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顾东来人坐在地上,后背抵在身后的床上。
    他邪气的长卷发贴在后脖颈和脸上,睡衣扣子松开了两颗,双手搁在鼻梁上,在一边没带耳环的前提下,耳垂上的淡色耳洞依稀从发丝中显露,另外一只耳朵连同一只紫色珠玉耳环被他扶着耳朵抵着身后。
    那在他的掌心被黑色指甲触碰而微微晃动的紫色耳环在夜色中分外地摄人心魄。
    不带耳环那一边为男子,带耳环一边为女子,他身上既浓艳又狂傲,既强势又敏感的性别矛盾感也被顾东来长发垂落下来时,微垂的眼睫毛分走了这一丝别样的性别冲击之美。
    此刻,因为二人坐姿缘故,他的双腿正朝两侧分开坐着,那先前和某人争执打斗险些撕扯下来的睡衣下的胸膛中像是积攒着一股恶气,致使衣衫下的被汗胸膛起伏,抵在地板上的一双脚背和眼前那个正面跪地的人被迫因为膝盖撞在一块。
    在他鼻子近在咫尺的地方,那个黑发零散地垂落在眼眸,遮挡一切内心情绪的年轻男人还在揽着他的脖颈后方和腰肢,对方的手那么冷,却不肯和他分开似的和顾东来贴在一起交换着二人鼻子边上的气息。
    静静的玫瑰花香气,和顾东来身上原本情绪一变化就会有花香交融在一起,两个人心下的气息也都是搅和在一起的,花香把这种困兽之斗搞得甜腻的让人心都乱了,但之前的一切却都是真实的。
    想到这儿,长发魔头闭着眼睛的脑子因为困境还没解开所以有点发晕,面色和耳朵还有些涨红。那邪气张狂,此刻却红的快滴出血的脸上头一次空白,还挂着一滴水渍的双眼和下巴却抵不过二人埋头喘息间。
    并再一次想起了两个人刚刚险些打起来时,对方对他说了什么。以及,对方刚刚突然根本不打招呼到底对着他的嘴唇做了什么。
    你刚刚那是什么意思你现在又是在说什么佛听了都会笑的鬼话你这种人这辈子怎么可能会动心喜欢上一个男人你这种人,要是会喜欢男人的话!你会等到现在!你现在这是说什么鬼话!
    说着,做人从来自傲无比,却不相信佛对自己现在这番表白的长发魔头已经是克制不住二人之前的矛盾,恶狠狠地强逼着自己生出一口气来推了他的肩头一把。
    黑发佛祖顺势被他推开一只手一动不动却还是滑落在他的腿上,跪在二人的身前。
    见此,这种情况下根本不能和人动手,喘着气有点难受的顾东来拿手掌收回来,抵住鼻梁和嘴唇,当仰着头无神又心烦地将头枕在床边盯着上方时,长发魔头一脸咬牙切齿,又恨又恶地说不出话来,看样子是真被他这一出搞得措手不及。
    而等他仔细再一想到二人之间那个发生的那么突然,却又无比真实的吻。
    那个他这一辈子第一次和人发生的吻。那个和他淬满了被污染的毒,根本没人愿意再爱他一次的舌尖都险些触碰到一起的吻。
    这让性格在外人看来素来都是血腥残暴,阴晴不定的长发魔头更是嘴唇十足难堪地一抿,难以抑制心中的暴躁和焦灼难耐,当即,一脚想踹向面前那人让他直接点断两根骨头,却在这时发现向来看谁不顺眼就拿刀砍谁的双手,都没了力气。
    他的手怎么可能没有力气!这世上没有人能让他没力气!绝对不可能!心中想到这点,双眼血红,一脸不服的长发魔头已经咬牙挣扎着和第一次被他困住时,用自己拿药的办法挣扎着爬起来。
    可等他拿肩头抵着爬起来后,才发现睡裤还挂在腰下没有力气完全地拉上来,这给人的感觉更羞耻了,先前被这人那么一搞出来完全压不下去那种念头也还在折磨着他的大脑。
    呃啊啊!喜欢男人的都该死!!
    这些念头都不过是人的毒而已都不过是最下作最不堪,最虚伪透顶的欲望而已!
    他心里有着一千一万个对于眼前这个人的恼火不服。以至于,顾东来拿手按住自己鼻梁拼命忍耐的同时脸上,都是冷汗,那手掌下的嘴唇白而淡,那双眼也是阴沉无比,却也焦躁紧张的要命。
    他的肩膀,手臂和双腿原本是都是无比杀气腾腾的,因为杀人的刀这种东西在他手上,从来都是没有人命可以有机会逃脱。
    可偏偏现在,那一把能助他佛挡杀佛,魔挡杀魔的大戒刀就在他的手边不远处,他却因为欲毒和内心的异常反应对这个到这个关头还羞辱他的死敌下不起手,甚至现在根本一点反抗这种事的权利都没有,现在根本满脑子想的都是,想的全都是
    滚!!你给我滚远点!!你给我滚开点听懂了没有!
    想到这儿,他这种处于自我怀疑和自我爆发的狂躁边缘的人,更是一点收不住心里的那一股火气。
    可在这种两个人分分钟再来一点事,绝对又要一起见血的情况下,长发疯子的这张脸却因为这三分情羞,七分情动外加一份骨子里的坏性子而被更美更艳了。
    那股萦绕在他身体每一寸皮肤表面玫瑰花一时间香的更厉害了,香气裹着他往外张狂肆意地不停泄露,也让这个一生心魔真的极重,这么多年始终不愿放过自己痴缠怨念的魔头真的就像一朵浑身像是长满了荆棘刺的红色玫瑰花一样。
    整个人又艳又美又恶,花瓣如血,内里还啐着对常人来说致命剧毒,却偏偏内里生的香甜,连上头的一滴脆弱又可爱的露珠都让人不想错过。
    可恰恰也就是他这种甚至连一丝一毫都不能被人所靠近,只想一个人缩在床头,抱着头也要和他决一死战的疯癫模样,反而显得分外惹人怜爱起来。
    这甚至让俯下身跪在他面前,注视着长发魔头被最后一个欲毒蚕食着心智的黑发佛祖不言不语。
    那一双绑着纱布的手搁在两人之间还没有动的前提下,黑漆漆没有一丝波动的双眸却是完完全全被顾东来这副什么道理都不听不理的模样给占据了。
    这种人,你要是不喜欢他,不爱他。
    也就不会觉得他这样又极端,又自恋,又一点不知道善待自己整天想和所有人作对的性格有什么值得人为他这么纠缠发疯的魅力所在。
    可你要是爱上了他,就会分分钟只想为他这么个人死,疯子的魅力就在于能把人和他一起边锋,哪怕这种疯子在死前,估计也要拖你一起下地狱,可是他就是不肯放下他,他就是爱上了这种人。
    他甚至说不完全自己此刻的心情。
    但是,事实就是如此,顾东来生气他也爱。
    顾东来发疯,他也爱,顾东来要拿刀划开他的肉身和他同归于尽他也爱,顾东来现在就恶狠狠拉着他一起去死,他可能也还是会爱。
    这种已经沦陷,自我毁灭,一个佛因为要用一生度一个魔而坠入阿鼻地狱烈火的爱,使他明知道现在去靠近顾东来身边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他却依旧做不到有一丝一毫地放开这个人双手的打算。
    而想到这儿,两个人一个疯了般埋着脸缩在黑夜包裹着他全身上下的床头,另一个明知道顾东来现在的状态和疯子没什么区别,根本什么话也听不进去的,却也在这时又一次从身前倾身抱住了他。
    这一次,被黑发佛祖再度从身前用全身上下的一切皮肤像是给予他一切温暖般抱着的那个人依旧反应十分激烈危险。
    当下,朝他怒吼一声,杀红了眼分不清眼前人是谁的长发魔头皮肤发毛地般抵触要抬起一条腿踹死他,但在长发魔头对着压住自己双手的年轻佛祖动手发怒之前,两个人却又一次在这黑夜,以及窗外的大雨之中交颈落到一处。
    接着,顾东来只觉得自己的嘴唇就再度被人抱着从身前完全地吻上了。
    而这一次,相比之前那个只是浅淡的,和他袒露心迹的那一个吻。这个身材看着清瘦单薄像纸,一张脸生的出尘病弱,却从来也是个和魔头一样是个大男人的佛门太子直接超出了一个僧人的清冷禁欲,一抬手即先一步他涂满了黑色指甲的手掌像包住花骨朵一般摁在了身后白色的床单上。
    一瞬间,残暴的长发魔头那涂满了黑色指甲油的手被迫向着上方摊了开来。
    那手极凶狠,也极美。接着,两个人的手就这么和主人一样暴力而恐怖地纠缠在一块。在粗暴和温柔两种直白激烈的情感诠释下,洁白如玉,却带着血迹斑斑一般的手指包裹住了漆黑魅惑的手指尖。
    二人这场服从和被服从,内心征服欲和如鲜花一般炙热浓烈的心火都一次性点燃在了这黑夜。
    一头长卷发已经完完全全铺在床上的顾东来只从开始的桀骜不驯,满眼狠劲地死死咬着牙扭头不松开。
    到被那个黑色发丝都洒在他鼻梁上的人自上而下从额头开始落下的一个个细密湿润的吻,吻得眉头和鼻梁躲不开,不得不放开让自己呼吸的嘴唇更是一阵变了调的破碎声音后彻底在这对方所亲自带来的地狱和西天之间沉沦了。
    我爱你。我不喜欢碰男人!!我爱你。我不想靠近男人,我也不会喜欢你给我
    可我爱你。
    顾东来,我爱你。
    这一声声内心意志到这里,已经根本不可动摇的表白,黑色发丝洒在冰冷禁欲的鼻梁上,那冷冷清清的声音主人抵在他的上方,隔着自己额前的那一抹垂落的发丝望着长发魔头的模样又动了动很淡很淡的嘴唇。
    他这无心无情的身躯中看不到俯瞰众生下,一丝一毫对世人的情感,却又在这隐秘的夜晚说着只属于这样一具不死不灭的佛躯之中唯一的一团佛欲。
    我爱你,可我也对你有欲。顾东来,这世上没有人说过,爱和欲天生是有冲突的,爱一个人为什么对他不能有欲,我爱顾东来,我也想彻底完整地拥有你。
    我一生全部的爱是你,我一生全部的欲也是你。它们统统都是你的,从来没有属于过另外一个人过,将来也不会有第二个人会拥有它们。
    就算现在再给我一次机会重新回到你说的那一天,我也一定要把顾东来永远变成我一个人的,我一定要把你变成我一个人的。
    你给我再给我把这话说一遍你信不信我真的现在就宰了你
    这话,简直比这世上最劝人向善,苦海无涯的难缠佛经,还想让一个魔想直接发狂杀了他。
    因为不说是寻常信奉佛法光明,渴望得到佛祖垂怜的善男信女,怕是连深陷地狱的魔都会怀疑眼前这个佛是不是已经疯了,还是他原本就是这种人才能把这样的话对他这样的魔现在说出口。
    然而,这个佛真的做到了,他不仅做到了,还像是舍身已经不在乎一切般只是将落不到实处的双眼完全占据着眼前这个人一字一句道。
    我这一辈子错就错在,为什么要自以为是,自以为对你好就是放开彼此手,还以为只要舍弃彼此一开始约定好的情义,就能保护一个人,不使他收到伤害,却忘记了,一开始我们是怎么约定好一生无论发生什么,都坚持着不放开彼此的。
    其实这样只是平白输给了我们命,输给了那些想击败我们的人。
    我犯了最该下地狱的错误,却把那个我本应该要抓着手的那个人一个人孤零零丢在了地狱里,忘掉了这一切。
    当我对什么都无动于衷的时候,我不知道他一个人究竟在过着什么样的日子,究竟有没有哭,又多少次明知道已经被世人辜负了,还不去怨恨别人,我不能去想他这样骄傲的人被人欺负,被逼迫着服从,那样的苦,我光是闭上眼睛现在去想都觉得那些人都该死,我也该死
    他说我自私,其实没有错。因为我现在还胆敢对这个人说我爱你,其实已经是一种大不韪,明明真正的爱是无论何时何地,都不把彼此当成自己的弱点,即便我们身后空空如也,至少有一个人还在,是那个深爱你,你也深爱着人再给你无畏向前的决心。
    可我还是爱你,菩萨,是你的骄傲强大让我一生再也无法爱上第二个人,燃灯佛这一生已经不能回头,度和不度,我已经一生已经都是菩萨的信徒,现在,跟着我走出地狱,拉着我的手再去看一看外面的世界好不好?
    【顾东来你难倒已经屈服了这就让你屈服于欲了是么你可真是一个软弱无能的魔连这小小的欲你都吃不消别跟他走别跟他走】
    三恶道欲毒的嘲笑响彻在耳边,分分钟要把他再一次拉下地狱。
    可两边眼眶被先前那话刺激的厉害,被眼前这个人一把用力拖出地狱再度亲吻上的顾东来却完全分不开自己的心。
    那个人落在他耳朵,鼻梁,又顺着他脖颈在一点点亲的吻就和他的人一样。
    他不是在告诉顾东来掠夺,而是在说着爱顾东来,爱顾东来的人,爱顾东来的心,爱顾东来的美态,也爱顾东来的凶狠丑陋。
    他把顾东来前半生一切在等待渴求妄图得到却又从来没得到过的爱都一次性给了他,甚至把顾东来心里最不想承认自己始终无法忘却的一段记忆都再度勾了起来。
    梧桐树菩萨为了成佛,抛弃了他一生都不愿再承认他的存在。这个人也为了成佛,抛弃了他。
    他曾经以为,他们俩这一辈子再也不会见面了。他在高高在上的大雷音寺,自己只能在地狱里不得回头,这让他们还怎么可能真正地触碰到对方的手。
    而此刻,当长发魔头被完全地捧着下巴一次次地亲吻过他身体灵魂的每一寸,并真切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被剧烈拉扯着,那一辈子都没有被另一个人用这种方式去对待过的嘴唇,舌头在被一个人怜惜,疼惜着。他的舌头上都是毒药,那个人却用尽了他身上的冰冷去一点点焐热。
    在这样强大冷静不可动摇的爱前面,来自心底欲的诱惑仿佛不堪一击,而被那清冷的黑发佛祖亲到脑子和身子发麻,脖颈和胸膛不自觉向半空朦胧失神挺起的长发魔头甚至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现在是被什么支配着,只是想要有更多让二人忘却了眼前,沉沦于当下的办法。
    他们俩就像是谁都离不开谁,又像是早就把这一团火一般的身躯以彼此鲜血和性命的方式连接在了一起。
    而就在他们俩都已经濒临某种挣脱开心中束缚又一副不一声不吭的样子,看一辈子心高气傲的长发魔头还是一语不发都不肯低头,对人从来清冷禁欲,连一只手都不碰任何人的那个人甚至一把将他就这么抱到了自己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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