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沉看书的目光落下。
    岑羽诚恳道:尾、巴。
    沧沉回视岑羽,低头见他纯然清明的明光与一派毫无杂色的神情,心底转瞬间经历了凡人称之为五味杂陈的滋味。
    这些滋味若要细说,约莫就是岑羽拉他袖子前,他有些不太高兴,可低头看到岑羽的时候,他心底一下便溢出了欢喜。
    可那些欢喜与平日不尽相同,平日是纯粹、一眼到底的欢喜,今日的欢喜,有点点酸,还有点点涩。
    龙神品着这番滋味,明白这便是凡人所说的七情六欲。
    可沧沉不是人,也不是这天上众多的仙,他是龙。
    龙的七情六欲中,独占欲压倒一切。
    沧沉眼底又现出了点点金色,眼尾轻轻眯起。
    这个时候,岑羽主动聊起了某个话题:我在凡间时,确有一个老相好。
    没办法,沧沉又不现龙尾,又不搭话的,总不能这么僵着吧?
    何况岑羽的直觉告诉他:坦白从宽,即可马上。
    哪怕他的理智随即跟上:?不对。坦白个啥?他坦白的立场是什么?给龙族孵个蛋还需要交代以前的感情史?当是政|审吗?
    最后直觉压倒一切,开口便承认了。
    沧沉挑挑眉,放下剑谱,示意岑羽继续说。
    岑羽:呃这要怎么说
    原主的记忆他没继承。
    原主的感情他更没理明白。
    但直觉一马当前,岑羽脱口而出: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好几百年之前,算算也要近千年了。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
    ?
    怎么跟在撇开关系、和过去一刀两断似的?
    依靠直觉、本能开口的岑羽:虽说是一段旧情,但也不能就那么不了了之,总要有始有终。
    我打听他,同旧识问起、提及,就是想最后见一面,给过往做个了结。
    岑羽:????
    怎么有股浓浓的求生欲?
    不待他回味他自己这个直觉的反应和求生欲是怎么回事,一条大尾巴从云被里钻了出来。
    岑羽:!
    这下也不用回味了,直觉和下意识的反应有什么好回味的,不如撸尾。
    岑羽抬手开心rua毛。
    沧沉侧躺下,把手里的剑谱连同心底的五味杂陈一起,甩手丢远。
    岑羽要了结,他便带他登门去了结,早早了结。
    能有什么?
    届时真有什么,大不了一剑把不拒山了结了,一了百了。
    何况在掌事堂旁观的时候,他便用神识扫了眼双雪寒脑海中的记忆。
    也确实如岑羽所说,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双雪寒的记忆画面中,如今的岑羽与过去相差巨大,无论是性格、亦或行事风格。
    不过在那翻记忆中,那个江雾轻,确实对岑羽许下过海誓山盟。
    可那又如何?
    海会枯,山可平,合论是一个并未做到的许诺?
    沧沉的胳膊穿过岑羽的肩头,将他拥在身前和龙尾之间。
    岑羽正要抱着尾巴睡了,沧沉这么挨近,他并未觉得如何,还很自然地抬了抬脖子,让沧沉的胳膊伸过来,又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位置。
    闭上眼睛的时候,沧沉气息和亲吻第二次在他耳畔亲昵地碰了碰。
    而这一次,别说反应,岑羽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习惯了。
    而习惯的那些东西,正在一步步悄然地深入。
    岑羽连半点抵触都没有,本能地觉得安心,还令他舒服,觉得喜欢。
    睡意潮水般起落,岑羽困顿了片刻,忽然醒了。
    他闭着眼睛想:这其实不好。
    龙神不是他那只大缅因,他的猫会一直陪伴他,龙神可不会。
    不怪岑羽多想,他骨子里便有分合聚散随缘的意识。何况夜深人静时,最是容易起各种念头。
    岑羽脑海中开始跑马:如果哪天不能再像现在这样,可他又习惯了这些
    岑羽睁开眼睛,看着被他抱在怀里的龙尾,眸光清透,心底澈亮,一个念头忽然而至:
    那就一直这样。
    那就不要分开。
    而这一次,他在想这些的时候,没有思及他孵蛋的价值。
    这一次,他也不是一个人。
    他的身后,紧靠着沧沉。
    龙魂之间可以相互感应,哪怕岑羽体内的龙魂微弱又残破。
    这些岑羽不懂,沧沉知道,也感应到了。
    他察觉到,便抬了抬被岑羽垫着的胳膊,令岑羽翻身转朝他。
    岑羽转过去,正要问怎么了,沧沉靠近,与他额头轻抵。
    龙的许诺,不是凭口道出的海誓山盟,是要将对方所想所愿,刻在身躯之下的龙骨上。
    沧沉抵额、看进到岑羽眼中,岑羽的所想所愿,正一笔一笔在他的龙骨上刻画,深深地在龙骨上留下印记。
    这便是龙的许诺,不可违逆的誓言。
    忽然,岑羽腕背一热,抬起手,但见手腕上一圈相绕的金色纹路,首尾相衔,细链一般。
    岑羽惊讶地看着,明明不知道这是什么,却在看着这圈金纹的时候,心底钻出莫名的了悟。
    这下他们便永远不会分开了。
    岑羽愣愕着,看着袖子下、手腕上的金纹,一时回不了神:
    这与他的经历,与他那随缘聚散的观念截然不同。
    仿佛他心底的整个世界都被这一圈金纹敲碎了,又被这金纹一点点重新拼凑。
    岑羽心底深深地触动着。
    他又想,不分开,一直一起,原本只是他忽然间凭空而起的念头。
    如今沧沉许诺了他,是因为要他给龙族孵一辈子龙蛋,还是觉得rua他rua得舒服,准备长长久久地把他撸下去,亦或两者兼顾?
    岑羽愣愣地想:这买卖他不亏,龙神也稳赚啊。
    而就在这个时候,岑羽脑海中一阵电光石火、噼里啪啦,飞快地想起什么,一下坐了起来。
    沧沉将他拉回去,面对面抱着,让他有什么都躺着说。
    岑羽指着左手手腕上的金纹:这个我以前见过!
    沧沉淡定地想,那必然不是他的许诺,他今天这才是第一次。
    岑羽还指着金纹:我这个是金色的,那个是银色的。
    银色。
    沧沉想都不用想:若白。
    若白会下许诺?
    他许诺做什么?等着办不到遭雷劈?
    沧沉:在谁身上?
    岑羽默了,片刻后,不可思议道:朔悦的胳膊上。
    可不对啊,朔悦不是说他不认识白虎神的吗。
    朔悦?白虎神?
    岑羽忽然有种直觉:该嗑瓜子的,不是朔悦,而是他。
    次日,岑羽揣着龙蛋、带着他饱满的吃瓜的心去了人籍殿。
    他刚到,朔悦嗑着瓜子迎上来:你昨日回去后如何?
    岑羽大大方方道:我跟帝君坦白了,是有那么一段过去,帝君听完表示他知道了,准备亲自带我去不拒山了结那一桩未结的旧情。
    朔悦嗑着瓜子倒抽气,赞叹:不愧是龙神。
    心胸相当宽厚。
    岑羽:哦,然后
    然后?
    朔悦不解。
    岑羽左胳膊抬起,衣袍的袖子滑下,露出手腕,收回来,对着朔悦亮出金纹:然后,帝君给了我这个。
    朔悦:
    岑羽好整以暇地看朔悦:眼熟吗?
    朔悦嗑着瓜子,装模作样地扭头转身。
    岑羽跟上,是预备吃瓜的欢快语气:朔悦君,瓜子分我一些。
    朔悦还真止步了,转过身,把手里的瓜子分给岑羽。
    岑羽还想这别不是吃瓜吃到他自己头上,预备耍点花样不承认,却见分着瓜子的朔悦忽然抬手扶额,一脸痛苦:晕!想必是昨日挑灯看籍册看多了。
    觉得这戏忒浮夸的岑羽:?
    下一刻,朔悦闭着眼睛躺倒在地,成功做成死鱼一条,别说撬他的嘴了,连眼睛都紧紧地闭着。
    岑羽:
    你这防吃瓜也防得忒过了吧!
    够狠!
    如此,岑羽别说在不知内情的情况下带朔悦一道去不拒山了,如今知道有瓜,既吃不到,也不能拉朔悦一道。
    他只能坐在床边对着死鱼一条的朔悦感慨:有瓜不给吃,是不是朋友。
    朔悦:我,装死;你,好走。
    岑羽:我去见江雾轻了,届时白虎神出场,你真的不来掺和一脚,给这番多角狗血再泼点狗血吗?
    朔死鱼悦:
    岑羽没吃到瓜,人先笑了。
    朔死鱼悦:
    你走。
    岑羽走了,安排好玉露台,跟着龙神、带着龙崽,还有幽明殿的侍官们和一堆行装,踏上了去往不拒山的路途。
    其实不远,就在天界的西北角。
    龙神带着家眷浩浩荡荡地来,不拒山便按照他们待客的最高礼数,高调恢弘地迎。
    于是沧沉带着岑羽一路腾云过去,不但脚下跪满了仙人,待到西北角,又有满天霞光、锣声鼓鸣,迎接的大队在红云铺就的不拒山入口处列了至少七八个大方阵。
    若白不在,为首迎接的是不拒山如今的主管事,也是当年大战时,若白麾下的一位副将,是只老虎,名叫金护。
    金护见了沧沉就跪,跪的是他副将见领帅的礼。
    行完礼起身,又对岑羽抱拳低头这是见领帅家眷的礼。
    岑羽不懂,跟着沧沉多了,有人顺便对他行礼,无论什么礼,他一律点头回应。
    金护悄悄打量岑羽,心道天界没乱传,龙神果然对这位宠得很,只要他陪着,连礼都不要他回。
    再抬眼一看岑羽肩头,左边盘着条小白龙,右边卧着尾小赤龙,两龙在肩,岑羽在他眼中顿时光芒万丈!
    金护:这可是龙族的大功臣!
    回屁的礼!?点头都可以直接省掉!
    金护不是天界那些斯斯文文、教条摆在嘴边的仙官,战场上厮杀过的,说不好了,是个大老粗,说好听了,便是为人耿直、不来虚的。
    他前脚意识到岑羽对龙族有多重要,后脚立刻唤来车撵,又客客气气地走到岑羽身边,抬手过去,一脸殷切,准备亲自扶岑羽上车。
    开玩笑,这么金贵的人,能躺着干嘛让他站着?
    岑羽愣了下,觉得这场合挺正式的,就跟一国元首去另一国探访似的,对方客气归客气,他还是别自己瞎坐车。
    于是瞥眼,拿目光看了看身边的沧沉。
    然而沧沉还未有什么反应,岑羽身边殷切地递出胳膊的金护操着一口大老粗,低声嘀咕道:头儿怎么回事?休眠休多休傻了么?也太不知道心疼人了,给你家下了俩崽子,连个车都不给备着。
    岑羽:嗯?
    金护自顾嘀咕完,抬头,对着岑羽笑道:带着娃,又揣着蛋,很辛苦吧?
    我扶您去坐车,您小心脚下啊,大嫂。
    岑羽:????
    ☆、第26章 第 26 章
    岑羽也是来了才知道
    不拒山不仅是天地大战之后的世间枯骨所聚, 亦是白虎神在天界劈开一个虚空,为当年战后无家可归的将领们造的一方容身之所。
    又因那些早古时的将领们大多生于鸿蒙初判、日月不分之时,还留着居山挖洞的生活习性, 白虎神便将这容身之所的一大半造成了山林的模样。
    才因此被天界叫做不拒山。
    沧海桑田,斗转星移,如今的不拒山不止有山, 还有城池数座、良田万顷, 亦有巍峨雄伟的宫殿,灼灼曼妙的湖光。
    仿若世外桃源。
    而这处虚空的时间是停滞的,沙漏不滴, 流光驻足, 当初无处可去的将领们进入此地后,安居乐业地生活到了如今。
    又因与外界隔绝,既不受红尘渲染,亦不被天界教条束缚, 本心依旧。
    像金护这般的, 在白虎神身边谋了一个正经差事,偶尔与外界往来, 才知道不拒山是不拒山,天界是天界,见了天界的人,就得端该端的礼。
    这趟龙神来, 他看似事事周到, 按着礼数有模有样地恭迎,实则本性难移, 一张口便是个怎么都掩盖不去的大老粗。
    就差跟沧沉勾肩搭背:嘿, 头儿, 好久不见了嘿。
    特意从不拒山的宫殿里跟过来盯梢、就怕出差池的仙官:
    惨不忍睹。
    万幸该走的礼也都顺顺利利地走完了。
    岑羽上车后,不拒山迎人的方阵围着龙神一行人,敲锣打鼓地往回走。
    他们身后,天界西北角半空撕开的一道口子缓缓合上。
    鼓锣渐歇,红霞散尽。
    不多久,只余下厚重的白色腾云。
    岑羽坐在纱幔围拢的车辇里,人有点方。
    金护那一声大嫂,差点把他雷死。
    他是给龙族孵下俩崽子没错,但这误解也太深了吧。
    可当时的场合不容他多做辩解,尤其金护那般的正式又殷切,还是在人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只能赶鸭子上架似的被扶着登上了车。
    上车后,他慢慢回过点味儿:不好。刚刚不吭声,默认一样,以后更不好解释了。
    确实如此
    岑羽上车后,大部队启程,金护一面满脸严肃地挪去龙神旁边,一边传音回不拒山。
    操!你们猜猜老子刚刚见到谁了!?
    咱头儿的相好!
    还带俩龙崽,一条白的,一条赤的,公母双全!
    酸死老子了!
    头儿这是什么本事,天天在凡间睡大觉也能讨个又俊又能孵的媳妇儿?俺怎么没他这么好的命。
    对面有个年迈的嗓子传音回他:胡闹!什么相好、媳妇儿!?你去接人,又是第一次见,他既是沧沉的枕边人,你理当叫一声嫂子!
    金护:俺叫啦!嫂子还应我了!
    岑羽若是知道,必然要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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