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现在陈寒却在用指纹解锁。
    陈寒按下指纹,转头对她笑道:出门懒得拿钥匙,就改了指纹锁,幸好你来了,不然我怕我明天忘了改回来,直接锁门走了,你就进不来了。
    自然而然的解释,本身就无懈可击,陈寒推门进去,按开了客厅的灯,顺手真就关了指纹锁,越发显得坦荡。
    凉白的灯光下,客厅一览无遗,沙发茶几一切都规规矩矩的,一如简以溪傍晚离开的模样。
    陈寒换了鞋进去,边走边伸着懒腰。
    居然都快一点了,真是晚了。
    陈寒说这话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听在简以溪耳中都是尴尬,这么晚打扰别人,实在是不好。
    简以溪咬了咬唇,横竖已经来了,起码看过再走,欠陈寒的,回头一定还。
    她换了鞋进来,陈寒已帮她开了冰箱拿了排骨放进微波炉解冻。
    微波炉细微的嗡嗡声响在寂静的公寓,简以溪攥了攥手,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无比的自然。
    来了这么多次还没参观过陈老师的房间,反正等解冻还要时间,方便参观一下吗?
    陈寒转眸看着她,眉心古怪地蹙了下,实际抿唇哼笑了一声。
    你今天有点奇怪。
    简以溪也知道自己表现的太明显了,可这会儿她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是吗?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突然特别想参观一下。
    陈寒笑着摇了摇头,冲她勾了勾手。
    行了,来吧。
    又是这么坦然地接受。
    简以溪这次是真的觉得误会了陈寒,跟着陈寒进卧室大致看了一圈,果然一无所获。
    从卧室出来,陈寒推开客房的门,冲她道:都这么晚了,干脆就在这儿睡吧,让安沐她二哥别等了。
    说着话,陈寒按开了客房的灯。
    简以溪站得远,打眼一看,客房里的陈设基本就收了眼底,并没有人。
    陈寒这么主动,实在也没必要再进屋绕一圈,简以溪一心都在安沐那边,只想赶紧出去赶紧让二哥查监控,她知道自己误会了陈寒,却也没法道歉,也没心思这会儿道歉。
    她进了厨房,端出已经解冻的排骨,随便抹了点盐和大料粉,塞进了冰箱冷藏室,又敷衍地擦了擦料理台就告辞离开。
    打扰陈老师,早点休息。
    陈寒一路送她到了门口,真不留下睡吗?都这么晚了。
    不了,二哥还等着我呢。
    那好吧,路上小心。
    简以溪一进电梯就摸出了手机,语音通话还进行着,二哥那边的静音也关掉了。
    二哥,查监控吧。
    行,那我先挂了。
    挂了电话,简以溪头昏脑涨出了小区,她说不上自己这会儿什么心情,只觉得心烦意乱,不敢去想安沐到底在哪儿,也不敢去想她们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只能不断安慰自己,她们或许是找了个酒店洗澡去了,然后没带手机充电机,双双没电,就睡了。
    说不定安沐给她打得那个电话就是想告诉她,她们快没电了之类的。
    尽管知道这理由薄弱的不堪一击,简以溪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二哥还在车里等她,歉意道:查监控得去总调室,不太方便带你,我先送你回家。
    简以溪摇了摇头,强打精神道:不用管我,找人要紧,我就去病房等着,万一她们回来了,我也好通知你。
    二哥走了,简以溪径直进了医院。
    医院的监控其实也可以查的,可查了也没什么意义,顶多只能查到她们什么时候离开的医院,和谁一块儿离开的,根本查不到她们去了哪儿。
    还是直接查道路监控更快捷。
    简以溪轻手轻脚回了病房,先翻了翻抽屉,翻到了充电器,这让她或多或少松了口气,起码她们手机没电没法充的可能性又提升了。
    躺在毛毛床上,睡是不可能睡着的,同房病友中午就出院了,病房现在就她一个人,想厚着脸皮找人问问都找不到人。
    简以溪翻来覆去,覆去翻来,睡不睡的,反正闭着眼摆着睡的架势。
    安沐你到底在哪儿?
    【我明天就找毛毛表白。】
    那天晚上真心话大冒险安沐说的话,突然响在脑海。
    简以溪睁开眼,视线游移了下。
    难道安沐带着毛毛找了个什么浪漫的地方表白去了?
    看这夜不归宿的架势,难道告白成功,两人顺便住了酒店?
    简以溪翻了个身,强迫自己闭上眼。
    希望如此,真的希望如此。
    比起那些可怕的可能,她宁愿安沐正和毛毛你侬我侬。
    简以溪裹着被子,越缩越小,她想睡,真的特别特别大想睡,可就算是闭着眼睛,脑子依然炸了锅似的疯狂旋转着。
    她看到了安沐浑身是血,看到了安沐和毛毛坦诚相见,看到了安沐被关在漆黑的小屋拼命呼救,看了安沐和毛毛拥吻在一起
    她很难受,很焦灼,却根本没办法准确描述自己的感受。
    她觉得自己快不行了,她真的不行了!
    简以溪猛地坐起来,喘着短促又不规律的呼吸下了床,摸索着走到窗边,猛地拉开窗帘。
    窗外夜色浓沉,对面小区隐在夜色中,只能隐约辨出公寓楼的轮廓。
    别想安沐,想点儿别的。
    她强迫自己想别的,可这一瞬间脑中一片白,除了安沐居然什么也想不到。
    想点儿什么好?快想!快想点儿别的,不然她的头真的要炸了!
    对了,陈寒!
    她今天无端端怀疑人家,还大半夜跑人家家打扰,实在是不应该,虽说陈寒骗过她,可相对于她骗她的那点儿小事,陈寒其实帮她的更多。
    先不说当初在网上呼吁关爱未成年,帮她把简以湖拉下马,就说最近,她一直都很礼貌也很贴心,借她厨房用,还怕她不自在,尽量不在她使用的期间回家。
    这样一个知书达理,又在业界有相当声望的设计师,怎么可能做出损人不利己的事?
    她也是,做事都不好好想想,陈寒怎么可能对安沐不利?单安家的背景就是她一个设计师无法抗衡的。
    再者,她的事业不要了?她疯了?她想坐牢?她干嘛要在好不容易跟安沐关系缓和的当口对安沐不利?
    怎么想都不可能的事,之前她偏偏就脑子抽筋,就因为陈寒撒过几个谎,就恶意揣测人家,实在是太不应该。
    怎么办?怎么弥补?
    简以溪相信陈寒也是有所察觉到,只是没有戳破而已,给彼此留了面子,不然陈寒也不会说她今天有点儿奇怪。
    所以,这件事不管怎么想,最大的可能就是安沐带着毛毛去了酒店之类的地方,洗个澡,顺便可能还告了个白。
    对,就是这样。
    她们根本没事,只是手机没电了,也没拿充电器而已。
    是她太大惊小怪了。
    别胡思乱想。
    睡一觉,明天一睁眼,安沐肯定已经推着毛毛站在了她面前。
    好了,睡觉去。
    去。
    简以溪闭了闭眼,突然拽着窗边扶栏蹲跪了下来,额头抵着栏杆,泪如雨下。
    明明已经这么劝自己了,为什么还是这么害怕?为什么还是难受?为什么就不能平心静气去睡觉?
    你到底在哪儿?
    只要你能平安,我怎样都无所谓。
    只要你能平安!
    说是要想别的转移注意力,结果想来想去又绕回了原点。
    简以溪本来就因为着急头晕脑胀,这一哭,直接晋级头痛欲裂。
    她实在有些受不了,勉强忍着跳痛的太阳穴挪到护士站,求护士帮忙弄片止痛片什么的。
    护士看她实在可怜,指了条明路给她。
    我是护士,又不是医生,不能给你开,你也别找医生,医生也不会随便给你开的,这种药不太好,尽量别吃,你要真是实在受不了,就去医院门口,那儿不是有家二十四小时药房吗?你去那儿买。
    简以溪揉着快跳炸的太阳穴,千恩万谢地告别护士,坐着电梯下到了一楼,一路去了药房。
    药房值班的已经睡了,按了门铃喊起来,打着呵欠给了她一长条老式塑料膜包装的去痛片,白白的药片看着就苦。
    药效发挥还要时间,简以溪疼得恨不得哐哐撞墙,头上像是戴了个极刑电帽,实在等不及回去再吃,直接拿了店里的一次性水杯,接了杯半温不热的水,吞了一片药片。
    端着水杯出了药房,又喝了两口才走到垃圾箱边,可能是心理作用,让她稍微好受了点,拿着空掉的纸杯就要往垃圾箱扔。
    手都伸到边儿了,简以溪突然顿住,保持那扔的姿势足有十秒,缓缓撤回手,垂眸看着手里的纸杯。
    纸杯已经喝空,昏黄的路灯下,杯壁残留的水痕晕着细碎的微芒,好半天才慢慢滑到杯底,汇集成微鼓的大水珠隐隐晃动。
    简以溪微微睁大眼,眼尾隐隐晕红,突然砸下水杯,朝着小区门口狂奔而去!
    杯子!
    厨房杯架上多了三只倒扣的湿杯子!
    第94章 爱恨
    面带微笑送走简以溪, 陈寒关上门,笑容瞬间垮掉,整个人都差点软瘫在玄关。
    她赶紧反身靠在门板, 勉强支撑着没有软倒,仰头望着空荡的天花板,瞳孔失焦,遮瑕膏混着冷汗浸痛了脸上的划伤,她缓了会儿, 迈步进了洗手间,先洗掉了遮瑕膏,露出伤痕, 这才去了客房。
    客床与窗户之间不宽的过道里,毛毛裹着毛毯呼呼大睡, 冰凉的地砖也没能把她冰醒。
    毛毛的果汁本身就比安沐那杯加大了剂量, 她睡得沉很正常。
    陈寒没有抱毛毛, 而是从柜子里又拽了条毯子出来, 勉强翻了翻毛毛的身子, 垫在了她身下。
    幸好
    幸好她出门买药前把她们都藏了起来, 不然
    果然是小心驶得万年船。
    帮毛毛又拽了拽身上的毯子,陈寒这才出去, 客房门再度反锁,里面打不开那种。
    转身关了客厅的灯, 她这才进了卧室。
    卧室橘黄的光透着丝丝暖意,偌大的双人床上空无一人。
    陈寒反手关了卧室门, 微喘了口气,抬步走到窗边,又把窗帘拽得更严实些, 这才撩开床单,朝上用力,掀开了床板。
    半自动床板慢悠悠向上升起,停在了最高角度,床板下,安沐嘴上封着胶带,手腕脚踝缠着绑绳,依然昏迷不醒。
    金丝眼镜后的眸子涌上心疼,陈寒俯身将安沐小心地抱出来,纤细的胳膊并没有多少力气,却依然坚持稳稳地抱着,直到把安沐放到了床上,这才甩了甩酸痛的胳膊,按下床板,罩好床单。
    一点点撕掉安沐嘴上的胶带,哪怕她再怎么小心,还是痛得安沐睫毛轻颤,迷迷糊糊张开了眼。
    陈寒一咬牙,赶在那迷离的眼尚未彻底恢复清醒前,猛地撕掉胶带,摸出兜里刚买的药。
    陈寒
    安沐一声恍惚的轻唤,陈寒手一抖,药差点扔了。
    她抬眸,正对上安沐蹙眉望来的视线,明明是还没清醒只有惺忪的视线,看在此刻的陈寒眼中却溢满了鄙夷与憎恨。
    陈寒微微睁大眼,剧烈起伏的胸口拼命喘着,却怎么喘都不够呼吸,强烈的窒息感让她脑袋嗡鸣,手颤着,手里的药也跟着颤着。
    她猛地转身拉开衣柜,竖在衣柜里的折叠轮椅啪的一声歪倒,她顾不得理会,翻腾着翻出条丝巾,转身跪爬着上床,折了几下遮在安沐越发清明的眼睛,打了个死结。
    看不到那让她心悸的视线,陈寒总算稍微松了口气。
    她再度拿出刚买的药,拧开药瓶,一手捏着安沐松软的下颌,稍微一用力安沐就被捏得张开了嘴。
    皓白的牙齿,鲜红晕着水痕的舌尖,丝毫没有让她升起旖旎的心思,她的手在抖,药瓶里不多液体都要被她抖出来了。
    她紧攥了攥手,强迫自己冷静,这才勉强稳住手不那么都,将药瓶塞进安沐嘴里,一口气倒了个底朝天。
    合上安沐的嘴,捏住安沐的鼻子,强迫神智还有些恍惚的安沐吞咽。
    听到那细微的吞咽声,陈寒依然没有松手,又捂了会儿,直到安沐以为窒息下意识扭动,她才被烫到了似的,赶紧撤回了手。
    看着安沐不舒服地蹙着眉,她缓缓俯身下去,轻吻了下她的眉心,睫毛轻颤着,眼泪几乎涌出眼眶。
    她猛地撤回身,仰头蹭了下眼角,拿着药瓶包了两张纸,跑去阳台拿了锤子当当几下砸碎,玻璃碎渣倒进马桶,按下冲水键。
    哗啦啦的冲水声让她慌乱的心终于渐渐平静下来。
    现在应该可以了吧?
    陈寒拖着虚浮的脚步重新回到卧室,轻轻坐在安沐身边,看着普通的碎花睡裙都遮挡不住的娇艳美人,竟出奇的平静。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明明午夜梦回了那么多次,真到了梦中人横陈在她眼前,她反而没了抑制不住的激动,只剩下淡淡的,暖暖的,她也说不清是什么的总之让她很舒服的美好。
    她不想打破这美好,她想就一直这么看着安沐,她甚至希望安沐永远都不要醒过来。
    她害怕,怕安沐憎恨她厌恶她,也怕坐牢了就再也见不到安沐。
    她原本不想对安沐做这种事的,可是她忍不了,她真的忍不了!
    安沐怎么可以这么对她?怎么可以跟简以溪同居?!
    她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就变心?!
    明明明明以前她们那么相爱
    明明她对安沐那么好
    安沐为什么要自杀?
    为什么要忘了她?
    为什么?!
    如果她哪里做得不够好,直接指出来不行吗?为什么要用这么极端的方式?!
    我恨你!
    可是安沐
    我也好爱你
    从来没有这样一个人,让我爱到极致,又恨到极致
    你居然相信了梁思蕊那个婊子的话,居然怀疑我抄袭你?
    失忆了,连艺术感知力也失去了吗?
    你看不出来我的设计和你的构想完全不一样?
    还是说
    其实你早就厌倦了我这个老女人,想借着这机会趁机摆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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