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再离开我。
    简短六个字,字字诛心。
    她想起她决绝地离开,她想起她冰冷的宣告分手,她想起林孟没日没夜的补习,她想起林孟撕心裂肺的痛哭声,她想起她缺席林孟生命中的这五年。
    五年。
    真的太久了。
    林孟得有多疼啊。
    愧疚将她整个人严丝合缝地笼罩其中,她的视线马上就模糊了。
    长长的睫毛被晶莹的热泪打湿,眼帘低垂,心被大石压住,堵得她喘不过气。
    林孟吻她的动作停了下来,那透明的泪在卧室的暖调灯下反光扎眼。
    怎么又哭了?林孟神经变得紧绷起来,仓皇无措手忙脚乱地帮她擦干眼泪。
    然而泪腺就像被按下了开关,李清竹拼命想要忍住鼻间的酸楚,眼中的泪就是不听使唤,争先恐后夺眶而出。
    林孟擦不尽她的泪,心被狠狠揪住,她还没尝够她的滋味,可又不敢更近一步了,她总觉得再近一步,脆弱的李清竹会直接崩溃。
    她的心又痒又疼,手上的动作下意识地卸了力道。
    被她捧在手心上的人儿,怎么会变得这么脆弱不堪呢?
    林孟忽然想起宋笑笑离开前跟她说的那句话。
    清竹过得很难很难。
    从林父将李清竹领回家那天起,林孟就知道她的孤独无依。
    最开始是小孩子惯有的同情心作祟,林孟有了什么新鲜的珍贵的,都惦记着她,想把自己拥有的,全部分成两半,一半多些,给李清竹,另一半少些,留给自己。
    随着年龄的增长,林孟分化成Alpha,再看李清竹,眼神都变得不一样了,她青春期对爱情的所有幻想,都来自于对李清竹的渴望,那渴望越来越浓,直到她憋不住告白。
    李清竹知道她的心意后是不敢回应她的,可是她就那样霸道地、不容拒绝地将李清竹据为己有,再得到什么,她都不愿意给自己留少些的一半,一股脑儿全捧到李清竹面前去。
    父母离了婚,被林孟知道后,家也不成个家,她只有李清竹了。
    对于李清竹则是相同的,李清竹也只有她。
    她们住在出租屋,李清竹一边念书一边打零工,再加上林父每个月给林孟一次生活费,两个人勉勉强强相依为命。
    李清竹一直就是什么都没有的,在她身边,才有个家。
    所以这些年,一个人跑到国外去,她一定吃了很多苦头吧。
    急于索取霸占的心渐渐镇定了下来,林孟最后再眷恋地亲亲她的眼睛,然后心疼地将李清竹放开。
    这次她不要再像以前那样我行我素一意孤行了,她要更妥帖地疼惜李清竹。
    我去拿吹风机,先把头发吹干,好不好?林孟柔声说着。
    李清竹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虽然感受到林孟的温柔后没在哭了,可眼神有些涣散,林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等了一会儿,李清竹后知后觉地点头,她才起身离开房间。
    李清竹又像昨天晚上那样,情绪不稳定。
    她得给她喘息的机会,她的姐姐就算出身凄苦,也是矜傲的。
    林孟皱着眉走出去,双手在身侧紧攥成拳。
    她一定有什么事瞒着自己,是问,还是不问?
    问,怕李清竹难堪。
    不问,问题摆在那里,固步自封会变成她们之间的隔阂。
    认准死理儿天不怕地不怕的Alpha,犯起了难。
    她没有直接去浴室拿吹风机,先下了楼,钻进厨房温上杯牛奶,尽量让李清竹冷静的时间更充裕。
    李清竹一个人坐在房间里,反应过来已经晚了。
    林孟没有继续下去,是因为她没收敛好自己的情绪。
    明明她很希望,甚至说是热切地盼望。
    盼望能和林孟发生点什么,想交付林孟些什么。
    可是她羞于启齿,她又搞砸了。
    懊恼的情绪微妙地遮掩内疚,她在等,等林孟回来。
    回想起刚才那个进行不到一半的吻,林孟的味道真好闻,这些年她身边没有别人,连吻技都生疏了,情迷时牙齿还不小心磕到了李清竹。
    虽然笨拙,但是热情。
    林孟对她几近癫狂的热情,还在。
    幸好还在。
    李清竹轻声叹了口气,垂着眼帘看自己的手心,然后不由自主地摸自己的脸颊,她的脸好烫,手也好烫,心也是烫的
    一手端牛奶,一手拿吹风机和干毛巾,林孟用肩膀抵开门,李清竹依旧坐在刚才的位置,她没哭了,只是眼眶还有些湿润。
    先把牛奶喝了,我给姐姐吹头发。林孟走过去,哄孩子一样把牛奶喂到她嘴边。
    李清竹很配合,什么话也没说,伸手托着杯底,将温热的牛奶全都喝完。
    林孟淡淡地笑着,放好杯子,先用毛巾把李清竹的头发擦到半干,再给吹风机插上线通电,她的手指穿过长长黑发,绸缎般的触感像姐姐人一样优雅。
    李清竹安安静静等着她做完这些,脸上不露痕迹,内心却心猿意马,她在期待林孟将刚才的事继续,她也想了林孟五年,痴迷林孟的热情如火。
    但林孟的目光一直都是深邃平静的,李清竹看不出她努力克制冲动的隐忍。
    头发吹干之后,林孟把吹风机收起来,甚至没有多停留一秒,立即起身往外走。
    李清竹喊住她的冲动横冲直撞,心里反复地想。
    是不是她讨厌我哭?
    是不是她现在不想和我呆在一起?
    是不是我刚才惹她不开心了?
    Omega天生要比Alpha敏感细腻些。
    她胡思乱想,林孟却憋得辛苦,匆匆出去的脚步到了门口就停了下来。
    在离开主卧室之前,林孟又很舍不得地回头看了她一眼。
    李清竹听到林孟无不宠溺地说:姐姐。晚安。
    怕她痛,所以历来横冲直撞的Alpha学会克制、隐忍,学会怜惜、尊重。
    第48章
    换上林孟准备的睡衣,李清竹躺在陌生的大床上,离了人她的心突然有些空。
    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依赖林孟的?李清竹现在想不起来。
    她一条腿缩在被子里面,另一条膝盖受伤的腿放在被子外面,卧室的灯关了,借着窗外投入的月光,她能看到膝盖处林孟耐着性子缠了一圈又一圈厚实的纱布。
    失而复得的欢喜,迷茫无措的担忧,汇聚起来令她难以入睡。
    她懊恼地想翻个身,伤口处微微刺痛的疼又阻止了她翻到一半的行为。
    对林孟的愧疚一直以来都是她的心结,她想豁出去一切,尽可能去弥补,她都做好万全的准备了,林孟却临阵脱逃。
    哭什么呢?五年都咬着牙抗过来了。
    只要一心一意对林孟好,总会将那些遗憾统统找补回来的。
    李清竹心里愤恨自己没出息,脑海里浮现出林孟闭眼吻她的样子。
    Alpha的气息诱她四肢发软,魂牵梦萦的那张脸清晰又模糊,模糊再清晰,她的手不自知地摸上自己的唇,林孟唇上的温度似乎还在,缠绵的吻让她脊背酥麻的感觉也还在,她对林孟这样摇尾乞怜的索吻
    李清竹越想越觉得羞耻感爆表,连触及唇瓣的指尖都在细细发麻。
    咔哒
    门把转动的声音突然响起,李清竹冷不丁浑身一激灵,大气都不敢喘,羞恼地往被子里缩了缩,蒙着半张脸闭上眼装睡。
    漆黑的房间里视线不清,她祈祷林孟看不见她通红的脸。
    随后,她听到林孟放轻步子,蹑手蹑脚地走到了床头。
    走廊上的灯光从门缝里挤进来,林孟高挑的个子倒影在洁白床铺上,压在她的身上,她的心开始飞快跳动。
    林孟要做什么?
    不管林孟要做什么,明明这个心心念念的人就在这里,想到刚才自己躺在床上幻想跟她亲吻,李清竹就羞得无地自容。
    她怎么变得这么放纵自己了呢?怎么变成这样的?
    以前她们再亲密的行为都有过,可那时候都是林孟主动的,她从不会想这些难以启齿的羞羞事儿,这次回来后,竟然闻到林孟的信息素就开始产生幻想。
    这是对的还是错的?林孟会讨厌这样的自己吗?
    李清竹心中复杂难安,惶恐又害怕。
    姐姐,你睡着了吗?
    林孟压低的声音很动听,带着些沉沉的沙哑走过黑暗的夜,轻轻柔柔地钻进她的耳朵。
    羞恼持续发酵,李清竹没有回答。
    爱|欲是日久生长出来的,情|欲却很陌生,她还在婴儿学步的阶段,醉心每一个细节。
    她渴望林孟多给她些,又有点胆怯林孟给她太多。
    林孟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接着探身,手朝她伸了过去,李清竹整颗心都快要从嘴里跳出来了。
    她会抚摸她的脸吗?
    她会像之前那样带着迫切的渴望扣住她的下巴吗?
    都没有。
    林孟怕吵醒李清竹,伸过去的手帮李清竹拉开些被子,让她整张脸暴露出来,随后将手中的东西放到了她枕头旁边。
    她俯下去,在李清竹耳边中规中矩地悄声说:捂着会透不过气的。
    所有的光都被Alpha整个背部遮挡住了,李清竹闭着眼睛只能感受到浓重的黑。
    原来只是贴心地照顾她。
    李清竹藏在被子里的手交叠到一起,焦虑地搅动手指,努力调匀自己的呼吸,不让林孟察觉出不对劲,就这样等了好一阵,林孟才直起背,转身往外走了,然后她的心律就慢慢趋向正轨。
    她因为自己对林孟的妄想而惆怅,又因为林孟的老实而失落。
    那惆怅和失落交织着还没有得到纾解呢,林孟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再次转身往床边走过来,刚才的灯光明了又灭,林孟飞快俯身,手背触摸上她的额头!
    奇怪,伤口明明处理过了,怎么这么热?
    林孟的另一只也伸起来,迟疑了一下就开始推她的肩。
    姐姐?你醒醒,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你在发烧。
    李清竹恼羞成怒,恨不得马上坐起来推开她大吼一声:我不是在发烧我可能是在发骚你能不能别他MUA的再撩我了滚去睡觉啊啊啊啊!!!!
    然而她也没有。
    她始终差着那么点儿表白心迹的勇气,从前没有,现在更匮乏。
    她只是咬牙切齿地忍着,尽量让自己的呼吸频率不显得异常。
    林孟推了她几下,看她没有要醒的意思,反而更担心了。
    姐姐!别睡!我去给你拿消炎药,吃完了再睡!
    林孟连说话的声量都增大了不少,就怕她这样睡着是真的发着烧,李清竹心里哭笑不得,被她缠得只能妥协。
    是时候发挥真正的演技了。
    不就是一片消炎药的事儿么?吃不就完了。
    李清竹佯装迷蒙地抬手揉了揉眼睛。
    然后是,看上去特别真实的。
    睡意朦胧的。
    缓慢地掀开了眼帘。
    嗯?
    你伤口痛不痛?有没有觉得难受?你在发烧。林孟满眼担忧地望着她,掷地有声的坚持着同一说法。
    不用想也知道,和林孟接吻过后,她浑身都是烫的。
    没有吧李清竹小声辩驳,然后把身上的被子推开些,可能是盖着被子有点热。
    林孟皱眉,不会吧,可是我给你开着空调啊。
    李清竹老脸通红无颜面对她,只好泄气地说:那我吃消炎药吧。
    这晚,给李清竹吃了消炎药的林孟,始终都觉得有哪里奇奇怪怪的。
    李清竹原来最怕药味儿,感冒发烧在家躺三天,任凭她怎么哄,那药也是哄不进嘴里的。
    有些习性是改不掉的。
    比如李清竹依旧不爱走路,依旧恐高,依旧不吃动物内脏。
    又比如她依旧乳糖不耐受,依旧畏热,依旧对胡椒深恶痛绝。
    林孟琢磨不透,一个人去睡次卧也没睡好,翻来覆去一晚上,一直翻腾到后半夜才抵挡不住强烈的困意,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第二天清早,太阳从云层里探出头来,别墅外的鸟鸣穿不进隔音效果极佳的墙壁,厨房里却发出了乒乒乓乓的锅碗瓢盆声。
    闹腾啊!
    林孟以为是王桃呢,洗完脸刷好牙下去看。
    正见李清竹手忙脚乱关了火盖上锅盖,大理石台面上污七糟八是一片狼藉。
    你怎么起床了?你的伤?林孟皱眉,指指李清竹的膝盖。
    啊?今个我想给你做个早餐的,不过好像大概可能李清竹满脸惊慌和抱歉,搞砸了。
    林孟快步朝她走过去,我是问你的伤。
    不打紧,已经愈合了,所以我就自己先下来。李清竹笑得腼腆。
    林孟到了她身边,绕后,从另外一边钻出来,伸手摸了案板上她切剩下一半的黄瓜,直接往嘴里边儿塞。
    还挺脆生。咯嘣咬了两口,林孟发出赞叹。
    李清竹想想自己锅里煎坏的爱心鸡蛋,更加不好意思了。
    别吃这了,我叫外卖吧,你这里的地址是?
    小区安保难搞,所以外卖送不进来。林孟盯着她的脸,眼里带着淡淡的笑意。
    李清竹难为情地低下头,逃开林孟投来那灼眼的目光,竟觉得自卑。
    她好像什么都做不好,昨天晚上林孟明明很激动,被她搞砸了,想着早起像寻常恋人一样为林孟洗手作爱心早餐,又搞砸了。
    我带你出去吃。林孟漫不经心地说,刚才起来的时候刷微博,刷到你有部电影重新上档,吃完早餐一起去看吧。
    李清竹眼睛瞅着拖鞋,似乎在纠结。
    刚才笑笑来电话了,说服装赞助那边老板想跟我见个面详谈。
    林孟听后,黑眸里期待的光黯淡下去。
    那成,吃完早餐我送你。
    她把啃了两口的黄瓜放回案板上,慢悠悠地往外走。
    李清竹站在她背后,仔细回味她毫无情绪波动的那句话。
    吃完早餐就去看电影!
    林孟蓦然回首和她对视:那服装赞助怎么办?
    李清竹冲她甜甜笑着,让笑笑去搞定吧!
    林孟也跟着她笑了。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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