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要这个吗?在寂静无声的顶楼里,简悄从口袋里掏出了两样东西,照片和情书,你能和我们见一面吗?
    顶楼还是没有回应,但风变大了。
    如果你不愿意出来,那你能告诉我哪里有火吗?
    风从顶楼掠过,发出一种呜咽般的声音。
    风止的时候,简悄的面前停驻了一簇极微弱的火苗。
    赵先果然能听见他们说话,但他不愿意出现。
    简悄将手里的照片放在眼前的火苗上,火焰随着照片的边角攀援而上,灼烧出扭曲不清的黑色,在风中一点一点化成灰烬。
    一张又一张的照片在这簇火焰里消失,哭泣求饶的、满脸血迹的、拳打脚踢的卑微绝望的过去、不堪回首的经历,都在这点火焰里灰飞烟灭。
    所有的照片都烧完了。
    简悄手里只剩了一封卷边的情书。
    火焰急切地跳动了一下。
    同行的女生按住了简悄的手,微微摇了一下头,眼里流露出一种不赞同的神色。
    这是他们最后的筹码了。
    如果烧掉这封情书,赵先还不愿意出现,那么失去掣肘,他们就会处于一种非常被动的状态。
    没有人会喜欢不确定的变数。
    火苗要熄灭了。
    相信我。简悄说,我们应该烧掉它。
    长久的沉默。
    也许是简悄的神情太过笃定,也许是心中某种同情在作祟,女生最终放开了手。
    火焰卷上了这封情书。
    燃烧的火焰映在瞳孔里,像是一只在末路挣扎的蝴蝶。
    情书的最后一个边角被烧掉了。
    火苗熄灭,风停止。
    残缺的柱子后面,出现了一点黑影,逐渐有了人形。
    是赵先。
    他一直躲在柱子后面,只能看见一部分。
    都、毁、掉、了,我不是、怪物
    他应该是很久都没说过话了,语调古怪,声音嘶哑,字句也是模糊不清。
    我、解脱不用挨打、了。
    啊!
    女生短促地尖叫了一声,但她很快捂住嘴,镇定下来。
    眼前的场景确实有点吓人,赵先从柱子后面拖着步子走出来,身上是纵横交错的烧伤,狰狞可怖,看起来像一具行走的焦尸。
    很、吓人,对、不、起
    这是他死时的样子。
    他用过去将自己困住了,在他短暂的生命里,所有人都告诉他同性恋是病,喜欢同性的人是怪物,是可耻的,是恶心的。
    是该万劫不复,是该永远被人唾弃的。
    直到死亡降临,没有人对他伸过援手。
    他忍受着越来越变本加厉的欺负,那天在化学实验室里,酒精燃烧起来的时候,漫天的火焰肆意吞噬着一切,欺负他的人跑了,只有他站在原地。他不想跑,也不愿意跑了。
    太累了。
    他活得太累了。
    那时候隔着熊熊火焰,他仍然能看到那些施暴者厌恶的眼神。
    因为喜欢同性,所以他理所当然地要被欺负。
    日复一日,月复一月,仿佛长久地没有尽头。
    火越来越大了,赵先的呼吸有点困难,他站在火焰里,突然想到自己很多年前看过的一个故事,男孩对自己的母亲坦白了自己是个同性恋,他的母亲刚刚听完,就开始悲伤地哭泣。
    男孩问母亲为什么哭,母亲告诉他,她哭泣不是因为他喜欢男孩,而是因为她知道这条路注定比别人要难走得多。
    那时候他还不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直到现在才深刻地理解。
    可那个男孩有为他担心的母亲,他却只有一个人,永远只有一个人。
    没有人能理解他。
    因为我是怪物。
    赵先站在他们眼前,说出了和他被火焰吞噬时一模一样的话。
    因为我有病。
    我、不该存在。
    因为你的性向,你做过违法的事吗?
    赵先缓慢地摇了摇头。
    因为你的性向,你伤害过别人吗?
    赵先还是摇头。
    你既没有触犯法律,也没有违背道德,无论你的性向是什么,你都应该拥有被尊重的权利。
    同性恋不是病。
    喜欢同性也不是怪物。
    你没有错。
    简悄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你没有错。
    爱上和自己性别相反的人也好,和自己性别相同的人也罢,只要不触犯法律,不违背道德,不伤害他人,那么没人能指责你的选择,没人能对你指手画脚。
    人不应该被偏见困住。
    我们之所以要读书,要学习,不是为了高人一等,不是为了扬扬自得,而是为了学会平等,包容和尊重。
    就像英国女作家伊夫林比阿特丽斯霍尔在《伏尔泰的朋友们》中说的:我不同意你的说法,但我誓死捍卫你说话的权利。
    和这不一样,但某种意义上说,似乎也没什么差别。
    赵先,是你把你自己困住了。简悄说,我一直认为,性取向不是被歧视的理由,更不是别人用来施展暴力的借口。
    你是受害者,你没有错。
    我、没有、错。赵先重复着,我、没有、错!
    有一点淡淡的光从赵先的心脏处蔓延开来,渐渐包裹住他。
    光芒散去之后,是一副新的模样。
    死去的魂灵会呈现生前最美好的姿态,赵先是因为不断地沉溺在过去里,固执地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
    所以他一直维持着烧伤的模样,可怖恶心,因为他认为自己是个怪物。
    虽然很遗憾很遗憾,但是赵先微笑着说,还是很谢谢你。
    谢谢你选择的方式,这样温柔。
    赵先想要什么呢?
    不是复仇,也不是申冤,只是想要善意的肯定。
    一点点就足够。
    简悄突然想起那张奖学金申请表背后,那行凌乱潦草的字:人是生而自由的,却无往不在枷锁之中。
    【心理课藏猫猫,通关成功。】
    作者有话要说:  人是生而自由的,却无往不在枷锁之中。出自卢梭。
    赵先谢谢简悄是因为另一种通关方式是以照片和情书为威胁,将赵先逼得再次崩溃,强行通关。只是简悄选择了温柔的那种。
    第75章 学习即世界(十八)
    简悄和雕霸天刚走出教学楼,就听到耳边有提示音:【苟到最后组小组成员发来求助信息,请问是否接受?
    是/否】
    求助?
    简悄迅速点击了【是】。
    紧接着,他的面前弹开了一方光幕,易涛的脸占满了整个显示屏,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光幕晃得厉害。
    救命啊啊啊啊!易涛在光幕的另一边上窜下跳,语气崩溃,为什么还没有一个能接通的?!
    易涛?
    简悄发出疑问。
    站在他肩上的雕霸天雕脸疑惑地凑过来。
    简哥!救命啊啊啊啊!易涛发现有人接收了他的信号,满脸狂喜,快!带月字的七言律诗,五言的也行,唐朝以后的!偏门的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猛地矮下身去,一道光刃从他的头顶堪堪擦过,轰在了前面的碗口粗的树上,树拦腰折断,断口处平滑如镜。
    快点救我啊啊啊!我要被李白切水果了!
    语文课?
    对对对!易涛一边逃命一边狂点头,李白斗酒诗百篇!现在已经对到第七十八句了!
    醉中浑不记,归路月黄昏。
    谁的谁的!
    辛弃疾的《临江仙探梅》。
    好好好!易涛忙不迭地点头,我现在脑子都炸了!
    他回过头去,朝着身后那个模糊不清的人影大喊:醉中浑不记,归路月黄昏!我对了!对了!斗完了!下一题啊啊啊!
    他身后的的人做了一个潇洒的挽剑花动作:
    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
    酒来!
    啾啾啾!呸,酒酒酒!带酒字的!
    剑光更密集了,易涛在剑气里拼命闪躲,欲哭无泪:一曲新词酒一杯,去年天气旧亭台!
    错也!
    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简悄提示说,上学时背过的。
    嗷!易涛稍微一分神,差点被削成秃瓢,我们这场考试已经快没学生了,留下来的都快被砍成窝瓜了!
    他把简悄告诉他的诗句重复了一遍,立刻就到了下一题。
    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那道模糊不清的身影一举一动都透露着潇洒不羁,天地一逆旅,同悲万古尘!
    天地往矣!
    无限河山泪,谁言天地宽!已知泉路近,欲别故乡难!易涛几乎是扯着嗓子怒吼,这题我会!
    易涛一边答题一边躲避剑光,其动作之灵活,令人叹为观止。
    小月亮上一场在法老之蛇的考场里,他让我转告你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光幕开始波动,看起来是请外援的时间快到尽头了,易涛赶紧把重要的事情交代了,他说他估计你已经猜到了,但我还是强调一下,你一定要记得从心
    光屏陡然关闭,通话截然而止。
    从心?是怂吗?
    应该不是。简悄说,如果是怂,我们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雕霸天想起他硬杠食堂的样子,默默的点了点头。
    进入考场第四天。
    校园卡上点亮的地点是别江东。
    这个校园好像在有意识地控制着考生的考场选择。
    简悄走到宿舍一楼楼梯口的时候,里面雾气弥漫,什么也看不清。走到雾气里,就好像走进了一条永远也不知归路的长廊。
    雾气里好像有雄浑而悲壮的歌声,忽远忽近:
    力拔山兮气盖世
    有谁在唱着《垓下歌》。
    时不利兮骓不逝
    简悄慢慢的往前走,他发现脚下的水泥地面慢慢过渡成青草,虽然看不见周围,但能感觉空气渐渐湿润,耳边好像还能听到河水的声音。
    骓不逝兮可奈何
    所以考场的地点是乌江?
    虞兮虞兮奈若何!
    《垓下歌》已经结束,简悄走到了雾气的尽头,身前有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住了他,屏障的另一头有人在说话:江东虽小,地方千里,众数十万人无以渡。
    有种撞到了考试现场的错觉。
    一道雄浑的声音回应着前面那个苍老的语调:
    天之亡我,我何渡为!
    确定了,乌江自刎现场的前置剧情。
    简悄等了一阵子,乌江亭长和项羽的对话结束后,面前的屏障消失,简悄一脚迈出去,雾气尽散,眼前是河水滔滔,不远处站着一个披坚执锐,浑身是伤的魁梧男子,对面的船上是一个披着蓑衣的老人,船舱里还有一匹千里驹。
    眼前照例弹起一道的光幕:
    【胜败兵家事不期,包羞忍耻是男儿。江东子弟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知。】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唐朝杜牧的《题乌江亭》。
    光幕上弹出一道绿勾勾。
    简悄往项羽的方向走,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此时的乌江边上,除了亭长和项羽以外,没有别人。
    他怎么记得原文项羽到乌江边上时,身边还有二十几个骑兵?绝不是孤身一人。
    简悄抬起胳膊,他的身上衣服已经变了,由于双日实践,他特意穿的是金属护甲的防护服,但现在,防护服已经变成了一套古时候的盔甲。
    他在周围环视了一圈,没看到马的踪迹,穿着迷你盔甲的雕霸天和他对视着,眼里写满无辜:咯。
    看我干嘛?我也不知道。
    在离项羽还有五十米的地方,突兀地出现了不少人。
    考试的考生,来了。
    所有考生就位的时候,远远地传来了马蹄声,整齐划一,远处的地平线上能看到一点旗帜飘扬,是追兵。
    这是物理课,对吧?
    你想干嘛?
    我在想,给的那么明显的考试提示,到底是不是陷阱?
    咯咯咯?
    你是说卷土重来?
    对。简悄隐晦地指了指项羽,太犟了,不好办。
    雕霸天陷入沉思。
    马蹄声越来越近。
    大部分考生已经三三两两拿起了手里的武器,只有几个考生慢慢地朝项羽的方向聚拢。
    雕霸天抬起头,突然极快地俯冲出去,眨眼间就接近了西楚霸王的背后,紧接着它扬起翅膀,干脆利落地将人打晕了。
    果然是给考生留了机会的。
    西楚霸王项羽,是那么容易打晕的吗?
    当然不是。
    正是因为不可思议,反而更能证明这个选择是对的。
    在项羽倒下去的一瞬间,那几个本来就只隔几步的考生也迅速跑过来扶住他,将他往船上送。
    物理果然是就是以理服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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