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糊的身影不再模糊,他看清了,那身影分明就是主子。
    他喜出望外,唤道:主子。
    床上躺着的人腾的睁开了眼睛,喜色还没褪去,扬起的唇角僵在那里,入目便是床顶,哪里来的什么黑暗,什么光亮。
    茫然渐渐浮上心头,他一时间不知作何反应。
    恍若一场大梦,梦醒了,一切都烟消云散,只余梦里的人在此怅然若失。
    你醒了?
    惊喜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墨染动作僵硬的转头,是张太医。
    说不出来的失望在心间蔓延,他以为是主子。
    黑暗中他追着的光,是他的主子。
    那梦境太过真实了,以致于他现在还缓不过来。
    张太医看他愣愣的模样,他伸手在墨染眼前晃了晃。
    莫不是烧傻了吧?
    墨染烦躁的闭上眼睛,他出声道:别晃了。
    一开口,声音暗哑的他自己都心惊。
    张太医放下心,还好,还好,没傻。
    要不然这么个俊俏的影卫傻了可太可惜了。
    他到桌前,给墨染倒了一杯茶。
    喝一点,嗓子好受些。墨染睁开眼,撑着手想要坐起来,可刚刚一动胳膊,他就闷哼一声,倒在了床上。昏睡太久了,他都忘了自己之前狠狠挨了两刀。
    张太医赶紧放下茶杯,哎哟,我的祖宗啊,你可慢一点,受着伤呢。他说着,想要去扶墨染一把。
    墨染费力的抬起手,横在他和张太医之间,无声的拒绝他来扶自己。
    主子呢?他慢慢地支起身体,靠在床架上,而后问。
    张太医白他一眼,这个怪脾气的,还不让人扶了,你昏迷时候,我又不是没扶你起身过,虽然只有那么一次吧。
    这一醒来就要找自家主子,真是
    张太医在心里吐槽归吐槽,病患的要求他还是会满足的,我去给你找你家王爷啊,你先躺着吧,别乱动了,要是伤口撕裂,回头王爷又得怪罪我了。他没好气的说。
    谢谢墨染颇有些艰难的说,他现在仍然有些昏昏沉沉的,伤口处一阵一阵似的疼,先前昏睡着,没什么感觉,现下疼痛全来了。
    该他受的,一点儿也没逃过去。
    张太医摆手说没什么,他转身出去了,刚踏出门槛,院门便被打开了,萧逸宸回来了。
    张太医一喜。
    萧逸宸携着些冷风,一进门,他便把身上的披风解了,而后进去了里间。
    见墨染半靠在床架上,他的神色不由的缓和了下来,许是经历过这一次,心境不一样了。
    醒了?
    墨染听到熟悉的声音,他侧头看向来人。
    面容,身形,皆是和他梦里一模一样的人。
    主子。他弯着眼睛说。
    从前萧逸宸听过许多人叫他主子,可都没有眼前这个人带给他的感觉来得特殊。
    心间酸涩。
    仿佛他等这一声主子,已经等了许久。
    他在床边坐下,下意识的就伸手往墨染的额头上摸去。
    带着凉意的手掌抚上了墨染的额头,墨染怔了下,而后一动不动的,很快,手掌收了回去,墨染有些贪心的希望那手掌可以多放一会儿,凉凉的,很舒服。
    还是有点热。
    明日便是最后一天了,若是之后,不再发热,那墨染就是真的扛过去了。
    墨染只当是伤口带出来的发热,并没有放在心上。
    萧逸宸凝视着他的眼睛,他昏睡了几日,脸色仍是苍白,眼里也没了往日的锐利,取而代之的是带着些湿意的,楚楚可怜的劲儿。
    他轻笑出声,墨染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
    这般病态的柔弱可是少见。
    他伸手揉了揉墨染的脑袋,把张太医放在旁边的茶杯端过来,抵在墨染的唇下。
    墨染抬眼看他,听话的就着他的手,把水喝了。一杯温热的茶水下肚,墨染的嗓子才好受了些。
    萧逸宸把杯子放在一旁,感觉怎么样?哪里难受?
    哪怕墨染现在浑身都疼得厉害,他还是摇头说:不难受。
    萧逸宸了解他的性子,叹气说:不用藏着掖着,难受就说出来。
    墨染懵懵懂懂的点头,许是刚刚才醒来,又或许是梦里的关系,他现在格外的依赖眼前的这个人。
    他轻声说哪里都疼。
    头疼,肩膀疼,腹部疼,或许是躺久了,腿也疼,哪哪都疼。
    萧逸宸伸手把他揽在怀里,动作轻缓的拍着他的后背,说:不疼了啊。
    墨染僵硬着身子,他睁大了眼睛,主子好像和平常不太一样?
    具体哪里不一样了,他又说不清楚。
    他的声音环在自己耳边,他好像真的感觉不疼了。
    他闭上了眼睛,脑海中全是主子,主子的声音,主子的脸庞
    张太医站在外面,他端着药,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他垂着眼睛看着自己的鞋面,过了一会儿,药都快要凉了,两人还是没有分开的意思。
    他狠下心,咳了两声。
    墨染睁开眼睛,看见门外的张太医,脸莫名的红了红,就要挣扎着从萧逸宸怀里出来。
    萧逸宸笑了下,把人放开,他起身,走到张太医跟前,瞪了他一眼,把药端了过来。
    张太医谄笑两声,摸了摸鼻子出去了。
    自己喝还是我喂你?萧逸宸笑着问。
    属下自己来吧。
    墨染接过药碗,小口小口的把药喝了,萧逸宸坐在一旁说:这几日好好养着,别到处走动了。
    墨染把药碗放在一旁,点头应下了,他现在的伤确实得好好养着,若是留下了什么后遗症,对身体有损不说,将来为主子做事都不是很利索。
    墨染思忖着,想跟主子把那日的事情说了,萧逸宸先他一步,再睡会儿吧,有什么事之后再说。
    墨染点点头,刚刚醒来,仍然有些精神不济,方才也不过是在主子面前撑着罢了,现下他顺从的躺在床上,看着萧逸宸给他提了提被角,把他放在被子外面的手塞进了被子里。
    他眨着眼睛,主子,您也早些休息,别累着了。
    他心里愧疚,主子身上的担子很重,他自己不知昏睡了多久,没能给主子分担也就算了,还净给他添麻烦。
    萧逸宸弯了弯唇,说:别想太多,好好休息。他挥灭了烛火,出去后,脸上的笑意落了个干净。
    他仰着头,天空依旧黑沉。
    墨染患了疫病的事,没有必要告诉他,左右明天就有最后的结果了。
    是生是死,一线之隔。
    作者有话要说:就当是一场梦,醒了很久还是很感动~
    第52章 挑拨
    翌日, 萧逸宸待在太守府,哪里都没有去,一直都陪在墨染身旁, 时不时的跟他说两句话。
    墨染今日精神还不错,他背后垫着枕头, 主子, 您先去忙吧,不用一直陪在属下身边。
    他知道主子每天都很忙, 还这样抽出时间来陪在他身边, 他心里愧疚,若不是他这次伤得重了,主子也不用这样浪费时间在他一个影卫身上了。
    萧逸宸理会他所说的,只问道:今天感觉怎么样?头还疼吗?
    墨染摇头,不疼了, 比昨天好多了。
    他在心里暗暗想着,下次一定不会再把自己搞得这样狼狈了,让主子为他忧心,着实不该。
    想吃些什么,我让厨房去做。
    墨染不太有胃口,但主子这样问了, 他便说:都可以,属下不挑。
    萧逸宸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行,你好好休息, 我让人给你做些清淡的。
    墨染目送着他离开,合上的屋门折断了他的视线,他仰头靠在床上, 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萧逸宸在厨房的一处坐着,大师傅在一旁颠锅的手都有些不稳,也不知今日王爷是抽哪门子的疯,有这闲情逸致来厨房监督他做菜。
    萧逸宸一手支着头,目光看似在大师傅身上,实则一边忧心墨染的情况,一边又想着那日在赵府里看到的人。
    那男人年纪看着不大,但怎么看都不像是赵府的人,且神情有些微妙,那日在场大多数人都或多或少有些惊慌的,对死亡的恐惧也好,对权势的畏惧也罢,唯独他,非但没有,隐隐还有些挑衅的意思。
    直到匿在人群中被发现之后,这才有些讶然的低下头去。
    直觉人是他杀的,但还没有证据,是以他把所有人都关了起来,若是单单关那一个,没有证据不说,也不能让旁的人信服。
    但这样做,其实留有很大的隐患,若是被人添油加醋的描述一番,京城那帮子盯着他动向的人又该咧着嘴笑了。
    这样一想,他几乎都怀疑那男人是萧北宁派来的了
    他摇头笑了笑,暗道自己失了智,开始这般瞎想了。
    他的笑还挂在脸上,尚未收回时,厨房门被打开了,管家站在门口,扶着膝盖喘着粗气说:王爷,老奴可找到你了。
    萧逸宸收了笑,他问道:怎么了?
    王管家直起身,来不及喘口气,便说:门口有一伙人,在嚷着要见你,说是他迟疑了一瞬,说是您强权压人,不分青红皂白就将人抓起来。
    他说完,小心翼翼的看着萧逸宸。
    萧逸宸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像是早有预料一般,淡定的很。
    如此说来,他方才的猜想也不算是瞎想了,这不,后手就这样来了,估摸着京城那边也传开了。
    他无所谓的一笑,站起身,便朝外面走去,管家跟在他身后,暗自打量着他。
    这样的面不改色,也无愧是王爷了。
    太守府门外,围着不少人,个个群情激奋,嚷着要见瑄王,若不是门口的家丁尽力挡着,他们怕是要踏破了太守府的门槛。
    宁道被人群挤在前面,差点就要和一人贴着胸膛了,他厌恶的瞥去一眼,屏住呼吸,也不知这人几日没有洗漱过了,身上飘着怪异的味道令他作呕。
    他费力的向后看去一眼,透过门开着的小小间隙,尚未看到瑄王的身影,他随后无语的仰头,瑄王啊,你可快点来吧,下官可挡不住了啊。
    这伙人又不能动用官兵把他们赶走,加上又是一群大字不识一个的,道理也讲不通,只会张个嘴在那里哇哇叫,偏他们嗓门还大。
    宁道头都快被吵炸了。
    这时,门被刷的一声拉开,宁道没有回头,但他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总算来了。
    也不枉他在这里顶这样久。
    吵什么?
    萧逸宸站在门内,他凝着神色,扫过一张张黝黑的面庞。
    我们要见瑄王
    随便就抓人。
    官大了不起吗?
    是不是以后想抓谁就抓谁啊?
    还有没有王法了?
    放人
    人群越喊越激动,宁道都要被吵聋了,他一手推开眼前的人,大呵一声,都退后
    围着的人被他一嗓门给震住了,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两步。
    眼前得了空,宁道赶紧跑到萧逸宸身前,伸手护着他。
    他现在怎么都要在瑄王面前做足了姿态,毕竟瑄王昨日才警告过他,且他今日审了几人,都没审出什么来,除了把人放了,也没什么办法。
    就是跟他一起的那人,瑄王派来的,坐在他旁边一言不发,搞得他大气都不敢喘,深怕人一个不满意,就向瑄王汇报,自个就没好果子吃了。
    是以他现在在瑄王面前很是卖力,企图让他对自己稍稍放下心来。
    萧逸宸凉凉的瞥他一眼,宁道讪讪的放下挡在萧逸宸身前的胳膊,往旁边去了些,给萧逸宸让出地方。
    萧逸宸抬脚跨出门槛,他在众人面前站定,微微垂下眼,俯视着众人。
    本王就是,有什么话好好说。
    一听这就是瑄王,人群又有隐隐往前冲的意思。
    站着别动。萧逸宸冷着声音说。
    众人往前冲的步伐停了下来,面面相觑,这时有人喊道:凭什么抓人?
    人群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跟着附和,赵家都是好人,凭什么被抓进大牢啊。
    萧逸宸看着带头那人上蹿下跳的模样,这是收了多少银两带着人前来闹事?
    他反问,既然赵家都是好人,那赵家少爷死了,不该把旁的人抓起来?
    众人愣了下,这是个什么情况啊?他们住在城郊的贫民窟,消息不是很灵通,他们不自觉的看向先前带头喊叫的那人,也没说赵家少爷死了啊?
    那人无视旁人对他投来的疑惑目光,就这般直直看着眼中尽是嘲讽之色的萧逸宸,赵家少爷没了,王爷就这样乱抓人吗?
    难不成所有赵家的人都是杀害赵家少爷的凶手吗?
    再说了,那也是王爷你派的官兵去赵家啊,若不是这样,赵家少爷也不会死啊。
    众人听此,也不疑惑了,挺直了腰板看向萧逸宸,都想讨个说法,是啊,要不是这样,人怎么会死呢?
    萧逸宸冷笑,背后之人教的挺好,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
    那赵家少爷发了热,不应该被送去城郊集中收治?
    那他怎么死了?那人恨着声音说:还不是你们这些当官的,不把百姓的命放在眼里,随意就动手,这才害死了人。
    他的一番话,轻易就挑起了人群的怒火,官府和百姓近日的关系本就紧张,现下更是将两方放在对立面,企图挑起争端。
    你们这群当官的,没一个好东西。
    就是。
    人群又开始了吵嚷,新一轮的征讨开始了。
    那人转头看了看四周,皆在按着他的意思走,他微微一笑,脸上不可谓是不得意。
    他住在城郊那片的贫民窟,前不久他爹才患了病,他把他爹赶出家门,代价是被一个陌生男人给一脚踹飞出去,但与被传染上那怪病相比,他还是宁愿挨那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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