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十三公主道:我这才想起来,珍儿跟卫二公子是定过亲的,如今弄错了,不知还作不作数?
    哎呀,本来就是小孩子瞎胡闹,今时又不同往日,哪里还能作得数?十七公主吃吃的笑,新仙子是卫二公子一手扶起来的,你见没见她对卫二公子都是言听计从?还要守什么婚约?
    对了,程小公爷被拖下去的时候,说是卫二公子置换了姐妹俩的灵根?十三公主若有所思,如果真是这样
    灵根是天生天长,岂能由人力置换?若真有本事换,也必定不是容易的事情,珍儿身边就没有离过人,卫二公子是怎么下的手?姓程的临死前疯言疯语,什么话都敢往外蹦,你还真信哪?十七公主不以为然,又不是没见过犯下死罪的太监宫女,都那样,疯狗般逮谁咬谁。
    十三公主不再继续往下说,细细蹙起的眉头却并未松开。
    这话倒也说的通。
    可是,卫二公子怎么知道这姐妹俩弄错了呢?
    第二天,奶娘叹息着从封仙子的房间里退出来,里面传来抱枕摔打在门框上的声音,以及小女孩低微的哭泣声。
    卫渊被卫琅推着来到门口,奶娘走到卫渊跟前执礼,脸上带着无奈的神情道:珍儿从昨儿哭到现在,水米不进,也不知该怎么办。
    从双胞胎出生起,她照顾了这两个孩子到现在,看着她俩长大,虽说封宝儿更懂事更招人疼,她对封仙子也不是没有感情。
    她心里面,是盼着两个孩子都能好的。
    知道了,你下去吧。卫渊朝奶娘点点头,然后示意卫琅推他进去。
    原本收拾得富丽堂皇的屋子,明明家具物件儿都没动过,却看上去笼罩了一层黯淡的灰气。
    有阳光从窗棂处斜照进来,形成好几道滚着细尘的光柱,落于趴在被褥间,不停耸动肩膀的小女孩子身上。
    卫渊坐着轮椅来到她身旁,带着清淡疏离的声音,在房间中响起:你知道不知道有一个地方,将你这样的小孩,称做什么?
    封仙子从昨天哭到现在,其实心底的气已经有些撑不住了,又想知道卫渊对她的评价,于是从被褥间抬起头,望向卫渊:叫、叫什么?
    卫渊见她眼睛肿的跟桃儿一样,双眼皮都不见了,原本漂亮的眼形变成两条细缝,忍不住笑了一笑,开口道:熊孩子。
    听了就不是什么好话!封仙子把眼睛别过去,嘟囔道。
    继而又生起气来:是你换掉了我的灵根,对不对?!
    是啊。卫渊承认,神情坦荡。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做?!封仙子扁了扁嘴,带着哭音,我明明那样喜欢你!
    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
    明明现在心里气着他,却还是忍不住要和他说话。
    究竟是哭的时间长了,此刻倒是没有了眼泪。
    喜欢一个人,和讨厌一个人,有时候造成的结果,并没有什么不同。卫渊深黑的羽睫微垂,望向封仙子,你其实知道,是程小公爷在撒谎吧。
    如若不是我赶过来,你姐姐就没有命在了。
    我知道,我是知道啊。封仙子神情有些激动,可是你们都喜欢封宝儿,只有程哥哥站在我这边!
    说到这里,封仙子的声音又低下去:再说封宝儿不是没事吗?程哥哥他们都得听我的,将来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情。
    这就是我拿走你灵根的原因。卫渊道,身居上位,被人算计诱导而不自知,裁决不问是非,只凭亲疏喜恶。
    哥哥不是为了惩罚你,而是让你继续做仙子,无论对谁,都是一场灾难。
    可是现在,他们全都看不起我了!封仙子哭喊着,我不是仙子了,就没有人喜欢我,没有人在乎我了!
    卫哥哥,你把我的灵根还回来,还回来好不好?
    卫渊点点头,道:你是仙子时,就巴结奉承你,喜欢你;你不是仙子时,就不喜欢你,不在乎你。
    你觉得,这些人是真心喜欢你吗?他们喜欢的,是封仙子所代表的一切,而不是封珍儿。
    就算这样,也无所谓吗?
    封仙子微微翕张了嘴,用肿成细缝的眼睛望向卫渊,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她从来没想这么多。
    问道当循本心,你若是连自己是谁都搞不清楚,在别人的眼光中活着,将来就算入得仙门,也必定成就有限。卫渊同样看着封仙子,而且我觉得,你应该和宝儿好好谈谈,姐妹之间把话说开。毕竟你现在所经历的一切,之前她都曾经历过。
    还有,我不知道别人如何,但无论你是封仙子还是封珍儿,我心中始终是在乎你,希望你能好起来的。
    话说到这里,也就够了。
    卫渊伸出手,摸了摸封仙子柔软的发顶,让卫琅推着离开了房间。
    封仙子怔忡着目送卫渊离开,等到门扉关闭,她才慢吞吞将右手放在自己的发顶上,轻轻的摸了一下,又一下。
    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卫渊的温度和气息。
    又过了一刻,封宝儿在奶娘的陪伴下,端着一碗温热的枸杞猪肝粥踏入封仙子房间。
    这一次,封仙子没有再竖起全身的刺。
    姐妹俩在房间里面,从早晨一直待到中午才出来,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只知道,出来的时候是手牵着手的。
    仙雏院里所有人都看到,封宝儿的眼睛,肿的跟封仙子一个模样。
    第45章 论迹论心
    珍儿跟我道过歉了。事后封宝儿等眼睛消了肿,专门跑过来一趟对卫渊说,她跟我说对不起。
    你呢,是怎么想的?卫渊卷起衣袖,替小姑娘斟了一杯牛乳。
    封宝儿捧着温热的牛乳杯,浅尝一口,低声说:我不怪她。
    她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不过现在罪魁祸首已经得到应有惩罚,她又成为了新的仙子。
    然而当封仙子跟她道歉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大哭了一场。
    哭过之后,心里面无端端就轻松了一大截。
    于是唇边泛起个笑,又说:卫哥哥,我不怪她的。
    封宝儿又坐了会儿,跟卫渊说了些话才离开,卫琥一边收拾牛乳杯,一边说:人类的幼崽真是麻烦。
    就跟豆腐上落了灰,打不得拍不得的,得哄着。
    卫渊听了笑一声:倒是形容的贴切。
    这时正好到了他的练箭时间,于是由卫琅推了出去,到了院落中的练箭场。
    场中放着一个草靶,大约隔着十几步的距离,卫渊拿了弓箭拉开,一箭射去正中靶心。
    因为前世玩过弓箭,他使箭准头是不错的,只不过双臂力度不够,靶子要再放得远些,就射不进靶子了。
    当然他可以改良弓体,让箭射出的力道更强。
    不过他拉弓练箭是为了强身健体,并非是为了上阵杀敌,为此做改良完全没有必要。
    射了十来箭,身上微微的出了些汗,又见恭王穿着一身绣金大红衣袍,意气风发的过来。
    卫渊之前在金殿上,几句话便令一个国公之家彻底覆灭,改变的不仅仅是整个程家的命运,还有整个朝堂上的格局。
    之前恭王有力的竞争对手,五皇子已经是彻底扶不起来,皇帝也好几次在朝堂上表示,恭王深肖朕躬,并且有了将其立为太子的打算。
    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如今恭王的精神面貌与往常大不相同。
    恭王站在卫渊身旁,闲聊了几句之后,便开口问道:还是打算去仙门吗?
    卫渊点点头,往弓弦上又搭了一支箭:是,等到封家姐妹启程的时候,我会跟着一起去。
    当初孤听到你跟封家小姑娘订亲的时候,就知道你打的这个主意。恭王叹息道,如若你不愿,这世上没有人能够勉强你。
    卫渊没说话,抿紧了嘴唇,弦上的弓箭飞出,夺一声钉在红心正中。
    对了,那姓程的临刑前,还在大喊大叫,说是你置换了封家姐妹的灵根,让他沦落到如此境地。恭王看着卫渊的侧脸,那侧脸如同冰玉雕琢而出一般,额头鬓角处微微冒着细汗。
    二公子,是你吗?
    卫渊收了弓望向恭王,眼眸清冽透彻。
    恭王被他看了这一眼,只觉得在卫渊面前,自己的所有心思都无所遁形。
    这句话,是谁想问的?卫渊说。
    是孤也是父皇。恭王的语调有些艰涩。
    那殿下可以回禀陛下,卫渊没有置换灵根的本事。卫渊听后别过眼去,淡淡道,现在我要沐浴更衣了,殿下请回吧。
    竟是直接撵人。
    卫琅在一旁伸手作请,恭王无奈的低头摸摸鼻尖,走出院落。
    站在大门外,转身看着那红墙碧瓦的院子,明明还是他替卫渊在皇城置下的产业,却只在里面略站了站,就被撵了出来。
    他并非不知道,之前那句问话会令卫渊不悦。
    他还是问了。
    只因这件事实在是太动人,如果能真的做到灵根置换,那么整个皇族势必会前所未有的壮大,千秋万代的存在下去。
    试想一个后代全是单灵根、异灵根的家族,会是多么的强大到可怕!
    不仅仅是这样在遥远的将来,就连八百属国也势必一统,成为一个前所未有的庞大帝国!
    他自认是卫渊的朋友,却也是将来的储君,没有任何君王想到这些会不心驰神往、跃跃欲动!!!
    可是卫渊不愿意。
    卫二公子不愿意的事情,世上没有人能够勉强。
    恭王在门前站了好一会儿,才发出声绵长叹息,转身离开。
    绝对的权力会导致绝对的腐败,让一个国家千秋万载的存在下去,是件极其可怕的事情。卫渊泡在浴桶里,卫琅在身后给他搓着背,顺便闲聊,问渠哪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此间以灵根者为尊,而灵根者的随机不确定性,正是渠中之活水。
    如若掐灭活水,让其成为权势者的专属,强者益强,弱者阶层永远没有翻身的机会,那这世间便暗无天日了。
    若是统治者贤明,心怀天下百姓,或者能避免这些?卫琅问道。
    卫渊捧了一掬水洒于肩头:不要把希望寄托在个别人的身上哪,再说人的本性就是变化,站在了那个位置上,生杀取予尽皆在手,很多人都会变得面目全非。
    卫琅若有所思:或者说,是没有了限制之后,暴露出真实的面目吧。
    哈哈哈,对了对了,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完人。卫渊在浴桶中笑道,纵然是看似完人,在掌握了至高权力之后,所行之事的最终结果,也未必就能达到他的初衷。
    卫琅点点头,手指隔着浴巾慢慢擦过那一层晶莹似雪的肌肤。
    是啊,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完人。
    所以他是不是,可以稍微放纵一下胸中那颗砰砰乱跳的心脏,以及旖旎缠绵的思绪。
    这样的心思啊,他永远不会说出口,也不会露出半点端倪。
    他只是默默的念着、想着、藏着。
    又过了些时日,就到了启程去仙门的时候。
    普通的灵根者去仙门,像之前的二壮,是不允许带亲眷和婢子仆役的。
    然而封宝儿这样的异灵根,去了后就会直接被长老收做真传弟子,占据一片灵气充溢的山头。
    为了生活方便,可以带了人同去。
    虽然仙门没说名额限制,但都一般默认在二十人左右,人多了房间也住不下。
    卫渊行走不便,卫琅卫琥是必定要跟着去的,地衣也不愿留在皇城。
    她惦记着在仙门的二壮,想着进去找机会看看小儿子。
    还有一个出人意料要跟着去的,是锦林。
    他找到卫渊磕了头:下仆在俗世已经没有了亲人,也没有什么留恋,愿意跟着公子同去仙门。
    卫渊道:我可以跟陛下说一声,让你脱了罪籍,能够重考科举入仕如何?
    这个条件若是放在往日,锦林肯定会答应留下。
    他又没有灵根,去了仙门最多是做个默默无闻的管事,若能脱得罪籍,不若在凡间拼一个前程,重振家声。
    然而此时,锦林连想都不想就回答:锦林深受公子大恩,愿服侍公子左右,公子去哪里,锦林就去哪里。
    他本来就聪慧,这段时间管理前院事务,总有通报的时候,也有了在后院频频走动的机会。
    他见到卫琅和卫琥没事的时候,抱着本炼气的书在看,还时不时的互相讨论比划。
    再加上封氏姐妹弄错的事,闹得满城沸沸扬扬,他虽未亲眼所见,却也听得八九不离十,就有了一个骇人的猜测
    公子不仅仅能置换灵根,还能将灵根复刻!
    若非如此,卫琅和卫琥怎么会忽然开始自行修炼?
    卫琅和卫琥练得,他如何就练不得?
    公子虽一直没让他到身边侍奉,而到了仙门之后,公子身边就他们四个人,要亲近信任起来就比较容易了。
    比起入仙门、从此驱龙降虎飞天遁地,帝王见了也须得礼让,人间的仕途名声又算得什么?
    卫渊考虑了一下,锦林大家子出身,做事井井有条,比起卫琅三人,自有他得用的地方,于是便应下了。
    封宝儿前些时送来两个储物戒,卫渊也不必大包小包装上几辆车,只乘了平常坐惯的牛车,就轻装带着卫琅四人去了仙雏院。
    等到了仙雏院前,只见封氏姐妹已经在门前等他,就连皇帝也在,摆了御驾亲自送行。
    凡人能去仙门的机会不易得,人员自然是满的,但除了奶娘之外,其实并没有什么真正服侍的下人,都是各家送来的贵女公子们,穿戴的光鲜靓丽,年龄在十三到二十岁之间,围着封宝儿叽叽喳喳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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