掐着他脖子的手越来越紧,脖颈上青灰色的经脉爆凸。
    崇舟:当年真正杀了毕月的,不是递刀的我,也不是毕月自己,是白虎君您啊。
    若白神色如寒潭,眼中赫然有了不似平常的戾气,这些晦暗的情绪召唤来了深渊中四溢的阴戾,在附近形成了一个飞卷的飓风。
    一见那飓风,朔悦赶紧回神,对沧沉和岑羽冷静地说道:妆奁还在鬼王手里。
    白虎神却快要将那鬼弄死了。
    何况那还是岑羽的生父。
    沧沉出手。
    他没有管情绪失控的若白,而是将崇舟从若白手里提了出来。
    那崇舟却如同赶着寻死,获救了还要在半空扬声:不是我,不是毕月,是你自己!
    一落地,朔悦飞快地对岑羽道了一声对不住,照着崇舟的后颈便是一个利落地手刀,直接将人敲晕了过去。
    岑羽看看远处的飓风,看看近前的场景,挑眉:明明是他的主场他的戏,怎么忽然成了别人的舞台?
    沧沉也拿回了小木牌,抓在手中,看了看:送出去的聘礼竟然还有回来的道理。
    下一刻,岑羽和沧沉同时不见了。
    朔悦低头,但见岑羽拉着沧沉在晕倒的崇舟鬼王身边蹲下,一边往崇舟身上看着,一边对沧沉嘀咕:搜搜看,要是妆奁在他身上,直接拿。
    什么聘礼不聘礼,麻不麻烦?
    能直接动手的干嘛费那破事走流程?
    朔悦也跟着蹲了下来。
    只余若白沉浸在他自己的情绪中,独自站在飓风之前。
    岑羽扭头往他那里看了一眼,冲他招手。
    你个傻老虎,跟上大部队的节奏可以吗?
    这情商,难怪怎么追都追不到人。
    飓风渐渐弱了,最后刮做一阵风,飘进林中。
    岑羽他们四个一人头一人脚、一人左一人右地围着躺倒的崇舟,或动手或用术法或用意念的翻捡着这鬼浑身上下每一个角落。
    连绿奶龙都醒了,被大青龙使唤着,拱进了崇舟的黑袍中。
    边找着,四人还聊了起来,就跟围着一张桌子在相互搭手地做菜似的。
    若白抬眼看岑羽:他真是你亲爹?
    这上手就翻的自如,这爱咋地就咋地、直奔找妆奁的态度,可不像一个自幼失怙好不容易再见生父的亲儿子该有的神情。
    岑羽却理解错了,以为若白这么问,是想找到妆奁的下一刻便徒手将这鬼王宰了。
    于是宰之前问问,怕宰的时候不方便,有人拦。
    岑羽心道,放心,不拦,他从来只承诺替原主完成那四个心愿,可没仁心到还要替原主尽孝。
    再者,这位鬼王爹显然早通过某些途径知道了妆奁是亲儿子要的,就这样,他也不直接现身,反而以妆奁做诱饵,在替人完愿榜挂单。
    岑羽想,这位鬼王爹能从一个只会孵蛋的儿子身上图什么?
    总不能他手里还有鬼蛋吧?
    这么做,还不是冲着沧沉来的。
    必然是想通过沧沉达成什么目的,才做了这样一番紧密的安排。
    否则怎么会沧沉一下聘,承诺一到,这鬼王爹便现身了。
    就是不知道这鬼王到底想沧沉替他做成什么。
    岑羽:唉,不管了,先搜。
    然而
    岑羽疑惑:没有?
    朔悦:应该是被他放在了别的地方。
    若白脸色依旧不怎么好看,好歹情绪收起来了。
    他道:修鬼道的鬼,最是易摒弃人性,受阴戾之气的影响,心思也格外的阴沉、诡异。
    沧沉率先起身,同时将岑羽拉了起来:他既是手持筹码,想要有人替他完愿,自是不会让东西叫人轻易寻到。
    岑羽点头:弄醒吧。
    哗啦啦
    鬼王崇舟是被当头一桶玉露台的酒水浇醒的。
    倏然醒来的刹那,崇舟睁眼看到的便是站在他正前方的亲儿子。
    岑羽看着他。
    崇舟用术法清理掉了浑身的酒水和气味,缓缓坐起身,面色是一只鬼才有的平淡。
    他看着岑羽,缓缓道:我是你父亲。
    岑羽淡定道:别跟我打感情牌。我是人,我的父亲也是人,他如果健在,或许不够强、不够喜欢我,又或许平凡到不能做一个优秀合格的父亲。但如你这般步步诱导算计的,无论是人是鬼,这天上地下还真没几个。
    直白点,你没有一个父亲该有的样子,便别指望自己还有儿子。
    崇舟闻言,缓缓勾唇:很好。你如今这般,倒胜过从前在仙府时那般的天真、稚弱。
    岑羽心道:可那才是真正的原主。
    若白在一旁磨剑,眼神示意岑羽快一些。
    岑羽面对崇舟,没废话:妆奁。
    崇舟默了片刻,坐在地上,抬眼道:你母亲的东西。
    岑羽:妆奁。
    崇舟从地上站了起来:你如此急切,可是有什么急用。
    岑羽:妆奁。
    崇舟再要开口,岑羽已经事不过三的态度,冲一旁磨剑的若白挥挥手,退开。
    若白的剑带着杀气噌地架上了崇舟的脖子,这次终于跟上了大部队的节奏:问你妆奁,你哪儿那么多废话?
    跟你熟吗?你问这问那?
    崇舟:
    不久后,崇舟终于定了定神色,转眼看向了岑羽身旁的沧沉:我已将妆奁没入我的灵府。l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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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鬼修不是人,修不出内丹,只有灵府。
    而灵符轻易不能置物,因为一旦置入,不能拿出。
    想要拿出,只能
    崇舟一个鬼王,对着沧沉施了一个凡间的礼节:待我心愿了却,我便自灭灵符,送出妆奁。
    只能自裁。
    岑羽、朔悦都很惊讶,一个鬼王,得是有怎样想要达成的心愿,能让他做到这一步。
    崇舟神色坚毅:我想轮回盘逆转,再见青青一面。
    青青,禾青青,崇舟鬼王生前的爱妻,原主的母亲。
    若白闻言,将剑往崇舟脖子上又抵了抵,讽刺道:你当年害我失了心爱之人,如今倒自己求起这个?
    崇舟面色不变,平静地回视若白:白虎君失去爱侣,只需付出代价、向阴曹殿赊账,便能令所爱之人再塑肉身、重入轮回,还能助他顺利飞升,如期再见。
    朔悦闻言一顿。
    付出代价,向阴曹殿赊账?
    另一边,岑羽已经跟沧沉走远了一些,一边凑在一起嘀咕,一边撸着手里的绿奶龙。
    岑羽不解:逆转轮回盘?
    沧沉解释:若我没料错,他口中那位青青早已神魂消散。
    但凡能入轮回,有生有死,这鬼王只要把鬼道继续修下去,有朝一日必能在奈河桥上再见爱妻。
    甚至能以他鬼王之力强行带走爱妻,与她一起共修鬼道,长长久久。
    如今这般,便是无机会再见,只能逆转轮回盘,回到当年,重温旧情。
    这也是为什么,崇舟想见爱人,却不在乎如今这条鬼命了。
    因为他的爱人已经不在了。
    他的爱人只活在过去。
    岑羽想了想:你能助他逆转轮回盘?
    沧沉:逆转轮回盘并不难。
    阴曹殿的殿主也能办到。
    沧沉:他是鬼王,鬼王入不了轮回。
    岑羽点头,难怪这鬼王这般算计,要拿妆奁当诱饵,还要沧沉的许诺。
    岑羽秉着早日达成目的的原则,再问:那你能帮他入轮回?
    沧沉耐心道:可以助他顶掉轮回中原先的他自己,待一些时日。
    那就是能办到崇舟想要的。
    岑羽眼底一亮。
    沧沉这时候搂了搂岑羽的肩:我出些力,你是不是也该出一些。
    岑羽:?
    沧沉搂着肩的手缓缓落到了腰上,掌心和胳膊微微一紧,看着岑羽:嗯?
    岑羽赶紧瞥眼看四周。
    沧沉:尾巴。
    !
    岑羽瞪眼。
    这龙不得了了,近墨者黑,竟然也学坏了,条件都谈起来了。
    岑羽眼神表示:不行。
    人龙play,不可以。
    沧沉在岑羽耳边连哄带磨:只一根。
    岑羽:
    这三个字,传达了一个了不得的信息。
    龙尾里原来不止一根的吗?
    ????
    若白、朔悦、崇舟所在的那一处,却是截然不同的氛围。
    仿佛一分为二的两个世界。
    这个世界,是爱而不得、相见不相认的灰白。
    那个世界,是提议人龙play的羞羞羞的粉红。
    而鲜艳的色彩总是易将单白的色调渲染
    朔悦戾气所化的那道风,刮进林中后,又刮了出来。
    刮得不早不晚刚刚好,正好将岑羽和沧沉的话刮到了朔悦他们这边。
    三人齐齐扭头:
    信他就有鬼了。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崇舟:鬼都没这龙会忽悠。
    三人又同时默了。
    不是,现在这个时候,那俩人到底怎么聊到那些的?
    这么有闲情的吗?
    那阵风又刮了过来,带着岑羽低声的犹豫
    要不,两根试试。
    崇舟:
    若白:
    朔悦:
    ☆、第51章 第 51 章
    岑羽如今当真将享受生活四个字摆在一切之前, 说试试,真的就撇下其他,同沧沉在崇舟鬼王变出的安禾镇的一间别庄里, 合上门, 两个人认认真真探索了起来。
    岑羽因此切身地体会了那句能细能巨,能短能长。
    真的能
    很能。
    非常能。
    半个月后, 岑羽也跟得到了滋养似的,红光满面地从别庄出来了。
    那时候他还以为他和沧沉最多在屋子里呆了一两日, 咳, 三四日, 或者五六日?
    差不多吧。
    哪里能想到已经半个月过去了。
    他只发现变出的这座安禾镇从暖春步入了初夏,别庄外的小树林蝉鸣嘒嘒, 先前枝头上的嫩芽已经长成了绿叶。
    他见了, 还在心底感慨,这安禾镇就跟崇舟鬼王手里的虚拟游戏似的, 想如何便如何, 想春天就春天,想入夏便入夏。
    唯有等在安禾镇的朔悦他们,时隔半个月后看见岑羽, 默默在心底感慨:可算出来了。
    他们原本都做好再等半个月的准备了。
    只是怎么光有岑羽,龙神呢?
    被榨干了?
    岑羽也发现若白不在。
    朔悦对那位依旧不多言,反倒是得了龙神许诺的崇舟鬼王,神色平和道:白虎君先一步去往阴曹殿了。
    岑羽心道这可不巧了么, 沧沉也先一步过去了, 具体做什么, 沧沉或许说了, 或许没说, 总之那时候他昏昏沉沉的,沧沉的话带着气息吐在他耳畔,他只觉得怪痒的,人又困,便应了一声,接着彻底睡死了过去。
    如今两位远古神不在,尤其是若白不在,气氛都显得轻松一些。
    岑羽还客客气气地问他名义上的那位鬼王爹:不急吧?不急着去阴曹殿逆转轮回盘吧?
    崇舟:不急。
    岑羽摸了瓜子出来:刚好让他吃个瓜。
    朔悦哭笑不得。
    没若白和沧沉在,他也终于恢复了从前在天界时的活络,一边要去分岑羽手里的瓜子,一边笑闹道:你如今又是《同游不拒山》,又是《同游凤族》,在凡间那龙惜君的名讳亦是格外的响亮。
    还要孵蛋,照顾龙崽,又要跟龙神想了法儿地四处玩乐,不闲累么,竟然还能有工夫管到我?
    岑羽捏着手里的瓜子,不给他分,也笑闹道:那些自然是耗费精力和工夫的,但偶尔抽空嗑个瓜子,还是可以的。
    再说了,岑羽:别的什么时候都可以,上手就能干,唯有嗑瓜不能,需得天时地利人和。
    如今正好要天时有天时,要地利有地利,朔悦这个当事人还刚好在眼前,又有似乎早与朔悦相识的崇舟在。
    此时不嗑瓜,还要待何时?
    朔悦却是又开始耍诈了,忽然扭头就跑。
    岑羽:哎!?
    朔悦边跑边抬起手挥了挥:马上便要动身去阴曹殿了,我再去吃些桂花糕!
    岑羽冲那跑得都快没影的身形扬声:吃什么糕?你借口还能找得再烂一些?
    朔月回头,也扬声:同你还认真找什么借口?都那么熟了。
    岑羽哭笑不得。
    旁边传来低笑。
    岑羽转头,崇舟正不紧不慢地将他看着。
    如今其他人都不在,只剩下他们这对人鬼子与父。
    当爹的率先开口:我印象中,你出生之后,只抱过你几回。没多久,安禾镇便遭遇了突袭和屠杀。
    岑羽心道:这是目的达到了,准备抽空叙叙迟来的父子情?
    不过如今的崇舟确实和先前见的不太一样。
    岑羽一开始见到的崇舟,便如若白所说的那样,多年修习鬼道,摒弃人性,即便鬼身如人,瞳孔里还是有敛不尽的阴森之气。
    且他当时以妆奁做诱饵,步步算计,到真正现身时,整个人都浸没在不达目的不罢休的诡算中,又无情又森冷。
    如今得到了龙神许诺的崇舟,却像是重新变做了人,瞳孔中没了森冷,反而冒着丝丝人气,平静又温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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