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时予坐得端正,背脊挺直,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写满了禁欲感,犹如冬日里被霜冻住的白茶花,是要命的勾人。
    陆以瑾凝视着林时予被汁水润湿的手,舌尖动了动,不动声色地抵上牙齿,那应该会很甜。
    林时予低头咬了一口,察觉到陆以瑾的视线,抬头往他那边看,接着咽下嘴里的桃肉,问:还有事吗?
    陆以瑾没应,眼里只有他水光透亮的嘴唇和上下起伏的喉结。
    你还有事吗?林时予见陆以瑾一直盯着自己,又问了一遍。
    可能是觉得自己的语气过于冷漠,他调整了一下表情,从茶几边拿了瓶矿泉水出来,没话找话:你要不要喝水?
    不用,陆以瑾回神,朝他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乖巧地问,学长,这个季节还有水蜜桃吗?
    林时予点头,说:大一点的水果店里会有进口的桃子。
    陆以瑾没再开口,目不转睛地看林时予吃东西,林时予顶着他炽热的目光,很难继续下口,就把桃子放在了一边。
    林时予向他解释:冰箱里只有这一个了。
    原来学长知道我想吃啊。陆以瑾离他近了点,笑着看他。
    除了何欢,林时予没和其他人分享过食物,他对上陆以瑾的眼神,莫名有些局促,说:这个我吃过了,如果还剩一个的话,我会分给你。
    其实很奇怪,陆以瑾在自己面前一向很乖,但偶尔有那么一两个时刻,能感觉到他的侵略性。
    陆以瑾回到家的时候,陆新耀正在看国际新闻,听到声音后看了眼时间,比以前晚了半个小时,问他:今天怎么这么晚?
    司机跟在后面,准备去佣人房,见陆以瑾不理他爸,主动揽话:我们去了一趟水果店。
    陆以瑾提着书包,径直上了楼。
    陆新耀把新闻关掉,偌大的前厅顿时安静下来,静得人心里难受。水晶灯悬挂在中央,明晃晃的灯光把他的身影拉长,陆新耀半闭着眼睛,心想,家里还是得有个女主人。
    过了会儿,陆新耀起身上楼,站在陆以瑾房间门口,迟疑了有半分钟,才抬手敲门。
    门没锁。里面传来陆以瑾含糊不清的声音,像是嘴里在嚼什么东西。
    陆新耀推开门。
    陆以瑾的房间是按照欧洲宫廷风布置的,一派奢靡华丽。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几色的丝线勾着细密的暗纹,交缠在一起,往四处蔓延。重工刺绣的窗帘拢在一边,落地窗外,摆满了蓊郁的盆栽。
    陆以瑾坐在书桌前,手里拿了个桃子,书包歪在地毯上,拉链开着,隐约看得见露出来的桃子尖。
    陆新耀走上前,发现桌边的垃圾篓里,堆满了只咬了一口的桃子,并且被咬的位置全都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陆以瑾的行为让陆新耀难以理解:你在干什么?
    尝桃子的味道。陆以瑾懒散地坐着,头都没抬,他把手里那个咬过的水蜜桃扔掉,啧了一声,和想象中不太一样。
    以前也没见你喜欢吃这个。陆新耀拍了拍陆以瑾的肩膀,亲昵地说,想吃桃子的话和家里阿姨说一声,哪里用得着你去买。
    陆以瑾打开他的手:找我有什么事?
    虽然他的语气听起来不怎么好,但陆新耀能看出来他现在的心情不错,陆新耀帮他把书包提起来,对他嘘寒问暖了一番。
    陆以瑾应付了一会儿,很快就不耐烦了,说:有事说事。
    陆新耀便直接说了:明天周六,你下午放学后我会来接你,晚上我们和俞阿姨一起吃个饭。
    陆新耀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也预测过陆以瑾的反应,却没想到他只是平淡地问了一句:林时予也去吗?
    他不去,陆新耀说,他和俞妙不住一起。
    陆以瑾抬头看陆新耀,突然笑了下,对他说:好啊。
    陆新耀觉得陆以瑾有点不对劲,但他愿意去见俞妙的喜悦让陆新耀来不及多想。在陆新耀看来,陆以瑾的应允,就是对俞妙的接纳。
    陆新耀离开陆以瑾房间的时候,撇了一眼胡乱挂在床尾的黑色t恤,顺手把它收拾了。
    陆以瑾皱着眉,从陆新耀手里夺过那件衣服,声音冷硬:你别碰它。
    他动作的力度很大,冷不防撞到了陆新耀的胳膊,陆新耀想发火,又想起明天的见面,忍着气走了。
    陆以瑾在陆新耀面前总是这样,脾气恶劣,阴晴不定,可陆新耀对陆以瑾毫无办法。
    宽敞的御翠轩包厢里只有三个人。
    御翠轩是临城最好的餐厅,陆新耀预定了他惯常爱去的顶层,从那里可以俯瞰到大半条贯穿临城的抚江以及江对面的灯红酒绿。
    顶层被特意装饰了一番,看起来很温馨。
    菜还没上,陆以瑾靠在沙发椅上,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偶尔抬头看一眼俞妙。
    俞妙很美。
    活像夏日清晨出水的荷,袅袅婷婷,清新秀丽,越看越有韵味,让人很难不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林时予的样貌像极了她,却比她更为出众。
    陆以瑾很快就对俞妙没了兴趣,冷眼看着一直对她献殷勤的陆新耀,陆新耀关怀备至的样子就跟中年遇到了真爱一样。
    在他们俩的关系中,明显是俞妙占主导地位。
    陆以瑾想,陆新耀这次怕是栽了。
    然而俞妙对陆新耀的态度一直不冷不热。
    陆以瑾觉得有些好笑,开口问:俞阿姨,你们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没等俞妙回答,他又追问道:你们结婚的话,林时予同意吗?
    陆以瑾的语气充满了想看好戏的幸灾乐祸,俞妙皱了下眉,扭头看向一旁的陆新耀。
    陆新耀赶忙打圆场,说:现在暂时还没这个打算,先接触一下,过段时间再说。
    陆以瑾又问了:俞阿姨,你家在哪啊?
    陆新耀以为他故意找茬,使了个眼色让他收敛点。
    陆以瑾没理他。
    俞妙礼貌地回答:在香江湾。
    上次我看到林时予一个人去学校对面的小区,陆以瑾拨了下手指,问,你们不在一起住吗?
    俞妙点头:他很独立,一直都是一个人住,我们互不干扰。
    她的表情很冷淡,仿佛是在说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
    陆以瑾有一句没一句地和她搭话,只用了一顿饭的时间,就把林时予的情况给套了个底儿掉。
    父亲远走,母爱缺失,又没有什么朋友,生活除了学习一片空白,是最容易上手的一类人。
    临走的时候,陆以瑾站在路牙子旁边,看着陆新耀把俞妙送上车,他往前走了几步,凑到车窗前,用很欢快的声音说:俞阿姨再见。
    俞妙朝他点了点头,脸上难得有了几分笑意,应和他:再见。
    在陆新耀的设想中,陆以瑾不甩脸色就是最好的结果了,万万没想到他竟然和俞妙相谈甚欢,和谐程度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陆以瑾为此收到了一次金额巨大的转账,陆新耀很久没这么高兴过了,陆以瑾懒得戳破他的幻想。
    第7章 心脏一下一下,跳得很沉
    晚上十点半,林时予还在写卷子。写完又对照着答案整理了一遍错题,才把桌面收拾好。
    记忆力长期高度集中,让他眼睛有点酸疼,林时予闭眼休息了一会儿,走到窗边拉开窗帘。
    雨越下越大,溅在窗户上的雨滴瞬间破裂四散,顺着冰凉的玻璃潺潺向下,挡住他的视线。
    一场秋雨一场凉,今天下了一天的雨,白天还好,一到晚上气温骤降。
    林时予穿得少,在室内待久了,寒意从他脚底往上游走,连带得嘴唇都微微发白。
    卧室门没关,蛋黄听到声音,从猫窝里跑进来,蹲在他脚边,仰头喵喵叫着,要他抱。
    林时予弯腰抱起它,蛋黄这段时间被养得膘肥体厚,厚实的身子压在他怀里,给他带来一点暖意。
    手机一直亮着,持续不断地有信息进来。
    林时予垂下眸子,打开看了眼班级群里的消息。是开家长会的通知,班主任还特地在结尾注明了要给父母写一封感谢信,最好今晚写好。
    连续三天,班主任每天都在群里发了一次。
    他攥紧手机,犹豫了半晌,还是没点开和俞妙的对话框。
    雨下得更大了,对面楼只剩下寥寥几盏灯光,光线在雨中穿行,投到这边的窗上,变成模糊不清的一团。
    蛋黄今天不知道怎么了,闹腾得很,林时予抱它出去,安顿在窝里,接着低下身子,和它对视,轻声说:你乖一点好不好?
    蛋黄好似听懂了,在窝里把自己盘成一团,喵了一声,表示自己要睡了。
    林时予摸了摸它,对它说:晚安。
    世界安静下来。
    林时予靠在窗边,盯着不断坠落的雨珠看,眼里却没什么情绪,像是在愣神。
    良久,他感觉有点冷,去厨房倒了杯热水,经过客厅墙角时,看见落地镜里的自己。
    深夜的确最容易挑拨起一个人内心深处最隐秘的情绪,他竟然从镜子里看到了小小的自己。
    那时他才五岁,还不能理解为什么一向宠爱他的父亲好几天都不回家,明明前一天都和他拉了勾,说好了给他买糖果的。
    很少出现在家里的俞妙却一反常态,天天在家,但俞妙不管他。
    林时予哭了好几天,依旧不能接受现实。家里的阿姨看着心疼,抱着他哄:宝宝别哭了,妈妈在舞房,我带你去找她。
    阿姨刚来不久,只知道林时予爸妈离婚了,她把俞妙对林时予的冷淡归结于此,想让俞妙哄哄他。可她不知道,上一个阿姨之所以被辞退,是因为他曾经当着俞妙的面,喊阿姨妈妈。
    阿姨站在舞房门口,捏了下林时予的脸蛋,鼓励他:别哭了哦,妈妈在里面,进去吧。
    林时予怕俞妙,又想接近她。
    他贴墙站着,怯生生地问:妈妈,你在干什么?
    跳芭蕾,俞妙停下动作,不太高兴地说,你怎么进来了?
    林时予脸上还有泪珠,他怕俞妙赶他走,软软地开口:我也想跳芭蕾。
    你不适合学芭蕾,俞妙扫了他一眼,随口说,想学的话,跳古典舞吧。
    林时予一跳就是十几年。
    没有观众。
    也不需要观众。
    现在他长高了,不再是小小一个,但依旧是一个人。
    突如其来的铃声打断了林时予的思绪。他扫了眼手机,走出去开门。
    陆以瑾站在门外,手里提着个精美的甜品包装袋,见门开了,自然而然地进去,一边换拖鞋,一边说:学长,外面好冷,我一直敲门你都没听到。
    刚才在房间里,没注意。林时予随口说。
    我给你带了吃的,陆以瑾把袋子塞给他,笑着说,一杯桃桃星冰乐,还有一盒酸奶松饼。
    林时予没接。
    陆以瑾坦然自若地拉过他的手,要他拿着:你答应了给我补习物理,这是报酬,不可以不要哦。
    你进来吧。林时予撤开手,往后退了一步。
    陆以瑾住过来有一阵子了,前些天晚上有题目写不出来,跑上楼问林时予,之后有事没事就在林时予面前撒娇,缠着他和自己一起写作业。
    林时予很少拒绝他。
    林时予住的这套是两室一厅,一间卧室,一间做了书房,蛋黄不爱在客厅待着,林时予就把它的窝移到了书房。
    书房整洁干净,和客厅一样的冷淡风。
    陆以瑾关上门,靠在门背上盯着林时予看。
    林时予从书架上找出物理题集,翻到做了记号的那页,垂着眼睑开始写,侧脸在灯光下熠熠生辉,整个人美到锋锐。
    陆以瑾看了很久,林时予偏头望着他,见他一直呆站着,说:靠在门上做什么?过来,我给你讲题。
    陆以瑾搬了个凳子到他旁边,先把手上的打包袋拆开,拿出里面的东西,再揭开桃桃星冰乐的盖子,移到林时予面前,朝他笑:这个很好喝的。
    盖子一揭开,林时予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桃子味。
    陆以瑾又把酸奶松饼拆开来,像和林时予邀功似的:这款松饼是临城最好吃的,今天下雨,我点的时候店家都打算关门了,我废了好大劲才让他做这一单。
    学长,你肯定喜欢吃的,陆以瑾微微提高了声音,我上次看见你吃松饼了,那个牌子的味道比不上这个。
    物理题集摊在桌上,上面搁着一小叠酸奶松饼,奶香浓郁。
    林时予说:我刷过牙了。
    你尝一口,陆以瑾拈起一块酸奶松饼,送到林时予嘴边,拖长尾音,就一口。
    他睁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林时予,里面干净到能看见林时予的倒影,又微微抿起嘴,无辜感弱化了他外貌的攻击性。
    这是陆以瑾跟林时予撒娇的惯用表情。
    林时予不仅吃了松饼,还喝了桃桃星冰乐。
    等到开始讲题目,已经十一点了。
    高一物理很基础,难度不大,林时予把陆以瑾做错的题给他梳理了一遍,又挑了几道经典例题让他做。
    陆以瑾做了一半就停下了,趴在桌上,从手肘间露出小半张脸,丧气地说:太难了,我不会。
    哪里不会?林时予拿起笔,看了眼陆以瑾的解答过程,在一个公式下划了划,你这个公式用错了。
    陆以瑾探出大半个身子靠近他,下巴紧贴在林时予写字的右手上。
    林时予右肩被压着,就用左手抽了张草稿纸出来,给陆以瑾讲解每一步的推导,他的动作幅度很小,手腕往后纹丝不动。
    在灯光的照映下,影子投到墙壁上,好像两个人抱在了一起。
    林时予一只手撑在桌子上,一手拿着笔,认真地给陆以瑾讲题。陆以瑾听着听着就走了神,他们离得很近,仿佛林时予正凑在自己耳边说话。
    陆以瑾想,他的声音好听,嘴唇也尤其漂亮,最适合用来接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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