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涉及到皇帝的事, 如何能有小事?
    像是这种诸葛小花叹息着我竟都希望这样的陛下仍还是那个陛下, 最好那个陛下始终是这样的陛下的时候,
    而冷血却更倾向于只要陛下始终是这样的陛下,那么他就是陛下的情况,
    搞不好,是真会师徒反目的。
    这才是冷血足足恍惚了半日的缘故。
    哪怕冷血的心亦如冷血的剑,一往无前,从不犹豫。
    他在这事儿上, 其实也并没有因为自己和诸葛太傅的那点儿大同小异就犹豫、放弃。
    但毫不犹豫是毫不犹豫。
    诸葛太傅毕竟是他最好的师、最好的父、甚至是最好的友人。
    决心已下,仍难免失神。
    直到诸葛太傅深夜回府,他将那一车的金子移交了,又将皇帝交待的话转述清楚了,心神才彻底收敛回来。
    从此坚定不移。
    坚定到必要时候, 不惜师徒反目的程度。
    好在向晓久到底没让冷血落到那个地步。
    此后多年, 诸葛太傅始终寻不到这个皇帝竟真的不是那个皇帝的证据,反而是影影绰绰看着越来越像的地方更多,再加上双九遇上彼此的时候虽说十分放飞,搞起事来也每每叫人焦头烂额,除此却再无一事, 对不起明君二字。
    诸葛太傅还能怎么办呢?
    冷血就更不用怎么办了。
    不过那都是后话,
    就是眼前诸事,如诸葛太傅看出冷血的决心之后, 是如何宽容、鼓励;
    傅宰辅府半夜被敲开大门, 傅宰辅看着那一车金子、听了皇帝口谕, 又是如何反应,
    等等都不必细说。
    只说向晓久终于出京,宫九也总算能颤动了一下眼皮。
    这也是他来到这个空间之后、在这个皮囊之中的第一个动作。
    之前那许多日子,虽说意识清醒、甚至无碍真气外放,偏偏却是动弹不得的。
    否则宫九早寻着向晓久去了。
    若只是感觉稍微比向晓久朦胧一点、方向定位不那么准确一些,算得了什么?
    走个一里二里的,察觉不出方向正确与否、感觉不出彼此的距离是靠近又或是拉远,走个百里千里的,还能察觉不出?
    可恨偏遇着个已经给人装棺材里、埋地下的。
    叫宫九空有决心,却动弹不得。
    万幸总算能动一动眼皮了。
    虽说仍睁不开眼,好歹离脱困更近一步。
    何况宫九还能感觉到向晓久在靠近。
    偶尔可能会有所偏差,但不多一天半日的,总会重新回到正确的道路上。
    黑暗之中,宫九的嘴角微微牵动。
    或许是即将到来的重逢足够振奋的缘故,他牵动嘴角微笑时,竟丝毫不觉费力了。
    向晓久也不嫌费劲。
    宫九能想到通过百里千里的距离扩大、来让彼此的距离远近感觉跟清晰的法子,向晓久自然不会想不到。
    就是圣驾出京,声势浩大了一点,调整方向麻烦一些?
    没关系,向晓久也就是给赵佶那个皇帝身份拘束了些,否则只凭他如今一人单干十个诸葛太傅再加十个傅宰辅都轻松无压力的修为,是宫墙能拦得住他呢、还是城墙真那么不可逾越呀?
    如今圣驾光明正大出了京,向晓久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他在当天晚上就用自己的方式去确定接下来的方向。
    只在晚上出门,已经是非常克制的行为了。
    虽说当晚,也就是圣驾出京的第一晚,是冷血和他的三师兄、那位以轻功与腿法闻诸于世的四大名捕之三、追命崔三爷为皇帝守夜。
    向晓久又是打一开始就是我晚上出门不用特意通知你们,却也不用特意瞒着的态度,
    导致这师兄弟二人轻而易举就发现皇帝的动静。
    在给皇帝的身手惊了一惊、震了一震的同时,冷血还直截了当地请求随驾,
    向晓久也没拒绝。
    向晓久其实还挺高兴的。
    冷血同行也就意味着,
    如果他在深夜出行的时候恰好走对了方向、遇到了阿九,
    那阿九可就能第一时间和他一起赏一赏、这个他原先因着独自一人而无心欣赏的美人了。
    重逢在即,向晓久心情极迫切,却也极好。
    他提着冷血和追命的衣襟,轻功开到极致,几近于飞。
    飞速得叫人恍似御风飞行。
    心也仿佛飞在这夜风里。
    给他提在手里的师兄弟俩却正相对傻眼。
    追命崔略商尤其惊骇。
    他素以腿法、轻功称著,自然也比旁人更知道要练成卓绝轻功,需要怎样的天赋与努力。
    追命也一直以自己的天赋与努力自得,正如他对自己的轻功与腿法之自信。
    不想如今却遇上一个,腿法如何不敢论断,轻功已能将他必成小儿蹒跚的皇帝陛下!
    也许天子真是天选之子,天赋举世无双能甩他八十条小甜水巷不止,
    但追命同样肯定的是,哪怕有甩他八十条小甜水巷的天赋,要真正练就这样的武功,也需要许多努力。
    许许多多的努力。
    然而这皇帝之前,纵是无心政务、无意国事,又何尝忙过什么努力练武的事?
    他忙的,不一直都是风花雪月事吗?
    此时此刻的追命,对于向晓久皇帝身份的疑心,只会比诸葛太傅更甚。
    可他打量冷血一番,
    发现他家小师弟只眉间略过淡淡一抹惊诧之色,
    而后依然是那么的冷峻、冷静,无所畏惧也无可动摇的模样
    追命也干脆利落地任由心头满满的疑窦飘散在风里。
    别看追命是师兄弟四人之中年纪最大的一个,俨然中年人了,他的心却依然年轻,血也依然很热。
    当然,也不是说诸葛太傅的心就苍老了、血就冷硬了。
    只不过阅历问题,经历问题。
    在向晓久的皇帝身份这个问题上,追命还是更倾向于冷血的。
    只要他始终能做个好皇帝。
    就怕他不能始终做个好皇帝。
    怪不得世叔之前忽然提起,要他们师兄弟四人从此以后必须有一人始终护卫圣驾
    追命的思绪也飞在风里。
    直到冷血忽然开口:
    你好像故意在绕圈?为什么?
    向晓久确实是在围着当夜圣驾驻扎之地绕圈,
    只是绕的不是圆圈。
    毕竟京师的方向已经排除,他最多只需要绕一个半圈。
    要是运气更好一点的话,一个扇形弧也就够了。
    向晓久这会子就是绕着圣驾约莫五六十里远的大半个扇形弧就确认了一次方向;
    之后仗着自己速度快,又把距离往外再拉个五六十里,再来一次半圈运动
    如此足足拉了三回,半径最长时候超过一百五十里,圆心更换十七回,反复绕圈超过二十次。。
    追命和冷血的算学都算不上好,但他们赶路的经验十足。
    只这么大半夜功夫,师兄弟二人估计着,都够从开封到汴梁打一个来回了吧?
    日行千里算什么?
    我们皇帝陛下是个夜行两千里的奇才啊!
    更可怕的是,夜行两千里、提着两个加起来都快三百斤重的大男人夜行两千里之后,这位皇帝陛下居然仍是脸不红、气不喘。
    简直是随时能再提着又一个三百斤,再乘风飞他个两万里的翩翩欲仙。
    追命素来能言善道,这会子却被震得目瞪口呆,连天色微白都没注意到。
    倒是冷血,先前已经给小荷包掏出两大车金子之类的震撼过,这会子思绪也不至于太飞。
    虽对天色、时辰的反应也稍微迟缓了一点点,好歹在霞光出现之前醒过神来:
    陛下,再不回去,恐余下互为惊慌,傅宰辅等人忙乱。
    追命也回过神,跟着一起劝。
    这师兄弟二人却不知道向晓久正小心肝砰砰,
    雀跃欢喜之余还有几分
    早知道这么近、这么快,哪里需要在京中耽误那许久?
    便是什么都不布置,两三天也够大一个来回,
    也很不必担忧原先那样的赵佶都能再折腾近十年的北宋,会因着那区区两三天就出什么事
    的懊恼可惜呢!
    却原来,虽说圣驾大半天也就才走了二十多里,向晓久这一夜却足足往正确的方向前进了将近两百里不说,更是将剩余的搜索范围也精确到方圆不足五百里之地。
    顶多一个日夜的功夫!
    向晓久如何还愿意回那什么圣驾倚仗折腾做戏?
    左右傅宰辅再怎么(至少看起来是)沉迷于那些比绝版古书更叫他神魂颠倒的书籍之中,
    起码也还有米太监仍留在圣驾驻扎地,糊弄着倚仗慢慢走个一两日的,应该不难。
    再者
    向晓久冲冷血二人眨眨眼:
    可别说你们随朕出来时,没给成侍卫、铁侍卫他们留消息啊!
    成侍卫,也就是成捕头,四大名捕之首的无情成崖余。
    幼年时曾惨遭灭门,幸得诸葛太傅相救得以保住性命,却终因灭门时遭受的重伤而双腿残疾以致要轮椅代步,经脉受损以致终生不能修炼内外武功
    偏偏却是这么个不能修炼内外武功的小可怜,却凭着强大的意志和不懈的努力,练就据说此前从未有人练成过的破气神功,最终用他那残破的身子,成了四大名捕之首。
    一手暗器独步天下不说,更难得的是暗器之外,他还精通许多大众的、偏门的学问。
    连向晓久乍然见识时都要咦上一声,很觉得至少不比当年妙手老板朱停差的机关术,也不过是其中之一。
    注意看作者有话说!大概还有一千字正文放那儿啦
    话说,今天莫莫生日哩,不说一声生日快乐咩?
    至于铁侍卫,自然就是铁捕头、四大名捕之中排行第二的的铁手铁游夏了。
    向晓久对这位了解倒是不多,只听说这位与老三追命一样都是带艺投师,且难得又是和冷血一般,是师兄弟之中的排行、和实际年岁排行一致的
    因诸葛太傅给他们师兄弟四人排行的时候,
    是相当江湖的按入门先后而不是年纪大小、更不是修为高低,
    故而带艺投师的铁游夏就比大师兄要大上半轮,同样带艺投师却投得稍微晚了一点的崔略商,就又要比二师兄铁游夏再大上半轮。
    唯有冷血,是真比所有师兄都要小的。
    也真因着他小,师兄们,哪怕因着身世很有几分孤清、又因着残疾很有几分孤僻的大师兄成崖余,都对他格外照顾几分。
    这位据说性子最为温厚从容、又熟知世情却难得看遍龌蹉不偏激的铁游夏,自然也没少照顾小师弟。
    而冷血,冷血虽不至于因此就成了个依赖师兄的撒娇鬼,对师兄们却也是极为敬重、信赖的。
    皇帝深夜出行,冷血也好,追命也罢,自然都不可能瞒着两位师兄。
    四大名捕,也自有光明正大留了讯息,却只有彼此才能解读得出的小技巧。
    这原是以防万一之举,不想却被向晓久拿做倚仗:
    有傅宰辅,有米太监,又有成、铁两位带着那许多侍卫,圣驾哪里能有什么事?能出什么事?
    朕又不是没有微服过!
    冷血和追命的表情各不相同,然而心情都是有志一同的:
    不过差别还是有的。
    追命的始终只是,
    冷血却仗着这些日子摸索出来的皇帝陛下的新脾气(也很有几分总忍不住要试探皇帝陛下是否依然还是这个皇帝陛下的意思在),不一会,就化作坦率直言了:
    您之前都是在京师微服。且都只在烟花风流地微服。护卫的难度和如今这般的微服,根本不能比。
    那都是赵佶造下的,向晓久很无所谓,只是得意:
    当然不能比。面对如今的我,护卫莫非还有难度可言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冷血师兄弟二人的领子又往上提了一提。
    冷血就猛然感受到迎面扑击而来的、几乎锋锐如剑亦如刀的风。
    恍然想起,之前虽也感觉仿佛飞在风里,那风却始终只是微风。
    和速度很不相符的微风。
    陛下这一夜,竟不只夜行两千里,不只手提三百斤夜行两千里,他还能始终真气外放、抵御因高速而锋锐的劲风!
    而且抵御的程度那么刚刚好,始终是那么平缓的微风。
    这是何等样的修为?何等样的内力?
    第九十六章
    劲风很快又成了微风。
    冷血和追命师兄弟俩却比风更静默。
    这份静默一直保留到又一次深夜。
    向晓久仍然在绕圈。
    但绕圈的方式又和原先不太一样。
    他不再重新定点圆心, 而是不断地、慢慢地缩小半径。
    在将半径缩小到差不多三十里左右的时候, 他甚至更加谨慎地, 不再扇形、不再半圆,而是仔仔细细的一整个圆圈。
    向晓久手里头拎着的师兄弟俩,
    虽说没有高空俯瞰视角,看不出向晓久画的螺旋纹是何等样叫强迫症患者心情愉悦,
    却也能察觉出不同寻常来。
    冷血不是非说不可的时候,一向很擅长沉默。
    追命却总是那只差点叫好奇心杀死了的猫, 憋了半个多时辰之后终于憋不住:
    您这是,有发现了?需要特别留心什么?有我和师弟能帮得上忙的吗?
    如果是在两天,不,仅仅两夜一天之前,追命也不会这么近乎是口无遮拦地刺探皇帝不主动宣之于口的秘密。
    不过人的心理, 真的是很奇怪也很复杂的。
    追命之前纵然在某些问题上更倾向于冷血的抉择, 对向晓久却始终保留着对原先那个赵佶的距离感。
    哪怕向晓久对他展现出远超原先那个赵佶的宽容、甚至亲切。
    可就在前一夜,在向晓久肆无忌惮地展现他远超追命认知的强大之后,一种包括但不仅限于这样的强者根本不需要虚伪矫饰的复杂情绪就涌上心头,并最终沉淀成一种古怪的安心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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