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黄太久没见陆以瑾,对他的敌意消失了许多,朝他叫了几声之后,窝在沙发边舔毛。
    林时予坐在沙发上,给何欢发消息,说找到陆以瑾了,何欢回了条很短的语音,随意地嗯了几声,听起来并不担心的样子。
    林时予突然问:你是不是跟何欢联合起来骗我?
    陆以瑾盘腿坐在地上,仰头用湿漉漉的眼神看着他,又委屈地低下头,小声说没有。
    林时予便信了。
    你去洗澡,洗完我洗,林时予看了下时间,说,一点半了,明天还要上课。
    我给你拿床被子出来,你睡沙发。林时予说完就要走,被陆以瑾抱住了小腿。
    哥哥,你不要不理我,陆以瑾带了点哭腔说。
    陆以瑾现在比林时予高了小半个头,可他坐在地上,说话的时候要仰着头,声音很软,被泪沾湿的睫毛一抖一抖的,样子很乖,也很可怜。
    林时予想不去看他,但忍不住。
    林时予坐回沙发,犹豫了好久,最后开口问他:去年我摔的白瓷雕塑,有什么重要的意义吗?
    是我外公给我妈做的礼物。陆以瑾眼里还含着泪。
    陆以瑾他妈十八岁生日的时候,他外公按比例制作了一个缩小版的人像雕塑给她,也是他妈唯一留下来的遗物。
    林时予没再问下去。
    蛋黄猛地跃起,跑到猫爬架上玩耍,打破了客厅的寂静。
    林时予身子向前倾,微微低下头,帮陆以瑾擦掉眼泪,轻声说:好了,不哭了。
    你一直都不理我。陆以瑾扣住林时予另一只手,委屈地控诉。
    林时予也跟着坐到地上,继续哄他:是我的错,以后不会了,你先去洗澡好不好?
    陆以瑾点了点头,从地上爬起来,问林时予要了套换洗的衣服,进了浴室。
    陆以瑾洗完澡出来,发现林时予靠在沙发上睡着了,放轻脚步,在他跟前坐下,小声叫了林时予几句,没得到回应。
    又伸手抚了下林时予的额发,指尖碰到他的眼角,停了下来,再喊了一句哥哥。
    是真的睡着了。
    陆以瑾把蛋黄抱进书房,在猫窝安置好,关上了书房门,回客厅挨着林时予坐。
    灯光很亮,照在他脸上,好似彻底换了一副神情,那股可怜劲儿尽数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略带神经质的不太明显的笑。
    他就那样坐着,一动不动地凝视林时予的脸,许是因为五官过于立体的缘故,他的眼神看起来无比深情。
    过了许久,陆以瑾凑过去,如蜻蜓点水般亲了亲林时予的额头。
    凌晨两点零一分,林时予翻了下身,脑袋从沙发向下滑,陆以瑾帮他托住,动作很轻地抱起他,打算去卧室。
    费劲地打开门,陆以瑾踏进一条腿,又停了下来,抱着林时予站了半天,最后折回去,放在羊毛地毯上,拿了个抱枕给他垫头。
    沙发上放了一床浅灰色的被子,是林时予在陆以瑾洗澡的时候拿出来的,陆以瑾将它盖在林时予身上,仔细掖好,转身换了个方向,把林时予的小腿抬起来,半跪着看他的脚心。
    有一个暗红色的月牙印,很明显是伤疤脱落后形成的。
    陆以瑾心里刺了一下,眼里罕见地浮现了一丝从内心生发的难过情绪,俯下身去,用唇碰了碰伤痕。
    然后把林时予的腿重新放回被子里,自己也钻进去,以一个保护的、占有的姿势从背后抱着他,却没带任何情欲。
    又想起林时予吃完汤面后,肚子好像不舒服,就把手移到他肚子上,隔着衣服帮他揉。动作又慢又轻,有那么一丝温柔的意味。
    在林时予看不到的地方,露出了四五分真心。
    天刚蒙蒙亮,云边泛着很淡的鸭壳青,林时予被热醒了,鼻尖充盈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气味,恍惚觉得抱住了什么东西,慢慢睁开眼睛。
    发觉自己手搂着陆以瑾的腰,头埋在他怀里,贴得很紧,林时予僵住了,脑海一片空白。
    天空彻底亮起来,光线透过半拉着的窗帘,将客厅铺满。
    林时予怕惊醒陆以瑾,慢慢地收回搭在他身上的手,往旁边撤开了一点,动作很轻地坐起来,拉开段距离后,去看陆以瑾的脸。
    陆以瑾闭着眼,不做表情的时候,完全看不出天真可怜的样子,如果没有亲眼见过,也很难想象那样的场景。
    一个男孩子,怎么会那么爱哭?
    林时予屏住呼吸,低下头,手指轻轻地碰了碰他的鼻尖,又戳了下他的脸颊,才从被子里爬出去,去浴室洗澡。
    浴室门有点坏,关的时候发出嘎吱声,陆以瑾倏地睁开眼睛,抱着被子坐起来。
    第22章 哥哥,祝你得偿所愿
    时间过得很快,黑板右下角的倒计时每天被擦去,又写上新的数字,重复了很多遍,终于走上了终结的道路。
    第三轮复习彻底结束了,离高考越近,老师管得越松,到最后一个礼拜,不上课了,全部自习,让学生查缺补漏。
    陆以瑾每天晚上都会去林时予那,有时候和他一起看书复习,有时候不看,忙着拦住蛋黄,不让它缠着林时予。
    他们和好了,其实之前也不算是吵架,只有单方面的误解和不明所以的解释,而过程中的逃避、追逐、摸索与试探,在那日清晨的第一缕曙光中,倾然融化。
    林时予在给英语作文收尾,陆以瑾凑过去看了眼,等他写完,问他:哥哥,你想考哪个大学?
    还没想好,等成绩出来了再说,林时予盖上笔,看了陆以瑾一眼,怎么突然问这个?
    那你以后想学什么专业?陆以瑾继续问。
    林时予思考了一会儿,说:学金融或者软件编程,也许是别的,现在还不能确定。
    明天就要高考了,你有没有很高兴?陆以瑾趴在桌子上,侧着脸,盯着林时予看,又问。
    林时予没回答高兴不高兴,将椅子朝陆以瑾的方向挪了一下,对他说:高中和大学对我来说,应该没很大的区别。
    陆以瑾哦了一声,不再说话。
    过了九点半,林时予有条不紊地把课桌上的卷子整理好,再检查了一遍明天要用的证件和文具,看了眼时间,叫陆以瑾下楼睡觉。
    陆以瑾不走,手撑在桌子上,说:哥哥,我给你变个魔术。
    林时予将文具袋放进书包,扭头看他。
    陆以瑾从桌子上抽了张纸巾,揉成一团,把纸巾从左手放到右手,又将右手握成拳,让林时予过来吹口气。
    林时予便吹了一下。
    陆以瑾再摊开手时,手心空空如也。
    林时予探过去看了眼,声音微微上扬:挺有趣的。
    还没结束,陆以瑾又把手握紧,继续吹了口气,叫林时予猜里面有什么。
    什么都没有,林时予想了一下,改口说,一张揉皱了的纸巾。
    陆以瑾把手摊开,是一条手链,绳子是红色的,吊坠处挂着一条精致的小鱼。
    送给你的,背面有字。
    林时予愣了一下,把手链拿起来。背面刻了得偿所愿,字体不怎么正,有些歪歪扭扭的,笔画勾连处带着陆以瑾惯用的痕迹。
    哥哥,祝你得偿所愿。陆以瑾眨了眨眼睛,笑着说,我帮你戴起来。
    林时予手腕很细,绳子空出了一大截,戴好后朝陆以瑾晃了下手腕,动作和神情添了一点少年活泼的生气。
    昏黄的灯光下,林时予朝他看过来,眼角眉梢带着浅淡的笑意。
    两人对视的那刻,陆以瑾微微低下了眼睛,喉结上下滚动。
    他想每天都送林时予一个礼物。
    在近一个月里,大大小小的考试不断,等真正踏入了高考的考场,拿到语文卷子,写上自己的名字后,心情并非想象中的紧张激动,反而很平静,仿佛和之前任意一场考试没什么不同。
    八号下午,收卷铃声响起,监考老师让所有人停笔起立,大家都站了起来,教室里只听得见老师走路的声音和收卷时发出的摩擦声。
    林时予垂着眼,眼神落在答题卡上被铅笔涂黑的一个个小框上,突然意识到,高中三年,在这一刻彻底结束了。
    学生们成群结队地往外涌,林时予挤在人群里,无比焦躁,有人擦过他的肩膀,又有人碰到他的背,脚上还被踩了几下,走了一会儿,终于出了考场,人群四散开来。
    校门外挤满了翘首以盼的家长,空气中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声音,林时予走到人少的地方,发了条消息给陆以瑾,说他考完了。
    班群里极其热闹,都在讨论着晚上的毕业酒会,连几个平日里比较内向的男生也兴致勃勃地参与其中,点评着订好的ktv环境。
    何欢发了条群公告,让分散在各个考场的人现在回教室集合,然后一起去酒店参加毕业酒会,酒会是何欢组织的,他是班长,性格又好,一向是一呼百应。
    林时予在群里跟着队伍发了句收到,见陆以瑾还没回他,关上手机,打了个车回学校。
    他到的时候,教室里吵得不行,复习期间的沉闷一扫而空,大家或坐或站,兴奋地聊着考试,聊最近遇到的八卦,聊暑假的规划和以后的生活。
    等了一会儿,目测人全齐了,何欢站上讲台,敲了下黑板,说包的大巴在校南门等着,上车了先别走,得点个名,确认没人落下。
    然后举起手,用力挥了一下,笑着喊:现在出发。
    车发动了,后座有人起了个调,是张震岳的《再见》,声音不大,但在狭小的空间里能听得一清二楚,慢慢地,越来越多人跟着应和,最后变成了大合唱。
    别玩了,跟着一起唱。何欢被此时的气氛搞得有点伤感,见林时予一直盯着手机看,用手肘怼了下他。
    林时予关上手机,没跟着唱,头抵在车窗边,安静地听着歌声。
    到了酒店,服务员早早在门口候着,等大巴停稳后,把队伍领向电梯,带到精心布置好的三楼。
    整个毕业酒宴,林时予仿佛游离在喧闹的世界之外,没有一圈一圈地敬酒,没有忍不住的眼泪,也没有任何情感的宣泄。好像今天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日子,又恰好撞上了这么一群人,然后情绪平稳地给自己的一小段生活画上了句点。
    何欢在舞台中央拿着麦克风声泪俱下地念着主持词,煽情到让不少人开始鼻酸。林时予坐在最靠角落的那桌,背几乎能挨到墙,周围的脸都是熟悉至极的,但依旧夹杂着陌生感。
    桌上的人吃着菜,话匣子一打开就停不下来,天南地北地聊个不停。酒开了很多箱,红、白、啤混着喝,平日里同学们若有似无的隔阂,在酒精的作用下,顿时消解得无影无踪。
    有人和林时予搭话,他礼貌地应了几句,又引起更多人接过话茬,说他是只可远观的高冷男神,不爱搭理人。
    林时予放下筷子,除了努力压制住的烦躁,别无其他。
    他没吃什么东西,因为周围环境过于吵闹,因为酒的味道不如人意,因为发给陆以瑾的消息过了三小时十二分,依旧没有收到回复。
    一顿饭吃到了晚上九点,等老师们都走了,他们又换了一个场地。
    星光纯k里最大的包厢刚好能挤下一个班的人,长沙发上堆满了人,有人拿着麦克风,趴在点歌台点歌,也有人自顾自地开始唱起来。
    林时予想走,手里被何欢塞了一瓶酒,是加拿大的云岭冰酒。
    何欢把他按到座位上,说:最后一次聚会,你别提前走,等散场了再说。
    又用手指弹了一下酒瓶,压低声音:宝贝儿,这可是特意从家里给你带的,给我点面子啊。
    热热闹闹的班级聚会,所有人都在。并且这极有可能是最后一次,人这么全的聚会了,何欢不希望有人中途离开,就算青春会结束,也要完美一点,没有缺憾。
    猜到林时予待不住,何欢早早地做好了准备,除了那瓶冰酒,书包里还装着一瓶贵腐酒,足够哄他留在这了。
    何欢将酒杯、开瓶器都拿过来,还往林时予位置旁边放了个抱枕,替他挡人,然后站起来,开始掌控全场。
    林时予尝了一口酒,甜杏的香味清新淡雅,还缠绕着苹果花和芒果的气味,层次细腻分明,味道很好,就端起酒杯又喝了几口。
    包厢里的灯光颜色不时变换,灯柱散落在四处,晃得人眼睛不舒服,林时予打了个小小的嗝,半闭上眼睛。
    视觉被剥夺后,听觉顿时变得敏感起来,他们挑的歌几乎都是高难度的,很多高音,特别考验技术。唱的时候没跑调,但炸裂的歌声震得人耳膜疼,心里直发慌。
    林时予皱着眉,挪了挪抱枕,红绳沿着手臂滚落到手腕上,银鱼贴着手腕骨,微微摇晃了几下。
    抱枕一挪开,有个女孩子羞答答地靠过来,后边跟着几个一脸激动,想看戏的女生,她们推搡着那个女孩子,嘴里在说话,但被高亢的歌声盖住了。
    林时予立刻把抱枕放回原位,然而晚了一步,位置被占了。
    林时予,我想问一下,那个女生脸上红扑扑的,小声说,你考得怎么样?
    后面几个女生见她搭上话了,跑去了另一边暗暗观察。
    说话的女生是语文课代表,很文静的一个女生,喜欢林时予很久了,这次被同伴一怂恿,就打算过来表白,又不好意思直接说,磕磕绊绊地先铺垫。
    还行。林时予说。
    那个,我还想问一下,你女生红着脸,看了他一眼,支支吾吾地说,就是其实我喜欢你。
    林时予咽下嘴里的酒,离她远了一点,脸上除了有些泛红,没什么表情:不好意思,我有喜欢的人了。
    然后抬起手腕,望着女生的眼睛,说:他送的。
    像在和别人炫耀似的。
    第23章 你是不是故意亲我的?
    林时予觉得自己没喝醉,因为他从星光纯k离开后,意识到肚子饿了,还去店里打包了一份馄饨。
    语言清晰,举止正常,付的钱也没错。
    但当他提着一份馄饨回了翰林世家,在门口看到陆以瑾的那一刻,又不确定了。
    酒的后劲上来了。
    血液里的酒精仿佛在刹那间全涌进心脏,让他的神经一点一点被麻痹,然后控制住他,在陆以瑾面前,揭开层层掩藏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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