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害人和凶手是在这里碰面的。刁书真打量着这间办公室。
    与红星中学一般46人共用的那种办公室不同,这里不大,却是赵国华专属的办公室。
    这里相当空旷,与案件可能相关的东西,现在被警方取走作为本案的物证。
    书架上的相框里立着一张一家三口的全家福,赵国华一手搂着美丽的妻子,一手拉着可爱的女儿,看上去是相当幸福美满的一家。除此之外,就是人教版的语文教科书、相关的教辅资料以及师范专业的书籍。
    看上去,赵国华真的是个兢兢业业的好老师了。宋玉诚有些难以置信。
    刁书真坐了下来,她皱着眉头,缓缓拉开抽屉。宋玉诚凑过来一看,里面只有零星几个作业本,和一个订书机,别无他物。
    刁书真诡异一笑,手平伸进去,触到抽屉上方的顶板,随着双面胶被撕开的刺啦声,一本书赫然出现在了她的手上。
    封面粗糙,上面的女人身体□□,神色暧昧。纸张散发着一种盗版书籍劣质刺鼻的油墨味。
    刁书真挑了挑眉,指着书笑道:我就猜到会有这么个东西。
    宋玉诚不明其意,接过来草草地翻了翻,乍一看都是些不堪入目的东西。她摇摇头,将书还给刁书真。
    The Story of O: Untold Pleasures.经典而有指向性的□□小说。刁书真眼中迸发出兴奋的光芒,玩味地笑着,看来我的猜测,并非是无稽之谈。
    她看了眼自己的手表,指针逼近了十点四十五。她匆匆忙忙说:算了,我回头再详细和你解释。我们先来模拟现场。
    还是我来当被害人,你来模拟凶手?宋玉诚问。
    不,这一次,我真正需要画像的,是被害人。刁书真诡谲一笑,只要能了解被害人,相信所有的疑点都会迎刃而解。
    刁书真环顾四周,坐在赵国华的皮质椅子上,宋玉诚弯腰替她戴上眼罩。剥夺了视觉的情况下,其他感觉越发清晰敏锐,对方身上的冷香悠然袭来。她摸索着宋玉诚的手缓缓站了起来。
    赵国华一米八三,他是握着凶手的手,还是搭着凶手的肩膀?刁书真比划了一下,在心里模拟着凶手的大致身高。
    难道凶手只有一米六左右?
    刁书真摸索着,搭在宋玉诚的肩膀之上,慢慢地走下楼去。
    楼道里没有灯,本就伸手不见五指,更别提刁书真还戴着眼罩。两人的呼吸声在黑暗中清晰可闻。噗通、噗通、噗通,心跳像是密集的鼓点,在刁书真的胸口里回荡,血流在她的血管里奔涌。
    亢奋。
    集中精神。全神贯注。
    刁书真拉回纷乱的思绪,搭在宋玉诚的肩头,一阶一阶稳稳向下走着,忽然产生了一种希望这条路再长一点,长到这辈子都别走完的错觉。
    两人出了教学楼,踩过一阵平坦的地面,脚下变得凹凸不平起来,刁书真知道这是进入了案发现场的那片施工工地。她扶着宋玉诚的肩作为支柱,可惜地面上路障太多,她好几次都差点绊倒。
    宋玉诚停了下来。是到了赵国华尸体所在的位置。
    刁书真没有犹豫,像个毫无感觉的人偶,笔直地跪了下来,完全无视了粗糙的地面可能带来的伤害。她顺从地将双手背在身后,宋玉诚默契地将她的手束在一起,用扳手将钢圈和钢管拧紧。余下,同案发现场那样处理。
    恐惧使得刁书真有那么一瞬间的瑟缩和抗拒:她几乎就要站起来,摆脱束缚,将身后的人摔在地上,掐住身后人的脖子。不管她是谁,是敌是友。
    但她没有反抗。只是肌肉紧绷,神经紧张到了几乎要断裂的地步。她的呼吸急促,心跳加速,背上出了一层薄汗,喉咙干渴得像是要冒烟。
    在剥夺了视觉的,现在连行动力都被剥夺的情况下,活跃的想象力兴风作浪,将任何风吹草动都渲染成关乎生死存亡的信号。
    心跳恐惧,却又莫名刺激。这种将自我全部交托于她人,彻底失去自由,彻底沦为她人俘虏,任她处置的感觉
    是如此的恐惧,却又如此甜美。
    一直以来,刁书真运用着他人眼中近乎鬼魅的天赋,一路披荆斩棘,屡破奇案。在旁人眼中,她仿佛手握神奇的钥匙,任何一个人的心门都无条件地为她敞开。她骄傲自负,不甘落后,就算在恋爱约会这种私事上同样不肯放弃自己的主导权。
    她披荆斩棘,在这条坎坷的路上,一个人背负着恐惧、愧疚、谎言和悲伤,在迷雾中走了太远太远。
    什么都可以不用想,什么都可以不用做,什么都可以放下,不用背负着责任。不用在大雨滂沱的天气,在泥泞不堪的路上,跌跌撞撞前行。
    没有自由,就没有随之而来的责任;
    没有自我,就不用为了活着苦苦挣扎。
    刁书真面上的神经仿佛灼烧起来,滚烫的热度融化了她的戒备。敏锐的观察、精准的推理、客观的判断,强大的理智在这一刻灰飞烟灭。
    她感到自己的孱弱,孱弱得如同罗网里的挣扎的鱼,毒蛇獠牙下的抽搐的猎物,祭台上供奉给残忍嗜血神明的美丽祭品,根本无从反抗,只能被动等待,在战栗的恐惧中迎接盛大的死亡。
    丧失自我到了极点,刁书真反而感到一种彻底的放松轻盈、自在,人世间悲欢离合的游戏结束,取而代之的和万物融为一体的圆满。
    她仰起头,脖颈白皙修长,暴露出自己最脆弱的位置。她嗅到宋玉诚手中刀锋里铁锈的血腥气,那是死亡的味道,这滋味让她恐惧,却更令她迷醉。宋玉诚半蹲下来,冰凉的刀背贴着她的脸颊游走,从眼角游移到颌下。
    刀锋一挑,衬衫上面的纽扣崩开,咕噜噜滚进碎石乱瓦之中,消失不见。
    刁书真精致的锁骨暴露在夜风寒露之中,肌肤上起了细小的战栗。
    宋玉诚腕上加力,手法精准,刺啦一声,一道笔直的刀痕就将刁书真的运动裤从大腿内侧一直到膝弯处分开。
    刁书真僵直不动了几秒,随后更加激烈地挣扎起来。
    似乎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宋玉诚才用扳手拧开重开拧开钢圈,她帮忙揉着刁书真的手腕,扶着对方站了起来,取下眼罩和口、球。
    刁书真面色微红,黑发黏在白皙的脸上,这种强烈的比对很有几分□□的味道。
    刁书真回过神来,这才惊觉自己浑身上下都湿透了。黑发被汗水浸得湿透,湿漉漉地披在肩上。衬衫黏在背上。
    尤其是似乎还起了糟糕的身体反应。
    这样一向自信满满,从来胸有成竹、胜券稳操的刁书真有那么一刹那的惊慌失措。她望向宋玉诚,对方的神色藏在黑暗里,似乎一切如常。
    刁书真张了张口,她为自己声音中的性感湿润而感到惊惶,猛地灌了几口凉水,才恢复如常。
    她坐在地上,气喘吁吁,宋玉诚静默地站在她身边。
    我想,我知道赵国华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刁书真一边说,一边重新换了条裤子。
    宋玉诚冲她摆了摆手,示意回去之后再说。
    回到酒店,刁书真在浴室简单处理了一下身上的狼狈,等她出来的时候,发现宋玉诚正坐在窗边的藤椅上,似乎正在发呆。
    刁书真略感新奇,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
    宋玉诚冰凉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刺得肌肤微微战栗。那双墨色的眼瞳颜色加深,像是大海的深处,浓墨般的乌云汇聚,正酝酿着一场崩天裂地的风暴。
    刁书真一愣,低声问道:没事吧,案发现场是不是哪里让你不舒服了?
    没事。她目光游移,避开刁书真的视线,显得神色如常。
    刁书真没有细究,她兴奋道:我的猜测被证实了。赵国华很可能具有受虐的倾向,他不是被人胁迫去操场的,而是在和凶手玩一场游戏!
    怎么说?宋玉诚的声音略微沙哑,似乎蕴藏着一丝不同于往日明澈清冷的情绪。
    当然我在学习《行为证据学》的时候,读到施虐狂一章的时候,即从被害人的呼叫、痛苦以及血腥中获得快感的一类犯罪人,我就在想,是不是有对应的受虐狂。刁书真比划着,眉飞色舞道,我查阅了相关的资料,果然找到了对应的存在。我还匆匆阅读过它所列举的参考文献,其中一本经典的小说著作就是我们在赵国华抽屉里翻出来的那本书The Story of O: Untold Pleasures.
    宋玉诚点了头,全神贯注地听着。
    我们总是以为被害人是被凶手绑架到案发地点的,却无法解释无论是在案发现场,还是赵国华的办公室,都没有留下一丝一毫反抗的痕迹。按道理说,赵国华是个年富力强的成年男性,熟悉学校的环境,尸检也未在他体内检测出任何安定或者麻醉作用的药品。刁书真说。
    要将清醒的赵国华转移至废弃的建筑工地,而现场、以及死者身上完全没留下搏斗的痕迹,我很难想象凶手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宋玉诚分析道。
    没错,还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赵国华是乖乖配合凶手的。刁书真笑道,如果只是单纯为了杀死赵国华,那又为何不干脆在办公室里杀了他,要转移到操场,还要用如此费工费时的杀人方式,这无疑增加了被发现的风险,不符合凶手的行为模式。
    如果赵国华自愿配合凶手完成这种危险的游戏,那么凶手一定是他熟识且信任的人那么这么一个人,为何要处心积虑地杀掉被害人呢?宋玉诚疑惑道。
    这一点,我暂时猜想不透。刁书真摩挲着下巴,拧眉道,不过我可以肯定,凶手绝非一时冲动而激情杀人,这是一场有预谋的犯罪!
    何以见得?宋玉诚微微睁大了眼睛。
    因为那个奇怪的口球!哎,我早该想到的。刁书真一拍双手,我们找到了那些钢圈和钢管都来自于附近的五金店,我们误以为那个口球也是赵国华自己备下的。但其实,那个东西是来自凶手,并且凶手的目的就是为了让赵国华死于机械性窒息!
    宋玉诚很快反应过来,你是说,凶手可能是利用了赵国华的癖好,将他诱骗至操场杀害,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
    没错。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凶手一定很了解赵国华,并且,与赵国华有关于性的矛盾。其处心积虑地将被害人杀死,将被害人的曝尸于学校摆出那副样子,让死者名声尽毁,是想表达
    赵国华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当一个老师。宋玉诚默契地接了上来。
    查查赵国华的学生,我相信会有新的突破。刁书真笑道。
    作者有话要说:
    恭喜主角开启奇怪的幸(X)福属性~老刁心理上绝对是个dom,不过生理上嘛(笑)
    第14章
    时钟已经逼近了一点。
    此时月色破出浓云,皎洁的月光轻洒而出。刁书真亢奋之余,疲倦如同潮水一般翻涌而来。她躺上柔软的床榻,几个呼吸之间,眼皮就沉重到无法睁开。
    她的余光瞥见宋玉诚还在看从赵国华那里找到的书,有点好笑,想告诉对方那没有什么好研究的,不用像看专业论文那样细致认真。
    她张了张口,浓重的困意袭来,于是坠入了梦乡。
    梦乱七八糟的与往日残暴血腥的噩梦不同,这一串的梦境很是香艳,影影绰绰,看不真切。等待时的恐惧,落下时的灼热疼痛,冰凉的吻覆盖上来的舒缓,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却又如坠青云。那双清冷的眼睛,像是春日冰雪消融,潺潺的清水冲开碎冰缓缓流下,漾着春日的阳光,分外温柔。
    好像好像是宋玉诚的眼睛。
    刁书真从梦中醒来,发现某处泥泞不堪。她挑了挑眉,尴尬的同时又觉得好笑:多久没做过春梦了?
    她唇边还留着睡梦里缱绻的滋味,但什么都不记得,了无痕迹。唯一的一点证据在洗手间哗哗的水流里消失得一干二净了。
    宋玉诚难得没有早起,她呼吸轻柔,睡得很熟。枕边摊着那本奇怪的书。
    刁书真戳了戳对方的脸,皮肤光滑,触感柔软,手感很好。睡梦中的宋玉诚眉眼不再紧绷严肃,有种纯洁无瑕的少女感,很是可爱。
    你啊你啊。让你别研究那本书了,哎,有什么好研究的,能让你看上一整夜啊。
    刁书真戏虐道。
    她哼着歌儿,准备买两份早点回来,等宋玉诚睡醒后,好在她面前显摆一番。
    专案讨论会上,C局的侦查员们大多神色迷茫,疲惫不堪。案情看似简单明晰,但因没有明显指向性的人证物证,实则相当难以侦破。而若要一一排查,实在是千头万绪,一时半会找不到什么出路。
    在没有明显线索的情况下,众人将渺茫的希望寄托在刁书真身上。
    按照惯例来说,我们总是希望能准确画出凶手的样子。刁书真笑了笑,卖了个关子,其实这起案子,如果我们能给被害人画个像,那么凶手的动机何在,就会迎刃而解。
    赵国华啊,不就是个优秀的中学老师么?我们查过了他的办公室,走访了他的领导和同事,都一致认为他是个好同志呐。郝仁眉头深锁,眼圈青黑,怏怏道,要不是出了这档子事,这次教育局颁发的优秀教师奖本来是该归他的。
    人心隔肚皮呀。也许赵国华确实是个好老师。刁书真重重地念着这三个字,刻意强调着什么,但他绝非纯洁无瑕的圣人。在某些方面,他有些特殊的癖好。
    什么意思?阿枫插进来问道。他刚大学毕业,是C局一名年轻的侦查员。
    刁书真把昨天发现的那本书递了过去。两人略略翻了翻,这是本英文原著,他们一扫之间不能理解其意。
    不过,看着封面,两人脸上都露出了然的神色,这书不是那种能堂而皇之摆上桌面的东西。
    我简单解释一下。这本书是一本□□文学小说抛开那些露骨的□□描写片段不说,它展现了一种心理状态,某种从痛苦中得到欢乐的心理倾向。相信大家学过犯罪心理学,应该知道有一类犯罪人因为见到血、或者听到被害人的呼救、惨叫而产生性兴奋,我们称之为施虐狂型犯罪嫌疑人。
    而赵国华,恰恰与之相反。这是其一。刁书真说。
    众人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而又兴奋的表情。无他,能与赵国华进行如此私密之事的人,必定与他相熟,能得到他的信任。这条新的侦查思路大大缩小了侦查的范围,给毫无头绪的C局众人指明了方向。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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