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死别苦吗?楚晏苦涩的一叹。
    确实苦,却又不够苦,只能说更多的是欣慰,欣慰有一天他死了,还有人为他哭。
    若没有人为他哭,才是真的苦。
    楚晏长叹了一声,目光不舍的从那些他本已经有些淡忘的面容上一一扫过。
    随后,从幻境中挣扎出来,再踏上第三梯。
    第三苦,亲长不慈,弟妹不合。
    玄元大陆天风帝国,楚家家主长子一出生,就因天生剑体,引得四方关注。
    他从小活在所有人的期盼下,不管是长老也好,父母也好,都希望他能成为绝世强者,带领楚家,更上巅峰。
    因此,父母对他要求严格,不像对弟弟妹妹那样,会抱他们,会任由他们撒娇,会哄他们开心。
    到他这里,只有冷言冷语。
    弟弟妹妹看似崇拜他,却暗地里算计他的性命。
    楚晏重新经历了一次,幼时到成年时的那些事,心里并未觉得有多苦。
    过往云烟,若时时记着,会苦。
    若淡忘了,不在意了,便不会觉得苦,只会觉得往后岁月,温甜可期。
    楚晏淡然一笑,从幻境中回神,又接着登上第四梯。
    第四苦,生不逢时。
    时年十八,悟性超绝,剑法无双,偏生没有肉身,无法施展。
    楚晏感觉自己身体变成了透明之色,日复一日的飘荡在一具面目全非的尸身旁边,他想飘进身体,可无论他怎么尝试都做不到。
    后来,山谷之中,坠落一个浑身血迹的黑衣少年。
    他醒来后,说:我叫夜天,看你这满身刀伤,想来跟我一样,也是被追杀,哥们儿,你比我还惨啊,你死了,我还活着,可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我又没得罪夜明,他为什么要杀我啊,我还是他堂弟呢,哥哥不该保护弟弟的吗,就因为我修为低,天生废柴,就看不起我?
    异世的人真不好相处,看你这么可怜的份上,我还是把你葬了吧。
    楚晏看着夜天把他葬下后,又在他坟前种下一朵小黄花。
    哥们儿,我条件有限,没办法拜祭,就拿这躲小花,代表我的心意。
    夜天把不知从哪里找来的一株小黄花种在楚晏坟前。
    他并不知道,那一朵黄花,其实是聚魂花,因为它,楚晏的魂魄一点一点凝聚。
    时光荏苒,几年过去。
    楚晏的神魂,已然成型,还幸运的遇到一位和尚,得他点化,习得佛法,后凝聚身形入世。
    重活一世,他理应庆幸。
    然而,看着其他同辈修士,在天骄战上各展风华,而他只能躲在角落里观战,心里那种苦,也只有自己能明白。
    第652章 人间疾苦(前世篇)
    天骄逢盛世,以剑会天下群雄,该是何等意气风华!
    而他,却连剑都握不稳。
    修佛也未必不好。楚晏豁然一笑,转身离开。
    转身之际。
    他从幻境之中出来,再上一梯。
    第五苦,被误解之苦。
    楚晏离开天骄战台之后,游历世间,在血神教祭坛遇见一个白衣白发的美人。
    那时,他正在超度亡魂。
    他说:这里煞气太强,对你也有损伤,你把这枚玉佩戴在身上,就不会被煞气伤到。
    那是一枚青色如玉,刻着并蒂双生莲,以魂玉制成的玉佩。
    能凝聚神魂,对灵魂有防御作用。
    楚晏后来得知,那枚玉佩是夜天所赠。
    巫青玥以为只有他有,可后来才知,秦沫儿、楚嫣然、谭紫月、赵清雪那些围绕在夜天身边的女子,一人一块。
    他不屑要这样的玉佩,恰好遇上楚晏,楚晏又比他更需要,巫青玥随手将玉佩送了出去。
    后来,夜天偶然见到他身上的玉佩,直接将他当成是小偷,处处跟他作对不说,还搅了他好几场机缘,直到巫青玥出面说明,他才罢手。
    那一段时间,楚晏百口莫辩,小偷的名声,硬生生被安在他身上。
    被误解,被世人议论,也是一苦,只这苦,看开了,也没必要沉浸其中。
    第六苦,生死别离。
    楚晏需要斩除血神教,获得功德,以功德凝聚功德之身,从而成佛。
    巫青玥作为婆娑族圣女,也需要铲除血神教。
    因此两人交集颇多,渐渐成为好友。
    巫青玥帮楚晏寻找神魂修炼之物,楚晏帮巫青玥调查血神教底细,两人关系好到让夜天嫉妒。
    然而,楚晏知道他和巫青玥只是谈得来的道友,并无其他。
    那一日,终于凝聚出功德金莲雏形,正式入了佛门一道,巫青玥前往梵天寺恭贺楚晏,却不小心着了无因的圈套。
    巫青玥被无因算计,被困在禁地,楚晏去找夜天,夜天却因玉佩之事,对他依旧心有芥蒂,压根不理他。
    他只好孤身前往。
    事有凑巧,巫青玥自己逃出了禁地,他与巫青玥相遇,还没来得及说话,夜天却窜出来,怒吼:说什么被困禁地,需要我救,我看你明明好好的,你能不能不要无理取闹,小莲还等着我去救呢,我忙得很!
    话落,夜天直接离开。
    后来,他听说,凤凰宫圣女小莲被逼成亲,夜天怒而抢亲,不知所踪。
    凤凰宫和南宫世家,因此对夜天下了追杀令,大批大批强者去追击夜天。
    是巫青玥,将夜天的痕迹遮掩过去,助他们逃脱。
    他曾问过,值不值得?
    巫青玥答非所问:你不明白,夜天他值得我付出一切,反而是我在算计远离他,算计他怨我恨我,真当他怨我恨我,我其实并不开心,可我有不得不这么做的原因。
    具体因为什么,楚晏不知。
    从那之后,他再也没见过巫青玥。
    再相见,已是最后决战。
    夜天被好几个超越帝尊的高手围攻,他都能越级斩杀,唯独遇上无因,他完全不是对手。
    就在夜天将要陨落无因手下时。
    夜天的其他红颜知己全都往后逃,无一人上前帮忙,唯独巫青玥,不知从何处而来,一来就念动咒语,以自身力量,镇杀无因。
    代价就却是魂飞魄散
    楚晏双眼湿润,看着巫青玥消散在天地间,看着夜天彻底疯魔,看着血染星空,看着异族白骨成殇
    师尊,活着不好吗?为什么要为了另外一人,丢掉自己性命?楚晏问老和尚。
    老和尚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不痴,为师希望你一生不懂。
    楚晏不是很明白老和尚的话,他只觉得心里堵得难受
    即使挣脱了幻境,楚晏依旧捂着心口,难过的像是要唿吸不上来了一样。
    那就是他的前世吗?
    他居然跟巫青玥认识,跟夜天认识。
    巫青玥就在他面前魂飞魄散
    回想起前世一部分,楚晏一面觉得夜天讨打,一面又觉得有些对不住夜天和巫青玥。
    他们之间的误会,大部分跟他有关。
    夜天后来一直误以为巫青玥喜欢他,才做出那么多事,目的居然是想要惹巫青玥吃醋。
    让他跟他吵跟他闹。
    然而,他不知,那时的巫青玥,命不久矣,早已看淡一切。
    骤然回忆起前世的事,楚晏即使已经挣脱幻境,心里依旧有几分难过。
    他并没有急着登第七梯,而是盘膝而坐,调整自己的心情。
    与此同时。
    山顶大殿内,突然来了一位朴实平凡的老和尚。
    见到他,太非一行众多仙帝连忙起身相迎。
    众修士寒暄一番后。
    林啸好奇询问:普贤佛主,向来不问世事,这次前来万族论道大会,可是为了大雷音寺的不嗔佛尊?
    阿弥陀佛,贫僧只是随意看看,诸位不必妄加猜测。普贤佛主,低头拨动佛珠,简单说了一句,就不再多说。
    太非眼神闪了闪,将蒲团挪到普贤身边,在身边布下结界,低声警告:普贤,当初是你把徒弟让给我的,现在他是我徒弟,你不许跟我抢,不然我跟你没完
    普贤眼里闪过一丝笑意,不抢。
    不抢,也是他的弟子。
    百苦十炼梯,一定会助他恢复前世记忆,以不痴的品行,怎会不认他。
    所以他不用抢。
    太非却不知其中内情,想着普贤一向重诺守信,他说不抢,定不会抢回去。
    他放了心,遂开开心心的跟他说起楚晏的趣事来。
    普贤认真倾听,偶尔也附和一两句。
    一个时辰后楚晏终于踏上第七阶。
    第七苦,无能为力。
    夜天打开仙界和千云界的通道,楚晏也借此来到仙界。
    仙界几百年岁月之中,他依旧行走四方,行善积德,积攒功德,修炼佛身,偶尔关注一下夜天的消息。
    夜天一入仙界,就搅风搅雨,闹得仙界不得安宁,一柄断剑,杀出赫赫威名。
    听说他一直孤身一人,对任何投怀送抱的女子都不放在眼里,也不跟任何女子接近,只楚晏知道的,他就拒绝了好些大宗门大世家天之骄女的联姻请求。
    为此,惹恼了一位女修,夜天惨遭追杀。
    楚晏救了他一命,他和楚晏将事说开,解除误会。
    夜天还说:我找到一位修炼时空法则的修士,他愿意帮我逆转时空,重回过去,只是他现在被巫族那群杂碎关了起来
    楚兄,我要去救他,你愿意帮我吗?
    愿意吗?
    当然愿意啊
    只要有一线希望,他也希望巫青玥能被救回来。
    后来,他们杀上巫族一处禁地。
    从那里救回好些人,他更是找到了夜天所说的白龙。
    那时的他奄奄一息,银白色的龙鳞被扒得只剩零星几片,龙筋被抽,躺在血泊之中,耷拉着眼皮,有气无力的看着。
    偏偏是这样的他,还会调侃:你长得真好看,要是来生我还能遇见你,一定娶你当媳妇儿。
    谁当媳妇儿,还不一定呢。
    当时,修佛修得心如止水的楚晏,心里突然冒出这样一个念头,又紧跟着掐断。
    小白龙说完那句话,再没力气多说,楚晏想帮他,却不知该怎么帮他。
    血淋淋的龙身上,布满了噬魂钉,稍不慎,就会引起噬魂钉反噬。
    楚晏好不办法,只好带着小白龙,去找他的师尊。
    老和尚出手,将小白龙身上的噬魂钉拔下,却也仅是如此,对于小白龙失去的龙筋、龙鳞,他也没办法。
    楚晏只能眼睁睁看着小白龙生机流逝,毫无办法。
    后来,夜天托楚晏照顾白瑜一段时间,他说要去为他寻找救他的办法。
    楚晏本可以不管,但见白瑜躺在那里,无法动弹的模样,怎么也狠不下心来。
    师尊说,功德之力,能减缓白瑜生机流逝,楚晏就时不时送一些功德之力给小白龙,还经常给他读佛经。
    只因有一次,小白龙听到他念经,说:楚晏,你的声音真好听,听你念经,我浑身都不疼了。
    楚晏当真以为念经有用,天天都给他念经听。
    几年之后,夜天带了一枚龙珠和一些生命之泉回来,借助龙珠和生命之泉,小白龙得以涅槃重生,修为尽复。
    楚晏,我舍不得你,可我还有好多是好多事要做。小白龙化成小龙,缠在楚晏脖子上,不舍离开,却又不得不离开。
    小白龙离开之后。
    楚晏重新踏上获取功德之路。
    前世的楚晏离开了,这一世的楚晏却并没有离开白瑜。
    他眼睁睁看着他才恢复了修为,又被敖萱联手魔族废掉,看着他为了修为,堕入魔道,成为仙界公敌。
    眼睁睁看着他被敖萱陷害,说他灭了龙族。
    然而,一直跟在白瑜身后的楚晏知道,他没有那个实力,也没有那个想法。
    他所有的努力,只是想要复活他的娘亲而已。
    可惜,就是这样小小的愿望都不能实现。
    敖萱将龙族灭族之事嫁祸到小白龙头上,将他塑造成十恶不赦的,不忠不孝的孽畜
    看到白瑜被诬陷,被讨伐,被辱骂
    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帮不了他。
    楚晏终于体会到什么是无能为力。
    第653章 第八苦,爱不得(前世篇)
    从幻境中醒来,那种无能为力,绝望悲痛的感觉依然如顽固的丝线一般,密密麻麻,缠绕在心间,剪不断,解不开。
    楚晏痛得几乎无法唿吸,赤红着双眼,呆呆的望着脚下的阶梯,久久无法回神。
    山顶大殿之中。
    普贤佛主轻叹一声,念了一句佛号,说了一句:痴儿。
    接着又闭上眼,拨动佛珠,嘴里念着经文。
    其余仙帝莫名其妙的看着普贤佛主,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太非挪动蒲团,默默离普贤远了一些,他感觉自己跟普贤完全不在一条线上,猜不透他在说什么。
    大殿内静默了许久,随着殿内画面转到百苦十炼梯最后十苦处,又渐渐活跃起来。
    百苦十炼梯,不像其他普通阶梯是按境界分开的,它只有一道。
    天仙境到仙尊境界,走的都是这一处百苦十炼梯。
    所以,百苦十炼梯上,也出现了凤烨、敖修远、叶苍这些不同境界修士的身影。
    敖慕风目光一直追随着敖修远,见他在每道阶梯上都停留一会儿,接着又很快从幻境中挣脱,心下甚蔚。
    天巫仙帝恭维道:恭喜龙帝陛下,龙族又添一勐将,修远仙尊实力非凡,必定会是天命仙尊榜榜首。
    敖慕风脸上笑意渐深。
    太非却道:未必,凤族凤烨、白虎族白炎,巫族巫清河、巫清溪,玄龟族玄衡,狐族涂山尔若哪个不强?
    还有我人族仙尊,清一、清二、君若、离风、常平等等,我人族天骄众多,本帝都数不过来,敖修远要拿仙尊榜首,还差得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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