,在树林里看到了一个房子?
    我眼睛眯了眯,陆兴平二人屏住呼吸。
    魏松海回答:哦,对!也不是房子,我就看到一个屋顶。
    季宵说:离这里还有多远?
    魏松海回答:应该不远了吧?不过这鬼天气,看什么都雾蒙蒙的,我也说不准。
    季宵问:就在上面吗?
    魏松海:对,就在上面。
    季宵沉吟,后面,陆兴平二人小心翼翼。
    陆兴平显然是咬了咬牙,说:季先生,求求你了!
    这话出来,季宵又看他一眼。
    我心想:这会儿披着那个年轻人皮囊的,显然不是陆兴平这个名字真正的主人。在危险尚未真正抵达之时,他还能勉强镇定,跑来问我接车。但当危机到了一定程度,他就像是被压到极致的弹簧,一下子崩开。
    他真的会担心女友吗?
    不。
    但他刚刚对季宵说了一句粗话,就迎来了那样惨烈的惩罚,往后还要绞尽脑汁,对季宵解释。这么一来,陆兴平自然不敢不去寻找女友。
    可季宵呢?他自然可以想明这一切的,那么
    季宵的手落在方向盘上,白皙的手背与深色的方向盘放在一起。
    我看他捏紧方向盘,手骨的轮廓隐约露出。这是一只很漂亮、足够去拍广告的手。
    空调的风口正对着我,热风迎面吹来。
    如果魏松海坐在我的位置上,他上半身应该已经被吹得半干。
    这样环境下,我喉间的一点燥热,也是那么顺理成章。
    季宵最后说:去看看吧。
    陆兴平松了一口气。
    车子再往上,依然很缓慢地开着。过了会儿,文子轩从手机里找到一张照片,去问魏松海:魏师傅,你看到的那个楼顶,是不是这个样子的?
    他身体越过陆兴平,把手机拿给魏松海看。
    魏松海看过,回答:对!我记得这个小阁楼。
    我看了,说:是你们定的住处的照片?
    嗯。文子轩说着,又把手机拿给我。
    我看一眼:一样的红瓦青墙。
    文子轩说:昨晚雨太大了,否则我们应该能认出来,不是邵先生家。
    我说:没事,总不能一直让你们在外面淋着。
    文子轩听了,笑一下,露出一个松了口气的表情。
    这么慢慢开了约莫二十分钟,旁边出现一小条岔路。
    岔路之中,隐约能看到一个屋顶。
    有了之前的波折,这会儿已经将近六点。我和季宵对视一眼,季宵问:陆兴平,你能联系到你女友吗?
    陆兴平低头看一眼手机,说:还是没有信号。
    季宵考虑片刻,说:算了,进去看看吧。
    车子拐入岔路,屋子的全貌呈现在我们面前。
    从外观看,是比我们家要大一些。
    大门开了一道一米宽的口子,像是在邀请我们进入。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见哦。
    给考研的小天使统一喷一泵高分喷雾 ̄!
    感谢在20201225 13:09:09 ̄20201225 18:54: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月跃鉿樾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青山公馆
    门边挂着一块小小的牌子, 上面写着:青山公馆。
    季宵再度向文子轩等人确认:确定是这里吧?
    文子轩拿出手机,重新对了一遍上面的内容,而后坚定点头:对,是这里。
    期间, 季宵问:你是把这里的出租信息存下来了吗?
    文子轩一愣, 回答:不是,是之前符心慈做的团建策划。
    季宵说:给我看看。
    文子轩就把手机递给他。
    此前, 文子轩只调到公馆照片的一页。如今从头看起, 上面不仅有详细的时间安排,连大巴车牌号都记在上面。
    季宵眉尖微挑, 说:还挺细心的。
    陆兴平听着, 说:对,心慈是很细心。
    我们往下看,公馆的三百六十度照片,馆内布置虽然外表古旧,但内里一样有现代化的装修。
    季宵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滑动。在里里外外的照片之后,竟然还有平面图。
    再往下,倒是没什么好看的, 无非是一些活动安排,加上食物采买账单等。
    季宵把手机递还给文子轩, 却并未就此开门。
    他在还算宽阔的车道上倒车,缓缓往后。一直到了门边上, 才说:小文,小陆, 你们下去把门推开。
    陆兴平二人听了这话,俱是一怔。
    他们显然不愿,但形式比人强。僵持片刻后, 文子轩还是推开车门。
    这时候,季宵又说:等一下。
    文子轩身形一顿。
    我侧头看,见他看向季宵,显然是带着点期待。
    不过季宵开口,却只是说:杂物盒里好像有伞。
    他一边讲话,一边倾身到我这边。我低头看他,看到他脑后的发旋。因离开之前洗过澡、吹干,这会儿头发显得非常蓬松、柔软。
    我手心发痒,很想上手揉一揉。不过在我动作之前,季宵已经干脆利落地从杂物盒里取出一把伞,反手交给文子轩。
    文子轩舔了舔嘴唇,说:谢谢。
    到底还是下车了。
    车门重新阖上,季宵看他们走远。
    等到门被推开,车子缓缓倒入其中。
    这个时候,文子轩和陆兴平合撑一把伞,站在旁边。
    季宵又说:车上只有两把伞。待会儿下去,魏师傅,你和我们挤一下。
    魏松海原先正往屋子方向望去。听了季宵这话,他应一声,说:其实我没关系的,反正身上本来就湿了。
    季宵说:总是干了一点的,还是别再淋雨。
    魏松海:哎,真是太谢谢季先生了。
    季宵说:不用。
    他只把车倒到进门一半处,就停了下来。
    魏松海还在说:往后,往后,院子空着。
    季宵却熄了火,说:院子里的水好像比外面深,这话有点信口胡诌的意味,就先停到这里吧。
    魏松海一愣,哦
    倒是没有多说什么。
    季宵看我一眼,我会意,从杂物盒里拿出另一把伞,下车、撑开,再绕到驾驶座旁边。
    季宵从车里钻出来,站在我的伞下。
    他抬头,看着伞外的天空,说:雨是不是小了点?
    我说:风是没有之前那么大了。
    我们讲话的时候,魏松海也下了车。
    季宵朝他笑一下,魏松海搓着手,往前一点,但仍然有半边身子在伞外。
    他这样,季宵也不再多说什么。
    陆兴平和文子轩朝我们走来,季宵问:你女朋友具体是怎么说的?
    陆兴平晃了晃脑袋,回答:我们一共来了四十个人,四个人一个房间。心慈第一次打电话的时候,是说她半夜醒来上厕所,看手机有信号,所以立刻打给我。当时还好好的,只是报平安。但之后再打,就是说她觉得哪里都有点奇怪她们那间房子的厕所坏了,只能去走廊的厕所上,但她走在走廊里,会听到旁边屋子有声音。
    季宵听着,沉吟。
    我看他,把手上的伞换了个手,然后拉着季宵的肩膀,把他换到我原先站的地方。
    这么一来,季宵就变成站在伞中心的人。虽然风雨依旧,但他多少能少淋一点。
    季宵看我一眼,隐约是笑了下,再回头看陆兴平,说:然后呢?
    陆兴平定神,回答:我当时安慰她,说可能是有其他人没有睡着。那会儿信号很差,其实讲话都断断续续的,很快就挂断了。然后就是刚刚,她给我打第三个电话,听起来很害怕,说和她一个屋子的人都不见了。
    季宵听过,想一想,说:这里房子还挺多的,看一眼旁边的小楼,都没开灯,应该还在睡吧。你女朋友具体在哪一间,你知道吗?
    陆兴平回答:知道。她和我说过,是在一楼。
    季宵等待片刻,一楼?然后呢 ?
    陆兴平一愣,说:没有了。
    季宵说:这算什么知道算了,先进去看看吧。
    从院门到屋门,拢共不过数十步。这数十步里,陆兴平与文子轩近乎同手同脚。同时慢慢腾腾,心思明明白白,就是想要比我和季宵晚一步到门口,由我们打开面前这一扇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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