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羡玉看了坐着轮椅上的男子一眼,他原先就对他的身份有所怀疑。但考虑到对方只是邻居,而且大概率他们还当不了多久邻居,作为完全没交集的陌生人也不必猜测对方的身份。
    现在从这段莫名其妙的话语中,祁羡玉基本已经能肯定他的身份:左淮?
    轮椅上的男子冷哼一声,似乎是对他装腔作势的疑问有所不满,他讥讽道:现在的年轻演员真是有趣,镜头里是木头,镜头外是戏精,自编自导自演的水平连导演和编剧都可以直接下岗!我倒是不知道,都有这种水平了,一个个还费尽心思找我做什么?我现在这样子,像是还能拍戏?!
    祁羡玉看了他一眼,说:不像。
    左淮一噎,他本以为自己会听到千篇一律的劝慰,像什么振作起来,你是著名导演,就算一辈子坐轮椅也还能拍戏证明自己的价值。
    可事实上,车祸带走的不仅仅是他的双腿,还有很多神经性的、心理方面的伤害,他开始畏光,更接受不了任何尖锐噪杂的声音,脾气也变得暴躁易怒、阴晴不定,一个人独居都经常情绪失控。这种状态又怎么可能在片场统筹全局呢?
    然而所有人都在劝他振作,心理医生、家人、朋友一开口就是各种心灵鸡汤,故事都能讲得跨越上下五千年。
    只是这些越发的让左淮觉得,自己就是个废物。
    一个一场车祸就能一蹶不振的废物。
    正在此时,电梯响起了叮一声抵达的提示音。
    左淮回过神来,看了一眼祁羡玉,讥笑道:你说得对。
    他说完就不再理会祁羡玉,控制着轮椅往电梯里去,只是手背上高高隆起的青筋还是能看出他压抑的心情。
    祁羡玉没有因为与左淮的矛盾就等下一部电梯,他在左淮进电梯后就平静地迈步进去了。
    左淮立即转头瞪着他,我都说得那么清楚,你还跟过来做什么?
    祁羡玉说:当然是回家。
    顿了顿,又说:另外还有一点想告诉你,虽然我身份上确实是个演员,但没有丝毫拍你执导的电影的兴趣。住到你对面纯属是巧合,而且我和向总的关系不是你想得那样,俗话说污者见污,这话送给你倒是很合适。
    左淮怒目圆睁,这是在骂他心思龌龊?他倒是敢!
    祁羡玉见他不服,继续说:另外,我完全相信你所说的现在拍不了电影毕竟你看起来就像个神经病。
    说话间,电梯门叮一声打开了。
    祁羡玉抬脚走出电梯门,又回过头看了一眼气得脖子通红的左淮,回敬道:你生气了?可是你再生气又怎么样,还能跳起来打我不成?
    他只是性格咸鱼又不是包子,平白无故被左淮怼,怎么能忍得下这口气?
    说起来,左淮在原剧情中也是个人气很高的角色,他是那种毒舌又病娇性格的男人,加上双腿残疾,令无数的读者对他充满了怜爱,一个个都渴望能够救赎他。
    可惜,祁羡玉不太能g到这种角色的萌点。
    或许是从小孤儿的经历,祁羡玉就不是个爱心泛滥的人,他向来是把保护自己放在第一位。与人相处的模式也比较被动,通常是别人对他释放善意,他也回以善意。
    但反之亦然。
    吃亏是不可能吃亏的。
    于是,祁羡玉成功把左淮气个半死后,悠哉哉回家躺倒在沙发上。
    祁羡玉翻看着手机上的消息,让他有些意外的是,向宁城一整天都没有消息。
    现在已经晚上九点多,按理说,便是忙于工作,这个时候都忙得差不多了。
    难道是在忙着应酬?
    祁羡玉思索片刻后,给向宁城发了一个表情包【探头.jpg】向宁城没有回。
    祁羡玉以为他是暂时没看到,就等了一回儿。
    期间在网上搜索了各大艺术类高校的介绍,打算早点敲定一家去就读。当然,他参考的点根本不是学校师资多雄厚、人脉多宽广,而是哪所学校环境好,课程轻松,食堂好吃。
    不过,鉴于他身上还有绑定的合约,京市之外的学校还是不考虑的,剩下的选择范围也不是太多。
    一个多小时过去后,祁羡玉心里已经有了谱。
    但他关掉网页返回手机微信时,发现向宁城还是没给他回复消息。
    祁羡玉觉得有些不对劲,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是10:52分。
    时间已经很晚了,就算是在应酬也不可能在此期间完全不看手机。
    何况,昨晚他们对于马上离婚还是过几个月离婚没协商出结果。向宁城不是那种做事婆婆妈妈,有一出没一出的人,即便是在忙工作,这么久时间里也会抽出时间联系自己一下。
    祁羡玉想了想,在微信列表里找出了向宁城助理的微信,这是之前向宁城发现这套房子一直都没有真正过户后,以为是祁羡玉不会自己处理这些手续,就把自己助理推给了祁羡玉,让助理协助他解决过户的问题。最后这件事被祁羡玉以不过户就还是大哥来交物业费为由,搪塞过去。
    现在联系不上向宁城,倒是可以问问他助理情况。
    祁羡玉找出对方的微信,发了消息过去【周助理,我哥今天还在加班吗?】周瑞可能正巧在看手机,消息几乎是秒回。
    【没有加班。】
    【今天向总都没来公司。】
    【祁少不知道吗?向总在医院。】
    作者有话要说:  听说,大家手上又有很多营养液快过期了是嘛(疯狂暗示.jpg
    第56章
    icu病房外。
    祁羡玉站在医院走廊里就发现了向宁城一行人。
    他在看到周瑞发给他的医院定位后,脑袋嗡了一下,想都没想就冲出家门赶来了医院。
    可现在,结合眼前的情形,祁羡玉很快就发现是自己误会了。
    向宁城正站在ICU病房外,双目失神地透过病房的玻璃窗看着里面。那刀削斧砍般强势冷峻的脸上,难得露出几分不安和脆弱。医院走廊明晃晃的白炽灯,将他脸上每一丝表情都照得纤毫毕现,更是无形中放大了这种情绪,祁羡玉还未靠近就感到了一种压抑的沉重。
    而向宁城身旁,还站着一个端庄优雅的女子,她穿着一件复古的香槟色连衣裙,长发盘在脑后,脖子上挂着一个澄绿的翡翠观音像,身材皮肤保养得极好,光是从背影看甚至会令人误以为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子,可眉眼间却带着种看透世事的悲悯宽容。
    祁羡玉立即猜到了她的身份向宁城的母亲,向夫人。
    那么现在躺在ICU病房里性命垂危的人,显然就是原主的渣爹向父了。
    祁羡玉松了口气,脑子终于转动起来:向宁城的助理周瑞说的只是他在医院ICU病区,可没说是向宁城本人生病或受伤,是他情急之下没问清楚就赶来了医院。
    向夫人和向宁城周围还有好几个人守在病房外,年龄有长有少,祁羡玉猜测是一些与向家沾亲带故的亲戚。助理周瑞和几个司机等则站在更远一点的地方,一副随时待命的状态。
    祁羡玉发现周瑞注意到了他,急忙对他比了个嘘的手势,让他别声张。
    这种情形下,自己完全不适合出现。
    可周瑞不知道实情,向宁城没有告诉他祁羡玉的真实身份,只说了是他弟弟,周瑞就猜测是表弟、堂弟这类的亲戚关系。既然是向家的亲戚,那在老向总性命垂危的时候过来探望合乎情理的事。
    其余那些挤在ICU病房外的亲戚,也是通过别的渠道知道了老向总快不行了后才闻讯而来,就是为了趁机在向宁城、向夫人面前刷刷脸。周瑞特地通知祁羡玉过来,也是因为看出向宁城对这个弟弟不错,是值得维系的人脉,才直接发了定位卖个人情给他。
    让周瑞疑惑不解的是,祁羡玉来是来了,却没有露脸的意思。
    和周瑞打过招呼后,在引起旁人注意前,祁羡玉就躲进了安全通道。
    向父再渣,可对向宁城这个他唯一认可并从小视为继承人的儿子还是很好的,哪怕后来因为父子俩观念差距太大彻底闹翻,但在向父真正奄奄一息、性命垂危的时候,至亲之人即将远离的悲伤终将会压过过往的矛盾怨恨。
    祁羡玉大抵能理解向宁城现在的心情。
    他虽然没有露脸,但下楼之后也没有直接离开医院,反正来都来了,就干脆去医院附近的粥铺打包了几份热粥,又买了些桂圆红枣茶之类的热饮,拎着沉甸甸的两大袋子折返回去。
    他躲在安全通道里给周瑞发了微信,让他过来一趟,把买来的粥和饮料都递给他,然后小声叮嘱道:就说是你买的,别说我来过。
    周瑞不明所以,但还是答应下来。
    然后
    在祁羡玉离开后不久,周瑞转头就把他卖了。
    谁让周瑞的老板是向宁城呢?
    作为一个优秀的助理,第一要务当然是忠诚于老板,不对老板撒谎。
    因此在向宁城询问时,周瑞毫不犹豫地把答应祁羡玉的话抛之脑后。
    向宁城愣了一下,转头看向四周寻找祁羡玉的身影:他人呢?
    周瑞说:祁少已经离开了。
    顿了顿,他一五一十地把祁羡玉叮嘱他的话都给向宁城复述了一遍。
    几乎是一字不差的那种。
    站在一旁的向夫人正捧着周瑞递来的热茶暖手,见他和向宁城两人窃窃私语,就随口问了一句:你们在说什么?祁少是谁?
    向宁城犹豫了一下,在周瑞识趣地走开后,压低声音在母亲耳边解释了几句。
    他从小受向夫人教养,脾气刚直,对她素来没什么隐瞒,这回也没有撒谎,如实地说了祁羡玉的身份。说完后又有些担心地看着母亲,担心她接受不了。
    向夫人听完后有些失神,像是在思索祁羡玉到底是谁,片刻后终于恍然:哦,我想起来了!那个孩子,也是可怜人。他从小没有爸爸,母亲又是那样的人她说着,手指抚过胸前的观音像,叹息道:作孽,真是作孽都是你父亲作的孽。我以前就说过,他迟早会遭到报应,他偏偏不信,现在你看他被病痛折磨得生不如死的样子
    向宁城看着他母亲又开始神神叨叨起来,却松了口气。
    向夫人年轻时也曾为丈夫的出轨不忠伤透了心,她痛恨过那些勾引她丈夫的女人,在每一个向父夜不归宿的晚上痛苦得彻夜难眠。
    可她是一个大家族培养出来的女人,端庄优雅像是被刻在骨子里,做不出那种哭闹打骂,像电视剧里那样手撕小三的事。她更多的时候,都是无休止地和丈夫冷战。
    可这种冷处理的方式对向父来说却是给了他更多的自由。
    他越发肆无忌惮,追求疯狂、刺激的极致体验,终于在有一次,出了岔子,不小心玩死了人。
    那是一个还在读大学的女学生,比当时在寄宿制学校上高中的向宁城大不了几岁。
    女生的父母把她裹在一卷草席里堵到向家门口,当着向夫人的面掀开了草席讨要说法。
    尸体冰凉残缺,像是被恶鬼啃食过一样。
    向夫人吓得当场晕厥过去。
    自那之后几乎是夜夜做噩梦,白天的时候神思不属、精神恍惚,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憔悴下来。
    反倒是向父,在迅速用金钱权势封口、抹消证据后,仍然像是没事人一般,只是稍微比以前收敛一些。
    向宁城从学校回来后发现母亲的不对劲,可无论他和母亲说什么,她都看起来木愣愣的对他的话毫无反应。
    直到向宁城逼问家里的佣人,才知道母亲受了什么刺激。
    一夜间向宁城就觉得父亲在自己心中的形象彻底坍塌。
    那天晚上他与父亲大吵了一架后彻底决裂。
    向宁城带母亲去看过很多心理医生,只是都没什么效果。
    巧的是,那段时间他有位信佛的表姨经常过来探望向夫人,后来向夫人就跟着这位表姨一起去庙里烧香祭拜,渐渐从噩梦中走出来。
    向夫人相信因果报应,天道轮回,她总觉得丈夫做了太多恶事,她生怕这些报应到儿子身上。为了给向宁城祈福,甚至在家中也开辟了一个小佛堂,天天焚香诵经,从不间断。
    向夫人念叨了一回儿,说话像是能解压一般,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恢复了一些活力。她转头问向宁城:小祁买了东西怎么交给你助理?你和他关系不错?那他怎么不过来呢?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哦,是不是担心我介意?我现在什么都看开了,而且这也不是他的错,最可怜的就孩子,身不由己的
    向宁城想了想,应道:那我下回告诉他。
    他一边说,一边从向夫人手中拿过了桂圆红枣茶,替她插上吸管后又递给她。
    向夫人喝了一口,片刻后,说:如果大礼的时候,他想来,也可以来。
    向宁城顿了顿,妈,你的意思是?
    向夫人所说的大礼,指的是向父的葬礼。
    向父虽然人还没走,可谁都知道他时日无多,身后事该准备的都准备得差不多了。
    大礼上会出现的人,名单基本都定下了,都是向家沾亲带故的亲戚。
    如果祁羡玉出现的话,势必要有一个说得过去的身份。
    向夫人说:其实你刚出生的时候,我就想再给你生个弟弟和妹妹,一共三个孩子热热闹闹。只是终究没有这样的福报既然小祁和你相处得不错,我觉得他一定品行不错。你们兄弟能相互扶持是件好事,你也不至于总是一个人。何况,长辈的对错先不论,总归是向家对他有亏欠
    向夫人叹息一声,看着玻璃后面那个形容枯槁的男人,沉默片刻后,说至于对外的话,我认他做干儿子?
    第二天一早,祁羡玉起床后第一时间查看了下微信消息,以及新闻推送。
    发现都没有什么消息,就猜测昨晚多半无事发生。
    他已经记不清向父究竟是什么时候走的,他生前多少权势,反正剧情中只是个出场就是葬礼的炮灰,要不是原主去大闹了葬礼,怕是连他葬礼都不会提起,属于毫无存在感那一类。
    不过原主去闹腾一番也是白费力气,纯粹送上门被打脸那种,犹如小丑般走过场后,最后还是屁都没捞着。
    目前为止,最让祁羡玉欣慰的是,他已经把这坑爹的剧情崩得七七八八,不但与男主陆允墨化敌为友,基本不用再担心自己被炮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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