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席之上,太子的目光一直死死盯着苏海潮,只见那人面色惨白,一脸愁苦之像,迟迟不肯登台敬酒。与坐在苏海潮邻席的门生打过眼色,那人点点头,与苏海潮传了话。
    迫不得已,苏海潮抬起头时,见太子正直勾勾盯着自己。太子手中握着一颗鸡蛋,重重磕在案上,在手中一攥,那鸡蛋被碾碎在掌中。
    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苏海潮瑟瑟发抖端着托盘起身。他别无可选,做了能活,不做,整个苏家都要陪着他倒霉。太子得逞一笑,端着酒盏只待好戏上演。
    眼看别无他法,苏海潮战战兢兢起身,走去同心案与长宁相盏,紧张之中,脚下踩了自己的袍,险些撒了酒汤。
    窝囊废!太子长铭看着,险些坏了他的好事,岂能不气?
    而苏遥生和长宁也同时
    注意到了苏海潮的异常举止。
    就酒托里有三盏酒,只有一杯有毒。苏海潮偷偷歪头望向太子席,见他的视野被遥生挡去。抬手颤颤巍巍将酒托里的酒分与面前的二人。
    倘若出事,大不了一死,可自己死还是害着家族跟着受累却是不同。苏海潮相信妹妹直到最后也会维护家族尊严,端着酒盏的手颤颤巍巍,咬了咬牙,避开太子视线,将那特殊的一盏递到了遥生面前,自己和长宁分了普通的酒汤。
    请才一开口已是破音,苏海潮瑟瑟发抖举着酒盏,抬眼时,看见苏遥生寒眸正望着他,那眼中情绪交错,就像是已经看穿了他的诡计,等待着拆穿他的表演一般。
    看着眼前的酒盏冷笑,遥生却尤如身处冰窟,他知道苏海潮没有这样的胆量,可还能是谁有这样的胆量要挟苏家?除了太子,不会有第二个人,只是一眼,遥生已经看清了眼前的局。喝是一死,不喝就是要苏家翻覆,那个人明知道苏海潮做不来,此时是明摆着要遥生来衡量后果。
    如此歹毒的计谋,苏遥生瞪着苏海潮,见兄长似乎无脸,闪躲着目光,一脸歉疚。
    苏大哥看似在为难我娘子?
    苏海潮诧然,对上长宁的目光时,酒汤一晃,撒了满手,因为长宁的目光尤如寒芒锐剑,似要剥了他的皮,看透他的内心。顿时吓得浑身发抖。
    不能让苏海潮害了苏家,遥生望着面前的酒盏眼前模糊,她必须在长宁瞧出端倪之前
    遥生正抬了手,眼前的酒盏突然被人夺下,大脑一片空白,遥生吃惊望向那枚戴着戒指的手,提盏,撞杯,饮下,一气呵成。
    迟迟反应不迭,当遥生望向长宁时,只感觉自己的天都塌了下来,征征望向那人,看着她翻覆手中的空盏,咬牙切齿道:不知大哥可满意?
    甚好!甚好!!太子坐在顶席,看见长宁将毒酒一饮而尽,脸色突然的涨红,随之一咳,同心案上,有血渍飞溅。太子心中畅快,飘飘然随着大殿之中的音乐摇摆,且看殿中众人还不知异样,正是觥筹交错。
    孤倒要看看这没了头的苍蝇,还要如
    何瓜分孤的天下。长宁身受重毒,再无力斡旋,且看今夜月明人静,群臣无首的宁家军被如何斩草除根,叫她悔不当初!
    长宁,长宁!遥生急了,她不知道这个人怎么会这么蠢,明明知道是有人设计,她还要往上撞!此时生怕惹得动乱,长宁额头青筋暴起,用袖子遮了口鼻,犯不上来话,每一次咳嗽就有血渍喷洒,虽是遮掩,可在太子的角度,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散席!散席!遥生突然打断了礼乐之声,此时众人茫然,就见苏遥生面目狰狞,像是疯了一般驱赶众人,大好的宴席,人们还是发懵,竟被新晋的王妃撵出了大殿!
    这这叫什么事?!被撵的群臣愤懑。
    献平君真是昏了头,怎么由得个女人指手画脚!那些人茫然不满。
    只有苏海潮,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被几名大臣搀起时,已不着痕迹被拖进了花苑,长长宁她
    苏海潮语无伦次说不上话,太子却是得意,将他的那枚镇城候腰牌丢与苏海潮面前,去,下令开城门。
    你!!!苏海潮目眦欲裂指着太子,你你说过那毒酒不会当场而发!
    苏海潮,是你说的不是孤说的!太子蹲了下来,毒酒是你找的,这点事都办不好,也好意思质问与孤?
    苏海潮被气得浑身发抖。
    拿着腰牌开城门!太子压迫而来。
    我已经做了我该做的事!苏海潮苦苦哀求。
    你没有选择的余地,你是要苏家亡还是开城门!太子一脚踢中了苏海潮的胸口!
    别无他法,苏海潮的命已经不由他自己掌控,含恨捡起地上的令牌,苏海潮连滚带爬冲出了长宁府。
    第75章 螳螂捕蝉
    长宁!遥生被吓得花容失色,抱了倒在怀里挣扎不止的长宁眼前的泪几近崩溃,你别怕,没事的,你不会有事的。
    安常侍!安常侍!快宣太医!遥生歇斯底里,扶不住长宁,见她一呕接着一呕,正在扣嗓子,遥生被吓到乱了阵脚。安常侍那混小子平时就不受用,此时更是不分孰重孰轻,还在与家臣们忙忙碌碌将大殿的门钉死。
    遥生擦了把眼前的泪花,此时长宁需要她,看着混乱的场面她必须要坚强起来,长宁,别怕,我背你!
    咳咳咳!长宁拼命推开遥生,转眼撑在地上干呕了起来。
    主儿!主儿!!!安常侍连滚带爬跑了过来,慌慌张张寻了一支干净的酒盏,倒了茶水给公主漱口。
    安常侍你这个臭小子长宁扶着肚子,干呕了一阵,面上痛苦,伸手又往嗓子眼扣,闷哼一声,人背着遥生吐了个一塌糊涂。
    遥生还被蒙在鼓里,但是隐约觉着长宁开口骂安常侍时,情况就没有想象中那么恶劣。跪在长宁身旁,见长宁吐得虚脱,替长宁顺着后背。
    是是主儿您自己说演不出来,要奴才想办法的,这,这怎么能怪奴才?安常侍,赶忙又递茶让公主漱口。
    长宁扣了好半天,终于从口中扣出个被咬破的鱼囊甩在地上,着实恶心,又呕了起来。
    长宁?遥生顾不得嫌弃,只是看着她难受心疼,长宁还在一阵阵的干呕,没力气说话,苦苦支撑身体的手,还不忘将遥生的手紧紧攥在掌心。片刻喘息,长宁赶忙扭头与遥生虚弱地笑了笑,可目光一凌,又扭头呕吐了起来。这生鱼囊实在太恶心了,外囊洗了无数遍,可架不住这内囊没法洗,混着腥臭的红液恶心,咬破了卡在牙缝里,腥臭味充斥着整个口腔,怎么漱口也没用。
    遥生,我没事,我和安常侍闹着玩话还没说完,一开口嘴里那股子又腥又冲的味道,让长宁绿了脸色,背着遥生,又撑在地上呕了起来。
    安常侍!怎么回事!苏遥生真是气到不行,刚刚还哭得梨花带雨,转眼已是怒火中烧
    ,似要咬碎玉齿。心疼长宁不过,又气又恼,扶着长宁胸口,替她顺背,目光之中的紧张与珍惜显而易见。
    长宁也气,却气自己做的不够聪明还吓到了遥生。一股脑的火气全发与那丢在地上的鱼囊。一拳砸在地上,扭头望与遥生时,见遥生皱着眉头,也许是不想被长宁看穿自己的情绪,黯然错开了目光。
    遥生,我没事。长宁坐在地上,目光黏着遥生试图去理解她的情绪。可本想伸手去牵遥生时,却意识到自己的狼狈,又将手缩了回来,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长宁遥生倦怠扶了扶额头,抬起头时,面色一片苍白,我哥哥他
    你希望我原谅他么?原来是再说那个人,长宁的脸垮了下来。
    遥生低下了头,迟疑了许久,像个精致的木偶,轻轻点了点头。可抬头望向长宁时,目光触动,又迟疑摇了摇头,随之,一颗跌出了眼眶,顺着眼尾,留下一路水痕,他是我哥哥,他是我哥哥啊,你你要我怎么选?
    长宁也委屈,蹙着眉头吸了一下鼻子。看看遥生眼中翻滚的泪意,想要安抚。抬起手时,见指背上牙印清晰,那只手脏,长宁又怎么舍得坏了遥生妆容。轻轻叹息一声,低头卷了卷凌乱的袖子,将干净的内衬揪了出来。长宁挪近了一些,将遥生那颗落在手背上的泪珠拭去,遥生要是可以毫不犹豫地选择心疼长宁就好了。
    长宁面上的笑意飘渺,像是哪怕一阵微风也会吹散似得。自从她终于搞清楚遥生真正地所求时,长宁就清楚,她永远也无法占据拥有整个遥生。可我也永远都没办法原谅苏海潮,他毁了我的婚礼,我可以不在意,可他却害你
    所以你早就知道。
    他们要的很多长宁很无奈,不光是收回镇城侯的权利,他还想要长宁委屈,娘子你知不知道,他们还要你媳妇的命?
    还要什么?他们又是谁,是父亲和哥哥们?遥生皱眉相望,所以最终苏家还是选择了与长宁背道而驰?
    长宁正要开口,见有一名近卫,从大殿的后门而入,那人看了苏遥生一眼,单膝跪在了长宁面前,
    公主。
    无妨,直说。长宁被遥生扶了起来。
    太子携兵收网,苏家受围。那名近卫偷偷看了看王妃脸色,见七王妃身形微微晃了一下,忙将目光收了回来。
    去备兵!长宁急忙而立,低头解开了腰间的喜带,脱去繁杂的喜袍,内里露出了精干的短打。遥生看着,心中五味杂陈,看来长宁确实是早有准备,可她却一个字都不曾和自己说过。此时,长宁正借着安常侍倾倒的茶水净手,却不知身后的遥生目光复杂。
    从大殿的后门离开,长宁牵着遥生急急忙忙就往府上一间偏僻的书房跑去。
    长宁遥生提着磕磕绊绊的喜袍,心里还是害怕。长宁什么也没告诉她,现在这样的局面,遥生只有认命的份,因为她从未有想到过,有一天,她那个平庸懦弱的哥哥竟也会做下这样的孽。
    长宁低头看着遥生,见厚重的裙袍之下,遥生跟得辛苦。想起午后,遥生困倦缩在床榻之上,那双破了皮的后跟红肿,长宁将遥生抱了起来,别怕,我苏卿那边我会去救,眼下局势正乱,唯有安顿好你,我才好放手一搏。
    跑得气喘吁吁,终于到了事先安顿好的房间,长宁一脚踹开书房大门,安常侍也跟了进去。在黑屋子里摸索了一阵,只听得咔哒一声,安常侍不知触动了什么机关。再打开衣柜,衣柜的背板似有锁松,用力一推,那背板竟是一扇隐形的门。
    主儿,王妃安常侍举起灯台照应,突然书房的门被人敲响。这可吓坏了安常侍,举着灯台,险些脱手。
    主儿?奴是习音。门外那朦胧月影对着门缝喊了声了。
    安常侍忙去开门,小声着点!傻丫头,这还是个宣扬的?!
    门外,习音和云芝跑得气喘吁吁,还不知道这乱糟糟的发生了什么事。刚刚她们还在寝殿里侍奉,结果突然之间府上就乱了套,再之后,就被侍卫们撵了过来,哪知道此时府外已经翻了天?
    快快快!进去进去!安常侍催促,将云芝习音塞进衣柜里,灯台递了进去,有了烛光照亮,那漆黑之中,是一小间密室显现在眼前。一桌子四凳,
    铺了地毯,却仍是简陋狭小。
    可遥生望着众人,却不露声色攥紧了长宁的手,长宁感觉到了,低头相望,却见遥生愁眉不展摇了摇头。
    时间紧迫。长宁挽过遥生垂落的发丝,看着遥生害怕,长宁温柔一笑,尽可能安慰着她心爱的姑娘。
    我同你在一起。
    你知道我不能。长宁低头看着遥生忐忑不安,还是忍不住抱了那人,吓到你了,是我不好,我很快就回来,这次你要听我的。
    紧紧缠着长宁腰际,云溪真人的话却如阴影一般,折磨得遥生惶恐难安,九死一生,她的长宁也许真的会应了那人诅咒,九死一生,遥生不能看着长宁涉险。
    只是,眼下的时间已经是分秒之争,长宁突然使了力道,猝不及防,一把大力推着遥生胸口,目中是不由分说的坚定,将遥生推进了暗室之中。
    长宁!遥生又如何肯当着那人涉险?可一边是家人,一边是长宁,这要叫她如何取舍?遥生死死拽着长宁的手腕不肯松手,近乎于哀求,遥生害怕,失控地连连摇头
    一瞬间的力道,竟险些将长宁扯得绊倒,遥生固执,一双手拼命相缠,非要将长宁拖进暗室之中。
    以前我都乖,这次你也要乖。长宁理解遥生的怕,稳了稳心神,将遥生束在怀里,闭了眼额头相抵,静静依偎了片刻,感觉着遥生冷静了下来,突如其来的一把,将遥生推到了习音怀里。
    长宁!遥生满脸惊恐,却已经来不及。眼睁睁看着长宁合了暗门,任遥生如何敲打也无用。
    习音!云芝!保护好遥生!长宁吼了一声,便急急忙忙与安常侍离开了书房。
    一路正跑,身旁的侍卫追随,软甲护腕长剑一样不落,长宁火急火燎,携着兵马便向苏府赶去。
    却说另一旁,苏令卿在午时大典过后,就闷闷不乐回了府里。苏母相迎,本来还想问问今日盛典上的情形,结果才是笑脸迎上,却被苏令卿劈头盖脸一顿痛骂。
    看看你教出来的孩子们!儿子没有儿子样儿!闺女没有闺女样儿!苏令卿面色差到了极致,指着苏母的鼻子,气的言语恶劣: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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